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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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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循著顏端的意思,墨同塵問對方如何得到的這食譜。

這下沈默者,換成了話題發起人。

顏端抱著懷中人不緊不慢向前走著,眸底沈寂如水:“我也不知……以及那食譜是否出自邶州墨氏,也未可知。”

聞言,墨同塵哽在喉間的半口氣慢慢呼出來。

“那阿端是打算明日用這食譜去換回柳公子?”

腳步平穩,在雨漬未消的青石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以對方的身手,若想要食譜大可以進食肆來取。但對方卻選擇綁架。一則,說明對方真正目的並非食譜。二則他認為你我……”

顏端喉結滾動一下,他不知該如何定義二人關系。他不確定在懷中人看來,此時的他與自己又是什麽關系。食客?租客?朋友?還是情人……

“你我如何?”懷中人攀在對方頸側的手不自覺收緊。

顏端目視前方,面上風輕雲淡:“他認為你我,關系不一般,可以用你來進行要挾。只是他將柳淩錯認成了你。”

墨同塵視線從那堅毅如刀裁的下頜緩緩落到,停在暗蝠紋交疊衣襟上:“那阿端認為,對方能否得逞?”

“什麽?”顏端側過頭,俯身下來看著懷中人,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一時沒明白過來對方在問什麽。

墨同塵對上顏端的眼神,誠懇,又帶著某種期待:“別人用我來要挾你,能否得逞?”

顏端的眸子震了震,這次他終於明白了對方的問題。

原本無欲無求無所畏懼的自己,不知何時起開始患得患失。煢煢孑立於世間,他早已習慣將一切置之度外,哪怕食肆,哪怕這身功夫,哪怕是自己這條命。可唯獨懷中人,他卻從未動過放手的念頭,哪怕一瞬。

顏端不相信宿命。可每每墨同塵的眼睛看向自己,他總是不受控地沈溺其中,仿佛那眸底藏著他此生的所有意義。

顏端討厭受人脅迫,但若對方用墨同塵來要挾自己,顏端知道,對方亮出墨同塵這枚棋子的那一刻,自己便輸了。因為控住墨同塵,就相當於控住了他顏端的死穴。

“嗯?”懷中人湊得更近了些,他在等答案。亮晶晶的眼睛中浮著這淇州的燈紅瓦綠,也映著顏端時遠時近的影子。

“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

顏端抱著懷中身軀的手臂緊了緊,堅定目光下卻閃過一抹陰鷙。

誰都休想傷他的阿塵。無論是誰。神來殺神,魔來驅魔。

二人沒再言語,一股心照不宣的沈默,隨著交纏呼吸慢慢彌散。

身後烏鶇和小廝們不遠不近跟著,依稀可以聽見他們嘀咕方才之事。

一個怪另一個為何不早些告訴東家抓走的是柳公子;另一個則埋怨對方與來人打鬥時為何第一時間去找武器而不是直接上。那小廝冷哼一聲:“你沒見他腰間掛著的那把刀!正常人都是配戴長刀長劍,那人可好,只有短短一把彎刀傍身,不是頂級高手,誰敢如此?還有那人腳下生風,若不是他半路等我們,他那鷹一般神速我們又哪裏追得上,更別說他留給東家的話……”

聽見“彎刀”的一瞬,墨同塵瞳孔陡然縮起。江湖之大,並非只有獵鷹門之人使用彎刀,可當年顏端送他的那把弦月刀就是彎刀,今日那人也是佩戴彎刀,怎會如此巧合?而且獵鷹門向來以輕功了得著稱……兩個小廝描述得越多,墨同塵越懷疑那人就是獵鷹門殺手。

見懷中身軀微微縮緊,顏端不覺放緩腳步:“怎麽了?淋了雨,是不是著了涼?”

“也沒有,許是有點餓……”墨同塵微微晃神,忽又想起什麽,“方才你說對方綁架的目的並非食譜,那是什麽?”

