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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前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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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前世)20

從這天開始, 孟秋與季嶼恢覆了聯系。

她時常收到部隊的來信和包裹,從一開始的細糧,到麥乳精、奶粉, 再到各種難以獲得的票券。

季嶼寄來的東西越來越多, 也越來越貴重, 知青點的大家開玩笑說:“小孟,他不會把津貼都給你寄來了吧?”

孟秋也有這個擔心, 她在給他的回信中特地說不用給她寄東西,他們的廠子發展得好,她有工資, 生活得很好。

季嶼答應得好好的,下次卻依舊如此。

直到孟秋在信中說,如果再不聽她的,她要生氣了。季嶼來了一份信, 信中語氣低落。

“我在部隊用不到, 戰友們都給家人寄東西,我家裏……除了你,我想不到可以給誰寄了。”

聽他說過家裏情況的孟秋頓時覺得自己罪大惡極,連忙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她沒有再拒絕。

兩人的往來便一直持續了下來。

“小孟, ”張鳳蘭喊,“你的信, 哦, 還有包裹!”

孟秋接過信,劉娜趴在她的肩膀上瞅了一眼, 一看那熟悉的字跡,揶揄道:“哦, 又是某人寄來的啊。”

孟秋將信封翻了個面,蓋住,推她:“快去幹活吧!”

劉娜道:“不急,不急,先看看某人這次又給你寄什麽了。”

包裹解開,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這是什麽?”劉娜念了念罐子上的字,“羊奶粉?”

她左看看,右看看,道:“越來越高級了。”

奶粉票就不容易得,羊奶粉更是少見。

張鳳蘭拉她:“好了,走吧,讓小孟自己整理吧。”

這幾年為了省事,大家糧食什麽的都放一起了,但是像這種明顯是給小孟補身體的東西,他們是堅持不肯占她便宜的,都讓她自己收著。

劉娜和張鳳蘭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沒想到季嶼還挺有本事,他不會又升職了吧?”

從他寄來的東西也能看出來,一次比一次好,起碼能說明他的物質條件越來越好。

張鳳蘭想到曾經被砸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的男人,又想到那個夜晚,沈默地將背上的小孟交給她的男人。

她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這樣挺好的。”她說。

劉娜點點頭:“那倒是,勉強算他配得上小孟吧。”

知青點裏,孟秋打開了信。

聽季嶼說過,他們部隊保密級別較高,來往信件會被檢查。因此他們的信上沒什麽特殊的,通常就是說一些近況。

孟秋知道要保密,一般也不會多打聽。

只是今天這封信卻有些不一樣,看到最後,孟秋臉色微燙。

是在這個年代待久了嗎?怎麽連這麽簡單的話,也會感覺不好意思?

她用手背貼了貼臉頰,平覆了一下,拿起信,又讀了一遍,讀著讀著,眉頭卻皺了起來。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孟秋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張空白信紙,攤開,落筆。

半個月後,邊境某軍區醫院。

“隊長,你的信!”

季嶼躺在床上,卻第一時間看了過去。

“隊長你慢點慢點,醫生說了,你還不能亂動!信在這呢,在這呢!”

季嶼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拆開。

送信過來的人在旁邊嘴巴沒停:“隊長,是未來嫂子的信嗎?除了信,嫂子還給你寄了個大包裹,這麽大!”

“聽檢查的人透露,裏面東西可多了,奶粉、雞蛋、紅豆、紅棗、核桃、幹蝦、肉幹……還有一根人參!嫂子怎麽給你寄這麽多東西,也不知道嫂子從哪兒找的……”

“對了,隊長,你受傷的事是不是沒跟嫂子說啊?”

季嶼道:“她知道了。”

“啊?”

季嶼的目光重新落回信紙上,信的內容與往常無異,告訴他寄了哪些東西,隊裏又發生了什麽事,知青點打算蓋新房了……

末尾的“此致敬禮”四個字卻變了。

願君平安。

從這次起,孟秋寄來的每一封信的“此致敬禮”都變成了“願君平安”。

季嶼有一個專門的匣子,他將收到的每一封信展開,鋪平,仔細地收進匣子裏,藏在了枕邊。

而那張紙條則一直藏在他的胸口,隨身攜帶。

季嶼離開的那天夏至剛過,回來的這日是七月下旬,正值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地裏忙著秋收,孟秋在山上躲懶。她背著背簍下山,頭上頂著一片寬大的樹葉遮陽,手裏拿著一根狗尾巴草。

走著走著,她忽然心有所感,朝遠處看去。

孟秋手裏的狗尾巴草掉了。

季嶼停了一瞬,快速走過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孟秋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幾乎已經跑了起來。

等到了跟前,兩人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孟秋看向季嶼。

“你回來了?”她說。

季嶼回答:“嗯,我回來了。”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傻笑。

盛夏時節,太陽總是燦爛的,陽光耀眼到他們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季嶼左手拎著行李,右手提著背簍,如履平地,到了不那麽平緩的地方,還有空停下來,讓孟秋扶著他的胳膊。

相反,孟秋什麽都沒拿,還是被熱氣蒸騰得臉頰都紅了。

到了牛棚,其他人不在,他們把東西放下,尋了一處蔭涼的地方,季嶼順手摘了一片樹葉,給孟秋扇風。

孟秋打量著他,黑了,和四年前離開時相比,黑了好多。

太陽穴處有一道傷疤,從太陽穴到眼角,猙獰狹長。

孟秋的眉頭皺了起來。

季嶼微微偏頭,將有傷疤的一面藏了起來:“很醜嗎?”

