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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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這是烏龍, 沒想到是你，你，你居然來這裏了......”葉飛丹若有所思, 回過神來, “她就是狗腦子，你別跟她一般計較，不值當的。這位是......？”
葉飛丹俯身靠近, 鄭希文眼皮微跳, 沒想到她眼神這麽好。
“嫂子啊。”葉飛丹笑瞇瞇。
鄭希文搭落身側的手指微蜷，靜靜地看著她。
去抽了幾支煙的司機回到崗位, 客氣地請車側幾個人離遠些, 以免誤傷。
車窗關闔前，葉飛丹瀟灑地向車內揮手, “回頭聚。”
車子向外行駛，到道閘桿前短暫排隊。葉飛丹一行人出去，除了劇組的男一號，其他人鄭希文都不認識。
開出去不遠，宋律齊接到秘書處電話，行程有變, 下午暫時沒什麽事。
鄭希文等他打發走司機，換到駕駛座, 她跟著換到副駕駛座位, 扣安全帶時問他：“來這裏之前，你常住哪裏？”
“北都。”
“我能問問為什麽這些人對你這麽客氣嗎？比如那天海邊遇到的領導, 還有今天的葉飛丹, 她在組裏應該是最大牌的一個。”
“他們對我很客氣？......哦。因為我能給他們很多。”
她扭頭看過去，宋律齊正看著前擋風玻璃外的道路, 仿佛含笑，但眼神淡淡。
這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身上偶爾不經意露出的手腕氣場，會讓人心怯。
“什麽意思？”
“權勢地位的意思。”
“真的？”
“假的。”
他看她一眼，“你信了？”
“......你說的我當然信了。”她咕噥著，帶點嗔怪。
宋律齊單手打了兩圈方向盤打了，汽車進入西向的車道，午後光線強烈，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似乎這才真開始琢磨她的問題。
“興許我認識的人多了點，他們以後用得到。何況都是成年人，沒必要讓雙方不愉快。”
“原來......是這樣啊。”鄭希文說。
支開遮光板，陰影籠罩下來，唇線抿得平直。
接下來幾天劇組有假期，宋律齊陪她逛街，買了些日用的消耗品。
逛冰淇淋店的時候，碰見姚瞬一。
“好久不見啊。”姚瞬一放下手裏的冰淇淋，走過來。
宋律齊八風不動：“姚總好久不見，來衛城出差？”
“來衛城找點東西，今天發現肯定是找不到了。”姚瞬一打量他和他身旁手拿兩盒冰淇淋的鄭希文，“你們還沒結束戀愛關系？”
“姚總送祝福的方式挺特別。”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什麽時候結婚，我會準備好大紅包的。”
怕手裏的冰淇淋化掉，鄭希文放回冷櫃，宋律齊牽起她的手，笑得面不改色，“送錢的方式很多，具體的可以跟賽實市場部聯系。”
姚瞬一笑了笑，說朋友在等自己，道了別。
鄭希文拿了幾盒冰淇淋，正要去結賬，被攔住去路。
RR氣勢洶洶，“好啊你們！”
鄭希文心說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一個個都在閑逛。
擠出笑容，“你聽我解釋......”
