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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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霜
淩恒有點訝異，下意識問:“那時候你才多大，直接就用你爸爸的皮帶嗎？”
葉星奕不假思索地點頭，也沒覺得哪裏有問題:“我從小就挺抗揍，皮實。”
他晦澀道:“我媽揍我歸揍我，但對我也是沒話說的好，不比我爸，根本就懶得管我，隨便我野蠻生長，只要活著就行。”
少年頂了頂腮:“但我好像也沒長歪，也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了。”
淩恒給他揉屁股的手沒停，勾唇:“不僅沒長歪，還品學兼優。”
提到這個葉星奕就來勁了，他道:“我是沒少挨揍，但原則性的問題真的從來沒有犯過，我媽管我也嚴。”
淩恒柔聲:“你媽媽很愛你。”
如果不挨打的話，葉星奕趴在淩恒腿上還是很舒服的，也很安心，思緒被拉得無限長:“把我養到這麽大，她真的很不容易，我才兩三歲大的時候，我爸那邊的親戚都特別不待見她，覺得她是農村來的，沒讀過書。”
葉星奕眼眶濕潤:“我媽媽真的很好，可惜你們沒機會見面了。”
淩恒掩下情緒，覆雜道:“沒關系，我已經能感受到她有多好了。”
葉星奕低聲:“我一直都覺得她還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
再度提及梁穎，葉星奕已經比剛開始那兩年釋然一些。他沒有歇斯底裏，反而回過頭來安慰淩恒，笑著道:“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自己還沒小時候抗揍了。”
淩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怪我下手太重麽？”
葉星奕搖了搖頭:“也不是，可能還是我沒小時候那麽能折騰了。”
淩恒笑，意有所指:“你現在也還是挺鬧騰的，估計是長大了，臉皮變薄知道羞了。”
又在腌臜自己，葉星奕終於繞回最先的話題:“我周一真的不能請假嗎？”
淩恒也無奈:“已經答應郭老師了，後天一早提著你的腦袋去見他。”
葉星奕哭喪著臉:“……”
話是這麽說，可真的臨了周一早上，淩恒做好早餐後已經進來喊過兩遍了，小家夥卻依舊縮在被子裏不肯起。
他將大半張臉都埋在溫暖柔軟的羊羔絨裏，只露出眉眼，氤氳地望著淩恒，什麽也不說。
淩恒抱臂站在床邊，嘆了口氣:“又來這套，又撒嬌。”
葉星奕依舊不作聲，只眼巴巴地望著淩恒。
星星不明所以，輕快地跳上床，葉星奕又悄摸伸出手，將弟弟一並抱進被子裏裹著，一人一狗縮在一塊，都睜著眼看淩恒。
僵持五秒，淩恒率先放棄這場對峙，擺了擺手，只能占點口頭便宜:“……寵得沒樣了。”
葉星奕眨了眨眼，他哥嘆了口氣:“算了，身上還有傷，今天想不去學校就不去吧，但在家好好休息，哪都不準去，外面天寒地凍的，答應我，能做到嗎？”
葉星奕得逞後用右手揉了揉眼睛，終於出聲:“能。”
“睡吧，不吵你了，”淩恒又嘆了口氣，“早飯我放在微波爐裏，自己醒了記得熱一下再吃。”
這兩個小家夥，實在是慣得沒數了。
淩恒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是這麽沒有底線，罷了。他自我安慰道，冬天天冷，小東西屁股還疼得厲害，期末考試也已經結束了，逃一天學就逃一天學吧。
從臥室出來，他默默將還冒著熱氣的餛飩送進微波爐裏，忍不住勾唇。
葉星奕本來就是起床困難戶，即便是在夏天，每天早上起床也很困難，更別提現在深冬，晨起室外最低能達到零下四五度。
每每鬧鐘響起，無論前一天晚上是幾點睡的，葉星奕都一臉要死不活，洗漱時杵在洗手臺前就能睡著。
淩恒不免心軟，算了，反正今天去了也是講評考卷，小家夥睜不開眼時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
淩恒不承認自己是被葉星奕萌到了，兀自找好借口，縱著小孩逃學的負罪感總算減輕了些。
臥室門沒關嚴實，星星邁著四條狗腿擠出來，湊到淩恒腳邊用頭拱了拱。
怕星星害怕，小狗崽子的窩一直都放在臥室，從來沒挪過地方，故而淩恒很少關臥室門，即使偶爾需要關，也總會給小家夥留道縫，方便它在家裏來去自如。
