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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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恒勉強又艱難地餵了大半杯糖水給葉星奕，把浸濕的紙巾扔進垃圾桶，低聲說：“從莘城轉過來的，今天開學報道第一天。”
葉雲禾嘴角抽搐：“那是應該想不開，怪不得幾天都不吃飯，回頭好好說說他，仗著年輕身體好就胡亂折騰。”
聽到“滴”的一聲，淩恒把溫度計從小崽子腋下拿了出來，輕聲道：“39.8°。”
葉雲禾比了個大拇指：“這小子牛的，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有點本事。”
淩恒問：“要輸液嗎？”
葉雲禾相當幹脆地搖頭，邊往校醫室裏間走，邊說：“直接打退燒針吧，現在輸液對他來說不管用了，熱度再高就成傻子了。”
葉星奕縮在病床上，雙目緊閉。
淩恒無奈：“行吧，麻煩了。”
葉雲禾隔著透明玻璃窗答話：“本職工作，不辛苦。”
她迅速配了藥劑出來，將藥水吸進針管裏，叮囑：“讓他趴著吧，褲子脫了。”
校醫室的單人病床實在太小，地方相當有限，淩恒幹脆把葉星奕按在自己腿上，少年還沒來得及去領校服，只穿了件很素的白色襯衫和一條黑色短褲，幾乎沒有圖案，安安靜靜地趴在自己懷裏，一點聲響也沒有，異常乖巧地挨完了一針。
淩恒完全沒有照顧小崽子的經驗，這會總算松了口氣。
葉雲禾將一次性針管包好丟進醫用垃圾桶，洗了手回來：“淩哥你回去吧，我看著他就行了。”
淩恒倒是沒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你忙你的，我上午沒什麽事，陪他一會。”
葉雲禾從校醫室的小冰箱拿了兩瓶冰可樂出來，遞了一瓶給他：“那喝口水歇一歇。”
校醫室不算近，淩恒抱著人跑了這麽一趟，確實口幹舌燥，接了過來：“謝謝。”
葉雲禾笑了笑：“你自便，我還有點事。”
淩恒解鎖手機，邊瀏覽微信消息邊道：“好。”
葉雲禾坐在辦公桌前，在電腦上搗鼓了半天，憤憤地砸了下右手邊的打印機：“什麽老古董，又卡紙。”
淩恒可樂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快速回了微信，放下手機走過來：“我看看。”
葉雲禾把打印機拍得哐哐響，不滿：“校長真的是，早就說了該換新設備，拖拖拉拉。”
淩恒直接上手檢查，葉雲禾抽了副一次性手套遞過去：“戴上吧，這破玩意兒經常漏油，小心蹭你一手黑，洗都洗不掉。”
淩恒把手套戴上，倒是很有耐心，認真研究琢磨了一會，問：“有鑷子嗎？”
三五分鐘時間，淩恒已經把打印機的整個外殼都給卸了，葉雲禾看得目瞪口呆：“有……有有的。”
她從抽屜裏找了鑷子遞過去，不確定道：“實在修不好就算了，我待會就給校長打電話讓他給我換臺新的。”
淩恒低著頭，神情專註：“我試試。”
葉雲禾其實本來不抱什麽希望，只因面前的人是淩恒，她耐心等在一旁，等著等著又晃到了病床邊，伸手摸了摸葉星奕的額頭：“這小子體質還不錯，熱度下來了點。”
淩恒沒出聲，過了得有好幾分鐘，才把鑷子遞還給葉雲禾。
印有文字的A4紙一張一張吐出來，淩恒摘了手套扔進垃圾桶，他說：“好了，打印頭的蓋帽松了，我給你擰緊了，你先將就用一下應急，有空還是找校長申請臺新的吧。”
葉雲禾確實著急用，滿眼驚艷：“我的天，真的好了，淩哥太厲害了，牛啊。”
她想起什麽似的，有些無奈：“我早就打報告申請了，校長一直不讓換新的，說找人給我修，切，小氣。”
小縣城裏的學校資金確實有限，而且總會有一部分被偷偷摸摸挪用到別的地方，淩恒了然：“下午我幫你跟校長說一聲。”
葉雲禾笑：“謝謝淩哥。”
淩恒覆又坐回椅子上，刻意壓低聲音。
校醫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葉雲禾忙放下手裏的檔案紙，立刻接起來：“校醫室。”
她蹙眉：“好，我馬上過來。”
感受到淩恒的目光，葉雲禾語速飛快，提著醫療箱就往校外跑：“弘毅樓有個學生鼻血流得止不住，我過去看看。”
她跑過去掀起一陣風，因為太著急門都沒來得及關嚴實。
淩恒重新起身，剛離開病床幾步遠，就聽見床上的小崽子哼哼唧唧。
淩恒迅速關上了門，隔絕了室外的一切聲響。
葉星奕方才打針時還乖乖的，一動不動，這會可能是燒迷糊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差點滾下來。
