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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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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章

上界。

這裏的靈氣比大衍谷還要濃郁, 凝成了實質的白雲,如霧氣般繚繞在無數美輪美奐的宮殿仙山之間,時不時有仙鶴靈鹿飛過, 一派祥和寧靜。

一個白衣女子和一個白衣男子行色匆匆, 騰雲駕霧,往一處巍峨的宮殿飛去。

“太好了, 玉衍終於回來了。”

那白衣男子開口, 喜不自勝,然後隨口抱怨了一下,“這人也真是的,管下界那些破事作甚麽?搞得自己的純靈之體被濁氣侵蝕了,神力丟了大半。”

他是玉衍神君為數不多的好友,白鷺神君。

玉衍神君與其他神君都不一樣。

其他神君都是下界有大功德之人飛升上去的。

玉衍神君卻是天地靈氣所化的神, 無喜無怒, 冷心冷情, 卻在千萬年間旁觀下界風雲變幻時,漸漸生出惻隱之心。

幾百年前,他見下界被濁氣侵擾, 到底忍不住插手, 出手封印幽墟, 導致濁氣進入他體內, 純靈之體受到侵害, 神力受到極大的損耗。

陽晟帝君知道後嘆惋, 說天道震怒, 要罰玉衍下凡歷劫。若是能成功躲過一道情劫, 重返上界後,便能洗去體內濁氣, 恢覆神力。

白衣女子聽了白鷺神君的話之後,面上卻沒什麽喜色,語氣憂心忡忡:“也不知,他此行下界歷劫,是成功了還是失敗。”

她五官精致、黛眉紅唇,發上戴著看起來簡約但實則做工精巧昂貴的珠釵,一身神君白衣也遮不住她逼人的美艷氣質。

她便是千年前飛升的鮫人先祖,花銀燭,如今的流光神君。

白鷺神君則輕松地聳了聳肩,道:“那定然成功啊。玉衍這人我了解得很,他是對眾生有情,怎會對一個凡界女人動心?”

花銀燭陷入沈默,不置可否。

旋即冷笑出聲:“我看未必。”

白鷺神君聽出她話裏有話,拉了她一把,讓兩人的飛行速度慢下來,問:“什麽意思?你知道什麽了?”

花銀燭瞥了他一眼,敷衍道:“猜的。”

心中則煩躁不已。

若是玉衍神君未曾入那女子的預知夢,便能歷劫成功,但是……

但是,在玉衍神君知道自己要下界歷劫後,便動用神力,提前看了未來。

他發現,晚雲灼被害死,而鮫人上位,下界從此陷入混戰。

於是,他潛入晚雲灼的夢,提醒她生死契是個陷阱。

下界的走向,便發生了變化。

正思索著,他們已抵達了玉衍神君的宮殿。

宮殿大門上的牌匾,字跡工整地寫著“清凈宮”三個字。

整個宮殿用靈氣澆築的銀磚修砌而成,每一道縫隙都散發著純澈的靈氣。

殿前的小花園裏,沒有任何花草樹木;因為玉衍神君不喜歡有生命的東西,覺得麻煩,懶得照料。

當年,常年陪伴他左右的,只有一朵無聲無息的白雲。

主大殿內的布置十分素雅,除了功能性的家具以外,沒有任何裝飾性的陳設。

其他神君都是下界之人飛升而成,無法完全去除心內根深蒂固的喜好,所以殿中的布置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煙火氣。

玉衍神君是靈氣所化,沒什麽喜好,因而不會在布置上費心思。

他二人穿過主大殿,便到了玉衍神君的寢殿門口。

殿門口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小小少年,看上去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

一個身著金衣,名喚金光,眼睛滴溜溜地轉。他看見白鷺神君和花銀燭,眼睛彎成月牙聲音清脆地打招呼:“白鷺神君,流光神君,好久不見。”

另一個身著玄衣,名喚玄木,擡著下巴,神情倨傲,一副誰都不入眼的樣子,只淡淡點了一下頭,“二位神君好。”

白鷺神君笑著打量他們,逗趣道:“如何,下界好玩麽?”

