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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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我越來越受不了人間太陽的炙烤，最近這幾天，我身上的焦斑越來越多，且越來越明顯，白天根本不敢出門，我作息規律完全被打亂了，只能白天睡覺，晚上活動。
我真的是，越來越像鬼了。
安然還有一個月就要投胎了，我該怎樣才能幫到他？
一天夜裏，正當我苦思冥想時，突然聽到隔壁房砰得一聲發出一聲悶響。
隔壁，是小李！
我預感不妙，待我破門而入時，只見小李臉上慘白，額頭上滲透出密密冷汗，他保持著捂著胸口的姿勢從床上掉下來，痛得幾乎要窒息。
我立刻叫來了前臺人員，將小李及時送入了搶救室。
……
小李是心絞痛發作，好在搶救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療養院的醫生說小李是長期郁癥於心，沒有得到及時疏導，才會引發心絞痛，需要靜養幾天，多放松放松調節心情。
我驚訝，小李平時是個熱情開朗的人，會有什麽抑郁傷心的事？想著，想不通的事就應該說出來，說不定大家會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正當我思考該如何引導小李敞開心扉時，只見小李側躺在床上，癡癡地對著一張照片留下了一行眼淚。我怔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聽說，生病的人，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和安慰。正當我說可以幫小李聯系他家人來照顧他時，小李擦了擦眼淚，平靜道：“謝謝。可我是個孤兒，她走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啊？聽到小李講出‘孤兒’這兩字，我雙眼瞪如銅鈴般大，因為我從沒想過熱情開朗的小李會是個孤兒。
一個孤兒，無父無母，意味著相對別人缺少更多的愛和關心，他能讓自己成長為一個開朗自信熱情的有為青年的，這成長的一路想來肯定吃了不少苦。
在我初來療養院時，小李就對我照顧有加，如果他生病需要人照顧，療養院雖有護工，但她們終歸只是按例行事，生病的人是需要溫暖的，因此我義不容辭的擔任起了照顧人這個角色。
我有時都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在自己快要做不成人的時候，卻偏偏越來越有人的溫度了。
這世間，總是不缺陰差陽錯和事與願違。
在照顧小李起居的這段時日裏，我對小李也了解了更多，他陽光熱情的外表下，是一顆感性的心。
人總是喜歡戴著面具生活，不管這面具是美的還是醜的，都是用來掩蓋內心的脆弱與鮮紅，待撕開面具，才能看到那些浸潤在血液裏的心跳和刻骨銘心的感動。
在我如至親般事無巨細的照顧下，小李終於肯讓這面具裂開了一條縫，讓我窺探到裏面的一絲真容。
似乎是積郁多年的情緒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這個無堅不摧的男子此刻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得一塌糊塗。眼淚染濕了我大半衣裳，然而此刻我完全被小李情緒帶入，沒有註意到被眼淚浸染的皮膚悄悄在發生變化。
小李泣不成聲，他手顫抖的撫摸著那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女孩，眉目彎彎，雙眼清澈如山間溪水，是讓人一眼看上去感覺就是純良美麗的長相。
……
他說，他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親生母親將他賣給了一對山裏的夫婦做兒子。原因無他，只因他是她生母被人□□意外生下的孩子。
剛開始那對夫婦對他還不算太差，雖每天都有幹不完的農活，但最起碼不會挨凍受餓，直到那對夫婦生下了他們自己的孩子，他名義上的弟弟。
至此，他就是那個家裏的仆人。下田插秧、割草餵豬羊、砍不完的柴擔不完的水，十一二歲開始就被逼著打零工給那個“弟弟”掙學費。村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買來的，還是□□犯的兒子，都不願意跟他完。
山裏的日子勞累又孤獨，他的人生就像那連綿的大山，看不到盡頭。他曾經想過輕生，但當一只腳懸空在懸崖的那一刻，他看到遠處農田裏一個婦女背著孩子在田間勞作，孩子咿咿呀呀，婦女笑容在夕陽下散發母性光輝。
那一瞬，他突然不甘心。憑什麽別人一出生就能夠在父母的懷抱，而他生下來就要給別人當牛做馬？但是他又有點渴望——他還沒見過他的親生父母。人有了追求，才有生存下去的動力，他勉強給自己找到了一點活下去的動力。
世界就是這麽奇妙，每當你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上帝就會打開一扇窗，讓你在黑暗李看到那麽一點光與希望。
許是老天垂憐他，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終於遇到了他的光。
那是一個暴風雨天，他救下了一個放學回家不小心從橋上落水的女孩。
女孩說，因為她出生在仲夏夜的夜晚，所以她的名字叫華星，日夜星辰的星。
華星幼年時，她父親做煤礦工人不幸遇難身亡，之後母親外出務工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跟爺爺相依為命，家裏還有幾個叔叔嬸嬸。因為她爺爺算是村裏難得的算是有文化比較有威望的人，有爺爺在，叔嬸也不敢苛待她，爺爺甚至力排眾議，用自己存了半輩子的積蓄堅持讓華星上學。
華星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承諾每天放學會抽出時間將課堂上學到的知識一一教給他，甚至還將課本手抄了下來，自己用手抄本，而把課本留給他。