“別亂動！”
淩恒連忙快步走近，接住險些要栽下床的小崽子，把人錮在懷裏：“聽話，星奕。”
小崽子沒睜眼，只是下意識掙紮，呢喃：“媽媽……媽媽……”
淩恒看過葉星奕的檔案資料，母親梁穎那一欄，只簡單標註了兩個字：已逝。
淩恒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只覺得又酸又澀，葉星奕的檔案資料他已經全部看過，對於面前的小崽子還算了解。
葉星奕一直不老實，伸著爪子亂動：“媽媽……我難受。”
淩恒幹脆坐在床邊，把人摟在懷裏，輕拍他的後背安撫。
校醫室裏開著冷空調，淩恒看他縮成一團，又去找了遙控器把溫度擱高。
葉星奕側著睡在病床上，把頭緊貼淩恒，燒得臉色通紅：“冷……”
小崽子委屈又可憐，淩恒打開微信給同事發消息：“楊老師，麻煩你，讓我們班體委去我辦公室跑一趟，拿件我的厚外套送到校醫室，謝謝。”
楊義：“收到。”
體委柳泊寧來得飛速，特地在淩恒櫃子裏挑了件又厚又大的外套，他跑得一頭汗：“給，淩哥。”
淩恒把還沒來得及打開的冰可樂遞給他：“謝謝，辛苦了。”
柳泊寧連連擺手，偏過頭盯著床上的葉星奕看：“淩哥，星奕在發燒嗎？嚴不嚴重啊？要不要去醫院？”
淩恒說：“嗯，葉醫生說他這幾天應該都沒吃飯，跟自己賭氣呢。”
柳泊寧問：“啊？”
淩恒說：“已經打過退燒針了，你安心覆習，嚴重的話我會帶他去醫院看的，回教室吧。”
柳泊寧一怔，隨即道：“哦哦，好。”
他人都快要出校醫室了，卻還是戀戀不舍地往回看，不放心道：“淩哥，你不忙嗎今天，我已經覆習好了，我留下來陪星奕也可以的。”
才認識第一天，星奕倒是喊得挺順口，淩恒挑眉：“不用，你回去吧。”
柳泊寧這才終於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這小子以前進自己辦公室都大大咧咧慣了，經常把門拍得哐哐響，要麽就幹脆忘了關門，今天倒是難得細心，看來小崽子的人緣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
淩恒將自己的厚外套蓋在葉星奕身上，又把椅子拖了過來，坐在旁邊守著他。
一個人從偌大的莘城被丟來琓縣，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大概心裏是很不好受的吧，其實也還是個只有十七歲的小朋友。
淩恒無聲地長舒了口氣，眼裏染上了幾分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心疼。
這兩天葉星奕都沒能好好休息，身邊有人守著，雖然還在發高燒，但他還是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以至於醒來時看到淩恒有些詫異。
淩恒放下手機，湊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不少，你自己感覺怎麽樣？”
葉星奕完全不習慣這樣親昵的舉動，下意識避開：“淩……淩老師……”
自從媽媽去世之後，他再也沒有跟誰有過這樣親密溫馨的接觸了，老爸天天泡在棋牌室打麻將，整天沾得一身煙酒味，還不喜歡洗澡，葉星奕嫌棄他嫌棄得要死，總是躲得遠遠的。
淩恒莞爾：“不讓碰？”
葉星奕點頭也不是，往後縮也不是，怔在原地不作聲。
淩恒沒跟生病的小崽子計較：“問你呢，還難不難受？”
葉星奕扶著床沿坐起來，身上還蓋著淩恒的外套。
淩恒故意逗他，嚴肅道：“完了，真燒傻了，我還是趕緊把你轉到別的班去，別拉低我班級平均分。”
葉星奕沒搭理他的玩笑，反而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讓碰。”
淩恒把蓋在他腿上的駝色外套取下來，披在葉星奕身上，忍著笑：“哦。”
“你一直都在這陪我嗎？”
“嗯。”
葉雲禾已經下班回家了，這會校醫室再沒有別人，葉星奕問：“幾點了？”
小崽子高燒燒了一下午，嗓子嘶啞，淩恒接了杯溫水遞給他，按亮手機：“快七點了。”
葉星奕還不太清醒，拿著紙杯傻傻的：“啊？”
淩恒無奈：“把水喝了，帶你吃飯去。”
葉星奕燒得嗓子冒煙，一口氣把整杯水全都喝了。
淩恒問：“還要嗎？”
葉星奕搖了搖頭，低著頭：“謝謝淩老師，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我自己去食堂吃飯就行了。”
