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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收到收音機, 立馬閉關研究。

第一步就是——拆。

想知道內部構造和電路圖,看是看不出來的,還是得上手。

季二哥基本上每天都有訓練, 家裏沒什麽事要她做,白天全是她的自由時間,她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就是偶爾有人叫她,就像現在。

“小孟?小孟?”

孟秋從窗戶探出腦袋, 田嫂子揮舞著手臂,熱情邀請:“我們去山上挖野菜, 去不去?”

她笑笑, 婉拒道:“我有些事情,就……不去了,謝謝嫂子來叫我。”

“這有啥好謝的?那我們去了!”

田嫂子離開,孟秋松了一口,坐回桌前,繼續幹活。

一臺嶄新的收音機,眨眼間, 就被她拆成了一堆零零碎碎。收音機的內部結構像畫卷一樣在她的眼前展開, 逐漸清晰、完善。

“哦, 原來是這樣……”

這款收音機比普通的價格貴一倍, 還如此受歡迎, 是有道理的。

這是一款八管半導體收音機。

收音機的發展歷程, 從礦石收音機, 到電子管收音機,再到晶體管、集成電路、DSP技術……孟秋穿來以前, 在她那個世界,國家已經研發出DSP芯片, 這是一種用“軟件無線電”代替“硬件無線電”的技術。

而在這個時空,五十年代末期,國外就已經研制出世界上第一塊集成電路,但在國內,目前還是晶體管收音機的天下,如果歷史和她前世一樣,恐怕要到八十年代,華國才會研制出集成電路收音機。

這款八管半導體收音機就是當前最盛行的晶體管收音機。

其中的“八管”,指的是含有八只三極管,除此以外,它還有一只二極管,以及超過一百件的電子元件。

而這些電子元件中的絕大部分都安裝在一張小小的印刷電路板上,結構緊湊,大大地縮減了收音機的體積和重量。

不管是從外觀造型,還是從音質性能上來說,這款收音機都幾乎是國內最好的了。

孟秋將主要元件挑出來,諸如磁性天線、中短波振蕩線圈、中頻變壓器、輸入輸出變壓器……在草稿紙上一一畫出它們的示意圖,並標註出具體數據。

一邊畫,一邊想,基本的元件她都寫給玉茹了,也跟她說了,如果對方能弄到其他的元件,也給她捎一份,多多益善,但她也不確定她的那位同學究竟能弄來多少。

孟秋用竹鑷子夾起一只晶體管,對著光看了看,有些元件她能自己制作,但有些就不行了,不是做不出來,是材料設備不全。要是真的沒有,就只能改變性能了。

不對,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孟秋拍了一下額頭,呼叫系統。

系統確實很智能,宿主可以選擇進入系統的方式。如果意識全部進入,在外界看來,就仿佛是睡著了。還有一種就是像她現在這樣,意識完全清醒,眼前出現一道僅她可見的光屏,她可以選擇用手指操作,也可以選擇在心裏默念。

比如她默念:“打開商城。”

光屏跳轉,商城的頁面出現,孟秋又道:“搜索晶體管。”

頁面中出現成千上萬條信息,看得人眼花繚亂,孟秋在搜索欄多次細化要求,終於找到想要的晶體管,和她手裏的一樣,不,比她手裏的這個晶體管還要精良。

而售價僅0.01星幣,對於擁有9.9星幣的她來說,這個價格,真的很便宜!

孟秋的手指放在“購買”的圖標上,就在要點下去的時候,突然頓住。

不管什麽東西,都有來源。要是從系統中購買,一次、兩次,或許沒有什麽。可是不知不覺中養成習慣,以後缺什麽都從系統中購買,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會被有心人註意到。

到時候人家一調查,發現那些東西竟然是憑空出現的,人家會怎麽看她?

系統?我看你是敵特差不多,老實交代,那些東西是不是美帝暗中資助你的!

