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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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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這個寒假又要過年了,這是倆小孩共同度過的第九個年頭。

在哪兒過不重要,只要兩人在一塊就是個團團圓圓的好年。

今年陳煙想帶他們回老家縣城過,本來十二月底和顧真平都商量好了。

可這天晚上,顧真平又臨時變卦,非要帶顧政羽回父母家,說老兩口都想孫子,盼了一整年都盼著能和孫子吃頓年夜飯,他不忍心讓爸媽期待落空,讓陳煙明年再回縣城過。

顧真平這幾年錢越賺越多,和陳煙的溝通越來越少,夫妻倆平時在日常生活中積攢的小矛盾沒得到解決,借著‘回哪兒過年’這個火山口徹底爆發,吵了好大一架。

陳煙控訴顧真平只顧工作不顧家庭,連兒子過生日都在外地出差,三天兩頭見不到人,是真的那麽忙還是不想回這個家?

“你不想和我過了就直說,反正你爸媽從來都瞧不上我,結婚前就嫌我是鄉下人,高攀你們家,這麽多年我在你們家受的委屈夠多了,誰稀罕和你過?!”

陳煙吵得面紅耳赤。

顧真平爭不過她,夾根煙坐在床上抽,沒說話。

“當初小羽生下來,你爸媽就怪我,覺得是我懷孕期間不負責任,亂用藥,才讓兒子變成聾啞人。”

陳煙忍著哭腔,深吸兩口氣才繼續:“你以為我不知道?小羽剛生下來他們就讓你和我離婚,還怕小羽拖累你,現在把他當個寶貝供著了,他們配嗎?!”

“陳煙,你說我就說我,別把我爸我媽扯進來。”顧真平擰著眉,吸了口煙,“他們這麽多年對小羽也挺好的,當年那些事再提沒意思。”

陳煙抹了把淚,冷笑一聲:“行行行,我不提,反正今年我要帶倆孩子回老家過年,你愛帶誰回去帶誰回。”

“我不和你爭,我去問兒子。”

顧真平說著就掐了煙往外走,陳煙趕緊攔住他:“我們的事你也別扯孩子,就算小羽同意跟你走,我也不讓。”

“陳煙,你講點道理行不行?”

“我不講道理?顧真平,你真有臉說這句話,行啊,我就不講理了,過不下去就離婚,倆孩子歸我,上法庭我也不怕,到時候我愛帶他們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不著。”

陳煙是真不怕離婚,以她目前的經濟條件撫養兩個孩子綽綽有餘,顧真平要跟她打官司,法律肯定也更傾向於母親這方,這一切都是陳煙的底氣。

“算了,孩子在外面都聽得見,先別吵了。”顧真平嘆口氣,拿起煙盒:“我再去跟爸媽打個電話,跟他們說說吧。”

顧真平夾在妻子和父母中間左右為難。

以前兩人也沒少為這事吵過,但那會陳煙態度沒這麽強勢,顧真平好聲好氣的哄兩句,也就答應了。

可這幾年丈夫的懈怠讓陳煙有了怨氣,一旦爆發,大大小小的矛盾全都演變成催化劑,把怨氣變成怨恨。

顧真平去陽臺打電話,陳煙在房間緩了會兒,等情緒沒那麽暴躁了才出來。

想找顧政羽和喬雀,問問倆孩子的意見,可找了一圈沒見到人,給喬雀打電話,才知道小哥倆早就下樓了,這會正逛超市買零食呢。

“顧政羽想吃巧克力,我帶他下來買。”喬雀在電話裏解釋說。

陳煙心裏門兒清,拆穿道:“行了,別騙我了,你就是怕他聽見我和他爸吵架,故意把人支走的。”

在這點上陳煙和喬雀是最有默契的,顧真平都比不上。

喬雀也沒嘴硬不承認,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你們還在吵嗎?”