淩恒冷聲道：“哦，連著好幾天不吃飯，我還以為葉少爺要人伺候用餐才行。”
這人怎麽這樣，聽到他守了自己一天，葉星奕本來是很感動的，可誰知話沒說幾句，這人又開始擠兌自己。
葉星奕很想說不要你管，可淩恒確實照顧了自己整整一天，他為數不多的良心讓他實在沒法對著淩恒說這話，幹脆繼續裝啞巴保持沈默了。
淩恒倒不至於跟比他小了整整九歲多的小崽子計較，毫不在意，只道：“這個點去食堂，你只能啃人家吃剩的骨頭了。”
“把外套穿好，剛出了汗別再感冒了。”
葉星奕邊穿衣服，邊默默吐槽：哦，那你去食堂就不用啃骨頭了？
葉星奕一米八一，淩恒比他還高大半個頭，小崽子穿著淩恒的衣服明顯大了整整一圈，袖子長到一直蓋住大半個手背。
夏天天色黑得晚，已經七點多了，校園裏還是亮堂堂的。
路上人挺多，見著淩恒紛紛主動打招呼。
一個看著挺年輕的板寸男笑著問：“淩哥，吃飯沒啊？”
“還沒呢，現在去。”
淩恒其實年紀看著並不大，葉星奕猜他應該只比自己大八九歲，班上學生這麽喊他正常，同事之間還這麽喊就有些奇怪了。
板寸男一眼就瞅見葉星奕，問：“誒，這是你班裏那個新轉過來的學生嗎？我記得這件外套看你穿過。”
淩恒溫和地笑了笑：“嗯，我們班新來的小朋友。”
這人笑得好假，溫潤如玉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換做沒人地方還不知道會怎麽擠兌自己。
葉星奕悄悄翻了個白眼，跟板寸男打招呼：“老師好。”
板寸男笑：“你好你好，我姓劉，教一班物理，以後常見，希望你明天可以給我一個驚喜。”
尋常的開學上課，有什麽好驚不驚喜的，葉星奕燒剛退，腦容量有限，實在顧不上細想，敷衍地帶著姓氏又打了遍招呼：“劉老師好。”
板寸男揮手走遠了，葉星奕偷瞄了眼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這學校老師都什麽審美，剛開學就穿了件鏤空運動背心，脖子上還掛了根長得離譜的狗鏈子。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剛把頭轉回來就撞到了堅硬結實的物體，疼得連忙捂住鼻子：“嘶……”
眼瞅著孩子竟然真的直接往電線桿上撞過去，淩恒滿臉黑線：“能看著點路嗎少爺？餓傻了？”
呵，就知道，一沒別人他就要暴露本性開嘲諷了，葉星奕微笑。
跟著他繞過好幾棟教學樓，葉星奕總算見到了食堂的模樣，他已經餓得快廢了，就差直接倒在地上。
他擡腳就想進去幹飯，卻被淩恒拎著衣領，強行拽走。
葉星奕瞪著他：什麽毛病兒？不讓人吃飯可還行？
淩恒拎著他一直往前又走了兩條小巷子，終於在一個圓形建築前停下。
葉星奕下意識問：“這是教工食堂？”
淩恒一把推開玻璃門：“不然呢？你現在回學生食堂吃泔水也可以。”
葉星奕剛跟著他進門，就聞到了濃濃的飯香味，窗口裏還有很多菜，看到糖醋排條、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酸菜魚、蠔油牛肉……他瞬間什麽脾氣也沒有了，乖巧地跟在淩恒後頭。
淩恒忍笑：“你吃什麽？”
葉星奕還有些靦腆：“都可以。”
小崽子嘴上這麽說，眼神卻已經看直了，淩恒勾起嘴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準確無誤地報出了葉星奕想吃的菜。
教工食堂的打菜師傅手特別穩，一大勺接一大勺，分量頗足。
葉星奕捧著沈甸甸的一大份飯，聞著撲鼻的飯香，只覺得胃都快要掉出來了。
這個點來食堂吃飯的教職工還有很多，淩恒找了張空桌子，示意葉星奕先吃，問他：“喝什麽？”
小崽子努力維持自己不喝飲料的高冷形象：“礦泉水就行。”
淩恒點頭，把筷子遞給他：“吃吧。”
小崽子早就餓得感受不到胃的存在了，卻依舊還是沒動筷子，強忍著饑餓和胃酸等淩恒回來。
淩恒回到餐桌旁時，就看到小崽子望著飯一臉眼巴巴的樣子，笑著說：“說了讓你先吃，不用等我。”
葉星奕沒說話，只是望著他。
淩恒左手拿著一根烤腸，右手除了兩瓶礦泉水以外還拿了一杯鮮榨橙汁。
他坐在葉星奕對面，把烤腸遞給他：“看你挺喜歡吃烤腸，食堂橙汁是鮮榨的，還生著病喝兩口補充維C。”
葉星奕瞬間被撫順了毛，討好地朝淩恒笑了笑，有些狗腿。
這件深藍色的外套，淩恒平時自己穿時更顯成熟，穿在葉星奕身上，反而把人襯得格外乖巧。
教工食堂的空調開得很給力，披著這件厚外套竟然也不熱，小崽子一口香腸，一口飯，再搭配一口橙汁，吃得格外開心，只覺得自己的燒已經完全退了，又可以一拳幹倒四五個小混混了。