要怎麽解釋呢？她並沒有同宋律齊戀愛。
可她也沒有阻攔過兩個人關系的自然流動。
RR一人叉腰站在前，身後是幾個大男人，幾雙眼睛一起盯著鄭希文，她一時無話可說，暗中掙開宋律齊的手。他任她掙脫，卻擡手攏住她的肩，將人攬到自己身旁。
鄭希文微訝，擡頭去看他。
宋律齊看她一眼，對身前幾人說：“找時間一起吃頓飯？”
TT：“宋老板請客？”
“當然。”
“蕪湖~”TT和RR一齊爆發尖叫，剩下的人也跟著鼓掌，惹得店裏的人紛紛側目。
“那我們就不打攪二位約會了，溜了溜了。”
RR一聲令下，幾個人迅速離開。
他們笑鬧著從店裏游走到門口，搞怪地回頭招手，鄭希文看過去，直到人影消失都沒回神。
店員小心地提醒她現在新品有優惠，她才如夢初醒，籃子空空如也，冰淇淋已被宋律齊拿去收銀臺結賬。
晚上在商場吃了頓飯，出來時暮色四合。
海風溫柔，路燈接次亮起，鄭希文接連兩次在兩人閑聊時走神，拿出手機記錄片段靈感。
她時常這麽冷不丁拿手機記東西，宋律齊已經見怪不怪。“這回又想到什麽了？”
“想到細節......”鄭希文抿著唇，完全沒過腦子，依靠本能回答。
手指迅速戳點鍵盤，在便簽裏敲出幾行字，回車。
“好了。”她擡頭。
宋律齊單手扶著岸堤的石欄桿，背後是深藍色大海，他笑著垂眸看她。鄭希文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她偶爾染幾次指甲油，撥動指尖，瑩潤飽滿的指甲閃著微光，“剛染的。”
“嗯，跟上回不一樣。”
“更好看嗎？”
“都好看。”
“那你要不要？給你染。”
鄭希文是開玩笑的，可他牽住她的手，說要啊。
語氣這麽輕松，讓她覺得自己再離譜些他也樂意縱容。
身後廣場的音響切歌，前奏緩緩，男聲懶繾唱道：
不信日落亦可這樣美，不信日落亦可飄溢香氣*
鄭希文將自己的手抽回，背到身後，勾了下唇角，撇開臉，“我開玩笑的。”
她準備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盡量用一種平淡的口吻說：“其實你不用這樣。沒必要。”
“哪樣？”
“這樣對我，對我太......好。”
兼職是舞文弄墨，這麽多年了，居然仍會詞窮，徘徊的心思脫口而出只有一個好字。
其實更準確的是溫柔，或是縱容。
她與他之間不需要這樣的溫存。
宋律齊笑了。很巧合的，他側身背對海岸線，身後夕陽映在高樓，折射海面，輝光粼粼。
他稍微偏著頭看她，眼梢幾分肆意灑脫，“那你也對我好點，嗯？”
心臟微震，鄭希文莫名地想到那天看的電影裏的一幕——
黎明走下臺階，回頭對原地猶豫的吳倩蓮說：下來啊。
語氣那麽地無奈，那麽地縱容，引誘她放棄原有生活，心甘情願同他步入泥沼。
她別開臉，去看視野盡頭的海天交際線，鬢邊碎發隨風飄亂，露出耳垂的碎鉆耳釘，夕陽下微閃。
“那我豈不是太傻。”
宋律齊一怔，低頭生笑。
她知道，什麽都知道。
手機響起，他接電話前多看了她兩眼，為這句話分心，沒想到電話另一端的事如此嚴重。
-
那天宋律齊接了通電話，神色越來越嚴肅，掛斷後跟鄭希文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叫了車將她送回劇組。
她過了幾天才知道他是回北都了。
那幾天總做夢，夢裏是自己小時候的事，他總會出現，所以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又醒不過來。次日醒來便忘記內容，只記得那種著急而惶然無措的心情。
月底，劇組給了幾天假期，說是彌補外國人不給國慶假期的遺憾。
鄭希文打算好好休息一天再回家，離開酒店前跟楊瑛一起吃過早餐，下樓散步。
旅游淡季，酒店人不多，小花園靜謐，楊瑛悄悄透露這次劇組放假是因為某主演不想拍。
鄭希文驚訝，“葉飛丹？她還可以左右劇組放假時間？”
楊瑛還沒來得及回答，身旁高聳的灌木叢另一側探出張美艷臉蛋，“我只是比較忙。”
鄭希文背後議論別人被抓包，異常尷尬。
楊瑛笑道：“葉老師早上好，吃過飯了嗎？”
葉飛丹豎起手指，噓聲，兩步跨過來，親熱地挽住鄭希文的手臂，將兩人帶過去。
這修剪齊整的高大灌木叢其實是簡易迷宮，回環曲折，這裏是個入口，不遠處站著兩個人，正在發生爭執。
女人在指責男人的冷情和不忠，男人則滿臉不耐煩。
兩人側身面對這邊，偶有轉身的瞬間，鄭希文認出女人是劇組排不上號的女配角，男人則是那天在海邊碰瓷的於先生。
鄭希文想要離開，手臂被緊緊箍住。
“別走啊，萬一這男的動手，我們好歹可以保護她一下。”葉飛丹挽著她說。
說話間女人已經甩了男人一巴掌，男人憤然轉身，女人立馬追上去，抱住他手臂，被狠狠推開，趔趄半步，跪地抱住他的腿，涕淚橫飛。
“別走，光榮，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太愛你了才會跟你吵架，我不是故意煩你的......”