話一出口,墨同塵就後悔了。不為財,不是物,只能是人。

被獵鷹門盯上之人,除了就死,哪還有其他選擇。何況顏端,作為獵鷹門首席殺手破隼,當年為了自己公然違反門規。獵鷹門之人找他,除了殺他滅口,墨同塵想不出其他理由。

一陣刺痛貫穿肺腑,墨同塵猛地捂住胸口,而身側人第一時間覺察出異常,忙俯身來問時,墨同塵搶先一步,咳了兩聲:“大概真的受涼了……咳咳……阿端,我們快回去吧。”

顏端將剛到嘴邊的話收回去,嗯了聲,腳下步子明顯快起來。

墨同塵貼著身側起伏胸膛,心緒如麻,各種不好的念頭更是如拍上礁石的海浪,雜亂無序地沖刷著積年舊傷。心理上的痛感,忽然外化出來,墨同塵猛地打了個寒噤。

不對,獵鷹門雖狠厲無情,做事卻張揚磊落,從不搞暗殺偷襲,也不背後陰招使壞。若此人不是獵鷹門之人,都還好辦。若此人是獵鷹門之人,那他來找顏端定沒有走門派明路。私下來尋人,而且點名要墨氏食譜,要麽想獨自立功。要麽,就是來尋私仇。

大雨過後的淇城,暑熱退散,空氣中飄來一團團濕漉漉的花香,應該是誰家庭院內的梔子開了花。

聽著身側的強健心跳,墨同塵歪在顏端懷中,看著夜色中一個個陌生院落亮起的一盞盞燈火,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忽然摟緊顏端的脖頸,趴在對方耳側,柔聲道:“阿端,今日淋了雨,回去陪我喝盞酒,可好?”

*

阿禾小跑著從巷子那頭迎過來時,淚漬還未幹。

賬房劉先生告訴他被帶走的是柳公子,而他家公子毫發無傷,他還只不相信,道劉先生哄他。現下親眼見了自家公子好端端在自己面前,忙哭哭笑笑一個頭磕下去,對著今天許過願的各路神仙拜了又拜。得知柳淩仍在歹人手中時,朝著看不見的各路神仙又是一通跪拜求護佑,口中念念有詞。

回到院落,墨同塵用熱水沐浴一番,洗去外面風雨,又換了一身家常衣衫,坐在屋內桌案旁靜靜等著。

烏鶇等人跟著忙了大半日,墨同塵讓他們先行吃過東西回去休息了。今日之事到此結束,明日之事交給明日。

只有阿禾不肯,他不僅親眼看著墨同塵將他新做的酒釀元子滿滿吃了一盞,還非要在外間守著。說他家公子和那顏端聊到多晚都不打緊,他只在旁邊點燈添蠟,絕對不會打擾他二人。

墨同塵只得應了他,不過今夜是酒局,阿禾可以守著,但要先要滿滿飲一盞蘇合香酒。

“公子,阿禾酒力不濟,這一盞下去豈不醉暈過去。”

阿禾看著那盞酒,犯了難,撓著頭半撒嬌半求饒。不過每次顏端靠近他家公子,阿禾又總是提心吊膽,為了能看著這位顏大爺,阿禾還是捏著鼻子咕咚咕咚喝了那盞酒。

顏端換了身淺湖青色常服,來赴墨同塵的酒約。

阿塵不善飲酒,上次幾乎一杯醉,他不明白今日為何主動要酒。或許是今日之事太過不尋常,受了驚嚇。不管怎樣,自己在旁照應著,

他路過外間時,見阿禾朝裏臥在榻上睡得正香。

聽見動靜,墨同塵款步迎了出來,一襲月臺色羅衫映著燈光,越發顯得溫柔靜謐。他朝榻上努努嘴:“方才喝了盞酒,先睡下了。”

顏端會意,跟著他來至裏間,剛繞過屏風,一股似有似無的清幽香氣縈繞而來,甜甜軟軟,帶著一股酥勁。

“阿塵,燃了香?”

