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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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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塞住了鐵網莊的“漏洞”自覺做了件善事的時候,又有話傳出來。說是神仙作弄人,叫那些沒能耐的人家白得了許多好羊,反是正經獵戶們的財路卻給弄斷了。

此話從何說起呢?

原是之前不曉得哪隊群豺中的散兵游勇,恰好在過豺隙那邊“冤家聚頭”了,自然又是一場大戰。鐵網莊的獵戶聽著了聲息,急著想要進去撿這“兩豺相爭”的好處,卻又對之前幾回惡豺傷人之事心有餘悸,就想問官府要人壯膽。結果管府裏沒同意這事兒,他們耳朵裏聽著裏頭的動靜,實在抵不過那“短耳群豺皮勝金”的誘惑,幾個膽子最大的喝了誓師酒就幹脆自己進去了。

結果裏頭橫七豎八地躺著幾頭死豺,還有兩三匹有口氣的也都身受重傷,一群人根本沒費勁就白得了十來張豺皮,雖有些破損,也十分可觀了。這兩年天氣漸冷,這裘皮好料的價兒都是翻著跟頭往上漲,就這一回,夠他們這幾家都舒舒坦坦過上幾年。

這樣好處如何能不心動,就在他們盼著什麽時候再有這樣漁翁得利的好處時,卻發現群豺再也沒出現了。就算他們故意放了些兔子肥雞在對岸為誘,都不見絲毫蹤跡。

確實有人曉得裏頭有暗河路的。這剛發了一註財忽然就沒了,實在太叫人焦心,幾個漢子忍不住了,就去求莊子上的一位老獵戶。那位老漢耐不住他們癡纏,就說出了過豺隙那裏的機關,幾個人又等了幾日,實在忍不住了便又結伴去探看。結果發現那中間一點亮光都不見,在外頭敲了一陣子鑼鼓再進去一瞧,中間被大小石塊子堵了個嚴實。這下別說豺了,連條蛇只怕都過不來。

細看一回,光中間那塊屋子大的石頭就想不了法子,更別說這石頭後面誰曉得又塌了幾裏地!

好一口肥肉,卻真的只有一口。這幾個獵戶滿心都是對山神的埋怨。

倒是那位老人聽了反說他們:“從前那塊山裏也是我們的獵場,就是後來那家的黑心,給弄了條通裏頭的路,引了惡豺來,才叫人沒法進去了。這回那地方一塌,不是正好?不止獵場回來了,連對岸的地都又能種上了!這都是實打實的好處,只要肯動手下力氣,就能有回報的。

“你們老惦記那惡豺的皮毛,也不想想,若真是容易得的,何至於到這樣的價錢?那又為什麽難?不就難在一不小心連命都送了上頭麽!這回是天大的運氣,叫你們撿了好處,就真的以為只要那口子開著,就能日日等著撿皮子去了?

“不是我說,這回若是那路還開著,或者淺山裏也埋伏了七八頭,你們這回就同那家子當年一樣了,十有八九有去無回。想想上回進去下套子打了幾匹,後來怎麽樣?連對岸的地都糟沒了!那回還因為這地的緣故,把毛皮充了全莊子上的稅,這回的好處可全落在你們自己身上!仗著自己膽兒大有點能耐,就想更多貪多要,可你們再膽兒大有能耐能比得過之前那三兄弟?別埋怨了,知足吧!

“別得了一回天幸就覺著日日都該你的了。便是人也看不慣這樣的貪得無厭,何況神仙?山神這回不是懲處你們,卻是想幫我們整個莊子的人吶!那窟窿一堵上,是咱們全莊的人得好處。你們趁早想明白了,別到處抱怨這話去,安安穩穩把之前那點好處往深裏收了,該幹嘛幹嘛才是正道!”

這位老漢在莊子上尤其是獵戶裏頭很有些威望的,叫他這麽一說,雖許多人心裏還覺空落落的,嘴上卻不說什麽了。

靈素聽說了那個傳言,倒不在乎埋怨不埋怨的,心裏想的卻是:“不錯不錯,那羊也是我放的,那路也是我堵的,你們可算猜著一了回!”