看著少年穿著自己的外套，坐在自己對面低頭認真大口大口吃飯，淩恒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又一口，偷偷擋住嘴角寵溺的笑容。
兩位女老師端著餐盤經過，長發及腰的那位笑著喊：“淩老師。”
淩恒轉過身：“晚上好，白老師。”
白槿明明是在跟淩恒打招呼，視線卻一直落在葉星奕身上：“帶班上學生來吃飯嗎？”
淩恒溫和地點頭：“嗯，前面有點事耽誤了。”
白槿笑：“哦哦，那你們慢吃，不打擾了。”
葉星奕一直看著她放盤子洗手，直到人徹底走出視線了，才把餘光收回來。
他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不舒服，那種上下打量試探的眼神，像極了家裏的親戚。
眼看這小子又在走神，淩恒出聲：“看什麽呢？”
實話實說，白槿長得極其好看，高挑纖細，一襲長發及腰，今天穿了件純白色的長裙，十分驚艷，確實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小崽子盯著她看的眼神太過明顯，淩恒沈聲道：“轉過來了就好好學習，別的心思趁早收收。”
葉星奕瞬間感覺餐盤裏的飯不香了，切，自己喜歡人家女老師就直說，拐彎抹角。
葉星奕從小到大，精通抄作業、打架、曠課、遲到早退等等，幾乎違反過學校的所有校紀校規，只除了兩條：作弊和早戀。
他對女生完全沒感覺，再好看的女生站他身邊，葉星奕也感覺不出來有什麽，反而會覺得很煩，從前沒少因為女孩子被人故意找茬為難。
葉星奕從來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著烤腸和橙汁的份上，沒跟他嗆，咽下一大口飯後點了點頭。
吃完晚飯後，淩恒問：“知道男生六公寓在哪嗎？我晚上還有個會，就不帶你過去了。”
葉星奕點頭：“知道，進來報道路上看見了。”
淩恒看著他離開，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這會天色已經黑透了，葉星奕一直走進教學樓，才想起來自己沒把外套還給淩恒。
等明天吧，他一步三臺階，嗖嗖嗖竄上了樓，拋開依舊蒼白的臉色，完全看不出上午剛剛低血糖暈倒的樣子。
等回了教室，班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葉星奕還有些納悶，都不用上晚自習的麽？
他推著行李箱出教室的門，迎面過來一個高個子男生，是一班的體委。
柳泊寧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是要回宿舍嗎？”
葉星奕點頭：“嗯。”
柳泊寧笑：“我也回宿舍，咱倆一起吧，我是你舍友。”
葉星奕應下：“你好。”
柳泊寧把手搭在行李箱上：“你病還沒好，我幫你。”
“不用了，謝謝。”葉星奕堅持想自己拿，柳泊寧卻直接搶過：“我來我來，客氣啥啊，以後還要在一個屋子裏住兩年呢。”
他又高又壯，個頭比葉星奕還高四公分，皮膚曬得黢黑，臉色卻有些緋紅。
柳泊寧一個人提著三十二寸的行李箱，噔噔噔就跑下了樓，完全不喘。
葉星奕真心實意：“謝謝，麻煩了。”
柳泊寧邊走邊笑：“不客氣，你生日幾月份啊？”
“七月二十。”
“哦哦，那我比你大半歲呢，可以喊我寧哥，班裏男生都這麽喊。”
葉星奕沒多言，只道：“嗯。”
柳泊寧一路幫他拿著行李箱，領著他進了男生六公寓的大門。
宿舍在五樓，還沒有電梯，葉星奕自知行李箱有多重，很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已經麻煩你一路了。”
柳泊寧傻樂兩聲，拎著行李箱青筋暴起，他只穿了件黑色運動背心，肌肉線條在動作之間格外明顯。
小小年紀練得是真好，比一般成年男人還結實，葉星奕盯著他的身影不自覺地看了好幾眼。
回到宿舍時，另外四個室友都在，全是本班的，白天已經見過了，紛紛擡手打招呼。
葉星奕一一回應，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陽臺靠窗唯一的空床位。
床沿上貼著一張長條小紙，寫著班級姓名學號和班主任等一眾個人信息。
學校的床上用品都是配套發的，葉星奕扯開看了眼，覺得還能接受。
他正準備收拾東西，就見柳泊寧一拍腦門，問：“你晚飯吃沒？星奕。”
葉星奕看向他：“吃了，謝謝。”