淩恒將餛飩妥善放進微波爐裏，笑著抱起星星，親昵地捏了捏它的狗耳朵，寵道:“還是我們星星乖，都跟我出去溜過一趟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本該癱在床上睡得香甜的那個小東西突然出現，站在自己面前，道:“我也很乖，你不許踩一捧一，沒有素質。”
淩恒挑眉:“剛給你批了假，現在就嫌我沒素質？”
葉星奕困得眼都睜不開，摸索著進了洗手間，舉起兩根手指:“這是兩碼事。”
淩恒原以為小東西是起來解手，待會再回去睡回籠覺，直到聽見他越來越含糊的說話聲，才反應過來，又繞回洗手間:“不睡了？”
葉星奕眼依舊閉著，電動牙刷忘記充，已經徹底沒電宕機了。
他嫌手動刷不夠速度，大力捅著嘴:“不睡了，上課去，我是好學生。”
“沒說你不是，”淩恒看著他這動靜就頭疼，“慢點刷，時間還早。”
他認命般拉開微波爐，將才放進去的早飯又端回餐桌上，掩著笑:“小祖宗。”
淩恒正準備回臥室拿葉星奕的書包，就聽洗手間傳來一聲驚呼——
淩恒眉心直跳，連忙大步過去。
葉星奕手上抓著的電動牙刷刷頭浸著血色，他下意識張開嘴，舌尖猩紅一片。
少年才醒沒多久，困迷糊了，楞楞地站在鏡子前，唇齒間全是血，混著泡沫，猙獰可怖。
這一大清早就折騰得見了血，淩恒真是不知該拿這小東西怎麽辦，就在眼皮底下都能闖禍不斷。
葉星奕下意識就想漱口，舉起牙杯，淩恒卻先一步攔住，將他牙杯裏的冷水全部倒掉:“等我下，別動。”
他飛速回廚房，接了一杯純凈水後，兌了三分之一勺食用鹽進去，反覆攪勻。
淩恒端著牙杯回來，遞給葉星奕，無奈:“慢點漱口，別再嗆著。”
葉星奕方才刷牙太急，一個遛神的功夫，就咬到了唇間嫩肉，生生撕扯下來一塊皮。
他疼得渾身一顫，等稍微吐掉嘴裏的牙膏和泡沫後，淩恒掰過小家夥的臉，俯身捏了捏他下巴旁邊兩團軟肉:“嘴張開，讓我看看。”
葉星奕這會是真的清醒了，看著他哥一臉關切，下意識就含糊不清道:“……錯了，不要打我。”
這小家夥就差把屁股捂住了，淩恒心裏一疼，以為是自己嚇到小孩了，緩了緩神情，將聲音放到最柔:“不打你，讓哥再好好看看，張嘴，啊——”
葉星奕這才配合，望著淩恒，眼神濕漉漉的，他連臉都沒來得及洗，頭發也亂糟糟的，格外可人。
淩恒嘆了口氣:“牙真夠鋒利的，平時說你是狼崽子，真一點都沒錯。”
他接過葉星奕手裏的牙杯，遞到小孩嘴邊，哄著:“再漱一漱，嘴裏還有泡沫。”
雖然他哥平時也沒少餵他吃過東西，但葉星奕的臉色還是不由得紅了，有些僵硬地含了一口鹽水，緩了兩秒後再度吐出來。
“傷在嘴裏，連創可貼都沒法用，”淩恒的心疼毫不掩飾，猶豫道，“西瓜霜家裏倒是有，但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將牙杯隨意放在洗手臺上，柔聲:“今天在家休息吧，給你一天假。”
葉星奕卻搖了搖頭，忍著疼想去拿洗臉巾:“不用。”
淩恒先一步幫他拿了，又往洗臉盆裏兌好溫水，直接擰了毛巾遞過去，在葉星奕接過之前卻又避開，俯身:“算了，我幫你洗，待會再沒輕沒重又碰到傷口。”
淩恒拿著毛巾，一點一點給葉星奕擦臉，神色和動作不能更溫柔，他卻仍不放心:“這樣可以嗎？會碰到嗎？”
葉星奕犯了錯，乖得不行，點了點頭，淩恒讓他怎樣就怎樣，再不敢作妖。
他哥將毛巾丟回洗臉盆裏，商量:“頭發就這樣吧，反正你也不出去，餓的話就吃點東西再睡。”
葉星奕卻執意:“我要跟你一起去學校。”
淩恒啞然:“平時喊你起床上學死活不情願，怎麽今天就這麽犟呢，就那麽想念學校？”
葉星奕抿唇，差點又碰到嘴裏的創口，他忍著疼，憋了半天也沒尋到合適的借口，只能生硬道:“我好學！”
淩恒無奈:“教室椅子那麽硬，XX又不疼了？”
他是真的有點捉摸不透這半大小子，明明昨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時，還主動鉆進自己懷裏，怎麽問都不說，等逗急了才小聲嚷著說屁股疼。淩恒圈著小東西，給他揉了半宿屁股，耐心好得出奇。
葉星奕非要去學校，淩恒攔也攔不住，最後只能順著他的意思，無奈:“好，你去，讓你去，個小東西，讓你在家休息一天還不樂意了。你坐著吃飯，我給你把頭發梳一下，比星星的窩還亂。”
過往跟淩恒的較量中，總是葉星奕勝得多，這次也沒例外。
他一時得意，忘了齒間的傷，舀了一整只還冒著熱氣薺菜肉餡的大餛飩就往嘴裏送。
淩恒站在葉星奕身後，正給他梳頭發，就聽見調羹掉到瓷碗裏，砰地一聲——他眉心緊蹙，立刻問:“燙到沒有？星奕。”
湯濺得桌子上到處都是，葉星奕衣服上也有不少，他瞬間懵了，站起身，無措:“哥……”
淩恒只在意:“燙到沒有？說話。”
少年立刻搖頭，這一會功夫給淩恒整了兩波大的，以為他肯定要發火了，挨打已是必然。
