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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舅舅,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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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舅舅,救救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序只知道自己醒來後吃了兩頓飯,又喝了一碗烏黑的湯藥,當他拒絕喝藥的時候,負責他的大夫摸著胡子看了他肚子一眼,認真地說這是為了他好。

那個男人只在他醒過來的時候看了一眼,等他把信寫好就拿走了,據說青石的傷勢也得到了救治,怎麽看都跟船上追殺他的不是一波人,所以文序二話不說就把藥喝了,打蟲藥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算這個人的目標是顧明野,也得保全他的性命,否則估計自家男人不會被輕易拿捏。

除去吃飯喝藥之外,房間裏只有文序一個人,窗戶都被釘死了,文序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哪裏,只是偶爾的起伏感告訴他自己還在水上。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緊合的房門被打開,臉色蒼白的青石跑了進來。

文序立刻坐了起來:“沒事,你怎麽樣?”

“有點疼。”青石皺著臉,可憐兮兮地拉開衣領,右邊的手臂上,白色的紗布纏了厚厚一圈,隱約可見血絲滲透出來,“但是大夫說不嚴重,都沒傷到骨頭,就是看著有點嚇人,養養就好了。”

文序一臉心疼地替他拉好衣領,語氣嚴肅道:“下次別給我擋箭知不知道?本來也射不中我。”

“我這不是著急嘛。”青石傻兮兮地笑了起來,“公子,是誰救了我們?我剛才醒了之後就有人帶我來找你,路上我怎麽問對方都不說。”

文序嘆了口氣:“不清楚,可能是顧明野的仇人吧。”

“仇人嗎?”青石覺得應該不是,哪裏有仇人還給治傷的?

文序拍了拍他的腦袋:“反正目前不會出什麽事,先安心呆著吧。”

現在他身體問題沒解決,青石又受了傷,不僅和馮淮他們走丟了,還上了一艘不知來路的賊船,傻子才冒險跑出去。

文序安撫好青石,便安安心心在房間裏呆了下來,按一日三餐來算,過了一天一夜也沒人把主仆兩分開,反而好吃好喝伺候著。

另一邊,拿到信的男人悠哉悠哉回了自己的房間,將信遞給了手下,十分愉悅道:“派人趕緊送去吧。”

一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輕輕接過,猶豫道:“那位會來嗎?”

“怎麽不會?”顧安年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十分篤定,“一路上馮侍郎都護著的那個哥兒,肯定是他的夫郎,手下的夫郎被人劫了,咱們點名要他出面,哪怕是為了安撫手下,他也會來的。”

中年男子聽完,眼中疑惑更深了,“您是說,剛才那位郎君……是馮侍郎的夫郎?”

不應該啊!他們尾隨一路,包船遠遠跟在後面,可是他看得分明,馮侍郎跟那位哥兒可不是住一間房的,哪裏有人跟自家夫郎分兩間房住的?

顧安年挑眉道:“當然,沒看到我們把人救走後,馮侍郎帶著人在水裏泡了一晚上嗎?”

他都親眼看到了,那個哥兒落水的那一刻,馮淮連命都不要了,一個文官居然也敢提刀迎戰,只為了讓暗衛抽出身下水救人。

雖然他們的船離得遠,聽不清船上的動靜,但是馮淮的舉動他可看得十分真切,所以那個哥兒一定是馮淮在這邊娶的夫郎,肯定錯不了!

中年人直覺哪裏出了問題,顧安年卻直接擡手止住他幾欲出口的疑問,“楊公公,你先派人去送信吧,過幾天本王還得跟樓家談生意,兩撥人可別撞上了。”

楊公公很想說按他觀測到的行程,文序他們的目的地肯定不是這裏,所以即使那位主子收到信即刻動身,兩撥人大概也撞不上,但是他知道眼前這位的對找主子的事有多緊張,便咽下了這句話,隨即問道:“爺,這封信往哪兒送?”

