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裏，趙氏支開了所有婢女</p>

“娘，您……”陸詩媚不知娘親這麽做的用意</p>

趙氏以眼神示意她別問，起身走到門邊，像是在細聽著外面有何動靜，待確定婢女們已如她命令退至廊下，她才轉身走回來</p>

她一把拉起女兒的手，走到椅上坐下，神情冷肅陰沈地道：“原以為除掉了那個向家丫頭，就再也沒有阻礙了，沒想到靳雪鴻竟如此執著……”</p>

陸詩媚想起方才在席上靳雪鴻說的那番話，不禁眉頭一鎖，嘆道：“娘，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p>

趙氏眉心一擰，淩厲地道：“咱娘倆做了這麽多事，哪能就這麽算了？”</p>

“可是……”陸詩媚眼睫一垂，沮喪不已“他都說只要姊姊活著一天，他就等一天了，咱們能逼他嗎？”</p>

趙氏輕啐一聲，“你這孩子真沒出息，這樣就撒手了？”</p>

陸詩媚覺得很不安“娘，再這麽下去，咱們的事可能……”</p>

“詩媚，”趙氏打斷了她，“我們做過的事沒人知曉，你別自己嚇自己”</p>

“可是……”陸詩媚不似母親那般冷酷狠辣，膽子自然也沒母親的大，在死了三個人後，她難免畏縮恐懼</p>

趙氏緊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著她“看來，咱們得改變原定計劃了我本打算待你跟雪鴻成親後，先讓你悉心照顧詩妍一陣子，然後再借著照顧她的機會，慢慢地在她食物或藥裏下藥除之……”她一頓，眼底迸射出殺意“可現在，咱們得先除掉她，才能讓雪鴻死心，轉而娶你為妻”</p>

陸詩媚難掩驚惶“娘，您說除掉她，是指……殺了她嗎？”</p>

“當然”趙氏堅定地道：“只要她活著，你就沒機會嫁進靳家，所以咱們得先殺了她”</p>

“又……又殺？”陸詩媚的聲音都在顫抖了“娘，已經三個人了……娘，我怕……”</p>

“怕？”趙氏眉心一挑</p>

“我、我一直想起向麗平的樣子……”陸詩媚說著的同時，腦海中又出現向麗平臨死前的模樣“我們把她壓到水中時，她臉上的表情，還有眼神……娘，她那含恨的眼神讓我覺得……”</p>

“住口！”趙氏不耐又不怕地責備道：“你真沒用，要成大事就得心狠手辣，懂嗎？”</p>

“娘，雪鴻哥哥說他對向麗平只有兄妹之情，我們其實不必弄死她的”陸詩媚的雙手絞著裙子，忍不住顫抖著</p>

趙氏氣惱地低吼，“不管她跟雪鴻是什麽關系跟感情，只要礙著咱們的事，就是該死！”</p>

她看得出女兒的罪惡感及恐懼，恐懼有時會讓人變得強大，但罪惡感只會使人懦弱，為了更加強大，即使她做了殺人害命的事，她從來不曾有過罪惡感</p>

“娘……”</p>

趙氏更用力的握住女兒的手腕，目光如刃地望向她“不過是幾條低賤的人命，不準也不要放在心上！”</p>

陸詩媚聽著，默默地低下頭去</p>

“一國之君要打下江山，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命”越氏眼底沒有一絲的猶豫及閃爍的不安“現在不過是幾條人命，就能換到靳家跟陸家的一切，怎麽都劃算”</p>

“娘，我……”盡避趙氏好話壞話說盡，陸詩媚還是心生惶懼</p>

趙氏有點失去耐心，眉心一擰，嘖了一聲，“算了，你不敢，娘動手就好”</p>

陸詩媚想知道娘親要怎麽做，卻又怕得不敢多問，終究仍是什麽都沒說</p>

半夢半醒，睡得極不安穩</p>

隱隱約約地，她聽見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卻覺得眼皮很沈</p>

忽然，有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她臉上，教她面上一陣涼，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模，猛然驚醒</p>