卻不想，淩恒只是無奈，改了主意:“沒燙到就行，待會吃完飯去換一件校服。冒冒失失的，真把你一個人留在家我還不放心。”
葉星奕手背上濺著湯，但好在面積不大，只有幾滴而已。
他還怔在原地，連手都不記得擦。
淩恒無奈，將梳子放在一旁，抽了紙巾直接撈過小孩的爪子，溫柔擦拭起來:“說了不揍你，沒燙到就行。”
調羹正好磕在碗邊，又恰巧都是陶瓷質地，很不耐碰，湯頂浮著幾塊微小的碎渣。
吃是不能吃了，淩恒晨起特意用紫菜蝦皮湯煮的餛飩毀於一旦，葉星奕內疚地站在桌前:“……對不起，哥。”
淩恒一句怨言沒有，騰出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行了，多大點事，自己去把衣服換了，待會路上再給你買點帶著吃。”
他利落地將桌上的殘局收拾了，怕星星碰到，拿抹布裹著碗邊端到廚房，見葉星奕還杵在原地，笑得寵溺:“聽話，快去。”
等葉星奕將弄臟沾了油漬的校服換下來，淩恒直接接過，轉身放進洗手間的盆裏。
他見小崽子依舊神色懨懨，安慰道:“回來用洗潔精一揉就行了，很好洗的，真沒事。”
葉星奕抿唇，默默跟在淩恒身邊，他哥還是有點猶豫:“早上趁你沒醒，已經給你上過藥了，我看屁股還是有點腫，你要不還是老實在家待一天？”
葉星奕搖頭，自顧自背了書包站在玄關。
他剛想彎腰換鞋，牽扯到身後的傷，疼得一顫，手都在微微抖著。
淩恒不忍，兩步走過去:“你扶著鞋櫃站好，聽話。”
他俯身蹲在葉星奕面前，眼裏除了無奈外更多都是寵溺:“不能喊我嗎？就愛逞強。”
葉星奕單肩背著書包，腰部以下僵硬到不行:“……謝謝哥。”
小家夥腳上的這雙運動鞋也是淩恒入冬後才給他買的，後邊已經磨破了些。
葉星奕平時鬧騰，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根本安靜不了一刻，在心愛的人面前更是喜歡表現，在室外地上路滑有他哥管著倒還好，一進教學樓就總無法無天，十幾級臺階三兩步就竄上去了，皮得不行，也更廢鞋些。
淩恒什麽都沒說，只攥著少年纖細而有力的腳踝，細致地幫他把鞋穿好，寵得不行:“乖。”
葉星奕最後還是跟著他哥一塊出了門，淩恒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一根肉腸、一個茶葉蛋和一杯豆漿，問:“餓不餓？現在吃還是待會去學校了再吃？”
葉星奕懵了一早上，還沒顧得上答話，他哥又道:“算了，等去學校再吃吧，不然吃一肚子風進去，待會胃要不舒服。”
葉星奕想去接，可淩恒卻避開，一手拎著自己的包，一手拎著好幾個熱氣騰騰的塑料袋，只道:“我來拿，你看著路。”
學校離家總共一公裏路都不到，又趕著早上走讀學生和老師出出進進，校門口總得堵一會，還得格外小心避開視野盲區，淩恒一向不習慣開車，今天卻是有點後悔了:“早知道還是該開車的，走路有點勉強吧？”
清晨還是冷的，太陽照在身上一點暖意也沒有。
葉星奕將半張臉都縮在茶墨黑色的圍巾裏，悶聲:“已經不疼了。”
淩恒身為班主任，要管一個班大大小小近五十個孩子，每天雷打不動至少早到半個小時。
他直接跟著葉星奕先去了教室，等進了門才將肩上的黑色書包遞給小家夥，連帶早飯一起。
淩恒實在騰不出手:“看看冷了沒？要是冷了就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
學校還算人性，冬天晨跑取消了，高二七點半才開始正式上早讀。
這會離六點半都還差幾分鐘，教室裏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淩恒直接在講臺前坐下，將包隨意放在桌上，看了時間差不多，直接給簡泊撥過去，點開外放:“起了沒？”
那頭接得很快，簡泊用勺子攪了攪可可粉，端過去:“昨晚才跟你說過我今天早上七點半有手術，什麽記性？坐這茶都喝一杯了，小心燙。”
最後這一句話是沖著誰說不言而喻，淩恒是在接電話，可視線卻一直落在葉星奕身上，他挑眉:“才這麽早，雲驍也跟你一起去山奈了？”
簡泊話裏都充滿著欣慰，還忍不住嘚瑟:“那當然，我開著免提呢，雲驍可比星奕乖，不僅不賴床，每天早上醒得比我還早，我有時候起來早飯都已經做好了，唉，不過我前天還訓了雲驍，說不讓他動煤氣，小家夥不聽，偏偏要偷摸著給我做早飯，愁啊。”
那頭果然傳來一聲輕喚，簡泊被寧雲驍飽含求饒意味的一句哥喊得渾身通透，連帶著早起工作都沒那麽難熬了。
他又連忙找補，話裏都是笑意:“我們家小孩臉皮太薄，不跟你扯了。”