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大山外的世界，課本裏有古文詩詞，有童話和遠古傳說……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導師，他仿佛找到了一扇窗。枯燥的大山裏終於散落了流光溢彩的霞光。
從此，他每天都會盡快幹完活，然後和華星在大山後趁著太陽落山後的最後一縷夕陽學習，他樂此不疲。
華星和大山裏其他人不一樣，別人說他骯臟下賤，是□□犯的孬種。華星卻說：“老師說，生而平等，沒有誰比誰高貴，每個人都是獨立自由的個體，男女都一樣。
女孩認真道：“所以，那些說你骯臟下賤的人，那是他們自己心臟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他不比別人卑賤，他跟別人是一樣的。少年懵懂的種子種下，等待時機生根發芽。
沒有誰說，但是兩人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朋友。
仲夏的夜晚，瀚海星辰。他們喜歡坐在村口的百年槐樹下仰望星空，談天說地，談理想。
她說她的夢想是身處自由，大山像一座牢籠，困住的不僅是人的身軀，還有思想，這裏有散不去的封建糟粕，有根深蒂固的教條迷信，在這透不過氣的牢籠裏她希望得到自由——思想自由、靈魂自由。
皓皓明月，和旁邊沈默的少年一起在槐樹下聽少女的心事。
天上繁星滿布，一閃一閃，引誘人遐想。女孩撐著下巴，水靈靈的眼睛望著頭頂的星辰，“聽我爺爺說，我出生的時候，就是這樣數不清的星星。也不知道我阿媽在看到這些星星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
扯到身世問題，兩人都有點感同身受，少年沈思良久，猶豫地開口：“你…你會怨恨你阿媽嗎”
女孩搖搖頭，“從我記事起，我阿媽就沒回來過，自然也談不上什麽想念不想念。我爺爺說，讓我不要怪我阿媽，她一個女人要承擔起一個家庭那會非常非常辛苦的，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而每一種選擇都是兩權相害取其輕。如果不是我阿爸出事，她是不會拋棄我的。我爺爺還說，我的名字就是我阿媽取的，因為“星”不只是星空，還是“心”，我是我阿媽的心，所以我相信她是愛我的。我只是怕她會帶著對我的愧疚過她的人生，我不怪她，我希望她在外面平安順遂快樂。”
“你呢？爺爺說，名字都代表父母的期望，你的名字也是你阿媽取的吧？”女孩笑著問
“我……我沒有名字。”他羞愧低頭。養父母從來沒有喊過他名字，打罵他時，甚至都是一口一個賤種，只因他是□□犯的兒子。村裏的同齡人也被父母耳提命面，說絕對不能跟他這種人玩，他們相信“子類父”，壞人的兒子就是壞種。
大山裏十五年，他沒有得到一個名字。
善良的女孩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隨口的話刺到了少年那塊已結痂的傷疤，純凈的臉龐難得看到明顯的慌亂無措，“那要不，我現在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叫什麽好呢。”她擡頭望著星空，眼神一亮“那要不，就叫明月吧。做眾星捧月的明月，發光發亮，暗淡所有星辰，希望你的未來人生也是眾心捧月，耀眼奪目，怎麽樣？”
“不過，明月這個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又有點土氣，你可能不會喜歡。”女孩又開始糾結，“那就叫明日，做太陽，發光發熱，生生不息。”
看她認真的模樣，少年被逗笑了，道：“太陽雖耀眼，但是太炙熱。”
炙熱的太陽周邊沒有星星，他希望自己身邊有一顆星。
……
明月，明月。我揣摩這兩個字，似在哪裏見過，恍然大悟，今早我去給小李繳治療費用時，好像看到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就是‘李明月’。
“所以，你後來就給自己取名李明月？”我問。
“嗯。”小李點頭，“李是我的母姓，明月那是她給我取的名字。”
名字的意義因人而異，但是小李卻讓這‘李明月’這個名字跟隨他一生，只因這個名字是那個女孩給的，這其中的暗意不言而喻——小李愛上那個姑娘！
好奇心使對這個故事產生了進一步探究的渴望，“後來呢？那姑娘沒有跟你一起離開大山嗎？”
眼前的男子強忍熱淚，閉目抱頭哽咽，“是我害了她，如果沒有我，她最起碼可以平平安安在那個大山裏活著。”
……
在十八歲那年，那個困在大山裏的少年的，在滿天繁星的引路下，終於逃離了那個困了他十八年的山籠。
這場大逃離，他足足提前準備了一年之久。
離別的前夜，他希望華星能跟他一起離開，他承諾要帶她去最繁華的都市，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遼闊的草原上迎風策馬……
他比誰都知道，這個女孩比誰都向往自由自在。
當他提出要帶女孩一起離開時，他明顯看到女孩眼裏閃過一絲亮光，然而只是一瞬，便暗淡下去了。
她拒絕了跟他一起離開，因為她的爺。，她爺爺年紀大了，尤其是最近頻繁生病，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拋棄了爺爺離開了大山，會是什麽後果。
明明是自己渴望很久的，可又因為各種各樣外在的人力不可為因素而不得不得放棄。人最大的無奈莫過於明明可以得到，卻又不得不放棄
那晚，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在他面前哭鼻子。他已比女孩高出大半個頭，他想抱抱眼前這個女孩，然而長年的自卑讓他伸出的手又縮回。
愛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個膽小的人，然而此刻他連抱一抱她的勇氣都沒有。
面對女孩的眼淚，少年不敢有任何越矩行為，只能言語笨拙地安慰她，承諾自己有能力了，一定會帶她去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紅塵策馬。