被國家發現就算了,說不定還能混個編制,但要是被壞人發現,能拿出各種神奇物品的寶貝,甚至還能延長人的壽命,誰知道會有多少人瘋狂?

自古以來,就不缺人追求長生。

孟秋搖頭,晃走腦海中那些可怕的聯想,暗暗下決心,系統商城中,除了無形的商品,其他的東西,不買,堅決不買!

不能開這個t頭。

她慢慢收回手,戀戀不舍地看了一下光屏上充滿誘惑力的晶體管,卻還是堅定道:“關閉。”

孟秋放棄走捷徑,拿出一張空白紙,開始畫電路圖,先畫好這個,才好按部就班地組裝。

第二步就是將親手拆開的收音機再完好無損地組裝回去。如果連原樣裝回去都不行,還談什麽自制一臺新的呢?

季嶼回來時,就見她坐在窗前,在紙上認真地寫寫畫畫。他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沒有驚動她,放輕腳步,下樓做飯。

“嗚呼,搞定!”

孟秋伸了個懶腰,看著面前恢覆如常的收音機,在心裏給第二步計劃打了個勾,完成。

外面有人喊“狗蛋、大牛,死哪兒去了?吃飯了!”,孟秋想起什麽,拍拍自己的額頭:“壞了!”

以往午飯都是他們分工合作,季二哥掌勺,她打下手,今天忘記時間了。

她急急忙忙地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見季二哥從廚房出來,他身上還系著圍裙,手裏端著盤子,盤子裏的菜冒著熱氣。

他擡頭,對她一笑,聲音溫柔:“忙完了?可以吃飯了。”

孟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心跳有點快。

吃完飯,孟秋堅決要求,今天的碗筷由她承包。

她將他身上的圍裙解下來,季嶼配合地低頭,孟秋推他到客廳坐,又噠噠噠跑上樓,把自己組裝好的那臺收音機拿下來。

“二哥,你聽聽看,和之前有沒有變化?”

季嶼想到剛才在樓上看到的一桌零件,看看眼前的收音機:“你把它又裝回去了?”

“嗯!”孟秋一邊洗碗,一邊道,“外表看起來沒問題,就是不知道裏面會不會有問題?二哥,你幫我檢查檢查。”

季嶼打開收音機,聽了一會兒,真的沒聽出來和之前有什麽不同,他檢查了一下外殼,嚴絲合縫,如果不是他中間看到過那堆零件,還以為它從來沒有被拆過。

他道:“沒問題。”

孟秋高興道:“那就好。”

季嶼問她:“怎麽突然研究起收音機?”

孟秋笑道:“嘿嘿,秘密。二哥,等我做好,一定第一個讓你知道,你可是我最大的讚助商!”

季嶼被瞞著,心情不爽,下一秒就被“第一個”安撫到。

季同志一開心就想爆金幣。

“一個收音機夠用嗎?要不我讓朋友再寄幾個來?”

“夠啦,夠啦……”

在孟秋把這臺收音機的內部結構研究透徹前,宋玉茹給她帶來了好消息,她省裏同學寄來的包裹到了。

她省裏的同學非常用心,不僅把能買到的元件都買了,還寄來了一本《無線電》雜志,說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對收音機感興趣,聽朋友說,這本雜志裏有許多相關內容,也給她捎了一本。

孟秋驚喜異常,隨手翻了翻,就翻到畫著某款收音機電路圖的那頁。

“哇,還有這個……太有用了!”

孟秋激動地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熊抱:“玉茹,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宋玉茹見她撲過來,下意識地張開胳膊,等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她還從來沒有和人這麽親密地抱過。

這年頭大部分的人還是比較含蓄的,孟秋這麽直白的情緒表達,顯得有些異類,文工團其他人看過來。

宋玉茹臉上發熱,不自在地推推孟秋:“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些破零件,一本破書嗎?至於這麽激動嗎?”