“也就雲驍慣你，”淩恒沒眼看，“我免提也開著呢，你的詆毀星奕都聽到了。”
簡泊滿不在意:“聽到就聽到，反正平時當他面我也沒少詆毀。”
他隔著電話故意道:“今天周一，你們卷子改完沒？這小崽子期末考得怎麽樣啊？你得再好好尋思尋思我上回吃火鍋時候說的，要求太寬松真不行。”
葉星奕本來捧著還溫熱的早飯吃得正香，只豎著耳朵在聽這邊，聞言，他舉著包子的手一頓，盯著從豁口裏露出來的雪菜餡瞅。
淩恒怎麽會不了解簡泊，將葉星奕的反應盡收眼底，笑著道:“你就逗他吧，不跟你瞎扯了，說正事，小家夥早上刷牙的時候把嘴唇咬破了，出了挺多血，不碰都疼，西瓜霜能用嗎？”
簡泊一頓，語氣果然嚴肅了很多:“刷牙時候咬到的？嘴唇裏面嗎？”
淩恒解釋說:“對，裏面，我不敢瞎給他用藥。”
簡泊認真道:“西瓜霜可以，然後你再買點維C含片，直接碾成粉，拿棉簽給他塗在創口，一天塗三次，能好得快點，不然總碰到會疼，記住辛辣刺激的不要吃啊！”
淩恒手機開著外放，已經退出通話界面，點開外賣軟件了，他道:“多謝。”
等買好藥，淩恒掛了簡泊電話，擡頭望向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埋頭啃香腸的葉星奕。
他想到什麽，索性起身，直接坐在葉星奕旁邊的課桌上，長腿一伸，笑著道:“我算是知道你今天為什麽非要跟著我來學校了。”
少年小口小口咬著香腸，竭力掩飾:“……什麽？”
淩恒勾唇，步步緊逼:“知道我今天要分析生物考卷，不想錯過我表揚你的高光時刻，說得沒錯吧？”
葉星奕洩氣:“……”
他耳朵霎時就紅了，被戳破心思後還嘴硬:“我沒有……”
淩恒眼裏盡是不折不扣的寵溺，兀自給小朋友找好臺階:“我們星奕考得這麽好，本來就應該被誇。”
淩恒忍笑:“但在這之前，你得先跟我去郭博老師那一趟。”
葉星奕:“……哦。”
躲也躲不過，他起身就想走，淩恒卻一擡下巴，拿了桌上的茶葉蛋隔著袋子剝起來:“先把早飯吃了，郭老師這個點還在泡茶呢。”
葉星奕好不容易生物考好一趟，還難得考到這麽高，他辛苦藏了一早上的心思全部被淩恒直接驟然揭開，臉上的紅暈根本褪不下去半分。
所以當他跟著淩恒去找郭博，老頭看著他這幅神情，只當小兔崽子是被淩恒提前狠狠訓過了，心裏的火瞬間減輕大半，他問:“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葉星奕一個字也懶得解釋，乖順道:“我錯了，對不起您，下學期開學考默寫一定不再扣分。”
郭博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幹不了多少年就要退休，對著學生卻依舊十分執拗。
他倒是沒想到年級裏出了名的小刺頭會這麽聽話，有些訝異:“嗯，淩老師既然已經訓過你了，那我就不再多說，知道錯就好，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下次不許再犯。”
葉星奕渾水摸魚，沒費什麽勁就過了老頭這關，低著頭，乖巧地“哦”了一聲。
淩恒站在他旁邊，眼裏含笑，沒戳穿:“給郭老師添麻煩了。”
郭博擺了擺手，撚了一撮頭上的白發:“淩老師也辛苦，班上四十多個孩子，什麽都要你管。”
淩恒溫聲道:“應該的，本職工作。”
他在葉星奕腦袋上揉了揉:“星奕，給郭老師道歉。”
小狼崽子再認真不過，還朝著郭博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畢恭畢敬:“郭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他雖然平時語文課都忙著在寫別科作業，可也能感受到老頭有多負責，道歉完全是真心實意，一點假都沒摻。
尊師重道是梁穎送葉星奕上小學第一天起就開始反覆強調的，少年至今未忘分毫。
學校裏光一個年級學生就有上千人，教職工更是數量龐大。
很多時候在路上遇到不認識沒教過自己的老師，小狼崽子也會主動打招呼問好。
淩恒眼裏的溫柔傾瀉而下，低頭勾唇，站在一旁。
郭博也不是真的完全老古板，只要學生態度端正，還是可以原諒的。
他擺了擺手，通情達理道:“行了，去吧。”
葉星奕仍然沒動，側過頭望著淩恒。
他哥含笑，溫聲道:“先回教室吧，我待會過來。”