男人怕哭聲招來圍觀，低聲安慰幾句，等女人松手後，迅速拂袖而去，留女人原地哭泣。
“值得嗎，為了個男人。”葉飛丹幽幽的聲音傳進鄭希文的耳朵。
當然不值得。
可鄭希文莫名想起另一句類似的話——
她就是沒走，你想讓她給你守寡，也沒戲......至於嗎你。
語氣也是這麽淡漠自然。
抽噎的女人從別的出口離開，鄭希文不想繼續待在這，跟楊瑛對視一眼準備離開，“葉老師，我們先撤......”
“真可憐。”葉飛丹打斷，看著她，繼續道：“說白了不就是交易關系，聊什麽愛啊。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失態，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她媽媽要是知道這件事，該多心疼啊。是不是，希文？”
語氣憐憫，眼底是掩不住玩味笑意。
鄭希文語氣平平：“還好吧。”
“還好？”葉飛丹好奇。
“她要是連失態都失不起，那就真是銀貨兩訖了，說明她交易的對象連感情都沒法讓她動，那她不止腦子有問題，眼睛也不太好。”
葉飛丹撒手，後退兩步，饒有興趣地看過來，鄭希文莫名被這眼神看得後背發冷。
兩人你來我往暗潮洶湧到這一步了，楊瑛要是還瞧不出什麽東西，她才是腦子有問題。
跟葉飛丹分手後，兩人走了一段路，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身旁的好友：“你剛才那番話什麽意思，真是那麽想的？”
“氣話啦。只是不喜歡她居高臨下的樣子。”鄭希文可以為適應社會規則低聲下氣，但總有忍不住反擊的時候。
“我看她也像故意的。你平時不是最明哲保身了，怎麽就惹上她了？”
自從那天停車場撞破鄭希文同宋律齊在一起後，葉飛丹對她特別客氣，搞得整個劇組都對她一個小小的場記格外恭敬。楊瑛看出不對勁。
衛城屬於丘陵地帶，城區山坡起伏，鄭希文牽起楊瑛的手，繼續爬這段小坡，把前因後果簡略講了一遍。
楊瑛聽罷思考片刻，“我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你說過。但是他......他叫什麽？”
“......宋律齊。”很奇怪，現在只是念他的名字，心裏都會有陣蝴蝶振翅的悸然。
鄭希文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宋律齊？”楊瑛若有所思，“有點耳熟啊。”
她一時對不上具體的人物，但語氣憂心忡忡：“我不是指點你的私生活，我只是......你要知道道德只是社會底層唯一的精神支撐，有些人不缺錢不缺勢，根本不在乎這些——在咱們看來就不是好東西。跟葉飛丹一起玩的，基本就是這種人。”
不是什麽好東西。
鄭希文聽罷忽然笑了。
楊瑛莫名其妙，有些著急，“你笑什麽，我認真的，沒跟你開玩笑。”
“沒。”鄭希文搖頭，“我只是想起一段話，好久之前聽到的。”
那天在酒吧，董秋這樣評價宋律齊：
你看，他就是這種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他都懶得掩飾自己的壞，但是只要他願意陪你玩，你就沒辦法拒絕。
其實這話還有後半句——
你明知道他壞，也願意陪他一起下墜。
她那時候只當是句玩笑。
上坡路終於到頭了，轉身就能看到來時的路，蜿蜒起伏，路邊樹影婆娑層疊，低矮的建築剪影錯落。