要是知道那位主子在哪裏,他們還需要尾隨馮淮他們的隊伍嗎?

顧安年眨了眨眼:“……”問得好,他忘了問了。

顧安年輕咳一聲,“你去問問那個哥兒吧。”

此行是借著心上人家裏的名號偷偷跑來大盛,身份經不住查,如今連岸都不敢上,哪怕知道地址也不敢大搖大擺沖過去找人。更何況他確實還想和本地第一富商談生意,所以只能想辦法讓那位沒心沒肺的好兄長自己來找他了。

顧安年不確定地想,馮侍郎跟了兄長那麽多年,他應該會為了手下的人來一趟吧?

似是看出他的外強中幹,楊公公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是,老奴這就去問。”

與此同時,一艘來自汾縣碼頭的船已經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離開了涼州,先顧安年的人一步,在半月後抵達化城的碼頭,從船上下來的人征用了官衙的駿馬,一路疾馳,次日就出現在西城區的街道上,最後停在梟王府門前,來人翻身下馬,用力叩開了王府的大門。

“啟稟王爺!王夫途徑涼州汾縣時遇襲落水,經搜救後沒有發現蹤跡,如今王夫與其貼身小廝下落不明,馮大人恐王夫有孕在身無法脫困,請求支援!”

在家等著夫郎回來的男人楞了一下,一字一句問道:“有孕在身?遇襲落水?下落不明?”

輕緩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飄散於冬日寒風中,來人抖了一下,咬牙應了一聲“是”。

顧明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眸光一片淩厲:“烏榆,點人,去涼州。”

梟王府瞬間亂了起來。

*

文序把飲香樓的名號報給來人後,就和青石在房間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船上的什麽地方,反正在房間裏看不到日夜的變化,即使房間裏什麽都不缺,也不太像個正常的客房。

之前文序為了躲馮淮的時候整天窩在房間裏還沒什麽感覺,如今被關了一段時間就發現悶得不行,可是房門一打開就是昏暗的過道和幾個彪形大漢,雖然這些人態度平和,但是對於他要出門的要求寸步不讓。

“這位……郎君,請別為難小人。”大漢視線隱晦掃過文序隆起的肚子,陪笑道,“追殺你們的人還在四處搜查,我們主子不讓您出現,也是為了您好。”

文序似乎信了,換了個要求:“那開個窗總成吧?房間裏悶死了。”

大漢有些猶豫:“這,小的去問問。”

“行,快點去問。”文序也不為難他,提出訴求後就老老實實回了房間。

這段時間下來,連青石都察覺出不對勁了,那天晚上為了能被暗衛及時搜救,他和公子是垂直往船下跳的,離他們的船並不遠。這些人不知怎麽在沒被馮淮他們發現的情況下救起他們,按理說應該是友非敵,可是卻又把他們一直關在房間裏,不僅沒有聯系他們的人,這艘船也遲遲沒有靠岸。

出門的要求再次被駁回,青石十分緊張,“公子,怎麽辦啊?”

即使這些人給他包紮傷口,不太像是姑爺的仇人,但他也不會傻到覺得對方一定是好人,誰家好人會救了人之後不送上岸?誰家好人會遇到路人被刺殺不去報官?甚至還讓公子寫信叫姑爺過來,怎麽都不像好人。

甚至青石覺得這一船的人說不定也是水匪,看到公子漂亮想軟禁起來,也可能是看公子穿得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郎君,所以想勒索一把。如果他們依舊不能出門,那就真的沒辦法逃了。

文序搖了搖頭:“先看看能不能把窗戶打開吧。”

人生地不熟的,身邊除了青石這個半大少年外,也沒有一個能用得上的人,除非他能恢覆以前的體力,否則挺著個肚子,即使帶著青石跳船也沒辦法游上岸。

每當這個時候,文序就忍不住看向自己愈發鼓脹的肚子,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染上了什麽東西,從身體不適開始到現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吹氣一般長得這麽大。

不多時,去上報的大漢回來了,他徑直推門進來,也沒說什麽,拎著錘子直接走到窗戶邊,三下五除二把釘在上面的木條拆了下來。等一切做完後他才扔下一句“好了”,又十分冷漠地離開了房間。

青石立刻去把窗戶打開,他以為窗外應該是走道,卻沒想到居然是離窗戶僅幾米的水面,頓時傻眼了:“公子,這怎麽都是水啊?”