少年又看了淩恒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等出了辦公室，葉星奕還是沒忍住，隔著門上的玻璃框又望了兩眼，他哥正側著身體在跟郭博說些什麽，神色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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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星奕不假思索地點頭，也沒覺得哪裏有問題:“我從小就挺抗揍，皮實。”
他晦澀道:“我媽揍我歸揍我，但對我也是沒話說的好，不比我爸，根本就懶得管我，隨便我野蠻生長，只要活著就行。”
少年頂了頂腮:“但我好像也沒長歪，也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了。”
淩恒給他揉屁股的手沒停，勾唇:“不僅沒長歪，還品學兼優。”
提到這個葉星奕就來勁了，他道:“我是沒少挨揍，但原則性的問題真的從來沒有犯過，我媽管我也嚴。”
淩恒柔聲:“你媽媽很愛你。”
如果不挨打的話，葉星奕趴在淩恒腿上還是很舒服的，也很安心，思緒被拉得無限長:“把我養到這麽大，她真的很不容易，我才兩三歲大的時候，我爸那邊的親戚都特別不待見她，覺得她是農村來的，沒讀過書。”
葉星奕眼眶濕潤:“我媽媽真的很好，可惜你們沒機會見面了。”
淩恒掩下情緒，覆雜道:“沒關系，我已經能感受到她有多好了。”
葉星奕低聲:“我一直都覺得她還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
再度提及梁穎，葉星奕已經比剛開始那兩年釋然一些。他沒有歇斯底裏，反而回過頭來安慰淩恒，笑著道:“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自己還沒小時候抗揍了。”
淩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怪我下手太重麽？”
葉星奕搖了搖頭:“也不是，可能還是我沒小時候那麽能折騰了。”
淩恒笑，意有所指:“你現在也還是挺鬧騰的，估計是長大了，臉皮變薄知道羞了。”
又在腌臜自己，葉星奕終於繞回最先的話題:“我周一真的不能請假嗎？”
淩恒也無奈:“已經答應郭老師了，後天一早提著你的腦袋去見他。”
葉星奕哭喪著臉:“……”
話是這麽說，可真的臨了周一早上，淩恒做好早餐後已經進來喊過兩遍了，小家夥卻依舊縮在被子裏不肯起。
他將大半張臉都埋在溫暖柔軟的羊羔絨裏，只露出眉眼，氤氳地望著淩恒，什麽也不說。
淩恒抱臂站在床邊，嘆了口氣:“又來這套，又撒嬌。”
葉星奕依舊不作聲，只眼巴巴地望著淩恒。
星星不明所以，輕快地跳上床，葉星奕又悄摸伸出手，將弟弟一並抱進被子裏裹著，一人一狗縮在一塊，都睜著眼看淩恒。
僵持五秒，淩恒率先放棄這場對峙，擺了擺手，只能占點口頭便宜:“……寵得沒樣了。”
葉星奕眨了眨眼，他哥嘆了口氣:“算了，身上還有傷，今天想不去學校就不去吧，但在家好好休息，哪都不準去，外面天寒地凍的，答應我，能做到嗎？”
葉星奕得逞後用右手揉了揉眼睛，終於出聲:“能。”
“睡吧，不吵你了，”淩恒又嘆了口氣，“早飯我放在微波爐裏，自己醒了記得熱一下再吃。”
這兩個小家夥，實在是慣得沒數了。
淩恒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是這麽沒有底線，罷了。他自我安慰道，冬天天冷，小東西屁股還疼得厲害，期末考試也已經結束了，逃一天學就逃一天學吧。
從臥室出來，他默默將還冒著熱氣的餛飩送進微波爐裏，忍不住勾唇。
葉星奕本來就是起床困難戶，即便是在夏天，每天早上起床也很困難，更別提現在深冬，晨起室外最低能達到零下四五度。
每每鬧鐘響起，無論前一天晚上是幾點睡的，葉星奕都一臉要死不活，洗漱時杵在洗手臺前就能睡著。
淩恒不免心軟，算了，反正今天去了也是講評考卷，小家夥睜不開眼時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
淩恒不承認自己是被葉星奕萌到了，兀自找好借口，縱著小孩逃學的負罪感總算減輕了些。
臥室門沒關嚴實，星星邁著四條狗腿擠出來，湊到淩恒腳邊用頭拱了拱。
怕星星害怕，小狗崽子的窩一直都放在臥室，從來沒挪過地方，故而淩恒很少關臥室門，即使偶爾需要關，也總會給小家夥留道縫，方便它在家裏來去自如。
淩恒將餛飩妥善放進微波爐裏，笑著抱起星星，親昵地捏了捏它的狗耳朵，寵道:“還是我們星星乖，都跟我出去溜過一趟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本該癱在床上睡得香甜的那個小東西突然出現，站在自己面前，道:“我也很乖，你不許踩一捧一，沒有素質。”