可也有人把她當浮雲的。

知縣大人對夫人道:“你說說,你說說!啊?這人的命啊!你說我這命怎麽就這~~麽好呢?!你曉得那些下山來的羊啥樣兒不?那毛,嘿,我同你說,得這麽老厚!還帶著卷兒!你說它為什麽這時候成批地下山來了?還不是因為我!因為曉得我在這裏當父母官兒呢,天又要涼了,光有些什麽絲綿棉花的還不太成,那些都是素的!這不,給我送羊毛來了,你說說……”

夫人一聲咳嗽:“神仙做事,都是替百姓想的,從來沒聽說過替當官的想的。替當官的著想的,那都是當官的親爹岳父們才幹的事兒吧……”

知縣大人咽一口唾沫:“什麽神仙!哪兒來的神仙!你說的那是鄉民們傳的胡話。他們是不曉得裏頭的道理,才會什麽事兒都往神仙身上推……神仙那麽閑,不幹脆去把那冷風冷氣挪個地方吹,反跑到山上給人趕羊下來?這得多傻的神仙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知縣大人,您這回可真猜對了!

夫人道:“那你說什麽道理?難道是你趕的?還有,若不是神仙,怎麽得著羊的都是勤謹的百姓家,卻沒聽說哪家財主得了十頭二十頭的?”

知縣大人一笑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單純勁兒!”

換了一枚白眼,他還顧自接著樂呵呵地道:“這羊,不用我趕。鐵網莊那邊傳來說有群豺惡戰的事情,他們還白撿了些皮毛。可惜這回是私人得的,不是莊裏的,大約是不會拿來抵稅了……說岔了,咳,這縣志上就有記載,大約每六十年會有一次‘豺暴’。就是豺群數量猛增,就會有群豺惡戰的事情發生。不過這回的時間還差了些……不曉得什麽緣故……

“反正就是群豺打架,那動靜多大?羊本來就是被它們吃的,這一下遠遠聽著那動靜,難免四散奔逃。有些不太認道的,跑著跑著就出了圈了。至於說為什麽都是勤謹人家得了……這不是廢話嘛,這羊是逃命下來的,又不是來說親的,還看哪家房多屋多往哪家去?這都是在山沿上,能碰上的自然是出去做活兒的人啊!

“所以這裏頭大概有惡豺的事兒,可真沒神仙什麽事兒。真要論起來,也是大人我福澤太厚,這千湊萬湊的就都給湊成好事了。”說完了仰天笑起來,好不得意。

笑完了回頭問夫人:“怎麽樣?服不服?”

夫人一笑:“好福澤,那我就等著看你年夜飯吃什麽吧。”

知縣大人面上一滯,哼唧一聲道:“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夫人又道:“反正我打定主意了,到時候你吃什麽,我們就跟著你吃什麽。叫他們先做了擺上來,再照著你得的份例一樣樣往回撤。大不了餓一頓,也是夫妻父子的意思。”

知縣大人閉了閉眼睛,立起來道:“我得找農務司和坊業司的再好好商議商議去!”

說完頭也不回地去了,這裏夫人捂嘴樂:“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還真有意思。”

於是方伯豐就被連累得又留在了衙門不得歸家。

這時候秋意漸濃,湖兒和嶺兒都愛在外頭轉悠,靈素去接他們時得了方伯豐不回來吃飯的口信,便對他們兩個道:“那要不一會兒晚飯就在飯莊子裏吃?你劉姨姨和紹姨姨都想你們了,正好過去見見。”

倆娃兒都挺高興,一家三口便坐了自家的囫圇船往飯莊子去。

到了地方,靈素先把一簍菌子送去竈上,裏頭有鮮有幹的。倆大師傅見了都挺高興,翻了翻道:“小師傅,高貨又叫樓裏搜刮走了吧?下回品相好的那些給他們,咱們這裏也不嫌棄好不好看碎不碎的,多少給咱留點兒啊。”

靈素搖搖頭道:“大師兄說了,傘碎桿兒斷的那些他拿去煨湯的,都給我定好數兒了,一季規矩哪幾樣幹貨鮮貨各要多少。——我同你們說,我如今比佃戶還難吶!”

另一個便笑道:“大師傅那性子,您要真給我們這裏留一把兩把的,他轉頭就敢問您加一倍的量!那您就得住在山裏了!”

靈素連連點頭:“你懂他,你們真是懂極了。”

不過話雖如此,靈素也曉得做這一行想拿好材料試菜的心思,又從不曉得哪裏撈出一個荷葉包來遞給他兩個道:“這個給你們,做了菜咱們自己吃,不往出賣,沒人能知道,保險!”