金光一聽,眼睛驟然亮了起來,笑嘻嘻道:“好玩啊,有很多好吃的。”

玄木不屑地睨了金光一眼,不怎麽開心道:“不好玩。有個壞女人總喜歡摸我頭。”

金光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揭穿同伴:“得了吧你,明明喜歡得很!真是心口不一,比尊上還嘴硬。”

“哎喲!”金光拍了拍頭,吐了一下舌頭,“叫習慣了,該叫神君才是。”

玄木傲氣地剜了金光一眼,不想搭理他。

“怎麽樣?玉衍醒了麽?歷劫成功了沒?”白鷺神君迫不及待地想進玉衍的寢殿去。

金光側身,打開殿門,引他們進去。

一邊走,一邊說:“我們醒來的時候,神君還在沈睡。我們嘗試叫了幾聲,沒有叫醒。勞煩二位神君去看看吧。”

“什麽?你們都醒了他還沒醒?”白鷺神君一聽,眉頭皺了起來,為好友感到著急。

他不由加快步伐,走在最前面。

拐入內室後,一眼便看見一個金紋白袍的男子正面無表情地坐在榻上,一時心情大起大落,開心喚他:“玉衍,你醒了?”

墨無疾其實早就醒了。

但他腦子裏一時湧入許多陌生的記憶,無數過往畫面交織在一起,結成一疊疊沈甸甸的卷軸,像天降大山一般,不打招呼地無情碾壓他的神識。

整個人昏昏沈沈,一時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姓甚名誰。

等吸納完所有的記憶,理清來龍去脈後,所有的瑣事都如塵埃般沈澱下來,好似黃粱一夢,一切都歸於虛無蒼茫。

可是,唯有一張清秀的面容,始終揮之不去。

“玉衍,你醒了?”

等他聽見白鷺神君的聲音,擡眸望他,只覺得無比陌生。

“玉衍”這稱呼,無比陌生。

白鷺的容貌,也無比陌生。

至於旁邊那個女子,他居然想不起來到底叫什麽。

唯有金光和玄木,他記得他倆是陪他一起下凡歷劫的雙頭蛟。

好奇怪。他身為玉衍神君,時間長達千年,身為墨無疾,時間不到百年。

他卻下意識覺得自己就是墨無疾,而莫名抗拒玉衍神君這個身份。

墨無疾沒有搭理白鷺神君,看著金光和玄木,問:“她怎麽樣?”

金光會意,忙回答:“尊上放心!晚姐姐平安無事。”

玄木猶豫了一下。他心思細膩,比金光看得多也想得多。

他本想告訴墨無疾,晚雲灼生命自然是無恙,但額間雲紋為他碎了一半,情緒定然不大好。

但他拿不準眼前這人到底是墨無疾還是玉衍神君,拿不準晚雲灼到底是他的一個情劫還是心上人,於是不敢擅作主張,到底是沒開口。

“哎,玉衍,你怎麽不理我啊?”

被忽視的白鷺神君一臉抱怨,伸手去抓墨無疾的手腕。

他一觸碰到墨無疾,登時臉色大變。

“你這神力怎麽消失這麽多了?!”

“不是你……你歷劫失敗了?”

“愛上下界的女子了?”

“你是失身了還是失心了?”

連珠炮似的一連幾個問題,問得墨無疾煩躁不已,耳膜嗡嗡作響

他冷冷一掀眼簾,吐出幾個字:“閉嘴,再吵就滾。”

“……?”

白鷺神君捂著胸口,徹底震驚了。

玉衍這人,雖說性子高冷孤絕,向來不愛搭理人,但表面上,待人待物始終是彬彬有禮的。

以往這種情況,他只會淡淡道:“吵。”從而示意別人閉嘴。

但,絕不會一開口就讓人滾。

歷劫失敗就算了,怎麽性格也大變了?

原來一個清心寡欲的好好的神君,怎麽變成一個暴躁大魔頭了?

那這樣的話……

白鷺神君暫且忽視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小心翼翼地問:“那啥,玉衍啊,你不會真的對那女子動心了吧?”

墨無疾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個字:“沒。”

對於白鷺的記憶,逐漸在他腦海裏鋪開來。

這家夥,是他為數不多的上界朋友之一。

一開始,白鷺十分看不慣他一副高冷孤傲的樣子,沒事就來找茬;誰知,一來二去之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朋友了。

這家夥的日常愛好之一就是挖空心思揪他各種短,然後抓著不放,至少能嘲上一百年。

他身為堂堂神君,該有的面子還是得維持住的。

絕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給這家夥。

白鷺對墨無疾心口不一的性子一無所知。

他一聽這回答,登時摸了摸胸口,放下心來,松了口氣:“那太好了。雖然歷劫失敗丟了神力,但只要再將養個幾百年,憑你的悟性,神力也能回來。”

墨無疾不怎麽友善地盯著他:“你可以走了嗎?”