從這裏往下跳也是在船身附近,看著幾乎消失在視野裏的岸邊,青石心中一片茫然,他們能逃出去嗎?

文序扶著腰走過來看了一眼,對這個局面毫不意外:“我們在船艙裏,不在甲板上面的客房。”

一艘船供客人住宿的房間都在甲板上兩層,推開窗先看到的是一條走道,走道的圍欄外才是水面。只有船艙裏給船工住的房間為了給貨物騰出存放面積,會減去走道,靠著船身辟開房間,導致一推窗就能看到水面。

“那怎麽辦?”青石愁眉苦臉地看著窗外泛起漣漪的水面,“這下想跑出去都難了。”

原本還想著公子行動不便,他趁夜深人靜守衛困頓的時候從窗戶出去,在船上找一些木板跳河游回岸上的,可是窗外就是水面,想找工具還得走門,這還怎麽逃?

初冬的涼陰雨綿綿,看著遠處幾艘順流而下的船只,文序扶著腰回到了床上,“再等等吧。”

“還等?!”青石小聲驚呼,“可是這些人……”

這兩天船上的人一改之前蟄伏的模樣,開始不停在船上走動,廚房送餐來的時候青石還打聽到船主人準備宴請貴客。

前腳救了他們,就讓公子寫信讓姑爺過來,現在才過去的多久?估計信也才剛剛送到上京城吧?除非姑爺插上翅膀,否則怎麽也不可能從上京城趕到涼州。

所以一聽到船上有貴客,青石立刻懸起了心,如果這艘船的主人目標不是姑爺,又怎麽可能關他們這麽久?如果目標是姑爺的話,這個來的人到底是貴客還是同夥就不好說了,但是他和公子肯定是早點離開這艘船為妙。

文序揉了揉眉心,困頓地打了個哈欠,“別怕,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還有馮淮他們嗎?”

自己和青石失蹤,馮淮等人在水裏找不到他們,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只是房間的窗今天才開,也不知道這艘船此前有沒有駛離之前的地方,還在不在涼州範圍。

文序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他揉了揉太陽穴,發現思維依舊遲緩,索性順從身體的反應:“我先瞇一會,有什麽動靜就叫醒我。”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等下回見到那個大夫,他一定要問問對方到底行醫幾年了。他喝了這麽久的藥,肚子沒有變小不說,裏面的動靜也越來越大了,有時候半夜驚醒都一陣心慌。

青石擔憂地看著他,乖乖點頭:“您睡吧,這裏我看著。”

最近公子越來越嗜睡了,整個人仿佛被什麽東西抽掉精氣神一樣,一點勁都提不起來,連醒著都是懶懶散散的,那些藥吃了也不見好轉,真愁人。

涼州,樓家大宅。

滿臉精明的二管家拿出一張精工細致的帖子,恭恭敬敬遞給剛坐下的男人,“二爺,這是良國程家的商貼,邀您今晚前去赴宴,說是想跟您談筆生意。”

樓家二爺喝了一口茶,略略歇了會,才接過帖子看了起來,看到宴請地點時,不自覺皺起眉頭:“船上?別不是花船吧?”

這地方他可不去,誰知道對方是不是不懷好意?萬一到時候弄出個意外,樓家下一代又得多一脈旁支。

二管家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據送帖子的人說,他們是走水路過來的,想來應該是程家自己的船。”

樓二爺思索片刻,“咱們商隊在良國和程家打過交道?”