淩恒挑眉:“剛給你批了假，現在就嫌我沒素質？”
葉星奕困得眼都睜不開，摸索著進了洗手間，舉起兩根手指:“這是兩碼事。”
淩恒原以為小東西是起來解手，待會再回去睡回籠覺，直到聽見他越來越含糊的說話聲，才反應過來，又繞回洗手間:“不睡了？”
葉星奕眼依舊閉著，電動牙刷忘記充，已經徹底沒電宕機了。
他嫌手動刷不夠速度，大力捅著嘴:“不睡了，上課去，我是好學生。”
“沒說你不是，”淩恒看著他這動靜就頭疼，“慢點刷，時間還早。”
他認命般拉開微波爐，將才放進去的早飯又端回餐桌上，掩著笑:“小祖宗。”
淩恒正準備回臥室拿葉星奕的書包，就聽洗手間傳來一聲驚呼——
淩恒眉心直跳，連忙大步過去。
葉星奕手上抓著的電動牙刷刷頭浸著血色，他下意識張開嘴，舌尖猩紅一片。
少年才醒沒多久，困迷糊了，楞楞地站在鏡子前，唇齒間全是血，混著泡沫，猙獰可怖。
這一大清早就折騰得見了血，淩恒真是不知該拿這小東西怎麽辦，就在眼皮底下都能闖禍不斷。
葉星奕下意識就想漱口，舉起牙杯，淩恒卻先一步攔住，將他牙杯裏的冷水全部倒掉:“等我下，別動。”
他飛速回廚房，接了一杯純凈水後，兌了三分之一勺食用鹽進去，反覆攪勻。
淩恒端著牙杯回來，遞給葉星奕，無奈:“慢點漱口，別再嗆著。”
葉星奕方才刷牙太急，一個遛神的功夫，就咬到了唇間嫩肉，生生撕扯下來一塊皮。
他疼得渾身一顫，等稍微吐掉嘴裏的牙膏和泡沫後，淩恒掰過小家夥的臉，俯身捏了捏他下巴旁邊兩團軟肉:“嘴張開，讓我看看。”
葉星奕這會是真的清醒了，看著他哥一臉關切，下意識就含糊不清道:“……錯了，不要打我。”
這小家夥就差把屁股捂住了，淩恒心裏一疼，以為是自己嚇到小孩了，緩了緩神情，將聲音放到最柔:“不打你，讓哥再好好看看，張嘴，啊——”
葉星奕這才配合，望著淩恒，眼神濕漉漉的，他連臉都沒來得及洗，頭發也亂糟糟的，格外可人。
淩恒嘆了口氣:“牙真夠鋒利的，平時說你是狼崽子，真一點都沒錯。”
他接過葉星奕手裏的牙杯，遞到小孩嘴邊，哄著:“再漱一漱，嘴裏還有泡沫。”
雖然他哥平時也沒少餵他吃過東西，但葉星奕的臉色還是不由得紅了，有些僵硬地含了一口鹽水，緩了兩秒後再度吐出來。
“傷在嘴裏，連創可貼都沒法用，”淩恒的心疼毫不掩飾，猶豫道，“西瓜霜家裏倒是有，但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將牙杯隨意放在洗手臺上，柔聲:“今天在家休息吧，給你一天假。”
葉星奕卻搖了搖頭，忍著疼想去拿洗臉巾:“不用。”
淩恒先一步幫他拿了，又往洗臉盆裏兌好溫水，直接擰了毛巾遞過去，在葉星奕接過之前卻又避開，俯身:“算了，我幫你洗，待會再沒輕沒重又碰到傷口。”
淩恒拿著毛巾，一點一點給葉星奕擦臉，神色和動作不能更溫柔，他卻仍不放心:“這樣可以嗎？會碰到嗎？”
葉星奕犯了錯，乖得不行，點了點頭，淩恒讓他怎樣就怎樣，再不敢作妖。
他哥將毛巾丟回洗臉盆裏，商量:“頭發就這樣吧，反正你也不出去，餓的話就吃點東西再睡。”
葉星奕卻執意:“我要跟你一起去學校。”
淩恒啞然:“平時喊你起床上學死活不情願，怎麽今天就這麽犟呢，就那麽想念學校？”
葉星奕抿唇，差點又碰到嘴裏的創口，他忍著疼，憋了半天也沒尋到合適的借口，只能生硬道:“我好學！”
淩恒無奈:“教室椅子那麽硬，XX又不疼了？”
他是真的有點捉摸不透這半大小子，明明昨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時，還主動鉆進自己懷裏，怎麽問都不說，等逗急了才小聲嚷著說屁股疼。淩恒圈著小東西，給他揉了半宿屁股，耐心好得出奇。
葉星奕非要去學校，淩恒攔也攔不住，最後只能順著他的意思，無奈:“好，你去，讓你去，個小東西，讓你在家休息一天還不樂意了。你坐著吃飯，我給你把頭發梳一下，比星星的窩還亂。”
過往跟淩恒的較量中，總是葉星奕勝得多，這次也沒例外。
他一時得意，忘了齒間的傷，舀了一整只還冒著熱氣薺菜肉餡的大餛飩就往嘴裏送。
淩恒站在葉星奕身後，正給他梳頭發，就聽見調羹掉到瓷碗裏，砰地一聲——他眉心緊蹙，立刻問:“燙到沒有？星奕。”
湯濺得桌子上到處都是，葉星奕衣服上也有不少，他瞬間懵了，站起身，無措:“哥……”
淩恒只在意:“燙到沒有？說話。”
少年立刻搖頭，這一會功夫給淩恒整了兩波大的，以為他肯定要發火了，挨打已是必然。
卻不想，淩恒只是無奈，改了主意:“沒燙到就行，待會吃完飯去換一件校服。冒冒失失的，真把你一個人留在家我還不放心。”