女孩哭得梨花帶雨，她感受到了少年的隱忍，她沖破世俗枷鎖，投入少年懷中，在少年的薄唇上蜻蜓一吻，她在向他告別。
心臟炸開，熱血沸騰，急需一個宣洩口。
那晚，皎皎月色，在村口的大槐樹下，他們擁吻告別。
……
故事講到這，小李擡頭望向窗外的殘月，“我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月色比任何時候都要亮，要美。只是我從來沒想過，那一次離別，竟是我們錯過的開始。”
望向窗外，是上弦月，我感嘆道：“人有悲歡，月有圓缺。雖然最後留下遺憾，但總歸曾經圓滿過，相愛過。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她也不希望你一直停在過去不得釋懷。”
小李嘲諷笑道：“可我釋懷不了，也不想釋懷。如果不是遇見我，她本可以一直在大山裏做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平安度過一生。 ”
我撫著小李的手，像個長輩勸導迷途的晚輩，“過去的就是已經過去了，就算你再怎麽緬懷，也改變不了結果呀。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所以，小李，讓自己解脫吧！”
小李看著我的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定是沒有經歷過那樣的刻骨銘心，才會這樣說。你聽我把故事講完。”
……
大山裏的少年逃出了大山。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生母，但是並沒有跟她相認，生母拋棄了他，必然是不會喜歡他的。生母遇到了良人，住建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看到生母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竟也感受到一種家的幸福快樂。
要說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那個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疼愛？只是後來他也明白，“奸犯之子”這個名頭，註定他不會受母親的喜愛，因為他相對於母親而言，就是恥辱的存在。
但有個女孩曾經說，她希望她的阿媽平安快樂。那麽，他也祝福自己的母親幸福快樂。
後來，他無意中救下了一個權貴之子，加之他從小在大山裏鍛煉出來的體魄，得以機會高薪聘用為那人兒子的貼身保鏢。
做保鏢的那幾年，他多次以身犯險救雇主於危難，為答謝他，雇主不吝巨額答謝他，至此他在安保行業也小有名聲，攢下了幾輩子才能攢下的存款。
再後來，他給自己上戶口取名李明月，別人笑話他這名字娘氣，他卻笑而不語，只因這個名字是她取的，眾星捧月的明月。
他曾多次寫信給女孩，然而那些寫滿真筆實跡情感的信封都是有去無回，他甚至一度懷疑女孩已經忘記了他。
每次走在摩天輪下，他總是想起女孩，他曾說要帶女孩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讓她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天上明月依舊懸掛星空，一如當年，他想，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實現自己的承諾，這是他能夠給她的她想要的自由。
他回到了那個大山，給了那對夫婦一筆不菲的錢，買斷了這份養育之恩。
只是，他沒有找到他的姑娘。
他問遍村裏所有人，都閉口不談。後來，他買通了村裏的一個流浪漢，才知道真想。
原來，他走後沒多久，華星的爺爺就去世了。村裏人開始說閑話，說有人看到華星在夜晚大槐樹下與男子行茍且之事，被搞大了肚子偷偷流產，所以那些時日才會看華星形容憔悴。估計這事後來被華星爺爺知道了，華星爺爺就是被華星氣死的。
荒唐！荒唐至極！那時的李明月聽到這些，氣的差點掏出手槍殺人。流浪漢被看到他腰間的槍，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直到李明月又給了一筆錢當做是安撫費，才哆哆嗦嗦講完剩下的事
……
爺爺死後，因村裏的流言蜚語，華星就被她叔嬸嫌棄晦氣，竟將她高價賣給了人販子，聽說那姑娘可剛烈了，竟活生生咬掉她嬸子手臂上一塊肉，但也還是沒逃脫被賣的命運。至於被人販子賣去了何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
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多年前在大山裏任人欺辱的羊崽，他現在是李明月，是歷經生死搏鬥的頭狼。他找到華星的叔嬸，用槍指著他們的腦袋逼他們說出那個人販子的下落。他忍住沖動沒有當場要了那對夫婦的命，只是在他們頭頂開了幾槍以示警戒。那對夫婦第一次見到真槍實彈，嚇的腿都軟，騷黃的液體順著大腿從褲管流出一地。
不久後，警方接到有人實名舉報，說這個山村存在多起地下人販交易，對周圍幾個村莊進行地毯式地偵查，華星叔嬸落網，還有不少被拐賣來的婦女兒童得到得到解救，這件事當時還上了全國新聞。
後來他通過多方途徑，經過他不懈努力終於找到了他的女孩，可是女孩此時此刻已經精神出現了點問題，神經高度緊張驚恐，時而認得出他，時而發狂。
他了解華星的個性，她是個不甘屈服的人，被拐賣之後定是受了不少虐待，長期遭受身心虐待才會變成這樣。
他讓他的女孩受苦了！
他帶她上最好的醫院，每天悉心照顧，女孩才從那噩夢般的陰影裏逐漸逃離出來，只是她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回憶裏有暧昧，但也有不屈辱和不堪，他不願意讓她回想那些痛苦，也就沒有刻意去提。反正以後他會保護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她了。