二管家依舊搖頭,“沒有,咱們的店鋪都是開在良國主城和主城附近的城池,小的沒記錯的話,這個程家應該是良國邊城的富商。”

“那他們能跟我談什麽生意?”樓二爺捋了捋胡子,百思不得其解。“你說會不會是沖大哥那邊來的?”

樓家雖然也有嫡庶,但那也是祖太爺時意外留下的風流債了,自祖太爺去世後,嫡子那一脈繼續教書育人,庶子一脈從族學讀出來後都進入了商道,慢慢成了旁支,樓二爺的太爺爺就是祖太爺的那個庶子。

不過樓家人與其他人家不一樣,可能是因為當初是意外的原因,也可能是當初祖太奶大度的原因,所以嫡系與庶子一脈的關系並不緊張,甚至這幾代下來可以說互幫互助一致對外。

所以身為樓家旁支,樓二爺自小與主支的兄長一起上族學,長大後兄長教書育人,他繼承父願接手了家裏的產業。

因為樓家在讀書人心中特殊的地位,他接手家中生意這麽多年來,也曾面臨過不少官員明裏暗裏的拉攏,從前朝到今朝一直沒斷過,合作夥伴裏也不乏打著小算盤的人。

以至於乍一聽到毫無往來的程家居然跨國來找他談生意,樓二爺下意識覺得對方來者不善。

“會不會是咱們在良國的生意礙著他們家產業了?”二管家猜測道,“您今年都沒有離開過大盛,估計留在那邊的大少爺又把產業擴大了也說不定?”

對於程家邀約一時,二管家倒沒想得那麽覆雜,樓家在大盛讀書人心中地位確實很重,可當家人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說得動的傻子,那些人想沖著大爺來,也得看看他們樓家接不接受。

想起留在良國的兒子,樓二爺點了點頭:“這倒有可能。”

“那您看著宴會……去還是不去?”

“去吧。”樓二爺思索片刻,便做了決定,“去看看對方想談什麽買賣。”

二管家點頭應下:“好,小的這就去準備船只。”

赴宴地點在隔壁汾縣的河上,他們乘船過去也得半個時辰,想今晚按時赴宴,還是得早點出發比較好。

隨著窗外的天色漸晚,停在河中心的船只逐漸熱鬧起來,文序一覺睡醒,就看到水面上倒映著層層火光,連屋裏都亮堂了幾分。

“今晚這麽點起燈籠來了?不怕岸上的人發現了?”

前段時間還遮遮掩掩既不靠岸也不怎麽亮燈,仿佛一艘無人的船只一般。今晚卻一反常態地掛上了燈籠,從水面倒影來看,點上的燈籠幾乎把整艘船映得一清二楚。

早就打聽好的青石立刻點起房間裏的燭臺,小聲道:“據說是貴客要來了。”

他剛說完,門外的守衛就敲了敲門:“不是讓你別點燈嗎?趕緊熄了,要是讓貴客覺得不妥,我們爺饒不了你。”

“我家公子醒了,不點燈摔著怎麽辦?”青石忿忿不平道,“外面那麽亮堂,我們在屋子裏點燈也不礙事吧?”

“怎麽不礙事?咱們船上只有甲板以上的房間點燈,你們這裏……”似是想到什麽,守衛生硬的轉了話頭,“反正在貴客離開前不許點,需要什麽跟我們說,你們老老實實坐著。”

上頭可發話了,為了能達成合作,務必要讓貴客看到他們的誠意,這幾天不僅船上裏裏外外打掃了一番,連廚房的菜品都是按照大盛宴客的高規格來的。

到時候貴客一來,看到船上整整齊齊的燈籠裏還有一處房間亮著燈,肯定覺得他們拿喬,居然還有人躲在房間裏沒有出來迎接。

聽到守衛的話,文序眼睛一轉,扶著肚子“哎喲哎喲”叫了起來,躺在床上一個勁喊難受,只是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沒有一絲痛苦,青石福至心靈,立刻開門要去找大夫。

門外守衛攔住他,扔下一句:“別亂走動,我去叫人。”

青石出不去也不惱,只在床邊走來走去,一個勁嚷嚷:“公子,公子您沒事吧?”