孟秋松開她,美滋滋道:“不是的,這些對我來說,可是寶貝!”

宋玉茹一臉嫌棄:“傻。”

她心裏惆悵,她這個新朋友性格也太單純了,感覺隨便弄點破爛就能把人拐走。

唉,朋友都認了,還能怎麽辦?只能她多照顧點了。

宋玉茹自帶濾鏡,覺得自己的好朋友好欺負,但別人可不覺得,尤其是某個曾經在孟秋面前沒討到好的老太太。

馮大娘,家屬院一霸,一般人沒她年紀大,比她年紀大的,沒她無賴。

這麽多年,打從她來到家屬院,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欺負她的份,可以說是打遍家屬院無敵手。這回卻折戩沈沙,終嘗一敗。

馮大娘心裏很不高興,偏偏趕集那天之後,她再倚老賣老時,人家就拿話噎她,

“馮大娘,您這麽大年紀了,可懂點事吧!”

懂點事吧!

懂點事吧……

魔音入耳,聽得馮大娘臉上的褶子都更深了。

她這不就記恨上孟秋了?暗罵這個黃毛丫頭,忒不是個東西!

馮大娘擁有百折不撓、屢敗屢戰的美好精神,失敗一次不要緊,誓要將這個臭丫頭治住。她想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招,誰料對方根本不接招。

這個臭丫頭,一天到晚連門都不出,也不知道在家搞什麽東西。

馮大娘心想,行,你不出來,我找你去!

她還是有些怕季嶼的,既恨又怕,不敢招惹他,就盯著季家,等季嶼出門,才去找孟秋。

過去一看,那臭丫頭在吃早飯,吃的還是白粥呢,桌子上還放著一個煮雞蛋。

馮大娘先是撇嘴,緊接著眼珠子就轉了起來。

一個丫頭片子,還吃什麽雞蛋?就應該給她大孫子吃!

她一拍大腿,張口就訴苦,說你家夥食好,不像我家,負擔重,我大孫兒都多少多少天沒吃過白煮蛋了。反正你家就你們兩個大人,不缺一個雞蛋,這個就給我——嗯?雞蛋呢?

孟秋嘴裏還塞著半個雞蛋,嚼吧嚼吧,看著她:啊?你說什麽?

馮大娘覺得她就是故意的,氣得臉皮直抽抽。

之後她再想去,那臭丫頭竟然把門關上了,她喊門,她還不開,連樓都不下,就站在二樓,問她有什麽事。馮大娘隨便謅了個理由。

那丫頭竟然說:“我和你不熟,我對家屬院也不熟,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找其他人幫忙。”

一而再,再而三,沒達到目的,反而把馮大娘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說說,這丫頭是不是不懂事?我一個老人家,上門找她,她還不搭理。也就是在這裏,要是在我們鄉下,像她這樣沒家教的,看我不大耳刮子抽她!”

馮大娘找不到當事人,便開始滿家屬院說孟秋的壞話。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人,誰聽她的?馮大娘見大家不跟她一起罵,心裏不痛快,越說越過分。

“大早上,還喝白粥,吃雞蛋,還專門用個碟子裝鹹菜,哎呦餵,哪像是普通老百姓?我看她就是地主、資本家做派!”

“馮大娘,人家喝個粥,吃個雞蛋,就是地主資本家,我聽你家大孫子講,你家昨天還吃肉了,那你家是什麽?要不要我們去革委會分辨分辨?”

說話的嫂子最討厭這些事。

這兩年,局勢什麽樣,誰不清楚?他們駐地屬於部隊內部管理,風氣好一些。外面今天鬥這個,明天鬥那個,害了多少人?就像她父親,就是一個教書的,都能因為以前無意中說過的話,被人舉報。

馮大娘空口白話,就說人家是地主資本家,在她看來,就是心腸壞。

馮大娘顯然也知道革委會是個什麽地方,扯著脖子喊了兩句“我們家三代貧農”、“我清清白白我才不怕”,到底沒敢再往那方面扯。

轉而說孟秋怎麽怎麽不尊老愛幼,怎麽怎麽懶。

“誰家媳婦像這樣的?天天什麽都不幹,挑水都要季營長挑,滿大院瞅瞅,有這麽懶的媳婦嗎?”