等執行完最後這次任務，他就不做保鏢了，他會找個安穩的工作，再向她求婚，兩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只是，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在那次執行任務時，他為了保護雇主，左眼被對方潑進了硫酸，右眼也濺到了一些，疼痛劇烈，當時就已經看不清了。
雇主給他請了最好的眼科醫生，醫院說，左眼的眼角膜被硫酸腐蝕厲害，已經完全失明，好在右眼還能正常視物。
華星當時心疼壞了，摸著他的眼睛足足哭了一宿。
……
“你的左眼？”我疑惑地望著小李的眼睛，很明確他現在的左眼是能夠看見的。
小李緩緩伸手摸著左眼，目露哀切“我左眼是瞎的，後來的眼睛是我的妻子給我的。”
“你妻子？”
“那之後，我向她求了婚，她答應了。她也零碎地記起一些以前的事，只是……”小李捂著眼睛，像是深情地在撫摸自己的愛人，“她把一只眼睛留給我，說要讓我幫她看人世間的姹紫嫣紅。”
他拼盡全力，也沒有留住他心愛的姑娘。
在他和她打算舉行婚禮的前一星期，華星說想去看看爺爺，爺爺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她出嫁。她現在要嫁了，她想把這件喜事在爺爺墳前告訴他，如若有靈，爺爺在那邊也可以安息了。
雖然他和華星都不願回那個大山，但畢竟結婚是大事，他和華星都沒父母，爺爺是華星最親的人，華星把這個消息告訴已故的最親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因此他們挑了個合適的日子，還買了些祭品去老人家墳前。
……
上一次的事，讓華星的叔嬸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其他的一些犯過的人，也一一受到不同程度的刑罰，至此村裏拐賣之風目前來看基本暫時是遏制了。
只是，老天鐵了心要作踐他……
華星說爺爺的墳頭有些塌了，讓他幫忙找幾塊草皮補一下。他沒多想，但是如果他知道就在他離開的這半刻功夫意外會降臨，他就算死也不會離開她半步。
華星的侄子因為憎恨華星，認為是因為華星，才導致他爹娘坐了牢，正好那天他也來祭祖，華星來的時候，他躲在離墳不遠處的灌木林裏，待他一走開，便拿出一把水果刀沖出來。
他永遠不忘記那個場景，當他扛著鋤頭用簸箕擔著挖回來的草皮時，就見他心愛的姑娘被一把水果刀貫穿整個身體，倒在她爺爺墳前，鮮血染紅了墓碑。
那一瞬，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砰得一聲槍響，子彈在那人腦門上炸開了花。兇手被他當場擊斃。
他抱著他的姑娘，恐懼、懊悔、自責……
“你不要哭。”她靠在他懷裏，滿身血，摸著他的左眼“我不能陪你了。但是你答應過我，要帶我看遍三川河流、大漠黃沙、還有在草原上策馬奔騰。你可不能反悔，你答應過我的。”
“我不反悔，我不反悔！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醫院，等你好了，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他抱著她拼命往回趕。
“來…來不及了。”她滿嘴的血，急促地喘著氣，摸著他的左眼“你…你別哭了。我不是…不是跟你說過嗎，你要做月亮…月亮就應該閃閃亮亮，以後，以後你身邊，還會有很多的小星星，所以別傷心。答應我…帶著我的眼睛，去實現你對我的承諾。”
他抱緊她，七尺男兒止不住大哭“我不要別人做我的星星，我只要你這一顆星。我只要你！”
“你放心……我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永遠…永遠陪著你。答應我，好好活…活著。”那雙纖細的手在他懷裏無力滑落，任他如何挽都挽不住。
他的女孩，他的未婚妻，他心愛的人，永遠地離開了他。
啊~
是他嘶聲力竭的哭。
……
小李說：“故事就是這樣。前幾天是我愛妻的忌日。”他溫柔地撫摸著那張照片，眼神似穿過萬裏時空在看那個人“所以我，我只是有點想她了。”
“你心臟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的吧？”我急於驗證我的猜想。
“她走後，我才知道她早已到檢測到她眼角膜和我左眼相匹配 。她說要我帶著她的眼睛留在世間看山河美景，其實就是想給我一雙完整的眼睛，要我好好活著。我按照她的意願去做了，只是每每想起，心就難於控制疼痛。漸漸的，心痛就成為常態了。”
“住院這段時間，我已經很久沒去看她了，明天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嗎？”小李幾乎哀求地看著我。他現在是個病患，一個人行動自然不便，眼下能陪他去的只有我了。
“好。明天正好我也沒什麽事，我陪你去。”其實我是看好了明天會是個陰天。
……
去陵園的時候是清晨，天還灰蒙蒙的，西邊的天上還掛著幾顆零散暗淡的星子。小李說，晚上來怕我害怕，大天亮來又沒有星星，只有有星星在的時候，他才能感覺是她在他身邊。
“華星，我來看你來了。”小李抱著墓碑，望著西邊的星辰，“你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可你都沒有回來看過我一次。”
“你要是在那邊無聊。你要是不生氣的話，就給我拖個夢，我就立馬去找你。”他緊緊抱著墓碑，“前幾天，我又想你想的快要死了，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單呀！”
一滴淚從男人的左眼流出，淌到冰冷的墓碑人像眼睛上，映射著西邊星子微光，竟悠悠飛到我的身邊，我若有所感，伸出掌心接住，收攏。
回頭看，只見墓碑上的人像竟似溫柔似水般看著抱著墓碑哭的男人，恍惚間看去，那遺像逼真動人。