柳泊寧在屋裏又轉悠了一圈，東找找西摸摸，連連點頭：“那就行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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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恒勉強又艱難地餵了大半杯糖水給葉星奕，把浸濕的紙巾扔進垃圾桶，低聲說：“從莘城轉過來的，今天開學報道第一天。”
葉雲禾嘴角抽搐：“那是應該想不開，怪不得幾天都不吃飯，回頭好好說說他，仗著年輕身體好就胡亂折騰。”
聽到“滴”的一聲，淩恒把溫度計從小崽子腋下拿了出來，輕聲道：“39.8°。”
葉雲禾比了個大拇指：“這小子牛的，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有點本事。”
淩恒問：“要輸液嗎？”
葉雲禾相當幹脆地搖頭，邊往校醫室裏間走，邊說：“直接打退燒針吧，現在輸液對他來說不管用了，熱度再高就成傻子了。”
葉星奕縮在病床上，雙目緊閉。
淩恒無奈：“行吧，麻煩了。”
葉雲禾隔著透明玻璃窗答話：“本職工作，不辛苦。”
她迅速配了藥劑出來，將藥水吸進針管裏，叮囑：“讓他趴著吧，褲子脫了。”
校醫室的單人病床實在太小，地方相當有限，淩恒幹脆把葉星奕按在自己腿上，少年還沒來得及去領校服，只穿了件很素的白色襯衫和一條黑色短褲，幾乎沒有圖案，安安靜靜地趴在自己懷裏，一點聲響也沒有，異常乖巧地挨完了一針。
淩恒完全沒有照顧小崽子的經驗，這會總算松了口氣。
葉雲禾將一次性針管包好丟進醫用垃圾桶，洗了手回來：“淩哥你回去吧，我看著他就行了。”
淩恒倒是沒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你忙你的，我上午沒什麽事，陪他一會。”
葉雲禾從校醫室的小冰箱拿了兩瓶冰可樂出來，遞了一瓶給他：“那喝口水歇一歇。”
校醫室不算近，淩恒抱著人跑了這麽一趟，確實口幹舌燥，接了過來：“謝謝。”
葉雲禾笑了笑：“你自便，我還有點事。”
淩恒解鎖手機，邊瀏覽微信消息邊道：“好。”
葉雲禾坐在辦公桌前，在電腦上搗鼓了半天，憤憤地砸了下右手邊的打印機：“什麽老古董，又卡紙。”
淩恒可樂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快速回了微信，放下手機走過來：“我看看。”
葉雲禾把打印機拍得哐哐響，不滿：“校長真的是，早就說了該換新設備，拖拖拉拉。”
淩恒直接上手檢查，葉雲禾抽了副一次性手套遞過去：“戴上吧，這破玩意兒經常漏油，小心蹭你一手黑，洗都洗不掉。”
淩恒把手套戴上，倒是很有耐心，認真研究琢磨了一會，問：“有鑷子嗎？”
三五分鐘時間，淩恒已經把打印機的整個外殼都給卸了，葉雲禾看得目瞪口呆：“有……有有的。”
她從抽屜裏找了鑷子遞過去，不確定道：“實在修不好就算了，我待會就給校長打電話讓他給我換臺新的。”
淩恒低著頭，神情專註：“我試試。”
葉雲禾其實本來不抱什麽希望，只因面前的人是淩恒，她耐心等在一旁，等著等著又晃到了病床邊，伸手摸了摸葉星奕的額頭：“這小子體質還不錯，熱度下來了點。”
淩恒沒出聲，過了得有好幾分鐘，才把鑷子遞還給葉雲禾。
印有文字的A4紙一張一張吐出來，淩恒摘了手套扔進垃圾桶，他說：“好了，打印頭的蓋帽松了，我給你擰緊了，你先將就用一下應急，有空還是找校長申請臺新的吧。”
葉雲禾確實著急用，滿眼驚艷：“我的天，真的好了，淩哥太厲害了，牛啊。”
她想起什麽似的，有些無奈：“我早就打報告申請了，校長一直不讓換新的，說找人給我修，切，小氣。”
小縣城裏的學校資金確實有限，而且總會有一部分被偷偷摸摸挪用到別的地方，淩恒了然：“下午我幫你跟校長說一聲。”
葉雲禾笑：“謝謝淩哥。”
淩恒覆又坐回椅子上，刻意壓低聲音。
校醫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葉雲禾忙放下手裏的檔案紙，立刻接起來：“校醫室。”
她蹙眉：“好，我馬上過來。”
感受到淩恒的目光，葉雲禾語速飛快，提著醫療箱就往校外跑：“弘毅樓有個學生鼻血流得止不住，我過去看看。”
她跑過去掀起一陣風，因為太著急門都沒來得及關嚴實。
淩恒重新起身，剛離開病床幾步遠，就聽見床上的小崽子哼哼唧唧。
淩恒迅速關上了門，隔絕了室外的一切聲響。
葉星奕方才打針時還乖乖的，一動不動，這會可能是燒迷糊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差點滾下來。
“別亂動！”