大夫沒一會就背著藥箱子急急忙忙趕來,手指搭上青年的手腕,不解地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的青年,又搭上了另一只手腕仔細把脈,緊接著一臉沈思,仿佛遇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問題。

門外守衛也一臉緊張,不停地探頭進來詢問情況,大夫皺眉咂嘴,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並無大礙。”

青石立刻嚷嚷起來:“怎麽可能!我家公子剛才差點暈過去!”

他的模樣不似作假,大夫斟酌片刻,開口問道:“敢問公子,身體不適之前可有遇到什麽事嗎?”

躺在床上的青年捂著心口,喘著氣輕聲道:“我睡醒後,聽著上面的人走來走去,還鬧哄哄的,一下子就氣短心慌起來。”

大夫了然,從藥箱裏取出一瓶藥遞給他:“每日一丸,和溫水服下,平日裏保持心情愉悅,吃完再來找老夫要。”

文序無力地擺了擺手,青石立刻接過藥瓶,他臉色蒼白地看向大夫:“我這段時間身體總不舒服,您開的湯藥也一直喝,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

大夫聽到這句話,慈愛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再過幾個月吧,等它出來了,你就輕松了。”

文序順著大夫的視線看去,看到隆起的肚子,偷偷給青石使了個眼色,便一臉愁容地閉上了嘴。

青石點了點頭,開口道:“大夫,我家公子到底怎麽了?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麽今天突然就不舒服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被外面嘈雜的動靜驚著了,等主子的客人走了就好了。”老大夫解釋道,“主子要在船上接待本地富商,順便談談生意,所以難免隆重些,不過也就今日,過了之後就恢覆之前的安靜了。”

“本地富商是誰啊?這麽大面子?”青石一臉好奇,“我看上面燈籠掛了一圈,跟畫舫似的。”

老大夫背起藥箱,聞言搖了搖頭:“老夫也不清楚,聽說涼州的富商還挺多的。”

等青石把他送出門後,回來就看到自家公子坐了起來,正一臉沈思地看著半開的窗戶。

“公子,怎麽了?”

文序眉心輕擰,低聲喃喃道:“你說這大夫醫術信不信得過?”

又是湯藥又是藥丸,還要幾個月後才能把肚子裏的玩意兒解決,古代打個蟲都這麽折騰的嗎?

青石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不過還是如實回答:“應該靠譜的吧,我的箭傷就是他給看的。”

“算了,不說他了。”文序起身在房間裏找了一會,最後從凳子腿上弄下手指長的一節木塊,在青石疑惑的目光中用蠟燭燒黑,緊接著從被子上撕下一片布料,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一會你回房換藥的時候,想辦法把這布料交給今晚來赴宴的商人。”

由於青石的傷口每次都需要清理才能重新上藥,加上那些藥味很沖,前面兩次在這裏換,讓文序反胃了兩次後,大夫就交代他換藥的時候回自己房間,把藥膏用紗布紮緊了,散散味再回來。

青石接過被卷成一小節的布條,也沒打開看寫了什麽,十分鄭重地把布條放進了衣襟裏,打算一會回房換藥的時候,想辦法把它送出去。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一艘客船自遠處而來,慢慢靠近了他們所在的船旁邊,而且正巧停在了房間窗戶這邊。