我看著這對生死相隔的情侶此刻‘重聚’，心中也是萬分感慨：什麽是愛情？愛情就是，歡也好，悲也好，縱使青春白發、陰陽相隔，你的眼淚也要從我的眼裏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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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受不了人間太陽的炙烤，最近這幾天，我身上的焦斑越來越多，且越來越明顯，白天根本不敢出門，我作息規律完全被打亂了，只能白天睡覺，晚上活動。
我真的是，越來越像鬼了。
安然還有一個月就要投胎了，我該怎樣才能幫到他？
一天夜裏，正當我苦思冥想時，突然聽到隔壁房砰得一聲發出一聲悶響。
隔壁，是小李！
我預感不妙，待我破門而入時，只見小李臉上慘白，額頭上滲透出密密冷汗，他保持著捂著胸口的姿勢從床上掉下來，痛得幾乎要窒息。
我立刻叫來了前臺人員，將小李及時送入了搶救室。
……
小李是心絞痛發作，好在搶救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療養院的醫生說小李是長期郁癥於心，沒有得到及時疏導，才會引發心絞痛，需要靜養幾天，多放松放松調節心情。
我驚訝，小李平時是個熱情開朗的人，會有什麽抑郁傷心的事？想著，想不通的事就應該說出來，說不定大家會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正當我思考該如何引導小李敞開心扉時，只見小李側躺在床上，癡癡地對著一張照片留下了一行眼淚。我怔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聽說，生病的人，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和安慰。正當我說可以幫小李聯系他家人來照顧他時，小李擦了擦眼淚，平靜道：“謝謝。可我是個孤兒，她走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啊？聽到小李講出‘孤兒’這兩字，我雙眼瞪如銅鈴般大，因為我從沒想過熱情開朗的小李會是個孤兒。
一個孤兒，無父無母，意味著相對別人缺少更多的愛和關心，他能讓自己成長為一個開朗自信熱情的有為青年的，這成長的一路想來肯定吃了不少苦。
在我初來療養院時，小李就對我照顧有加，如果他生病需要人照顧，療養院雖有護工，但她們終歸只是按例行事，生病的人是需要溫暖的，因此我義不容辭的擔任起了照顧人這個角色。
我有時都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在自己快要做不成人的時候，卻偏偏越來越有人的溫度了。
這世間，總是不缺陰差陽錯和事與願違。
在照顧小李起居的這段時日裏，我對小李也了解了更多，他陽光熱情的外表下，是一顆感性的心。
人總是喜歡戴著面具生活，不管這面具是美的還是醜的，都是用來掩蓋內心的脆弱與鮮紅，待撕開面具，才能看到那些浸潤在血液裏的心跳和刻骨銘心的感動。
在我如至親般事無巨細的照顧下，小李終於肯讓這面具裂開了一條縫，讓我窺探到裏面的一絲真容。
似乎是積郁多年的情緒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這個無堅不摧的男子此刻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得一塌糊塗。眼淚染濕了我大半衣裳，然而此刻我完全被小李情緒帶入，沒有註意到被眼淚浸染的皮膚悄悄在發生變化。
小李泣不成聲，他手顫抖的撫摸著那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女孩，眉目彎彎，雙眼清澈如山間溪水，是讓人一眼看上去感覺就是純良美麗的長相。
……
他說，他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親生母親將他賣給了一對山裏的夫婦做兒子。原因無他，只因他是她生母被人□□意外生下的孩子。
剛開始那對夫婦對他還不算太差，雖每天都有幹不完的農活，但最起碼不會挨凍受餓，直到那對夫婦生下了他們自己的孩子，他名義上的弟弟。
至此，他就是那個家裏的仆人。下田插秧、割草餵豬羊、砍不完的柴擔不完的水，十一二歲開始就被逼著打零工給那個“弟弟”掙學費。村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買來的，還是□□犯的兒子，都不願意跟他完。
山裏的日子勞累又孤獨，他的人生就像那連綿的大山，看不到盡頭。他曾經想過輕生，但當一只腳懸空在懸崖的那一刻，他看到遠處農田裏一個婦女背著孩子在田間勞作，孩子咿咿呀呀，婦女笑容在夕陽下散發母性光輝。
那一瞬，他突然不甘心。憑什麽別人一出生就能夠在父母的懷抱，而他生下來就要給別人當牛做馬？但是他又有點渴望——他還沒見過他的親生父母。人有了追求，才有生存下去的動力，他勉強給自己找到了一點活下去的動力。
世界就是這麽奇妙，每當你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上帝就會打開一扇窗，讓你在黑暗李看到那麽一點光與希望。
許是老天垂憐他，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終於遇到了他的光。
那是一個暴風雨天，他救下了一個放學回家不小心從橋上落水的女孩。
女孩說，因為她出生在仲夏夜的夜晚，所以她的名字叫華星，日夜星辰的星。
華星幼年時，她父親做煤礦工人不幸遇難身亡，之後母親外出務工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跟爺爺相依為命，家裏還有幾個叔叔嬸嬸。因為她爺爺算是村裏難得的算是有文化比較有威望的人，有爺爺在，叔嬸也不敢苛待她，爺爺甚至力排眾議，用自己存了半輩子的積蓄堅持讓華星上學。
華星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承諾每天放學會抽出時間將課堂上學到的知識一一教給他，甚至還將課本手抄了下來，自己用手抄本，而把課本留給他。