水！</p>

她腦海中出現一個清晣的字，嚇得她陡地驚叫一聲，坐起身子，倉惶地望著四周</p>

房裏只剩微微的光，丫鬟也都已退出房外，房裏除了她，再無別人</p>

當她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之時，初線不經意地往上一瞥，她發現床邊地上有一灘水，還有濕濕的腳丫子印從屏風另一邊延伸過來</p>

她腦子先是空白了一陣，然後一股寒意自她的尾椎骨往上竄至腦門，她顫抖著雙手，慢慢地往自己臉上一模，她的臉上確實濕濕的，有水</p>

“不——”一張臉孔閃電般的鉆進她腦海中，教她忍不住渾身發抖</p>

是被她跟她娘聯手壓進水裏而溺死的向麗平嗎？她記得向麗平那天被撈起的模樣，眼睛瞪得好太好大，像是要將害死她的人映在眼中，向世人宣告她的悲慘似的……</p>

天啊，是向麗平來索命了嗎？</p>

這麽一想，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全身發冷“來……來人！快來人！快！快給我進來！快！”</p>

聽見她的聲音，當值的丫鬟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二小姐，怎麽了？”</p>

“蠟燭！蠟燭！把房間給我弄亮！”陸詩媚蜷縮在床上，不敢下床</p>

“是！”丫鬟被她半夜裏不尋常的反應嚇壞了，急急忙忙地將房裏所有的蠟燭都點著</p>

不一會兒，房間裏變得亮晃晃的，丫鬟這才看清楚陸詩媚嚇得慘白的臉龐</p>

“二小姐，你沒事吧？”她走上前，發現陸詩媚臉上有水，床邊也有一灘水，地上還有濕腳印，她心裏一驚，卻不敢多問</p>

“你！”陸連媚一把擰住丫鬟的手腕，兩只眼睛圓瞪著“剛才有沒有誰進來？”</p>

丫鬟馬上回道：“沒！沒人進來！奴婢一直在外面守著”但其實剛才在外面值夜時，她不小心睡著了，可是絕不能讓陸詩媚知道，否則她免不了要挨一頓打</p>

聞言，陸詩媚的恐懼更深了</p>

“二小姐，你沒事吧？”丫鬟怯怯地問</p>

“真是她？真來了？”陸詩媚像是失魂了一般，兩眼空洞</p>

“二小姐？”丫鬟被她這樣子嚇著了，不免跟著害怕起來，四下張望，“誰？誰來了？”</p>

陸詩媚忽地瞪向她，眼底有著驚懼及憤怒“誰都沒有！傍我站在那！哪兒都不許去！”</p>

“是……是的”她失控又詭異的言行教丫鬟感到不安，只得乖乖地站在床邊</p>

陸詩媚用被子將自己一卷，縮到了床鋪的最裏面，睜大兩只眼睛不敢睡</p>

丫鬟偷偷瞄了她一眼，暗自嘆了一口氣，看來她今晚得在這兒罰站了</p>

一夜未眠，陸詩媚精神渙散，氣色極差，兩個眼圈黑黑的，用粉都蓋不了梳洗穿戴完畢，她正準備去東閣向爹娘請安，一同用膳，才出院門，就見靳雪鴻迎面走來，她驚喜地迎上前去“雪鴻哥哥！”</p>

“詩媚，早”靳雪鴻笑視著她</p>

“你怎麽來了？”她喜出望外，有那麽一瞬間忘了昨晩那可怕的事情</p>

他在陸府做客已有十多日，這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她</p>

“想找你一起去東閣請安用膳”靳雪鴻忽地註視著她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怎麽了”看似沒睡好的樣子……》</p>

他這麽一提，陸詩媚又想起昨晚的事，神色多了幾分驚懼“我……我作了惡夢，所以沒睡好”她哪裏敢將昨天夜裏發生的怪事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了，他會怎麽想？</p>

“原來如此”靳雪鴻笑道：“說來，我昨晚也作了個夢呢，但是個怪夢”</p>

“怪夢？”她疑惑地問道</p>

“是呀，我夢見了向姑娘”他說</p>

一聽，陸詩媚背脊一聳，又是一陣寒意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腳底板也像踩在雪地上一樣的凍</p>