淩恒連忙快步走近，接住險些要栽下床的小崽子，把人錮在懷裏：“聽話，星奕。”
小崽子沒睜眼，只是下意識掙紮，呢喃：“媽媽……媽媽……”
淩恒看過葉星奕的檔案資料，母親梁穎那一欄，只簡單標註了兩個字：已逝。
淩恒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只覺得又酸又澀，葉星奕的檔案資料他已經全部看過，對於面前的小崽子還算了解。
葉星奕一直不老實，伸著爪子亂動：“媽媽……我難受。”
淩恒幹脆坐在床邊，把人摟在懷裏，輕拍他的後背安撫。
校醫室裏開著冷空調，淩恒看他縮成一團，又去找了遙控器把溫度擱高。
葉星奕側著睡在病床上，把頭緊貼淩恒，燒得臉色通紅：“冷……”
小崽子委屈又可憐，淩恒打開微信給同事發消息：“楊老師，麻煩你，讓我們班體委去我辦公室跑一趟，拿件我的厚外套送到校醫室，謝謝。”
楊義：“收到。”
體委柳泊寧來得飛速，特地在淩恒櫃子裏挑了件又厚又大的外套，他跑得一頭汗：“給，淩哥。”
淩恒把還沒來得及打開的冰可樂遞給他：“謝謝，辛苦了。”
柳泊寧連連擺手，偏過頭盯著床上的葉星奕看：“淩哥，星奕在發燒嗎？嚴不嚴重啊？要不要去醫院？”
淩恒說：“嗯，葉醫生說他這幾天應該都沒吃飯，跟自己賭氣呢。”
柳泊寧問：“啊？”
淩恒說：“已經打過退燒針了，你安心覆習，嚴重的話我會帶他去醫院看的，回教室吧。”
柳泊寧一怔，隨即道：“哦哦，好。”
他人都快要出校醫室了，卻還是戀戀不舍地往回看，不放心道：“淩哥，你不忙嗎今天，我已經覆習好了，我留下來陪星奕也可以的。”
才認識第一天，星奕倒是喊得挺順口，淩恒挑眉：“不用，你回去吧。”
柳泊寧這才終於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這小子以前進自己辦公室都大大咧咧慣了，經常把門拍得哐哐響，要麽就幹脆忘了關門，今天倒是難得細心，看來小崽子的人緣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
淩恒將自己的厚外套蓋在葉星奕身上，又把椅子拖了過來，坐在旁邊守著他。
一個人從偌大的莘城被丟來琓縣，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大概心裏是很不好受的吧，其實也還是個只有十七歲的小朋友。
淩恒無聲地長舒了口氣，眼裏染上了幾分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心疼。
這兩天葉星奕都沒能好好休息，身邊有人守著，雖然還在發高燒，但他還是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以至於醒來時看到淩恒有些詫異。
淩恒放下手機，湊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不少，你自己感覺怎麽樣？”
葉星奕完全不習慣這樣親昵的舉動，下意識避開：“淩……淩老師……”
自從媽媽去世之後，他再也沒有跟誰有過這樣親密溫馨的接觸了，老爸天天泡在棋牌室打麻將，整天沾得一身煙酒味，還不喜歡洗澡，葉星奕嫌棄他嫌棄得要死，總是躲得遠遠的。
淩恒莞爾：“不讓碰？”
葉星奕點頭也不是，往後縮也不是，怔在原地不作聲。
淩恒沒跟生病的小崽子計較：“問你呢，還難不難受？”
葉星奕扶著床沿坐起來，身上還蓋著淩恒的外套。
淩恒故意逗他，嚴肅道：“完了，真燒傻了，我還是趕緊把你轉到別的班去，別拉低我班級平均分。”
葉星奕沒搭理他的玩笑，反而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讓碰。”
淩恒把蓋在他腿上的駝色外套取下來，披在葉星奕身上，忍著笑：“哦。”
“你一直都在這陪我嗎？”
“嗯。”
葉雲禾已經下班回家了，這會校醫室再沒有別人，葉星奕問：“幾點了？”
小崽子高燒燒了一下午，嗓子嘶啞，淩恒接了杯溫水遞給他，按亮手機：“快七點了。”
葉星奕還不太清醒，拿著紙杯傻傻的：“啊？”
淩恒無奈：“把水喝了，帶你吃飯去。”
葉星奕燒得嗓子冒煙，一口氣把整杯水全都喝了。
淩恒問：“還要嗎？”
葉星奕搖了搖頭，低著頭：“謝謝淩老師，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我自己去食堂吃飯就行了。”
淩恒冷聲道：“哦，連著好幾天不吃飯，我還以為葉少爺要人伺候用餐才行。”
這人怎麽這樣，聽到他守了自己一天，葉星奕本來是很感動的，可誰知話沒說幾句，這人又開始擠兌自己。