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大山外的世界，課本裏有古文詩詞，有童話和遠古傳說……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導師，他仿佛找到了一扇窗。枯燥的大山裏終於散落了流光溢彩的霞光。
從此，他每天都會盡快幹完活，然後和華星在大山後趁著太陽落山後的最後一縷夕陽學習，他樂此不疲。
華星和大山裏其他人不一樣，別人說他骯臟下賤，是□□犯的孬種。華星卻說：“老師說，生而平等，沒有誰比誰高貴，每個人都是獨立自由的個體，男女都一樣。
女孩認真道：“所以，那些說你骯臟下賤的人，那是他們自己心臟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他不比別人卑賤，他跟別人是一樣的。少年懵懂的種子種下，等待時機生根發芽。
沒有誰說，但是兩人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朋友。
仲夏的夜晚，瀚海星辰。他們喜歡坐在村口的百年槐樹下仰望星空，談天說地，談理想。
她說她的夢想是身處自由，大山像一座牢籠，困住的不僅是人的身軀，還有思想，這裏有散不去的封建糟粕，有根深蒂固的教條迷信，在這透不過氣的牢籠裏她希望得到自由——思想自由、靈魂自由。
皓皓明月，和旁邊沈默的少年一起在槐樹下聽少女的心事。
天上繁星滿布，一閃一閃，引誘人遐想。女孩撐著下巴，水靈靈的眼睛望著頭頂的星辰，“聽我爺爺說，我出生的時候，就是這樣數不清的星星。也不知道我阿媽在看到這些星星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
扯到身世問題，兩人都有點感同身受，少年沈思良久，猶豫地開口：“你…你會怨恨你阿媽嗎”
女孩搖搖頭，“從我記事起，我阿媽就沒回來過，自然也談不上什麽想念不想念。我爺爺說，讓我不要怪我阿媽，她一個女人要承擔起一個家庭那會非常非常辛苦的，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而每一種選擇都是兩權相害取其輕。如果不是我阿爸出事，她是不會拋棄我的。我爺爺還說，我的名字就是我阿媽取的，因為“星”不只是星空，還是“心”，我是我阿媽的心，所以我相信她是愛我的。我只是怕她會帶著對我的愧疚過她的人生，我不怪她，我希望她在外面平安順遂快樂。”
“你呢？爺爺說，名字都代表父母的期望，你的名字也是你阿媽取的吧？”女孩笑著問
“我……我沒有名字。”他羞愧低頭。養父母從來沒有喊過他名字，打罵他時，甚至都是一口一個賤種，只因他是□□犯的兒子。村裏的同齡人也被父母耳提命面，說絕對不能跟他這種人玩，他們相信“子類父”，壞人的兒子就是壞種。
大山裏十五年，他沒有得到一個名字。
善良的女孩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隨口的話刺到了少年那塊已結痂的傷疤，純凈的臉龐難得看到明顯的慌亂無措，“那要不，我現在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叫什麽好呢。”她擡頭望著星空，眼神一亮“那要不，就叫明月吧。做眾星捧月的明月，發光發亮，暗淡所有星辰，希望你的未來人生也是眾心捧月，耀眼奪目，怎麽樣？”
“不過，明月這個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又有點土氣，你可能不會喜歡。”女孩又開始糾結，“那就叫明日，做太陽，發光發熱，生生不息。”
看她認真的模樣，少年被逗笑了，道：“太陽雖耀眼，但是太炙熱。”
炙熱的太陽周邊沒有星星，他希望自己身邊有一顆星。
……
明月，明月。我揣摩這兩個字，似在哪裏見過，恍然大悟，今早我去給小李繳治療費用時，好像看到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就是‘李明月’。
“所以，你後來就給自己取名李明月？”我問。
“嗯。”小李點頭，“李是我的母姓，明月那是她給我取的名字。”
名字的意義因人而異，但是小李卻讓這‘李明月’這個名字跟隨他一生，只因這個名字是那個女孩給的，這其中的暗意不言而喻——小李愛上那個姑娘！
好奇心使對這個故事產生了進一步探究的渴望，“後來呢？那姑娘沒有跟你一起離開大山嗎？”
眼前的男子強忍熱淚，閉目抱頭哽咽，“是我害了她，如果沒有我，她最起碼可以平平安安在那個大山裏活著。”
……
在十八歲那年，那個困在大山裏的少年的，在滿天繁星的引路下，終於逃離了那個困了他十八年的山籠。
這場大逃離，他足足提前準備了一年之久。
離別的前夜，他希望華星能跟他一起離開，他承諾要帶她去最繁華的都市，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遼闊的草原上迎風策馬……
他比誰都知道，這個女孩比誰都向往自由自在。
當他提出要帶女孩一起離開時，他明顯看到女孩眼裏閃過一絲亮光，然而只是一瞬，便暗淡下去了。
她拒絕了跟他一起離開，因為她的爺。，她爺爺年紀大了，尤其是最近頻繁生病，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拋棄了爺爺離開了大山，會是什麽後果。
明明是自己渴望很久的，可又因為各種各樣外在的人力不可為因素而不得不得放棄。人最大的無奈莫過於明明可以得到，卻又不得不放棄
那晚，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在他面前哭鼻子。他已比女孩高出大半個頭，他想抱抱眼前這個女孩，然而長年的自卑讓他伸出的手又縮回。
愛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個膽小的人，然而此刻他連抱一抱她的勇氣都沒有。
面對女孩的眼淚，少年不敢有任何越矩行為，只能言語笨拙地安慰她，承諾自己有能力了，一定會帶她去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紅塵策馬。