清風從身側穿拂而過，鄭希文忽有種就此跌落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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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烏龍, 沒想到是你，你，你居然來這裏了......”葉飛丹若有所思, 回過神來, “她就是狗腦子，你別跟她一般計較，不值當的。這位是......？”
葉飛丹俯身靠近, 鄭希文眼皮微跳, 沒想到她眼神這麽好。
“嫂子啊。”葉飛丹笑瞇瞇。
鄭希文搭落身側的手指微蜷，靜靜地看著她。
去抽了幾支煙的司機回到崗位, 客氣地請車側幾個人離遠些, 以免誤傷。
車窗關闔前，葉飛丹瀟灑地向車內揮手, “回頭聚。”
車子向外行駛，到道閘桿前短暫排隊。葉飛丹一行人出去，除了劇組的男一號，其他人鄭希文都不認識。
開出去不遠，宋律齊接到秘書處電話，行程有變, 下午暫時沒什麽事。
鄭希文等他打發走司機，換到駕駛座, 她跟著換到副駕駛座位, 扣安全帶時問他：“來這裏之前，你常住哪裏？”
“北都。”
“我能問問為什麽這些人對你這麽客氣嗎？比如那天海邊遇到的領導, 還有今天的葉飛丹, 她在組裏應該是最大牌的一個。”
“他們對我很客氣？......哦。因為我能給他們很多。”
她扭頭看過去，宋律齊正看著前擋風玻璃外的道路, 仿佛含笑，但眼神淡淡。
這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身上偶爾不經意露出的手腕氣場，會讓人心怯。
“什麽意思？”
“權勢地位的意思。”
“真的？”
“假的。”
他看她一眼，“你信了？”
“......你說的我當然信了。”她咕噥著，帶點嗔怪。
宋律齊單手打了兩圈方向盤打了，汽車進入西向的車道，午後光線強烈，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似乎這才真開始琢磨她的問題。
“興許我認識的人多了點，他們以後用得到。何況都是成年人，沒必要讓雙方不愉快。”
“原來......是這樣啊。”鄭希文說。
支開遮光板，陰影籠罩下來，唇線抿得平直。
接下來幾天劇組有假期，宋律齊陪她逛街，買了些日用的消耗品。
逛冰淇淋店的時候，碰見姚瞬一。
“好久不見啊。”姚瞬一放下手裏的冰淇淋，走過來。
宋律齊八風不動：“姚總好久不見，來衛城出差？”
“來衛城找點東西，今天發現肯定是找不到了。”姚瞬一打量他和他身旁手拿兩盒冰淇淋的鄭希文，“你們還沒結束戀愛關系？”
“姚總送祝福的方式挺特別。”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什麽時候結婚，我會準備好大紅包的。”
怕手裏的冰淇淋化掉，鄭希文放回冷櫃，宋律齊牽起她的手，笑得面不改色，“送錢的方式很多，具體的可以跟賽實市場部聯系。”
姚瞬一笑了笑，說朋友在等自己，道了別。
鄭希文拿了幾盒冰淇淋，正要去結賬，被攔住去路。
RR氣勢洶洶，“好啊你們！”
鄭希文心說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一個個都在閑逛。
擠出笑容，“你聽我解釋......”
