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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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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墨同塵猛地從夢中驚醒,濕漉漉的眸子,滿是哀傷地看向正抱著自己的顏端。

“阿端,別走!阿端……”

顏端一下怔住,那幾聲“阿端”喚得他心神蕩漾,以至於衣領被死死拽住都未覺察。

這雙無助的眸子,勾住了面前這個素來冷面冷心之人。顏端一陣悸動,整顆心不由得跟著軟下來。

懷中人雖常日裏談笑風生、一派隨性逍遙、永遠不知愁的模樣,不過是自己塗抹的保護色而已。去掉這強裝的保護面具,內心還是懼怕擔憂的吧。身無分文錢,手無縛雞力,初來淇州無依無靠,又和莊珩這種高門子弟結了怨。定是心中不安定,不然怎會夢中驚醒,還讓自己不要走呢?

顏端收了自己素日裏的冰冷面孔,低頭對懷中人笑了笑,柔聲安慰,“我不走,別怕。”說著還將人往懷中攏了攏。

這一安慰不打緊,滿腔委屈如堤水找到突破口,一股腦全翻湧上來。墨同塵猛地挺著身子擁上來,趴在顏端頸側,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先是小聲啜泣,後竟轉成悲慟嗚咽。

淚珠顆顆墜落,落入顏端側頸,冰涼一片,將那一處衣衫都浸濕了。

顏端一時手足無措起來,從未有人如此這般抱住自己,更不曾有人在自己懷中哭泣。他會唬人、殺人,但沒學過如何哄人。

墨同塵整個人半掛在自己身上,下巴緊緊貼進自己頸窩。滾燙的呼吸盈滿耳畔頸側……

此情此景、此種感覺……像是曾經發生過?

顏端顧不得細想,對方的悲慟,讓他的心跟著疼起來。他輕輕拍著身上人的後背,試圖安撫對方,奈何對方越貼越緊,像是要完全融進自己的身體才肯罷休。

墨同塵是用了十成十的力度擁上來的,當然這力度不足以對顏端造成任何傷害。但不知為何,顏端卻深覺胸口悶堵、呼吸困難,有種要窒息的錯覺。

他明白對方是擔心自己走掉,將他一人仍在這荒山野地。顏端閉上眼,試圖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自己是不會走的,他放心好了。但若他一直這般緊抱著不放手,自己可能先要不好了。

耳根被磨蹭得滾燙,額間血脈開始賁張,尤其腹部那一團游竄的氣流,早已失去了方向。此時的顏端在極力忍耐,他亟需一點空間,一點私人空間。

許是覺察出顏端身體的反應,墨同塵漸漸收了聲。一雙胳膊緊箍著顏端肩頸,此時慢慢松下力。嵌在顏端頸側的纖細脖子,也抵著對方那早已發燙的皮膚,輕輕滑出來。

脖頸細膩柔滑的觸感,離開自己下頜的一瞬,顏端喉結滾了滾,緩緩吐出口氣。

不多的人情往來經驗告訴顏端,此時應該言語安慰一下對方。比如說,若對方眼下的傷心不安,是因為那莊珩,那則大可不必。莊珩只是一個尋常紈絝,他的手段也就那幾招,何足為懼。若他還敢有下次,斷不會讓他像今日這般能全身全影地離開。

但若這傷心,是因為其他……

顏端向來人情淡漠,素日行事拒人千裏,他人之事更是不聞不問。但到了墨同塵這裏,似乎變得不一樣了。關於墨同塵,他想知道更多。

就像眼下,他想知道對方為何悲戚,因何感傷,以及自己能否做些什麽。而這些,又絕非出於人情往來的禮節或客套。

從方才的身體過度親密中緩過一些勁的顏端,跟著墨同塵的動作調整手臂力度,繼續抱著懷中人款步往回走。綿軟青草踩在靴底,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草地不平,顏端心神不平,但這邁出的每一步卻平穩得很。因為他不想讓懷中人再經受更多的風浪。

至少當下,他想讓對方在自己臂彎中更舒服一些。

當然,但若對方想從自己身上下來,一起走走也是可以。嗯,對方走累了,還是可以再繼續抱著走。

不過身上的墨同塵,手臂滑到顏端肩側便停住了,手肘用力撐在那裏,似乎側著頭在自己頸側巡視什麽。

手肘撐開的這一點距離,給了顏端喘息空隙。他稍稍放松警惕,也想偏過頭去看看對方在看什麽。

未等顏端側過頭去,身上人忽地全身緊繃,惡狠狠朝自己頸側撲了回來。

一股滅頂的柔軟溫熱,將耳垂全然吞沒。溫泉覆耳,下有暗潮湧動。尤其,舌尖掠過的剎那,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

顏端怔在原地,電閃雷鳴擊中心智,無聲無息卻又振聾發聵。

對方的呼吸鼓著耳膜,毫無章法地一陣輕一陣重,破碎又淩亂。

皎月撞進顏端眸底,影子亂成一團,震蕩不已。

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會突然變了心性,像是想通了什麽、掙脫了什麽,不管不顧起來。或許他早想如此這般,或許他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去忘卻什麽,或是找回什麽。