“這丫頭要是放我們村裏,別說什麽彩禮不彩禮,倒貼錢,都沒人要!”

“你們不知道,他們家,連做飯都是季營長做……”

馮大娘唾沫橫飛,意見很大,仿佛孟秋是她兒媳婦,恨不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合格的兒媳婦。

大家聽個樂子,她們的關註點在:“季家的活,真的都是季營長幹?”

“不是吧,那天我還看到小孟在院子裏洗衣服呢。聽馮大娘胡說八道,人家小孟不也幹活嗎?”

“挑水是季營長。每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去挑水了。我都看到好幾回了……”

“那不是小孟身體不好嗎?”

“這倒也是,她那小身板,兩桶水都不一定能挑起來!”

“還兩桶?那天我見她幫招娣那孩子拎水,好家夥,半桶都不知道有沒有?踉踉蹌蹌,差點沒摔著!”

一幫嫂子哈哈哈,不客氣地嘲笑孟秋的弱雞。

又有人問:“那做飯呢?我倒是聽我們家那口子說過,他們家請客那天就是季營長燒的。我還當那天人多,忙不t過來,他給打下手,難不成他們家都是季營長掌勺?”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能專瞅著做飯的點,往人家去啊。”

一幫嫂子又哈哈笑,專瞅著做飯的點往人家跑的有啊,馮大娘不就是嗎?但凡誰家做點好的,她都會帶著孩子上門,硬賴著不走。有人抹不開臉,只得給她點,給了她,心裏又憋屈。

馮大娘見眾人看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怎麽地,怎麽地,她憑本事要的!你們這些沒餓過肚子的懂個屁?臉算什麽?什麽都不如吃到肚裏實在!

何蓉推著自行車過來,有人叫住她,順口問了一句。

“何蓉,聽說季家每天做飯的是季營長,是不?”

何蓉一聽這話題,渾身的怨氣都快化為實質:“嗯!”

“還真是啊?”嫂子們不敢相信。

本著大家都不好過的心思,何蓉詳細地描述了一番。

“季營長每天早上起來,先把水缸挑滿,再做早飯。中午讓孟秋把菜準備好,訓練回來炒菜。晚上連菜都不用孟秋管,一手包攬。”

何蓉掰著手指數:“從他們來,他們家做過紅燒肉、燒茄子、青椒炒雞蛋、酸蘿片炒雞雜……還做過土豆餅、雞蛋餅、青菜餅。某天季營長在河裏網了一盆餐條,還用鍋給孟秋炕了一鍋小魚幹,酥酥脆脆,刺都不用吐的那種,讓她在家餓了墊肚子。”

“別問我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要是你們住他們家隔壁,家裏有三個天天被隔壁的香味饞得張口閉口‘媽媽媽’的倒黴孩子,你們也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何蓉一口氣說完,微笑。

在場的嫂子們家裏都有孩子,瞬間能體會她的心情了,同時心裏羨慕嫉妒恨。

滿家屬院,男人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下廚啊?

一個個大老爺們似的,訓練回來,衣服一脫,往椅子上一坐,就等著吃飯了。往往還挑揀“今兒怎麽又吃這個呀”、“一點油水都沒有”,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偶爾她們不在家,就吃食堂。十次裏可能有一次,不得不在家裏燒,就那麽一次,還把鍋給燒糊了。

當然,也不是說,所有家男人回家都不幹活。他們偶爾也會幹,只不過不是洗衣服做飯這樣的事。

比如田桂珍家,她婆家娘家條件都困難,她男人每個月津貼發下來,一分為三,一份寄到婆家,一份寄到娘家,剩下的那一部分才是他們一家子吃用的花銷。

為了貼補家用,她家也申請了田地。她男人有時候回來,卷起褲腿就下田幹活。

說實在的,部隊的訓練不輕松,訓練完又去幹農活,累不累她們不知道嗎?