女孩哭得梨花帶雨，她感受到了少年的隱忍，她沖破世俗枷鎖，投入少年懷中，在少年的薄唇上蜻蜓一吻，她在向他告別。
心臟炸開，熱血沸騰，急需一個宣洩口。
那晚，皎皎月色，在村口的大槐樹下，他們擁吻告別。
……
故事講到這，小李擡頭望向窗外的殘月，“我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月色比任何時候都要亮，要美。只是我從來沒想過，那一次離別，竟是我們錯過的開始。”
望向窗外，是上弦月，我感嘆道：“人有悲歡，月有圓缺。雖然最後留下遺憾，但總歸曾經圓滿過，相愛過。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她也不希望你一直停在過去不得釋懷。”
小李嘲諷笑道：“可我釋懷不了，也不想釋懷。如果不是遇見我，她本可以一直在大山裏做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平安度過一生。 ”
我撫著小李的手，像個長輩勸導迷途的晚輩，“過去的就是已經過去了，就算你再怎麽緬懷，也改變不了結果呀。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所以，小李，讓自己解脫吧！”
小李看著我的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定是沒有經歷過那樣的刻骨銘心，才會這樣說。你聽我把故事講完。”
……
大山裏的少年逃出了大山。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生母，但是並沒有跟她相認，生母拋棄了他，必然是不會喜歡他的。生母遇到了良人，住建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看到生母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竟也感受到一種家的幸福快樂。
要說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那個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疼愛？只是後來他也明白，“奸犯之子”這個名頭，註定他不會受母親的喜愛，因為他相對於母親而言，就是恥辱的存在。
但有個女孩曾經說，她希望她的阿媽平安快樂。那麽，他也祝福自己的母親幸福快樂。
後來，他無意中救下了一個權貴之子，加之他從小在大山裏鍛煉出來的體魄，得以機會高薪聘用為那人兒子的貼身保鏢。
做保鏢的那幾年，他多次以身犯險救雇主於危難，為答謝他，雇主不吝巨額答謝他，至此他在安保行業也小有名聲，攢下了幾輩子才能攢下的存款。
再後來，他給自己上戶口取名李明月，別人笑話他這名字娘氣，他卻笑而不語，只因這個名字是她取的，眾星捧月的明月。
他曾多次寫信給女孩，然而那些寫滿真筆實跡情感的信封都是有去無回，他甚至一度懷疑女孩已經忘記了他。
每次走在摩天輪下，他總是想起女孩，他曾說要帶女孩坐最高的摩天輪，看一望無際的大海，讓她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天上明月依舊懸掛星空，一如當年，他想，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實現自己的承諾，這是他能夠給她的她想要的自由。
他回到了那個大山，給了那對夫婦一筆不菲的錢，買斷了這份養育之恩。
只是，他沒有找到他的姑娘。
他問遍村裏所有人，都閉口不談。後來，他買通了村裏的一個流浪漢，才知道真想。
原來，他走後沒多久，華星的爺爺就去世了。村裏人開始說閑話，說有人看到華星在夜晚大槐樹下與男子行茍且之事，被搞大了肚子偷偷流產，所以那些時日才會看華星形容憔悴。估計這事後來被華星爺爺知道了，華星爺爺就是被華星氣死的。
荒唐！荒唐至極！那時的李明月聽到這些，氣的差點掏出手槍殺人。流浪漢被看到他腰間的槍，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直到李明月又給了一筆錢當做是安撫費，才哆哆嗦嗦講完剩下的事
……
爺爺死後，因村裏的流言蜚語，華星就被她叔嬸嫌棄晦氣，竟將她高價賣給了人販子，聽說那姑娘可剛烈了，竟活生生咬掉她嬸子手臂上一塊肉，但也還是沒逃脫被賣的命運。至於被人販子賣去了何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
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多年前在大山裏任人欺辱的羊崽，他現在是李明月，是歷經生死搏鬥的頭狼。他找到華星的叔嬸，用槍指著他們的腦袋逼他們說出那個人販子的下落。他忍住沖動沒有當場要了那對夫婦的命，只是在他們頭頂開了幾槍以示警戒。那對夫婦第一次見到真槍實彈，嚇的腿都軟，騷黃的液體順著大腿從褲管流出一地。
不久後，警方接到有人實名舉報，說這個山村存在多起地下人販交易，對周圍幾個村莊進行地毯式地偵查，華星叔嬸落網，還有不少被拐賣來的婦女兒童得到得到解救，這件事當時還上了全國新聞。
後來他通過多方途徑，經過他不懈努力終於找到了他的女孩，可是女孩此時此刻已經精神出現了點問題，神經高度緊張驚恐，時而認得出他，時而發狂。
他了解華星的個性，她是個不甘屈服的人，被拐賣之後定是受了不少虐待，長期遭受身心虐待才會變成這樣。
他讓他的女孩受苦了！
他帶她上最好的醫院，每天悉心照顧，女孩才從那噩夢般的陰影裏逐漸逃離出來，只是她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回憶裏有暧昧，但也有不屈辱和不堪，他不願意讓她回想那些痛苦，也就沒有刻意去提。反正以後他會保護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她了。