葉星奕手背上濺著湯，但好在面積不大，只有幾滴而已。
他還怔在原地，連手都不記得擦。
淩恒無奈，將梳子放在一旁，抽了紙巾直接撈過小孩的爪子，溫柔擦拭起來:“說了不揍你，沒燙到就行。”
調羹正好磕在碗邊，又恰巧都是陶瓷質地，很不耐碰，湯頂浮著幾塊微小的碎渣。
吃是不能吃了，淩恒晨起特意用紫菜蝦皮湯煮的餛飩毀於一旦，葉星奕內疚地站在桌前:“……對不起，哥。”
淩恒一句怨言沒有，騰出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行了，多大點事，自己去把衣服換了，待會路上再給你買點帶著吃。”
他利落地將桌上的殘局收拾了，怕星星碰到，拿抹布裹著碗邊端到廚房，見葉星奕還杵在原地，笑得寵溺:“聽話，快去。”
等葉星奕將弄臟沾了油漬的校服換下來，淩恒直接接過，轉身放進洗手間的盆裏。
他見小崽子依舊神色懨懨，安慰道:“回來用洗潔精一揉就行了，很好洗的，真沒事。”
葉星奕抿唇，默默跟在淩恒身邊，他哥還是有點猶豫:“早上趁你沒醒，已經給你上過藥了，我看屁股還是有點腫，你要不還是老實在家待一天？”
葉星奕搖頭，自顧自背了書包站在玄關。
他剛想彎腰換鞋，牽扯到身後的傷，疼得一顫，手都在微微抖著。
淩恒不忍，兩步走過去:“你扶著鞋櫃站好，聽話。”
他俯身蹲在葉星奕面前，眼裏除了無奈外更多都是寵溺:“不能喊我嗎？就愛逞強。”
葉星奕單肩背著書包，腰部以下僵硬到不行:“……謝謝哥。”
小家夥腳上的這雙運動鞋也是淩恒入冬後才給他買的，後邊已經磨破了些。
葉星奕平時鬧騰，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根本安靜不了一刻，在心愛的人面前更是喜歡表現，在室外地上路滑有他哥管著倒還好，一進教學樓就總無法無天，十幾級臺階三兩步就竄上去了，皮得不行，也更廢鞋些。
淩恒什麽都沒說，只攥著少年纖細而有力的腳踝，細致地幫他把鞋穿好，寵得不行:“乖。”
葉星奕最後還是跟著他哥一塊出了門，淩恒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一根肉腸、一個茶葉蛋和一杯豆漿，問:“餓不餓？現在吃還是待會去學校了再吃？”
葉星奕懵了一早上，還沒顧得上答話，他哥又道:“算了，等去學校再吃吧，不然吃一肚子風進去，待會胃要不舒服。”
葉星奕想去接，可淩恒卻避開，一手拎著自己的包，一手拎著好幾個熱氣騰騰的塑料袋，只道:“我來拿，你看著路。”
學校離家總共一公裏路都不到，又趕著早上走讀學生和老師出出進進，校門口總得堵一會，還得格外小心避開視野盲區，淩恒一向不習慣開車，今天卻是有點後悔了:“早知道還是該開車的，走路有點勉強吧？”
清晨還是冷的，太陽照在身上一點暖意也沒有。
葉星奕將半張臉都縮在茶墨黑色的圍巾裏，悶聲:“已經不疼了。”
淩恒身為班主任，要管一個班大大小小近五十個孩子，每天雷打不動至少早到半個小時。
他直接跟著葉星奕先去了教室，等進了門才將肩上的黑色書包遞給小家夥，連帶早飯一起。
淩恒實在騰不出手:“看看冷了沒？要是冷了就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
學校還算人性，冬天晨跑取消了，高二七點半才開始正式上早讀。
這會離六點半都還差幾分鐘，教室裏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淩恒直接在講臺前坐下，將包隨意放在桌上，看了時間差不多，直接給簡泊撥過去，點開外放:“起了沒？”
那頭接得很快，簡泊用勺子攪了攪可可粉，端過去:“昨晚才跟你說過我今天早上七點半有手術，什麽記性？坐這茶都喝一杯了，小心燙。”
最後這一句話是沖著誰說不言而喻，淩恒是在接電話，可視線卻一直落在葉星奕身上，他挑眉:“才這麽早，雲驍也跟你一起去山奈了？”
簡泊話裏都充滿著欣慰，還忍不住嘚瑟:“那當然，我開著免提呢，雲驍可比星奕乖，不僅不賴床，每天早上醒得比我還早，我有時候起來早飯都已經做好了，唉，不過我前天還訓了雲驍，說不讓他動煤氣，小家夥不聽，偏偏要偷摸著給我做早飯，愁啊。”
那頭果然傳來一聲輕喚，簡泊被寧雲驍飽含求饒意味的一句哥喊得渾身通透，連帶著早起工作都沒那麽難熬了。
他又連忙找補，話裏都是笑意:“我們家小孩臉皮太薄，不跟你扯了。”
“也就雲驍慣你，”淩恒沒眼看，“我免提也開著呢，你的詆毀星奕都聽到了。”
簡泊滿不在意:“聽到就聽到，反正平時當他面我也沒少詆毀。”