他忍了一下,才用“走”字來代替了“滾”字。

他打算,等白鷺走了以後,就立刻去下界找晚雲灼。

白鷺沒聽出他語氣裏的趕客之意,拉過一把椅子,不客氣地坐下來:“玉衍,好久沒見了,嘮嘮嘛。”

而一旁察言觀色許久的玄木,已經十分確認了,眼前這位,他該叫一聲尊上,而不是神君。

於是,他冷不丁出聲,告訴墨無疾:“尊上,晚姐姐的雲紋,裂了一半。”

墨無疾一聽,一時沒反應過來,皺眉道:“為什麽會裂?誰惹她了?”

玄木沒答話,只是無辜地露出一副“你說呢”的神情。

墨無疾反應過來,瞳仁微震,緊接著心一涼。

完了,他得趕緊去找她。

不顧白鷺還在,他就猛地站起身,一拂袖,大步向外走去。

白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下意識拉住墨無疾的一片衣袖:“哎哎,玉衍,你去哪兒?”

墨無疾不耐煩地一偏頭,一個飽含威脅的眼刀甩過去,語氣冷硬:“想死?放手!”

白鷺顫抖了一下,默默收回手。

下界的濁氣真的是很多啊。

怎麽這麽暴躁……

一旁一直沈默旁觀的花銀燭,突然摸出袖中的一塊靈牌,放在耳邊聽了聽,而後對墨無疾開口:“你不用去找她了,她打上來了。”

“誰?誰打上來了?”

還在狀況外的白鷺茫然發問。

花銀燭用一種看蠢貨的眼神看他:“晚雲灼。她沒有提前通報,直接打上來了。”

然後閉了閉眼,咬牙道:“今日守上界天門的,是我的人,三十三個神兵,沒攔住她。”

“啊?”白鷺太過驚訝,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一個下界的人,這麽厲害?!”

“那當然。”墨無疾突然開口,“你去也未必攔得住她。”

白鷺盯著墨無疾,倒吸一口涼氣,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等一下,他這一副“我媳婦就是這麽厲害”的神色是怎麽回事???

這叫沒動心?!

墨無疾腦子滿是“晚雲灼已到上界”這樁事,已經徹底無視白鷺了。

他的視線在一臉開心的金光和一臉淡定的玄木之間跳躍了一下,最終拍了拍玄木的肩膀:“安排一下。”

然後匆匆趕往天門去了。

“安排?安排什麽?!”白鷺對於自己被當做一團空氣的事實,實在是忍無可忍。

他瞪著金光興沖沖離開的背影,跳起來大叫,“什麽意思?我怎麽什麽都聽不懂?!”

玄木看著一塵不染的宮殿,不由回想起自己在下界打掃魔宮的場景。

他瞥了崩潰的白鷺一眼,慈悲地回答他:“把宮殿打掃幹凈,置辦女子衣裳、梳妝櫃、香薰……弄點好看的花花草草……嗯,諸如此類。”

白鷺瞪大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他實在是難以想象,玉衍居然會為一個女子花心思布置他的宮殿?

“她很喜歡這些東西?”

玄木搖搖頭:“不,她都無所謂。”

正因為如此,他家尊上不知道能給她什麽,才亂七八糟地什麽都給。

玄木在離開之前,再次好心腸地提醒了一下:“二位神君若是有什麽十分寶貴的天材地寶、法器靈藥,還請收好。小心被尊上搶走,送給那女人。”

“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

白鷺盯著玄木消失的背影,怔楞半晌,才終於消化了玄木所說的內容。

他幹笑兩聲,回過頭,試圖尋求認同:“你說,這孩子,去一趟下界,怎麽人都傻了,玉衍怎麽可能搶……流光神君,你在幹什麽?”

只見花銀燭從善如流,把自己頭上的釵子拿下來,藏入袖中。

她瞄了一眼白鷺,粉碎他最後的一絲希望。

“得了吧,你看他身上有半點玉衍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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