葉星奕很想說不要你管，可淩恒確實照顧了自己整整一天，他為數不多的良心讓他實在沒法對著淩恒說這話，幹脆繼續裝啞巴保持沈默了。
淩恒倒不至於跟比他小了整整九歲多的小崽子計較，毫不在意，只道：“這個點去食堂，你只能啃人家吃剩的骨頭了。”
“把外套穿好，剛出了汗別再感冒了。”
葉星奕邊穿衣服，邊默默吐槽：哦，那你去食堂就不用啃骨頭了？
葉星奕一米八一，淩恒比他還高大半個頭，小崽子穿著淩恒的衣服明顯大了整整一圈，袖子長到一直蓋住大半個手背。
夏天天色黑得晚，已經七點多了，校園裏還是亮堂堂的。
路上人挺多，見著淩恒紛紛主動打招呼。
一個看著挺年輕的板寸男笑著問：“淩哥，吃飯沒啊？”
“還沒呢，現在去。”
淩恒其實年紀看著並不大，葉星奕猜他應該只比自己大八九歲，班上學生這麽喊他正常，同事之間還這麽喊就有些奇怪了。
板寸男一眼就瞅見葉星奕，問：“誒，這是你班裏那個新轉過來的學生嗎？我記得這件外套看你穿過。”
淩恒溫和地笑了笑：“嗯，我們班新來的小朋友。”
這人笑得好假，溫潤如玉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換做沒人地方還不知道會怎麽擠兌自己。
葉星奕悄悄翻了個白眼，跟板寸男打招呼：“老師好。”
板寸男笑：“你好你好，我姓劉，教一班物理，以後常見，希望你明天可以給我一個驚喜。”
尋常的開學上課，有什麽好驚不驚喜的，葉星奕燒剛退，腦容量有限，實在顧不上細想，敷衍地帶著姓氏又打了遍招呼：“劉老師好。”
板寸男揮手走遠了，葉星奕偷瞄了眼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這學校老師都什麽審美，剛開學就穿了件鏤空運動背心，脖子上還掛了根長得離譜的狗鏈子。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剛把頭轉回來就撞到了堅硬結實的物體，疼得連忙捂住鼻子：“嘶……”
眼瞅著孩子竟然真的直接往電線桿上撞過去，淩恒滿臉黑線：“能看著點路嗎少爺？餓傻了？”
呵，就知道，一沒別人他就要暴露本性開嘲諷了，葉星奕微笑。
跟著他繞過好幾棟教學樓，葉星奕總算見到了食堂的模樣，他已經餓得快廢了，就差直接倒在地上。
他擡腳就想進去幹飯，卻被淩恒拎著衣領，強行拽走。
葉星奕瞪著他：什麽毛病兒？不讓人吃飯可還行？
淩恒拎著他一直往前又走了兩條小巷子，終於在一個圓形建築前停下。
葉星奕下意識問：“這是教工食堂？”
淩恒一把推開玻璃門：“不然呢？你現在回學生食堂吃泔水也可以。”
葉星奕剛跟著他進門，就聞到了濃濃的飯香味，窗口裏還有很多菜，看到糖醋排條、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酸菜魚、蠔油牛肉……他瞬間什麽脾氣也沒有了，乖巧地跟在淩恒後頭。
淩恒忍笑：“你吃什麽？”
葉星奕還有些靦腆：“都可以。”
小崽子嘴上這麽說，眼神卻已經看直了，淩恒勾起嘴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準確無誤地報出了葉星奕想吃的菜。
教工食堂的打菜師傅手特別穩，一大勺接一大勺，分量頗足。
葉星奕捧著沈甸甸的一大份飯，聞著撲鼻的飯香，只覺得胃都快要掉出來了。
這個點來食堂吃飯的教職工還有很多，淩恒找了張空桌子，示意葉星奕先吃，問他：“喝什麽？”
小崽子努力維持自己不喝飲料的高冷形象：“礦泉水就行。”
淩恒點頭，把筷子遞給他：“吃吧。”
小崽子早就餓得感受不到胃的存在了，卻依舊還是沒動筷子，強忍著饑餓和胃酸等淩恒回來。
淩恒回到餐桌旁時，就看到小崽子望著飯一臉眼巴巴的樣子，笑著說：“說了讓你先吃，不用等我。”
葉星奕沒說話，只是望著他。
淩恒左手拿著一根烤腸，右手除了兩瓶礦泉水以外還拿了一杯鮮榨橙汁。
他坐在葉星奕對面，把烤腸遞給他：“看你挺喜歡吃烤腸，食堂橙汁是鮮榨的，還生著病喝兩口補充維C。”
葉星奕瞬間被撫順了毛，討好地朝淩恒笑了笑，有些狗腿。
這件深藍色的外套，淩恒平時自己穿時更顯成熟，穿在葉星奕身上，反而把人襯得格外乖巧。
教工食堂的空調開得很給力，披著這件厚外套竟然也不熱，小崽子一口香腸，一口飯，再搭配一口橙汁，吃得格外開心，只覺得自己的燒已經完全退了，又可以一拳幹倒四五個小混混了。
看著少年穿著自己的外套，坐在自己對面低頭認真大口大口吃飯，淩恒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又一口，偷偷擋住嘴角寵溺的笑容。