他隔著電話故意道:“今天周一，你們卷子改完沒？這小崽子期末考得怎麽樣啊？你得再好好尋思尋思我上回吃火鍋時候說的，要求太寬松真不行。”
葉星奕本來捧著還溫熱的早飯吃得正香，只豎著耳朵在聽這邊，聞言，他舉著包子的手一頓，盯著從豁口裏露出來的雪菜餡瞅。
淩恒怎麽會不了解簡泊，將葉星奕的反應盡收眼底，笑著道:“你就逗他吧，不跟你瞎扯了，說正事，小家夥早上刷牙的時候把嘴唇咬破了，出了挺多血，不碰都疼，西瓜霜能用嗎？”
簡泊一頓，語氣果然嚴肅了很多:“刷牙時候咬到的？嘴唇裏面嗎？”
淩恒解釋說:“對，裏面，我不敢瞎給他用藥。”
簡泊認真道:“西瓜霜可以，然後你再買點維C含片，直接碾成粉，拿棉簽給他塗在創口，一天塗三次，能好得快點，不然總碰到會疼，記住辛辣刺激的不要吃啊！”
淩恒手機開著外放，已經退出通話界面，點開外賣軟件了，他道:“多謝。”
等買好藥，淩恒掛了簡泊電話，擡頭望向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埋頭啃香腸的葉星奕。
他想到什麽，索性起身，直接坐在葉星奕旁邊的課桌上，長腿一伸，笑著道:“我算是知道你今天為什麽非要跟著我來學校了。”
少年小口小口咬著香腸，竭力掩飾:“……什麽？”
淩恒勾唇，步步緊逼:“知道我今天要分析生物考卷，不想錯過我表揚你的高光時刻，說得沒錯吧？”
葉星奕洩氣:“……”
他耳朵霎時就紅了，被戳破心思後還嘴硬:“我沒有……”
淩恒眼裏盡是不折不扣的寵溺，兀自給小朋友找好臺階:“我們星奕考得這麽好，本來就應該被誇。”
淩恒忍笑:“但在這之前，你得先跟我去郭博老師那一趟。”
葉星奕:“……哦。”
躲也躲不過，他起身就想走，淩恒卻一擡下巴，拿了桌上的茶葉蛋隔著袋子剝起來:“先把早飯吃了，郭老師這個點還在泡茶呢。”
葉星奕好不容易生物考好一趟，還難得考到這麽高，他辛苦藏了一早上的心思全部被淩恒直接驟然揭開，臉上的紅暈根本褪不下去半分。
所以當他跟著淩恒去找郭博，老頭看著他這幅神情，只當小兔崽子是被淩恒提前狠狠訓過了，心裏的火瞬間減輕大半，他問:“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葉星奕一個字也懶得解釋，乖順道:“我錯了，對不起您，下學期開學考默寫一定不再扣分。”
郭博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幹不了多少年就要退休，對著學生卻依舊十分執拗。
他倒是沒想到年級裏出了名的小刺頭會這麽聽話，有些訝異:“嗯，淩老師既然已經訓過你了，那我就不再多說，知道錯就好，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下次不許再犯。”
葉星奕渾水摸魚，沒費什麽勁就過了老頭這關，低著頭，乖巧地“哦”了一聲。
淩恒站在他旁邊，眼裏含笑，沒戳穿:“給郭老師添麻煩了。”
郭博擺了擺手，撚了一撮頭上的白發:“淩老師也辛苦，班上四十多個孩子，什麽都要你管。”
淩恒溫聲道:“應該的，本職工作。”
他在葉星奕腦袋上揉了揉:“星奕，給郭老師道歉。”
小狼崽子再認真不過，還朝著郭博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畢恭畢敬:“郭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他雖然平時語文課都忙著在寫別科作業，可也能感受到老頭有多負責，道歉完全是真心實意，一點假都沒摻。
尊師重道是梁穎送葉星奕上小學第一天起就開始反覆強調的，少年至今未忘分毫。
學校裏光一個年級學生就有上千人，教職工更是數量龐大。
很多時候在路上遇到不認識沒教過自己的老師，小狼崽子也會主動打招呼問好。
淩恒眼裏的溫柔傾瀉而下，低頭勾唇，站在一旁。
郭博也不是真的完全老古板，只要學生態度端正，還是可以原諒的。
他擺了擺手，通情達理道:“行了，去吧。”
葉星奕仍然沒動，側過頭望著淩恒。
他哥含笑，溫聲道:“先回教室吧，我待會過來。”
少年又看了淩恒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等出了辦公室，葉星奕還是沒忍住，隔著門上的玻璃框又望了兩眼，他哥正側著身體在跟郭博說些什麽，神色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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