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份稿子

1.

維塔利似乎很喜歡給寵物起食物的名字，包括他第一次碰見卡爾的時候，給它取了一個叫做山楂的名字。

而且是用中文喊的。

2.

與之相應的，洋房外面的那群烏鴉也有著它們的名字。

“這只是甜椒，這只是青椒，這只是山椒，這只是胡椒……”維塔利趴在三樓的陽臺上，給愛倫·坡一個一個指了出來。

3.

愛倫·坡聽到這裏，只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中文詞語之間的區別了。

他深思了一下，發現自己也快認不出這群烏鴉之間的區別了。

天下辣椒一般辣，天下烏鴉一般黑。

4.

“所以……為什麽要給烏鴉取這些名字。”愛倫·坡問道。

作為回答，維塔利露出了一個真情實意的微笑。

“因為哪天它們要是真的吵到我睡覺了，我就直接抓住其中的一個辣椒當晚飯吃。”

5.

伴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動都不動的烏鴉往裏面縮了點，快要下山的太陽也往西邊挪了點，愛倫·坡也……愛倫·坡不為所動。

因為喝過編輯先生做過的鴿子湯的人就是這麽一身正氣。

6.

其實都清楚維塔利的這番話是說著玩的。

實際上，他並沒有掌握解剖這項技能，連買肉的時候都是辛苦攤主替自己切好一切，再專門送到這邊來。

不過也有刀工很差的原因在。

7.

吃過晚飯之後，愛倫·坡坐在庭院的圓桌旁看書，身邊的維塔利則是在整理手寫文稿。

運動了一天的卡爾此時有些發困，正懶洋洋地窩在他們腳邊的草地上。

一只體型碩大，但是姿態格外優美的黑貓突然從灰白墻角的陰影中鉆了出來。

它的毛發都是柔順的黑色，唯獨胸口有塊橢圓形的白色印記，像是眼珠，又像是絞刑架。

而在它的身後，貓形的浮雕開始消散在墻面的四角。

8.

看到黑貓的身影，二人對視了一眼，很快都站了起來。

他們輕輕地繞過打瞌睡的卡爾，維塔利快步走過去，而愛倫·坡慢悠悠跟在他的身後。

9.

“晚上好呀，芝麻糊！”維塔利蹲下來，避開了脖子上的斷繩，溫柔地撫摸著它。

稍晚一些走來的愛倫·坡依舊是站著的樣子，打招呼的聲音不疾不徐，“啊...普魯托，好久不見。”

“喵……喵。”黑貓乖巧地抖抖耳朵，先後應了兩聲。

10.

在寵物名字這點上，維塔利第一次聽到愛倫·坡對卡爾的介紹後，便很爽快地把山楂的中文名換成了卡爾的英文名。

但是關於眼前的這只黑貓，他們兩人一直都是各喊各的稱謂，完全沒有人主動統一過對它的稱謂。

格外通人性的黑貓也都會各自回應他們。

因為維塔利認識這只黑貓的時間比愛倫·坡要早很多，而愛倫·坡說中文也真的很奇怪。

10.

普魯托，或者說是芝麻糊，其實早就死掉了，而且是被吊死的。

愛倫·坡知道這一點，他看得見普魯托少了一只眼睛，也清楚它的死因正是被人惡意地吊在了樹上。

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已經無影無蹤，只留下亡魂徘徊於此。

他們如今身處的洋館經歷過崩塌，經歷過火災，但仍滿目瘡痍地站在了此處，收留著無家可歸的亡魂，也等候著某個能夠發現真相的人。

11.

年幼的愛倫·坡也曾在這處洋館迷路過。

那時候，他在這些比自己還高出不少的木叢中不斷地走著，幾乎要走到精疲力盡的地步。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幾聲模糊斷續的聲音從身前響了起來，聽起來就像小孩子的哭喊一樣尖銳。

12.

也正是因為這道尖銳的聲音，昏昏沈沈的愛倫·坡強打起了自己的精神。

他喘了口氣，走過去扒開草叢，看見了一只吊在樹上的，保持著死亡慘狀的黑貓。

——和它身後的巨大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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