燥熱一陣陣襲卷顏端,他不知自己該不該回應。強敵已兵臨城下,他更不知究竟能抵擋到何時。

“……阿塵,你……”

聽到顏端喚自己的名字,身上人渾身一抖,雙唇輕啟,松了口。滾燙的耳垂,經夜風一吹,濕漉漉透著莫可名狀的涼。

顏端原以為這聲“阿塵”是鳴金收兵的信號。他錯了。

幾乎沒留任何喘息時間,濕熱柔軟的雙唇換了戰場,貼著耳垂一路之下,在那頸側鯨吞蠶食起來。

顏端眉頭促成一團,不知何時,青筋暴起的手臂已將對方越抱越緊,那細弱的腰身困在懷中,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對方胸腔的起伏。狹小一方空間中,濕熱的氣息彼此急迫回應著。

鼓起勇氣,顏端強行將人從戰場扯下。他定了定神,擡眸看向那雙早已迷離失焦的眼睛。

只一眼,顏端聽到自己心中破碎聲一片,那是防線坍塌的聲音。

月色迷人,眸色懾魄,唇色……

這唇色讓久困冰山中的人,大驚之下失了色,更失了心智。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本能地吻了上去。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千仞冰融進春潭水。

手臂環著脖頸,氣息應著氣息。

情到濃時,一只手抓過來,穿進顏端胸前衣襟,向內探去。

就算不懂世事如那棵夜柳,此刻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月轉星移,天旋地轉間,兩人與大地平行,滾抱在一起。

伸出的手,在夜色中抓了個空,吃痛掙紮間,隨著夜風插進輕蕩青草叢。青草連通著大地血脈,帶著渴求與悸動,無邊無垠地向外蔓延開去。

月輝如清透薄紗,輕柔罩下來,蓋住躁動的大地,也蓋住那雙被牢牢鉗住、推至頭頂的纖細手腕。

鬥篷上的墨同塵平躺在那裏,隨著對方動作蜷動身體。下巴高擡,頭抵草地,耳中早分不清風聲、草聲、呼吸聲、衣衫窸窣聲。

胸膛起伏間,墨同塵脖頸則越仰越高,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滯於那上下滾動的喉結。

這是無聲的呼喚。

心照不宣,顏端屏住呼吸,俯下身來,咬了上去,小心翼翼又結結實實回應著這個期待。

也許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任何一點輕微刺激都變得異常敏感。觸覺,不知不覺中也被放大到了極致。

唇齒觸碰的一刻,身下人痛得戰栗起來。一聲嬌嗔隨著顏端控在口中的喉結,細細溢出來。

是的,同夢境中的場景一模一樣,顏端精準控制著節奏,就連這聲喘息的高低,都在他意料之中。

墨同塵承應著。

覆在身體上的那雙覆著薄繭的手掌,加上晃動於眼前的衣衫中、傳來的那陣陣熟悉的木質香味,早已讓墨同塵不知今夕何夕,更辨不出這是淇州的郊野,還是當年邶州的崖坡草地。

水到渠成,他將手探向他腰間束帶。

意-亂-情-迷時,滾落身側的那只草籠,忽地被蹬開,螢火蟲如流星,紛紛飛散而去。

“阿端……抱歉籠子翻了……”墨同塵眼神迷醉,只剩氣聲,“我再給你編一只……還像從前那樣……從前你最喜歡捉蟈蟈……”

阿端?籠子?像從前一般?

天地震蕩,這幾句話摻雜著蒼白月輝,如一盆冰水,驟然澆到顏端頭頂。將正沸騰的欲焰火海,瞬間撲滅、冰封。

顏端忽然明白,為何每次見面墨同塵看自己的眼神都那樣難解,為何每次交談,他的話語像是同自己講,又像是同遙遠的某個人在說。

現在一切有了解。對方的故意挑逗,對方的有意親近,不過是……不過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他的一個寄托,借以懷念那個他曾經送過籠子之人。

此時此刻,他還喚著那個人的名字。他想親吻的、他想親近的,從始至終都是那個人。自己只不過是與那人有著相同名字的一個替身。自己只是別人的一個幻影,是盛著別人回憶的一具軀殼而已。

僅此而已。

當然自己完全可以裝作沒有聽見,陪他繼續假裝下去,假裝自己就是那個人,與他同赴這場雲雨又有何難?

可雲雨之後呢?自己這個冒牌軀殼能撐多久?就算他墨同塵願意將這場戲一直做下去,自己又是否甘心?

顏端停了手上動作。還好,沒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還好,尚來得及。

他避開對方眼睛,咬緊牙關,極力控制發抖的手,給身下人整理著弄亂的衣衫,還有那條被解下的腰間束帶。

夜風帶著刺,劃過顏端耳垂,他緩緩從墨同塵身上退下來。

“墨公子,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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