可你要是說,你在家燒飯,田裏活我去幹。不行,人家堅決不答應。

“我一個大男人,我燒什麽飯啊?讓人知道,還不得笑話我?”

平時大家都這樣,她們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是現在出現個季營長,她們突然發現——

嗨,人家怎麽就不怕被人笑話呢?

心態不平衡了,眾嫂子磨刀霍霍,向自家男人。

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男人們:阿嚏!怎麽回事?誰在背後蛐蛐我們呢?

笑容不會消失,但會轉移。

眾嫂子們臉上的笑容成功轉移到了何蓉的臉上,把季營長做的事說出去刺激別人後,她的心情好多了。

然而走到家門口,正好見隔壁季營長回來,孟秋手裏還抓著一把青菜,腳步輕快地迎上去,笑容燦爛:“你回來啦?菜我已經洗好了,飯也煮好了。”

季營長說:“好,剩下的我來。”

說著,在院子裏舀水洗了洗手,兩人說說笑笑就進屋了。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飯菜的香味。

哦,今天做的是炒酸菜,聞這味道,又香又辣。

何蓉站在自家廚房裏,面朝窗戶,面無表情地想。

三個孩子跑進來:“媽媽媽——”

何蓉周身的怨氣又加深了:“叫什麽叫?餓死鬼啊!”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隔壁,酸菜炒粉條出鍋,季嶼夾了一筷子餵給孟秋,問道:“好吃嗎?”

孟秋嘴巴不夠用,豎起大拇指,等咽下去,才道:“好吃,比飯店的都好吃!二哥,以後你要是不當兵了,咱們就去開一家飯館,一定客似雲來!”

季嶼忍笑:“行。去拿碗筷,咱們吃飯。”

“好嘞,開飯!”

飯桌上,季嶼邊吃邊和孟秋說一些他工作上的事,當然是能說的那部分。受他影響,孟秋也習慣性和他說自己目前的進展。

“……玉茹同學幫我捎的零件很多,有些不能用,我就給改了改。現在零件已經湊得七七八八了,還差一些,準備去縣城,上次那個修收音機的人那裏找找……不是一個人,玉茹說她陪我一起。嗯好,要是趕不及,我們中午就在縣城吃。那你一個人在家裏行嗎?”

“行。”季嶼夾了一筷子酸菜,說:“過兩天我休息,要是還需要,我陪你去,不好總麻煩別人。”

“沒關系,玉茹說她反正都要去縣城買東西,剛好和我一起。”

“哦,是嗎?”季嶼將酸菜咬得咯吱響。

“你別光吃酸菜粉條,多吃點雞蛋。”孟秋將碗裏的蒸雞蛋都舀給他,“你訓練任務重,得多吃點有營養的。”

季嶼瞬間多雲轉晴,給她撥了一半:“一起吃。”

“好。”

這個時代物資真是太匱乏了,來到駐地的第一天,季二哥就跟她交過自個兒的家底,除了以前攢的錢,他每個月津貼足有七十二塊錢,都快趕上孟家一家人掙的了。

後來知道季二哥結婚了,他父母和他大哥大嫂又寄來兩張匯款單,一張三百,一張兩百。

季二哥之前花的錢分分鐘補了回來。所以,季二哥是真的不缺錢。可是不缺錢也不意味著他想吃啥就能吃啥。

就像豬肉,除了剛來請客,還有趕集那次,他們再也沒見過豬肉,買都沒處買。聽說部隊養了兩頭豬,那是留著過年吃的。

才兩頭,整個駐地那麽多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嘗到肉味。

孟秋在心裏嘆氣,她以後去縣城,就把飯盒帶上,萬一國營飯店有葷菜,就多買一份帶回來,高強度訓練的人不能缺少油水。

季嶼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要是知道,大概會抑制不住笑容。

他道:“後天開始我們有一場拉練,預計要三四天。我不在家,你就去食堂吃飯,一個人在家別開火,晚上要是餓了,就吃點桃酥,沖一碗麥乳精。”