兩位女老師端著餐盤經過，長發及腰的那位笑著喊：“淩老師。”
淩恒轉過身：“晚上好，白老師。”
白槿明明是在跟淩恒打招呼，視線卻一直落在葉星奕身上：“帶班上學生來吃飯嗎？”
淩恒溫和地點頭：“嗯，前面有點事耽誤了。”
白槿笑：“哦哦，那你們慢吃，不打擾了。”
葉星奕一直看著她放盤子洗手，直到人徹底走出視線了，才把餘光收回來。
他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不舒服，那種上下打量試探的眼神，像極了家裏的親戚。
眼看這小子又在走神，淩恒出聲：“看什麽呢？”
實話實說，白槿長得極其好看，高挑纖細，一襲長發及腰，今天穿了件純白色的長裙，十分驚艷，確實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小崽子盯著她看的眼神太過明顯，淩恒沈聲道：“轉過來了就好好學習，別的心思趁早收收。”
葉星奕瞬間感覺餐盤裏的飯不香了，切，自己喜歡人家女老師就直說，拐彎抹角。
葉星奕從小到大，精通抄作業、打架、曠課、遲到早退等等，幾乎違反過學校的所有校紀校規，只除了兩條：作弊和早戀。
他對女生完全沒感覺，再好看的女生站他身邊，葉星奕也感覺不出來有什麽，反而會覺得很煩，從前沒少因為女孩子被人故意找茬為難。
葉星奕從來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著烤腸和橙汁的份上，沒跟他嗆，咽下一大口飯後點了點頭。
吃完晚飯後，淩恒問：“知道男生六公寓在哪嗎？我晚上還有個會，就不帶你過去了。”
葉星奕點頭：“知道，進來報道路上看見了。”
淩恒看著他離開，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這會天色已經黑透了，葉星奕一直走進教學樓，才想起來自己沒把外套還給淩恒。
等明天吧，他一步三臺階，嗖嗖嗖竄上了樓，拋開依舊蒼白的臉色，完全看不出上午剛剛低血糖暈倒的樣子。
等回了教室，班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葉星奕還有些納悶，都不用上晚自習的麽？
他推著行李箱出教室的門，迎面過來一個高個子男生，是一班的體委。
柳泊寧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是要回宿舍嗎？”
葉星奕點頭：“嗯。”
柳泊寧笑：“我也回宿舍，咱倆一起吧，我是你舍友。”
葉星奕應下：“你好。”
柳泊寧把手搭在行李箱上：“你病還沒好，我幫你。”
“不用了，謝謝。”葉星奕堅持想自己拿，柳泊寧卻直接搶過：“我來我來，客氣啥啊，以後還要在一個屋子裏住兩年呢。”
他又高又壯，個頭比葉星奕還高四公分，皮膚曬得黢黑，臉色卻有些緋紅。
柳泊寧一個人提著三十二寸的行李箱，噔噔噔就跑下了樓，完全不喘。
葉星奕真心實意：“謝謝，麻煩了。”
柳泊寧邊走邊笑：“不客氣，你生日幾月份啊？”
“七月二十。”
“哦哦，那我比你大半歲呢，可以喊我寧哥，班裏男生都這麽喊。”
葉星奕沒多言，只道：“嗯。”
柳泊寧一路幫他拿著行李箱，領著他進了男生六公寓的大門。
宿舍在五樓，還沒有電梯，葉星奕自知行李箱有多重，很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已經麻煩你一路了。”
柳泊寧傻樂兩聲，拎著行李箱青筋暴起，他只穿了件黑色運動背心，肌肉線條在動作之間格外明顯。
小小年紀練得是真好，比一般成年男人還結實，葉星奕盯著他的身影不自覺地看了好幾眼。
回到宿舍時，另外四個室友都在，全是本班的，白天已經見過了，紛紛擡手打招呼。
葉星奕一一回應，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陽臺靠窗唯一的空床位。
床沿上貼著一張長條小紙，寫著班級姓名學號和班主任等一眾個人信息。
學校的床上用品都是配套發的，葉星奕扯開看了眼，覺得還能接受。
他正準備收拾東西，就見柳泊寧一拍腦門，問：“你晚飯吃沒？星奕。”
葉星奕看向他：“吃了，謝謝。”
柳泊寧在屋裏又轉悠了一圈，東找找西摸摸，連連點頭：“那就行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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