“不醜。”孟秋搖頭。

她看著那道疤所在的位置:“當時一定很危險吧?”

季嶼想到當時的情景,如果他的反應再遲一瞬,或許留下的就不是一道疤,而是他的命。

他道:“不危險。”

孟秋不相信,但她沒有說,她只是笑道:“二哥,歡迎回家。”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撒下來,碎金一般。

季嶼手上的動作頓住了,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小蟬,我可以抱抱你嗎?”

孟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上前,季嶼張開胳膊,孟秋撲進了他的懷裏。

季嶼收緊胳膊,緊緊地抱住了她。

陽光正好。

季嶼離開時,隊裏只有大隊長和老支書知道,回來隊裏卻有人不少人註意到,畢竟這事讓人很意外。

牛棚裏的那個壞分子,竟然成了軍人了!

看著他身上的軍裝,隊裏的小孩又羨慕又害怕,只敢偷偷地看。

四年過去,狗蛋已經成了大孩子,膽子也變大了,他跑到孟秋身邊,用一種自以為小聲的聲音問:“孟姑姑,他是……解放軍戰士嗎?”

孟秋笑道:“是呀。”

狗蛋以及後面偷聽的其他孩子頓時兩眼放光:“哇——”

孟秋摸摸他的腦袋:“可以去幫我看看大隊長和老支書在不在家嗎?”

狗蛋一口答應,噠噠噠跑過去,又噠噠噠跑回來:“在,都在!”

孟秋給他塞了一顆糖:“謝謝狗蛋同學。”

已經長大的狗蛋握著糖,笑得像朵花。其他小孩流下了羨慕的口水,哎呀,早知道他們給孟姑姑跑腿了!

大隊長和老支書果然都在家,季嶼是來拜訪兩人的。

當年沒有他們的幫助,季嶼沒辦法那麽輕易地出去調查。這幾年,陸叔三人還在南集大隊,多虧了他們照拂。

他提了些東西,兩人都不收,季嶼將東西放下便走。

“這就走了?在這兒吃飯吧!”

季嶼道:“不了,已經提前和知青點那邊說過了。”

大隊長看著他身邊的孟知青,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好好好。”

他媳婦看了看放下的禮物,感慨道:“真是沒想到。”

是啊,誰能想到?

知青們看著一身軍裝、身姿挺拔的男人,心中也不由感慨。

記憶中的男人除了寥寥幾次,更多時候存在感並不多,像是刻意收斂,而眼下,他卻如同寶劍拂去表面的塵埃,鋒芒畢露。

他與小孟站在一起,不得不說,確實是天作之合。

季嶼舉杯,站了起來,誠懇道:“這些年多謝大家對小秋的照顧。”

康平道:“小孟也沒少照顧我們。”

“沒錯!”陳國強也站了起來,看了孟秋一眼,“這話該我們說,希望你今後對小孟多加照顧。”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酒杯碰撞在一起。

“我會的。”季嶼道。

兩人一飲而盡。

張鳳蘭道:“好啦好啦,別光你們喝,來,咱們大家一起喝一杯!”

“好!”

一桌人齊齊舉杯:“幹了!”

自從當年一杯倒,孟秋就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差,她以茶代酒,季嶼卻喝了不少。

知青點的同志們站在了娘家人的角度,誓要讓季嶼知道他們的厲害,接二連三地敬他。

一頓飯吃完,季嶼臉色尚無什麽變化,眼神卻已經不清明了。

孟秋要送他去山上,張鳳蘭把她拉到一邊,耳語幾句,孟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我很快就回來……”

張鳳蘭拍拍她的肩膀,滿臉的“唉,女大不中留啊”。

孟秋的臉更紅了,出來之後,被晚風吹了吹,熱度才下去。

喝醉酒的季嶼一切如常,甚至還能跟她聊天,孟秋心裏感慨他的酒品真好,只是走到半道上,他突然停住了。

“怎麽了?”孟秋問,“不舒服嗎?”

季嶼搖頭,他彎腰,湊近她,註視著她,眼神深邃。

距離太近,孟秋仿佛能聞到呼吸之中帶著的淡淡的酒味,他認真地詢問:“可以嗎?”

孟秋睜大了眼睛。

季嶼很有耐心地等待,仿佛等不到回答便一直維持這個動作。

孟秋的睫毛顫了顫,良久,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季嶼露出一個像是打了勝仗的笑容,他抓住了孟秋的手,牽著她繼續走。

孟秋忍不住歪頭看了看他。

是……問這個?

盛夏的夜晚沒有那麽涼爽,兩只手牽在一起,存在感異常強烈,短短的一段路,孟秋便覺得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層汗。

將人送到牛棚,她便忙不疊地跑了。

季嶼打了盆水洗臉,陸廣山問他:“喝多了?”他記得這小子不是挺能喝嗎?

“沒有。”季嶼將濕帕子蓋在臉上,從喉嚨裏發出悶悶的笑聲。

哪還有半點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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