靳雪鴻自顧自地說道：“我夢見向姑娘赤腳，全身濕透的來找我，她說她好冷，還說她是被害死的……”</p>

昨晚的怪事，再加上他這番話，早把她嚇得魂不守舍，臉色慘白</p>

他若無其事地笑看著她“你說，這夢是不是很怪？你跟嬸娘說她是為了撿手絹才失足落水的，我又怎會夢見她說自己是被人害死呢？”</p>

陸詩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不讓他發任何的不尋常，但她的眼神閃爍，眉心嘴角都因為強烈的恐懼而微微抽搐著</p>

“夢不見得是真……”她的聲音隱隱顫抖，“雪鴻哥哥別往心裏去”</p>

“不會往心裏去別說了，咱們先去東閣吧！”</p>

轉過身，靳雪鴻那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狡黠的笑意</p>

“你說真的嗎？”</p>

“你沒看見她的表情，要不然你鐵定會笑歪了臉”</p>

聽靳雪鴻形容今早看見的陸詩媚，陸詩妍忍不住炳哈大笑</p>

“欸”他微蹙起眉頭，提醒道：“你笑太大聲了”</p>

她連忙壓低一點，不好意思地道：“因為真的很好笑……”</p>

“是好笑”他有幾分得意“我都沒想到會這麽成功”</p>

“那也得有線兒幫忙”陸詩妍說道</p>

“可不是嗎？線兒俐落的身手還真教我吃了一驚”</p>

原來昨晩發生在陸詩媚房裏的怪事，全是靳雪鴻一手策劃，偕同線兒聯手完成的，至於他對陸詩媚說自己作了關於向麗平的怪夢，當然也是誆她的</p>

昨晩，線兒打聽到當值的是個名叫芽兒的丫鬟，她平時糊裏糊塗的，常常犯錯挨罵，要不是因為她姨媽在陸家當差，她早被趕出府</p>

當靳雪鴻跟線兒趁著夜色偷偷來到陸詩媚的小院時，在外面值夜的芽兒已經在打瞌睡</p>

為確保安全，靳雪鴻還是對著她吹了迷煙，讓她不會在不該醒來的時候驚醒這迷煙是由一種曬幹的藥草燒出來的，聞著的時候怎麽都不會醒，但只要煙散了，就會立刻蘇醒過來</p>

確定芽兒已被迷煙薰得昏昏沈沈後，線兒便打著赤腳，在桶中踩了兩腳濕，然後再抓著一個盛水的小碗進到陸詩媚房間</p>

她進入房中，走到陸詩媚床邊，先在地上弄了一灘水，再將碗中剩下的水一點一點的滴在陸詩媚的臉上，在陸詩媚開始睡得不安穩時，她便迅速的穿上鞋，退出房間</p>

之後，靳雪鴻便領著她躲在一旁，直到房間裏傳來陸詩媚的呼喊聲，芽兒陡地驚醒並沖進房間後，兩人才偷偷的離開小院</p>

這麽做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好玩，而是要讓陸詩媚心神不寧，疑神疑鬼</p>

“這事，她一定會告訴你繼母，你繼母就算不信，心裏也肯定會有疙瘩”靳雪鴻說道，“狗急就會跳墻，我已經沒耐心等待，我要逼趙氏出手”</p>

“想不到你腦子裏除了生意，還有這麽多鬼點子”陸詩妍敬佩崇拜的看著他</p>

他笑睇她一眼“這應該是恭維，而不是諷刺吧？”</p>

“我都用這般崇拜的眼神看著你了，你還懷疑我是在諷刺你……”她俏皮的眨了眨一雙大眼“看來疑神疑鬼的人是你吧？”</p>

靳雪鴻寵溺一笑，故意再次確認的問道：“真是崇拜？”</p>

“崇拜無誤”陸詩妍咧嘴一笑“你實在是太聰明了，要不是有良知礙著你，你肯定能當個稱職的大奸商”</p>

聞言，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麽我總覺得你是在明褒暗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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