“沒吵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陳煙假裝輕松地笑了聲,“就是今年過年我想帶你倆回老家,你顧叔不同意,爭了幾句。”

那頭沒作聲,陳煙等了一會沒等到喬雀說話,知道小孩在遲疑什麽,立刻解釋道:“你放心,我們不回村裏,去縣城過,村裏的房子我爸早賣了,就算回去也沒地住。”

“嗯,回也沒事,我都行。”喬雀語氣挺平靜,聽不出什麽異樣。

喬雀變聲後音質偏低沈,透過電話顯得特有磁性,他說話語氣又穩,一點沒有少年人的毛毛躁躁,乍一聽都聽不太出還是個未成年。

不過這種成熟穩重的口吻的確會帶給人安心的力量。

陳煙心裏反倒松快了些,開玩笑說:“都行?那你顧叔非要帶你倆回他爸媽家過年,你也都行啊?”

喬雀回的很快:“看顧政羽。”

“噢,聽這意思是小羽回哪兒你就回哪兒?雙胞胎都沒你倆這麽黏。”陳煙調侃道。

“習慣了,每年都和他一起過。”喬雀回她。

年代表結尾,也寓意新生,一年又一年,一歲又一歲,倆人從來沒分隔兩地過。

他們要在一起結束,也要在一起開始,分不開。

這頭打完電話,那頭顧政羽正蹲在貨架前挑薯片,上層是小袋包裝,下層是大號的家庭裝。

顧政羽拿了兩袋家庭裝扔進購物車,轉頭就被喬雀給放回去了。

“買小袋的。”

顧政羽理直氣壯:【買大袋的,一起吃。】

喬雀毫不留情:“家裏除了你,誰還吃這個?上次買大袋的,吃完都不吃飯了,買小袋。”

如果換成陳煙,顧政羽撒撒嬌也就答應了,但喬雀在這方面管他管的特別嚴,說不行就是不行,誰勸都沒用。

買完薯片,顧政羽又去挑巧克力。

喬雀推著購物車慢悠悠跟在他後面,經過飲料區域時看見擺著巧克力味的新款奶茶,就在那停了一會。

另一邊的巧克力貨架前圍著好幾個年輕人。

顧政羽過去的時候他們瞧見了,就自動散開,讓出一小片區域。

有個男生後退時沒註意,不小心踩了顧政羽一腳,趕緊回頭道歉,說了好幾聲對不起,表情特別誠懇。

這要換作普通人,大部分都會無所謂地笑著說句‘沒關系’,但顧政羽只是搖了下頭,他心裏沒當回事,可表面態度難免顯得有點冷淡。

那男生尷尬地瞄了眼顧政羽的鞋,純白色,這會被印上一個挺明顯的黑腳印。

“實在對不住啊,要不我給你買包濕巾,你自己擦擦吧。”

顧政羽看了眼鞋,腳印挺礙眼的,但回去用紙一擦就幹凈了,沒必要小題大做,可他說不了話,比手語人家肯定看不懂,只能又搖頭。

那男生就有點急了,“哥們,你說句話,搖頭是不要濕巾還是啥?你說,只要別讓我給你換雙新的就成。”

男生剛說完,身後的同伴就推了他一把,提醒說:“人是聾啞人,戴著耳蝸呢,沒法說話。”

戴耳蝸的聾啞人是極少數個體,在社會上並不常見,普通人也不會特意去關註聾啞群體,對人工耳蝸的認識缺少普及。

那男生認不出來很正常,所以特別震驚地‘啊?’了一聲,之後又連說好幾遍對不起,弄得顧政羽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群年輕人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聾啞人士,和他們淺薄認知中的畏手畏腳不同,眼前這男孩不僅長得帥,穿著打扮也很新潮,又高又瘦,氣質也好,和殘疾二字實在掛不上鉤。

幾雙探究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到顧政羽身上,從上到下打量他,覺得特新鮮。

其中有個女孩悄悄問剛才插話的男生:“你還認識耳蝸?我以為是什麽新款耳機呢?”

“我們公司有個同事就是聾子,一直戴這玩意兒。”

“聾子又不一定是啞巴,萬一人家會說話呢?”