等甲板上人聲鼎沸的時候,青石借口換藥就回了房間,守衛已經習慣了他每天都要回房間換藥,看到他老老實實進了船艙裏的另一間房,便移開了視線。

青石關好房門,立刻打開了房間裏的窗,那些人篤定文序在,青石這個小廝不會自己逃跑,所以他的房間並沒有封窗,此刻窗戶一打開,就能看到不遠處停下的客船。

今天來的人除了樓二爺外,還有二管家,因為第一次見程家的人,加上又是到對方的船上赴宴,為了以防意外,樓家的船上都是下人和守衛,只要樓二爺在船上有個閃失,他們立刻就會沖到對面去救人。

二管家陪著樓二爺赴宴去了,此時留在樓家船上的守衛長正在船上巡邏,對面大張旗鼓地迎他們老板過去,他們留在船上的人也不能懈怠,免得讓對方的人覺得樓家不過如此。

跟著樓二爺走南闖北這麽些年,守衛長最知道商人談生意,氣勢最重要,更何況涼州是他們的地盤,可不能讓對面小瞧了去。

這幾天是冬日裏難得的晴天,守衛長擡頭看了眼高懸的月亮,正打算繼續巡視手下有沒有好好站崗,就眼尖地發現對面船只某處有個人舉著燭臺在空中不停地晃,仿佛想引起他們的註意力。

那是個面容清俊的少年,臉上還帶著些稚氣,此時正一臉焦急地趴在窗上,不停地舉著燭臺揮舞,火苗被風吹滅了他又重新點上,一點也沒有偃旗息鼓的想法。

守衛長瞥了一眼對面船上背對著他們的守衛,腦海中回想著出發前二管家交代的話,對面這艘船是良國來的,聽說還是第一次來,這些人不會是想從大盛拐人回去吧?

這些人想和二爺談的生意,會不會是想讓二爺幫他們一起幹壞事?守衛長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隱晦地瞥了一眼還在晃燭臺的少年,擡手招來一個手下:“你,跟我過來。”

說罷便帶著手下離開,仿佛未曾察覺到對面船只的異樣一般。

守衛長帶著人一路往船艙裏走去,確定對面船上的人看不到後才開口:“剛才對面船艙裏有人,你看到了嗎?”

手下本來就在那邊站崗,自然也註意到了:“看到了,老大您說對面是不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買賣啊?”

“這個不好說,但是肯定有問題。”守衛長摸了摸下巴,“一會我讓人從背面放一艘小木船,你偷摸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船艙房間的窗戶只比水面高幾米,對面燈籠又弄得那麽亮堂,只要他們的人小心一點,對面的守衛絕對會燈下黑。

“要是對面真有問題,屬下要不要把那個小孩帶回來?”

“你先去看看再說,是咱們大盛的人就帶回來吧。”

於是一艘小船被從船艙裏推了出去,這個守衛繞著船只映在水面的陰影悄悄滑了過去,在青石準備換一個方法引對面註意的時候,來到了他的窗戶下面。

“小孩,你是哪兒的人?”

幾不可聞的詢問從窗戶下方傳來,看清對方身上的衣服,青石大喜過望,捂著嘴小聲道:“我是上京城的。”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文丞相家的下人。”

之前他和公子猜過,這個貴客既然是來跟那個男人談合作的,說不定也和自家姑爺有什麽過節,雖然不知道公子為什麽改了註意想向來人求助,但是青石仍然對這個富商的立場保持懷疑態度,所以他十分謹慎地報了文丞相的身份。

守衛一聽差點拿不穩手裏的船槳,文丞相家的下人怎麽會出現在頭一次來大盛的商船上?

他繼續小聲道:“你一個下人怎麽在良國的船上?”

聽到他的問話,青石從懷裏掏出一個綁著布條的小藥瓶扔了下來,守衛立刻伸手接住,正想問少年要不要跳下來,先跟他回樓家的船上再說,就聽到少年小聲吐出另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大哥,我和我家公子,被關起來了。”

“我家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家老板,求他幫幫我們。”青石聽到良國二字,生怕自己和公子被一起拐走,頗為著急地交代對方,等船上的人點頭後,二話不說就轉身去找文序了。

他們居然在良國的船上?他一定要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公子!