倆人接過去一看,紫花臉、大腳、頂臉兒紅,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忙著謝靈素,三個人又拿手指比劃著“噤聲”,都是一臉賊頭賊腦的樣兒。

如今雖城裏不宵禁,四城門還是要意思意思關一下,碼頭館子在城門外,關得就早。

陶麗芬一回來,索性這頓飯就開在了她那裏,從飯莊子拎了食盒過去,紹娘子一會兒也過來了,劉玉蘭叫人往家裏捎信,結果回來說祁驍遠今日也被留在衙門裏了,正好!

陳月娘得回家去,娃兒等著呢,男人倒無所謂;紹娘子邀了齊翠兒,齊翠兒也不願意來,她道:“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一個什麽也不懂的混裏頭幹嘛!”正好幾個一塊兒做活兒的約著去米市街的大連店,她便也跟著去了。

這麽一來,等坐下來一看,劉玉蘭就樂了:“得,今兒是你的東,瞧瞧,都是同你合夥做買賣的人!”

靈素沒同劉玉蘭說起過自己同紹娘子合夥的事情,見她都知道,想必是紹娘子說的。

紹娘子便對靈素笑道:“你今天多敬她兩杯,咱們的買賣,我看好的一處地方是他們家的,價錢先不說,要緊是肯不肯賣給我們。”

劉玉蘭笑道:“瞧瞧,這就拿上了!”又問,“你們真要做那麽大的織坊買賣?這一下子得砸進去上千兩了,可真有把握?”

紹娘子搖頭笑道:“上千兩?我算了算,連地皮帶房子還有織機,光這幾樣大頭,恐怕都得超過兩千兩了。還沒算進料子的錢還有旁的瑣碎東西。”

劉玉蘭聽了連連咋舌:“你真是越發有膽氣了!”又看靈素,“你也不差。”

靈素也不曉得說什麽好,她也是頭一回聽到這銀錢的數目,要不自家也投一半好了,反正既然是湖兒的買賣,他不是帶了銀錢來的嘛!

她一邊腦子裏轉著些亂七八糟的,一邊要給倆娃兒夾菜,定睛一看倆人跟前的盤子裏都堆起來了。——都曉得他們的口味,嶺兒喜歡吃肉,湖兒愛水產。

嶺兒愛吃肉還罷了,算是個宿怨的孽緣,這湖兒喜歡水產是什麽道理?你一個陣靈,難道水裏的魚蝦蟹還能欺負你了?頂多是看熟了吧。嘖嘖嘖,你們這些新靈啊,前世有仇的吃,前世熟悉的也吃,怎麽都落在這嘴上了呢?再一細究,合著這倆一個記仇,一個殺熟,嗯……

她這裏瞎琢磨,那邊幾個正經“生意人”都在感慨“生意經”。剛說投的錢多,紹娘子就嘆道:“如今買賣是又好做又難做。好做是世道好了,官府一年年提交稅上限,從前是年收二十兩以下的不消上稅,後來提到了三十兩、四十兩,聽說今年要再往上提一回。且又有船又有車的,水路也都通了,各處官道上不踏實的地方也拓寬重修了,真是樣樣好。

“可也因為這個好,想做買賣更容易了。如今街坊鄰居隨便問問,多多少少都在搜尋些活絡錢。自己做點什麽糕餅蜜餞也成,問鄉下親戚收些山貨來也成,甚至就從過往的商船上囤點小東西挑了擔子賣都不少。這時候要想占大頭,就得瞅準了地方,一下子就把這門堵嚴實了。到時候就算有人想要同我們爭一爭,這一開始要投入的資財就是個高坎兒,能攔住大部分的人,也算多占些先機,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

劉玉蘭也跟著點頭,她這就是先機占足了的一處買賣,自然心有體會的。陶麗芬也跟著道:“可不是這樣!幹什麽事兒賺錢了,多半瞞不過人去,要是正好又是誰都能做的,那沒兩日就得多出多少同行來。”

說著就說起了杏妮兒家裏的例子。姚瓦匠經了靈素的點撥,真去試了捕魚的行當,還真行。為了往後踏實做下去,又看上了德源縣這個地方,就索性在這裏買屋定居了。結果落到邊上人的眼裏,只當他是賣了這幾天魚就能買上房了,沒上半個月,這河裏備了網和魚籠的小船就多起來。市面上的魚一多,價兒賣不上去了,這掙得比從前少了兩三成,真是沒處可說的苦。

“誰都能幹的事兒,就算掙錢也掙不長。”紹娘子撂出這麽一句,眾人都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吃好睡好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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