“打個賭,你去跟他搭訕,他能說出一個字我給你一百塊錢。”

“賭就賭,輸了別賴賬。”

成年人的心血來潮,思考方式和好壞掛不上鉤,只是單純從無聊或有趣的目的出發。

試探一個聾子究竟會不會說話,是他們認為有趣的玩法。

那女孩理理頭發,徑直走到顧政羽面前,摸出手機道:“小帥哥,能不能加個微信啊?認識一下,交個朋友唄。”

顧政羽搖頭拒絕,他能明顯感覺到身後有幾雙眼睛在上上下下審視他,被一群陌生人的視線包圍,令他感到極度不適,巧克力都不想買了,繞過女孩就要走。

那女孩趕緊攔住他,一來是打賭,二來是顧政羽長得好,就算輸錢,微信裏多個帥弟弟也不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對顧政羽窮追不舍。

“誒,加個微信吧,姐姐是教跳舞的,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啊。”

顧政羽皺了下眉,但拒絕的方式仍然只是搖頭。

沈默到這個地步,那女孩心裏大概就有數了,挺惋惜地小聲嘟囔了句:“還真是個聾啞人。”

喬雀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顧政羽被一個女孩擋住,身後還站著幾個陌生人。

他表情一下變了,心頭警鈴大作,迅速加快腳步走過去,問顧政羽出什麽事兒了?

喬雀一來,顧政羽整個人的狀態瞬間就不一樣了,他面對外人那股冷冷淡淡的氣質本來就是裝出來的,這會散的一幹二凈,朝喬雀淺淺笑了下。

【沒事,我想吃的那個巧克力賣完了。】

喬雀往貨架上瞥一眼,沒說什麽,但很快註意到顧政羽鞋面的腳印,皺眉問他:“誰踩的?”

顧政羽還沒來得及解釋,後面的那個男生先主動認錯道:“我踩的,不好意思啊,我跟你朋友道過歉了。”

喬雀沒搭理他,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張衛生紙,就那麽蹲下來幫顧政羽擦,但腳印太深,擦不幹凈。

他仰頭和顧政羽說:“先這樣,等回家再洗。”

顧政羽這會身心都是放松狀態,笑著問:【回家你幫我洗嗎?】

喬雀也沒太慣著他,讓他自己洗。

說完去貨架上拿了兩盒巧克力扔進購物車,期間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

結完賬走出超市,喬雀把那瓶巧克力味的奶茶遞給顧政羽,也沒說什麽‘特地給你買的’或‘嘗嘗味道好不好’之類的閑話,他倆用不著說這個,說了反而生分。

喬雀遞過去,顧政羽接過來,擰開瓶蓋先嘗兩口,巧克力味比想象中濃郁。

他一口氣喝掉半瓶,剛才在超市經歷的那點不舒服全被奶茶甜化了。

他倆慢悠悠地走在回家路上,肩並著肩,兩道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

進了小區,快到樓下的時候,顧政羽就不走了,他扯了下喬雀的衣袖,問他:【哥哥,爸媽為什麽吵架?】

喬雀帶他出門那會,陳煙和顧真平已經吵起來了,從臥室裏傳出來的動靜那麽大,隔扇門也聽得清。

“煙姨想帶你回老家過年,顧叔沒同意。”喬雀也沒瞞著他,輕描淡寫地想把這頁揭過去:“不是什麽大事,已經沒吵了。”

喬雀沒把自己歸納進去,他哪怕在城裏待一輩子,也從來沒把自己當城裏人看,所以談不上什麽‘回不回’,在他心裏,自個永遠都是從那個小村子裏蹦出來的野小子。

大人之間有分歧,孩子免不了也要做出抉擇。

最壞的情況就是陳煙和顧真平一個帶一個回家過年,這是顧政羽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哥哥,我們會分開過年嗎?】顧政羽問。

喬雀看著他,語氣很篤定:“不會,還在一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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