而聽完這句話的守衛也蒙了,丞相府的公子也在船上?還被關起來了?這程家到底是商人還是細作?居然敢來大盛綁他們這兒的人?

守衛不敢怠慢,收好小瓶子就動作迅速而隱蔽地原路返回,整個過程都沒有驚動甲板上的人。

樓二爺無趣地把玩著酒杯,安靜地聽著對面這個叫顧安年的男子侃侃而談,說的卻都是一些空想,提出的買賣也都是樓家已經有,或者是他玩剩下的。

看著對方又要開始暢想未來以及給自己畫餅,樓二爺覺得無聊極了,甚至覺得自己今晚決定赴宴就是在浪費時間,眼前的這個人不過是個被家裏保護得很好的少爺罷了,如果真的進了商海,指不定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樓老板,您覺得這些買賣如何?”顧安年眼睛亮亮地看著對面的中年男人,全然沒有面對朝臣時的威嚴,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這位大商人的認可。

“唔……聽著還不錯。”樓二爺浸淫商海多年,說出的話一字一句都帶著為人處世的圓滑,“顧少爺是個有想法的人,至於合作嘛,您也知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下決定的,老夫還需要考慮考慮。”

顧安年聽得出朝臣的心口不一,此時面對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卻一點也聽不出這句話的另有其意,高興得舉杯相敬:“不愧是生意坐遍天下的樓老板,果然思慮周全!”

雖然不知道對方從哪裏看出的思慮周全,樓二爺還是十分給面子地喝下杯中的酒,酒過三巡,樓二爺借口明天還有要事,先行告辭,並在對方的再三挽留中答應好好考慮,今早給個確定的回覆,這才成功脫身。

他剛回到樓家船上,正想回房間洗個澡去去酒氣,守衛長便急匆匆過來求見。

“給我的?”樓二爺一臉詫異地接過小藥瓶,一邊解開布條,一邊笑道,“對方敢說你也信?”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文蘊傑那個老匹夫一共只有兩個孩子,如果程家商船被關的真是一位公子,梟王殿下還坐得住?

可是等展開布條,入眼的幾個字後,樓二爺臉色大變,立刻回到了甲板上。

此時樓家的船已經起錨準備返航,但是仍然能看到不遠處程家的商船,對面甲板上的守衛已經減少了很多,樓二爺在自家守衛長的提示下,一眼看到了他發現那個少年的方向,不過原本的窗戶關了起來,倒是不遠處的一個窗戶打開了。

光線暗淡的房間裏,一位俊美的青年站在窗邊,在他身後站著的正是守衛長剛才看到的少年。只不過樓二爺已經無心分辨,視線緊緊盯著窗邊青年那張無比熟悉的臉。

“是他……是他!”

順流而下的船只很快便與停在原地的船只拉開了距離,樓二爺只看到那位青年朝他揮了揮手,便再也看不清對方的身影。

“二爺,那是……?”二管家看到自家主子滿臉驚愕,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主子回房沒一會又沖出來看著程家的商船,到底發生了什麽?

樓二爺深吸一口氣,又展開手中的布條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被掌心的汗液濡濕,卻還能看到清晰的輪廓,他語氣森涼道:“明天派人過來說一聲,就說我三天後給對方回覆,盡量拖住對方,別讓他們離開。”

二管家就站在旁邊,眼尖地看清了上面的內容:舅舅,救救……後面一個字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這個稱呼仍然讓他心神大震。

樓家往上數幾代都是陽盛陰衰,無論主支還是旁支,一個姑奶奶都沒有,直到大爺二爺這一輩,主支才出了一位姑奶奶,不過據說也早早去世了。

有資格叫二爺一聲舅舅的,莫不是當初那位姑奶奶的孩子?

二管家楞楞點頭,看著樓二爺大步離開的背影,滿心只有一個念頭:他們樓家的表少爺居然在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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