銀燭高照,墨同塵眉眼灣笑,將一只豆青色鬥笠盞緩緩斟滿。因已入夜,如墨頭發散開,垂散在肩上。

顏端在墨同塵近旁的團凳上落了座。

“今晚濕氣重,燃爐香壓一壓。阿端覺得味道可還行?”鬥笠盞虛握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緩緩遞到顏端面前,“阿禾前些時日新買的蘇合香酒,說有調理五臟、行氣凝神之功效。”

顏端接過,滿盞飲盡,一股暖流帶著綿軟醇香,讓他看眼前人的眼神越發溫柔。

“香,不錯。酒,也很好。”

墨同塵笑著點點頭,眼神始終跟在顏端身上,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盞,也要學對方的樣子滿飲此杯。不料盞口未及送至嘴唇,卻覺手腕一沈。

“阿塵,夜還長,這酒,我們慢慢喝。”

“是,夜還長。我飲半杯如何,阿端?”或許是怕驚擾外間的阿禾,墨同塵聲音低柔,眸子則在燭火下亮晶晶忽閃著。

一聲“阿端”讓顏端心中蕩起漣漪。不就是一盞酒麽,無妨,有自己在,阿塵喝醉也無妨:“好,那阿塵飲半杯。我再陪一杯。”

幾杯酒下肚,顏端臉頰發燙,情意纏綿起來,心想這酒果真不錯。他為墨同塵搛了些菜,讓他壓壓酒氣。不知何時起,顏端竟也會照顧人了。

今夜的墨同塵格外溫柔,也格外和順。口中說著些認識以來的小事,還提到第一次來食肆恰好是上巳日,顏端還送了他一支芍藥。

他很喜歡那支芍藥,不過花開易見,花落誰知。不待芍藥盛極而衰,他便將花瓣采下,夾進在讀的那本《詩經》中,計劃著日後做些花箋紙。

顏端默默聽著,覺得此時的墨同塵就像當時那朵亭亭盈盈的芍藥,香軟透潤,在他的心尖來回滑過。

“那花箋紙可有做成?”顏端問得認真。好吧,有阿塵在,俗世瑣事原來也這般可愛。

“阿端怎地忘了?後來不是著了一場大火嗎?”墨同塵抿唇笑了笑,多虧那場火,不然自己又怎能順理成章住進食肆。不過提起大火,更久遠的記憶轟然砸過來,砸得墨同塵眸底的光倏忽黯下去,“是,那場大火之後,什麽都沒了,都沒了……”

察覺出對方情緒變化,顏端忙上前攬住那瘦削肩膀,輕聲詢問:“阿塵,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墨同塵緩緩擡眸,對向那雙映著自己臉龐的眸子:“阿端,我有些頭暈,可以扶我去床上略歪一歪麽?”

顏端半抱半攬將人帶至床邊,又俯身其脫了鞋子放在腳踏上:“除了頭暈,可還有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醒酒湯?”

墨同塵搖搖頭,他瞥了眼桌案上的那爐香,蜷起膝蓋半歪在枕上,任憑顏端幫他試額頭、順肩發、理衣衫。

燭火蕩漾,心旌蕩漾。

墨同塵看著紅暈漸漸浮上眼前人的眼角,他在枕上略正了正身子,向後仰起頭,露出那截雪白的天鵝頸。

“阿端,我有些憋悶……”一雙手在頸側的扣子上胡亂動著,卻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無奈,他無助地低聲央求,“阿端,這扣子,可否幫忙解開……”

顏端看著半埋於枕上的墨同塵,像極了一件精致的祭品,無暇,但易碎。

他從脖頸一路而下,扣子解到第三枚時,只覺一股燥熱湧上來。顏端滾了下喉結,凝神屏息,正要繼續,卻覺肩頭一抵。

枕上人乜斜著眼,目光說不出的旖旎繾綣,軟絲羅襪裹著纖長玉足,此時正抵上顏端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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