等執行完最後這次任務，他就不做保鏢了，他會找個安穩的工作，再向她求婚，兩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只是，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在那次執行任務時，他為了保護雇主，左眼被對方潑進了硫酸，右眼也濺到了一些，疼痛劇烈，當時就已經看不清了。
雇主給他請了最好的眼科醫生，醫院說，左眼的眼角膜被硫酸腐蝕厲害，已經完全失明，好在右眼還能正常視物。
華星當時心疼壞了，摸著他的眼睛足足哭了一宿。
……
“你的左眼？”我疑惑地望著小李的眼睛，很明確他現在的左眼是能夠看見的。
小李緩緩伸手摸著左眼，目露哀切“我左眼是瞎的，後來的眼睛是我的妻子給我的。”
“你妻子？”
“那之後，我向她求了婚，她答應了。她也零碎地記起一些以前的事，只是……”小李捂著眼睛，像是深情地在撫摸自己的愛人，“她把一只眼睛留給我，說要讓我幫她看人世間的姹紫嫣紅。”
他拼盡全力，也沒有留住他心愛的姑娘。
在他和她打算舉行婚禮的前一星期，華星說想去看看爺爺，爺爺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她出嫁。她現在要嫁了，她想把這件喜事在爺爺墳前告訴他，如若有靈，爺爺在那邊也可以安息了。
雖然他和華星都不願回那個大山，但畢竟結婚是大事，他和華星都沒父母，爺爺是華星最親的人，華星把這個消息告訴已故的最親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因此他們挑了個合適的日子，還買了些祭品去老人家墳前。
……
上一次的事，讓華星的叔嬸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其他的一些犯過的人，也一一受到不同程度的刑罰，至此村裏拐賣之風目前來看基本暫時是遏制了。
只是，老天鐵了心要作踐他……
華星說爺爺的墳頭有些塌了，讓他幫忙找幾塊草皮補一下。他沒多想，但是如果他知道就在他離開的這半刻功夫意外會降臨，他就算死也不會離開她半步。
華星的侄子因為憎恨華星，認為是因為華星，才導致他爹娘坐了牢，正好那天他也來祭祖，華星來的時候，他躲在離墳不遠處的灌木林裏，待他一走開，便拿出一把水果刀沖出來。
他永遠不忘記那個場景，當他扛著鋤頭用簸箕擔著挖回來的草皮時，就見他心愛的姑娘被一把水果刀貫穿整個身體，倒在她爺爺墳前，鮮血染紅了墓碑。
那一瞬，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砰得一聲槍響，子彈在那人腦門上炸開了花。兇手被他當場擊斃。
他抱著他的姑娘，恐懼、懊悔、自責……
“你不要哭。”她靠在他懷裏，滿身血，摸著他的左眼“我不能陪你了。但是你答應過我，要帶我看遍三川河流、大漠黃沙、還有在草原上策馬奔騰。你可不能反悔，你答應過我的。”
“我不反悔，我不反悔！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醫院，等你好了，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他抱著她拼命往回趕。
“來…來不及了。”她滿嘴的血，急促地喘著氣，摸著他的左眼“你…你別哭了。我不是…不是跟你說過嗎，你要做月亮…月亮就應該閃閃亮亮，以後，以後你身邊，還會有很多的小星星，所以別傷心。答應我…帶著我的眼睛，去實現你對我的承諾。”
他抱緊她，七尺男兒止不住大哭“我不要別人做我的星星，我只要你這一顆星。我只要你！”
“你放心……我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永遠…永遠陪著你。答應我，好好活…活著。”那雙纖細的手在他懷裏無力滑落，任他如何挽都挽不住。
他的女孩，他的未婚妻，他心愛的人，永遠地離開了他。
啊~
是他嘶聲力竭的哭。
……
小李說：“故事就是這樣。前幾天是我愛妻的忌日。”他溫柔地撫摸著那張照片，眼神似穿過萬裏時空在看那個人“所以我，我只是有點想她了。”
“你心臟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的吧？”我急於驗證我的猜想。
“她走後，我才知道她早已到檢測到她眼角膜和我左眼相匹配 。她說要我帶著她的眼睛留在世間看山河美景，其實就是想給我一雙完整的眼睛，要我好好活著。我按照她的意願去做了，只是每每想起，心就難於控制疼痛。漸漸的，心痛就成為常態了。”
“住院這段時間，我已經很久沒去看她了，明天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嗎？”小李幾乎哀求地看著我。他現在是個病患，一個人行動自然不便，眼下能陪他去的只有我了。
“好。明天正好我也沒什麽事，我陪你去。”其實我是看好了明天會是個陰天。
……
去陵園的時候是清晨，天還灰蒙蒙的，西邊的天上還掛著幾顆零散暗淡的星子。小李說，晚上來怕我害怕，大天亮來又沒有星星，只有有星星在的時候，他才能感覺是她在他身邊。
“華星，我來看你來了。”小李抱著墓碑，望著西邊的星辰，“你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可你都沒有回來看過我一次。”
“你要是在那邊無聊。你要是不生氣的話，就給我拖個夢，我就立馬去找你。”他緊緊抱著墓碑，“前幾天，我又想你想的快要死了，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單呀！”
一滴淚從男人的左眼流出，淌到冰冷的墓碑人像眼睛上，映射著西邊星子微光，竟悠悠飛到我的身邊，我若有所感，伸出掌心接住，收攏。
回頭看，只見墓碑上的人像竟似溫柔似水般看著抱著墓碑哭的男人，恍惚間看去，那遺像逼真動人。
我看著這對生死相隔的情侶此刻‘重聚’，心中也是萬分感慨：什麽是愛情？愛情就是，歡也好，悲也好，縱使青春白發、陰陽相隔，你的眼淚也要從我的眼裏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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