要怎麽解釋呢？她並沒有同宋律齊戀愛。
可她也沒有阻攔過兩個人關系的自然流動。
RR一人叉腰站在前，身後是幾個大男人，幾雙眼睛一起盯著鄭希文，她一時無話可說，暗中掙開宋律齊的手。他任她掙脫，卻擡手攏住她的肩，將人攬到自己身旁。
鄭希文微訝，擡頭去看他。
宋律齊看她一眼，對身前幾人說：“找時間一起吃頓飯？”
TT：“宋老板請客？”
“當然。”
“蕪湖~”TT和RR一齊爆發尖叫，剩下的人也跟著鼓掌，惹得店裏的人紛紛側目。
“那我們就不打攪二位約會了，溜了溜了。”
RR一聲令下，幾個人迅速離開。
他們笑鬧著從店裏游走到門口，搞怪地回頭招手，鄭希文看過去，直到人影消失都沒回神。
店員小心地提醒她現在新品有優惠，她才如夢初醒，籃子空空如也，冰淇淋已被宋律齊拿去收銀臺結賬。
晚上在商場吃了頓飯，出來時暮色四合。
海風溫柔，路燈接次亮起，鄭希文接連兩次在兩人閑聊時走神，拿出手機記錄片段靈感。
她時常這麽冷不丁拿手機記東西，宋律齊已經見怪不怪。“這回又想到什麽了？”
“想到細節......”鄭希文抿著唇，完全沒過腦子，依靠本能回答。
手指迅速戳點鍵盤，在便簽裏敲出幾行字，回車。
“好了。”她擡頭。
宋律齊單手扶著岸堤的石欄桿，背後是深藍色大海，他笑著垂眸看她。鄭希文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她偶爾染幾次指甲油，撥動指尖，瑩潤飽滿的指甲閃著微光，“剛染的。”
“嗯，跟上回不一樣。”
“更好看嗎？”
“都好看。”
“那你要不要？給你染。”
鄭希文是開玩笑的，可他牽住她的手，說要啊。
語氣這麽輕松，讓她覺得自己再離譜些他也樂意縱容。
身後廣場的音響切歌，前奏緩緩，男聲懶繾唱道：
不信日落亦可這樣美，不信日落亦可飄溢香氣*
鄭希文將自己的手抽回，背到身後，勾了下唇角，撇開臉，“我開玩笑的。”
她準備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盡量用一種平淡的口吻說：“其實你不用這樣。沒必要。”
“哪樣？”
“這樣對我，對我太......好。”
兼職是舞文弄墨，這麽多年了，居然仍會詞窮，徘徊的心思脫口而出只有一個好字。
其實更準確的是溫柔，或是縱容。
她與他之間不需要這樣的溫存。
宋律齊笑了。很巧合的，他側身背對海岸線，身後夕陽映在高樓，折射海面，輝光粼粼。
他稍微偏著頭看她，眼梢幾分肆意灑脫，“那你也對我好點，嗯？”
心臟微震，鄭希文莫名地想到那天看的電影裏的一幕——
黎明走下臺階，回頭對原地猶豫的吳倩蓮說：下來啊。
語氣那麽地無奈，那麽地縱容，引誘她放棄原有生活，心甘情願同他步入泥沼。
她別開臉，去看視野盡頭的海天交際線，鬢邊碎發隨風飄亂，露出耳垂的碎鉆耳釘，夕陽下微閃。
“那我豈不是太傻。”
宋律齊一怔，低頭生笑。
她知道，什麽都知道。
手機響起，他接電話前多看了她兩眼，為這句話分心，沒想到電話另一端的事如此嚴重。
-
那天宋律齊接了通電話，神色越來越嚴肅，掛斷後跟鄭希文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叫了車將她送回劇組。
她過了幾天才知道他是回北都了。
那幾天總做夢，夢裏是自己小時候的事，他總會出現，所以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又醒不過來。次日醒來便忘記內容，只記得那種著急而惶然無措的心情。
月底，劇組給了幾天假期，說是彌補外國人不給國慶假期的遺憾。
鄭希文打算好好休息一天再回家，離開酒店前跟楊瑛一起吃過早餐，下樓散步。
旅游淡季，酒店人不多，小花園靜謐，楊瑛悄悄透露這次劇組放假是因為某主演不想拍。
鄭希文驚訝，“葉飛丹？她還可以左右劇組放假時間？”
楊瑛還沒來得及回答，身旁高聳的灌木叢另一側探出張美艷臉蛋，“我只是比較忙。”
鄭希文背後議論別人被抓包，異常尷尬。
楊瑛笑道：“葉老師早上好，吃過飯了嗎？”
葉飛丹豎起手指，噓聲，兩步跨過來，親熱地挽住鄭希文的手臂，將兩人帶過去。
這修剪齊整的高大灌木叢其實是簡易迷宮，回環曲折，這裏是個入口，不遠處站著兩個人，正在發生爭執。
女人在指責男人的冷情和不忠，男人則滿臉不耐煩。
兩人側身面對這邊，偶有轉身的瞬間，鄭希文認出女人是劇組排不上號的女配角，男人則是那天在海邊碰瓷的於先生。
鄭希文想要離開，手臂被緊緊箍住。
“別走啊，萬一這男的動手，我們好歹可以保護她一下。”葉飛丹挽著她說。
說話間女人已經甩了男人一巴掌，男人憤然轉身，女人立馬追上去，抱住他手臂，被狠狠推開，趔趄半步，跪地抱住他的腿，涕淚橫飛。
“別走，光榮，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太愛你了才會跟你吵架，我不是故意煩你的......”