“晚上我不在家,鎖好門,大門栓上,樓上插銷也插上,有人叫你別出去。我跟隔壁方大姐說過了,有事你就去找方大姐。方大姐為人熱心,你就站在家裏喊,她都能聽見……”

季嶼一樣一樣,叮囑得十分細致,孟秋乖乖點頭:“嗯,嗯,好……”

等他說完,她才問道:“拉練會做什麽?”

季嶼以為她是好奇,挑揀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和她說,卻聽她說:“會有危險嗎?”

季嶼心裏一軟:“不會。”

“你要小心哦。”

“好。”

前世孟秋身邊沒有當兵的人,但她從新聞網絡各個渠道也看過,知道華國的軍人有多不容易,拉練是任務,她也不能做什麽,只能努力做好後勤工作,不讓他操心。

“拉練可以自帶幹糧嗎?”

“不能。”

“那糖果呢?家裏還有一些糖果,要不你帶上吧,萬一在山裏餓了,可以吃一顆,補充能量。”

季嶼說:“不用,我有這個。”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鐵盒,打開,裏面躺著幾片綠色的葉子。

“這是什麽?”

“薄荷葉,提神。”

孟秋湊近聞了聞,見裏面並不多:“你們要去三四天,這些夠嗎?”

季嶼搖頭,面露苦惱:“我最近太忙了,拉練前有不少準備工作……”

孟秋終於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拍胸口道:“我來!我記得院子裏就有野薄荷。”

“那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咱倆誰跟誰啊?”

季嶼嘴角翹了起來。

拉練時,經過一天的急行軍,終於停下來休整。

張雲起安排完工作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兜裏掏出煙,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才感覺整個人緩過來了。

他將煙盒遞到一旁看地圖的季嶼面前,推推他:“來一根?”

季嶼擺手,從兜裏掏出鐵盒,打開,拿了一t片葉子,塞進嘴裏。

張雲起見他擱那兒嚼啊嚼,一點兒都不覺得味道刺激,就想不通:“你啥時候改吃樹葉了?以前抽煙你可是抽得最兇的。”

他倆剛認識的時候,老季才十幾歲,抽起煙來卻像一個老煙木倉。那時候他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訓練場邊,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抽就是半天。

他那時候還對老季有意見,以為他是來混資歷的紈絝子弟,後來才發現,這小子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直到現在,雖然自己比老季大五六歲,但是老季來當這個營長,他是心服口服。

“真不抽了?”張雲起晃晃煙盒,“大前門的呢。”他一個月就這一盒的額度,要不是老季,還舍不得給呢。

季嶼道:“不抽,對身體不好。”

張雲起頓時就:“哎呦我去,你竟然還有這樣的覺悟?”

季嶼又從鐵盒裏拿出一片葉子,卻沒蓋上蓋子,而是給張雲起看了一眼,張雲起不明所以。

他淡淡道:“孟秋同志做的。”

張雲起一口煙嗆進去,咳嗽了好幾聲,他看看季嶼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總覺得他臉上寫了兩個字,左邊“炫”,右邊“耀”,合起來就是一個大寫的“炫耀”。

“得意什麽?我聽說你在家裏,飯都是你做?老季啊,你這地位不行啊。”

季嶼亮了亮鐵盒:“孟秋同志做的,親手。”

“……”張雲起,“給我嘗嘗!”一片破葉子,我倒要看看孟秋同志做得是不是有多好吃!