男人怕哭聲招來圍觀，低聲安慰幾句，等女人松手後，迅速拂袖而去，留女人原地哭泣。
“值得嗎，為了個男人。”葉飛丹幽幽的聲音傳進鄭希文的耳朵。
當然不值得。
可鄭希文莫名想起另一句類似的話——
她就是沒走，你想讓她給你守寡，也沒戲......至於嗎你。
語氣也是這麽淡漠自然。
抽噎的女人從別的出口離開，鄭希文不想繼續待在這，跟楊瑛對視一眼準備離開，“葉老師，我們先撤......”
“真可憐。”葉飛丹打斷，看著她，繼續道：“說白了不就是交易關系，聊什麽愛啊。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失態，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她媽媽要是知道這件事，該多心疼啊。是不是，希文？”
語氣憐憫，眼底是掩不住玩味笑意。
鄭希文語氣平平：“還好吧。”
“還好？”葉飛丹好奇。
“她要是連失態都失不起，那就真是銀貨兩訖了，說明她交易的對象連感情都沒法讓她動，那她不止腦子有問題，眼睛也不太好。”
葉飛丹撒手，後退兩步，饒有興趣地看過來，鄭希文莫名被這眼神看得後背發冷。
兩人你來我往暗潮洶湧到這一步了，楊瑛要是還瞧不出什麽東西，她才是腦子有問題。
跟葉飛丹分手後，兩人走了一段路，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身旁的好友：“你剛才那番話什麽意思，真是那麽想的？”
“氣話啦。只是不喜歡她居高臨下的樣子。”鄭希文可以為適應社會規則低聲下氣，但總有忍不住反擊的時候。
“我看她也像故意的。你平時不是最明哲保身了，怎麽就惹上她了？”
自從那天停車場撞破鄭希文同宋律齊在一起後，葉飛丹對她特別客氣，搞得整個劇組都對她一個小小的場記格外恭敬。楊瑛看出不對勁。
衛城屬於丘陵地帶，城區山坡起伏，鄭希文牽起楊瑛的手，繼續爬這段小坡，把前因後果簡略講了一遍。
楊瑛聽罷思考片刻，“我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你說過。但是他......他叫什麽？”
“......宋律齊。”很奇怪，現在只是念他的名字，心裏都會有陣蝴蝶振翅的悸然。
鄭希文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宋律齊？”楊瑛若有所思，“有點耳熟啊。”
她一時對不上具體的人物，但語氣憂心忡忡：“我不是指點你的私生活，我只是......你要知道道德只是社會底層唯一的精神支撐，有些人不缺錢不缺勢，根本不在乎這些——在咱們看來就不是好東西。跟葉飛丹一起玩的，基本就是這種人。”
不是什麽好東西。
鄭希文聽罷忽然笑了。
楊瑛莫名其妙，有些著急，“你笑什麽，我認真的，沒跟你開玩笑。”
“沒。”鄭希文搖頭，“我只是想起一段話，好久之前聽到的。”
那天在酒吧，董秋這樣評價宋律齊：
你看，他就是這種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他都懶得掩飾自己的壞，但是只要他願意陪你玩，你就沒辦法拒絕。
其實這話還有後半句——
你明知道他壞，也願意陪他一起下墜。
她那時候只當是句玩笑。
上坡路終於到頭了，轉身就能看到來時的路，蜿蜒起伏，路邊樹影婆娑層疊，低矮的建築剪影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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