季嶼手一翻,收起鐵盒:“不給。”

“嗨你個老季!”張雲起嚴重地譴責他這個不講義氣的行為,故意道,“孟秋同志初來乍到,你就給她一個人丟家裏,放心嗎?”

季嶼看了他一眼,張雲起立馬投降:“得,是我嘴欠。哥哥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你別給我們‘加餐’了啊,我可真不行了。”

季嶼低頭繼續看地圖,目光落在旁邊草地上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上,停頓了一秒。

“阿嚏——”

省城,孟秋打了一個噴嚏,宋玉茹看向她,她揉揉鼻子,示意沒事。

她們現在位於省城的一家無線電廠。

關於怎麽突然跑到省城來,還到了這裏,中間也是有原因的。

本來一大早她們去的是縣城,結果那個修理收音機的人是個二把刀,不給力,零件不全就算了,工具也不全,根本沒法做到。

宋玉茹見她發愁,就說:“那就去省城唄,這算個什麽事?”

孟秋說:“可以嗎?”

宋玉茹領著她,先把自行車放在她親戚家,又直奔車站,成功趕上一班到省城的客車,趕在中午吃飯前,兩人順利到達省城。

到了地方,兩人先去吃了個飯,然後她帶孟秋去找她那位在省城工作的同學。

那是一位年輕的男同志,戴個眼鏡,文質彬彬的。見到宋玉茹,眼睛迸發出的光彩,連鏡片都遮掩不住。

一聽她們還想找一些收音機上的元件,男同學就說帶她們去。

宋玉茹問他:“你今天不上班嗎?”

男同學紅著耳朵,結結巴巴地說:“沒關系,我請……請半天假。”

宋玉茹“噗嗤”一聲笑了:“耽誤你工作,下次過來,我請你吃飯。”

男同學不僅耳朵紅了,臉、脖子都紅了。

孟秋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自己好像路邊的狗,被踹了一腳。

男同學帶她們到了一家電子產品處理門市部,這裏的東西要多得多,如果說縣城那個修收音機的存貨是一家私人小賣部,這裏就是一個大超市。

孟秋仿佛惡龍掉進金庫,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可惜她兜裏的錢有限,只能克制自己。

門市部裏的同志跟男同學認識,但一開始他的註意力在手裏的《無線電》雜志上,對她們的到來並不熱絡,男同學解釋道:“國慶是個無線電迷。”

國慶兄雖然沈迷書籍,但大概是看在男同學的面子上,還是有問必答的。

在孟秋問他有沒有電路板後,兩人聊了幾句。

國慶兄問:“你攢的是哪款收音機?”

孟秋答道:“紅旗2408。”

“你有電路圖?你帶了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孟秋還真帶了,她不僅有電路圖,還畫了印刷線路布線圖、機械加工圖、線路裝配圖等等。本來是想到縣城,看看能不能做,沒想到縣城條件不足。

她把手伸進斜挎的背包裏,拿出一個本子,圖紙就夾在本子裏。她翻出電路圖,帶出了其他圖紙,國慶兄的眼睛立馬粘了上去。

“等等別收,別收……”

他拿著布線圖看了一會兒,眉頭皺了起來:“不對,我記得紅旗2408電路板不是這樣設計的。”

孟秋用手指在圖紙上點了點:“我改了一部分。”

“為什麽這樣改?”

“你不覺得原來的2408內部元器件靠得太近嗎?原來的布局中,這個和這個距離太近,相互之間會產生一定的幹擾。還有這裏……”

“原來是這樣……”

國慶兄恍然,看著手裏的圖紙愛不釋手:“你這圖紙給我一份怎麽樣?今天你買的東西……我不收你錢!”

電子元器件別看小,價格可不便宜,孟秋只買了幾個,就花了十二塊五。

她毫不猶豫道:“成——”

“交”字還沒說出來,就被宋玉茹打斷了,她把孟秋的手拍下去,看著國慶兄道:“不成!這麽精細的圖紙,就換這麽點破東西,空手套白狼啊?”

“什麽破東西?她眼睛尖著呢,挑的都是好的……”

宋玉茹一副我不管的強硬姿態:“快,圖紙還我們!”

男同學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終還是選擇女同學,國慶兄氣道:“張劍你重色輕友!”

張劍同學雖然羞愧,卻堅決不轉換陣營。

國慶兄看著宋玉茹已經將櫃臺上其餘幾張圖紙收起來,忙道:“我我我……我再加一張大團結!”

宋玉茹拽著他手裏的圖紙,國慶兄不放,一臉肉疼:“你別扯壞了……真不行了,她那東西都值十多塊了,再加一張大團結,都二十多了。我就是想自己也攢一臺,再多真沒有……”

他將求救的目光對上孟秋:“你不是想自己做電路板嗎?你有工具嗎?我帶你去做怎麽樣?專業車間,設備齊全,缺什麽,我出!”

宋玉茹征詢地孟秋,孟秋點頭,她才勉為其難道:“行吧,看在張劍的面子上。”

國慶兄看看旁邊的張劍,大叫:“你還臉紅?吃虧的是我!”

國慶兄帶著他們直接到了無線電廠,全程熟門熟路,跟回自己家一樣。

孟秋目瞪口呆:“你是無線電廠的工人?”

國慶兄說:“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我爸媽是廠裏的工人,我舅舅一家是,我姑姑一家也是。我是根正苗紅的廠裏子弟。”

於是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裏。

“你會用嗎?”

“當然。”孟秋擼起袖子。

國慶兄見她一開始動作生澀,還以為她吹牛,誰知道幾分鐘後,就見她熟練得仿佛一個老工人。

國慶兄喃喃:“還真會啊?”

當然,都說了她上輩子參加過興趣小組嘛!

國慶兄忍不住湊過去看,看著看著,就變成了給對方打下手。

幾個小時後,孟秋從無線電廠出來,心情愉悅。

今天來得太值了,不僅把收音機的重要部分完成了,還一分錢沒花,薅了不少元件。

她真誠地向國慶兄表示感謝:“今天謝謝你的幫助。”

國慶兄:“不客氣。我叫餘國慶,還沒問你的名字。”

“我叫孟秋,孟子的孟,秋天的秋。”

“哦哦孟同志……”餘國慶摸摸後腦勺,躊躇了一下,沒好意思直接問,偷偷跟好兄弟打聽,“這妹子誰啊?家住哪兒?你幫我打聽打聽?”

他倆幹活的時候,張劍和宋玉茹沒傻等,兩人出去逛了逛,中間也聊到了孟秋,他欲言又止:“你還是別打聽了?”

餘國慶不解。

張劍低聲道:“她已經結婚了。”

“啊?不可能吧!她這麽年輕……”

張劍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餘國慶的一顆少男心碎成了八瓣。

他惆悵又遺憾,最終還是對無線電的熱愛戰勝了失落,送別她們的時候,不舍地揮手:“你下次來省城,能把組裝好的收音機帶給我看看嗎?”

孟秋很感謝他,道:“好。”

當天晚上,一個人在家的孟秋熬夜把收音機組裝好了。

內部的結t構,她盡可能做到最好,外殼就將就著來了,以致於組裝好的收音機看起來不如原版的好看,但孟秋試了試,她敢說,性能音質絕對不輸原版。

孟秋頗有成就感。

系統適時地出現:“檢測到宿主的作品已完成,距離挑戰賽截止日期還有十天,是否提交?”

孟秋下意識地說是。

“確定嗎?確定嗎?確定嗎?”

系統一口氣問了三遍,孟秋突然不確定了,總覺得系統在暗示她什麽。

“等等,等等,還是先不提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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