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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敢怒不敢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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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燕先生來縣城,順便過來瞧瞧小嶺兒。聽苗十八說,如今口水越發多了,眼前還沒到三個月都是橫著抱著,這要是等立起來一抱,一天都不知道該換多少塊手巾了!苗十八覺著小丫頭就是饞的,叫燕先生說了幾句“無稽之談”,倆人便搭伴過來了。

剛好黃源朗同七娘也在這裏,谷大夫正在給小嶺兒看診,想必也是聽說這口水的事情。只怕是脾胃上有什麽不妥,這小時候是打地基的時候,這會兒脾胃不好,往後要再補回來可就費勁了。是以都有些擔心,便過來瞧瞧。

兩位大夫都給細瞧了一回,樣樣都挺好,連擡頭擡脖子這樣的都比尋常娃兒還能幹些,就是個口水管不住。小湖兒就挺好的,在靈素懷裏一待,顯得那麽沈穩。

看過了確定都沒事,放下心來,這才說起旁的事情。七娘一直盯著遇仙湖的事兒,這一說便說到了衙門裏這回糊塗官司。

燕先生笑道:“要真糊塗還好了。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對,可這位偏全本著‘證據’來,又叫人捉不著錯處。糊塗?高明得很吶。”

七娘道:“我們縣裏還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敢在遇仙湖上這麽幹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就不怕神仙發怒麽!”

燕先生聽了面色微沈,嘆道:“說來還就怕這個了……神靈講究的是‘守’是‘護’,這守護叫人攪和了,惡事劫數未必當場就有。可這麽一來,更教那些不信神靈的有話說了……這‘信’的心一搖動,可比水壞不壞的事情大多了!”說了長長一嘆。

苗十八道:“從前是沒人敢這麽幹,這位不一樣。那原是北邊極偏遠地方出的頭,怎麽出的頭?就是個‘財’字,那地方窮,他給想了許多法子,又是砍樹燒炭,又是問山林要田,後來還請人給尋出了幾樣礦來,更得了,挖吧,煉吧。這財稅一報上去,他就同這些數字一塊兒,青雲直上了。

“所以到了咱們這邊,他的心思還是這一路。尤其是一瞧咱們這裏,這好山好水好田好地的,更該他折騰了。眼裏只認個‘財’,又急著三兩年要見成績好乘上下一回的東風,生怕這一耽擱,到時候上了三品年歲一大,再往前就難了。你瞧瞧,這上頭他倒打算得長遠。只這政令下去於百姓生計上究竟如何影響,他就只看眼前了。

“再加上岳家那小子,這倆湊一起,還能有好?要說起來,當年他爹來請我去西月樓,許的東西也都是這些錢啊名啊利啊的,他如今做的這東西,他爹當年就跟我攤過牌。我當年同老岳頭實在說了,就憑他開口給我許的條件,我們就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壺裏去,趁早免談。

“如今看來,這岳家小子,比他爹人性還次。他爹是在生意買賣上好用手段給人下絆子,心思一多半放在怎麽叫人不成上,剩下一小半才是自己怎麽做好。不過好歹還有點底線,真傷天害理的事兒不敢幹。這小子可好,他爹摁手裏這麽些年也沒敢做的東西,他楞是敢做不說,還敢往大了做。這心裏真的一點數都沒有?我還真不信他在家裏頓頓用這鮮石粉!心就黑到這地步了!”

黃源朗聽了道:“岳二還大修了一回祖墳,做了一場大祭,想是覺著自己如今買賣做得大,光宗耀祖了。”

苗十八重重呸了一聲:“還光宗耀祖?他這別連累祖宗就不錯了!”

靈素抱著娃都聽耳朵裏了,心裏琢磨這件事兒。岳二做鮮石粉,這東西本身就不是多好的,如今那還出廢渣水,弄得群仙湖都烏煙瘴氣了。若不是有護陣在,不定成什麽樣兒了!

自己用醉香米引了魚兒到那水域,叫人看看這水的毒害。沒想到叫人一句“魚不同人”給定在那兒了,什麽用沒有!這事兒還能就這麽算了?!

好,你們說沒法確定這水有沒有毒害所以不能管,那我就叫你們自己試試,我瞧瞧你們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怎麽想的,怎麽幹的!

然後她先特地跑去知縣後衙和岳二府上瞧了一回。自家師父還真是料事如神,別說岳二尋常根本不用這東西,連岳家仆役們也不吃這個。至於替岳二賣力吆喝的知縣大人,也一早吩咐人把這東西收起來不用了,連帶著他身邊的人也都跟著有樣學樣。

好嚒!合著你們自己都曉得這東西不能老吃,甚至都幹脆不吃了。鬧到旁人身上,就是沒毒害的好東西了?!連遇仙湖這樣的地方都給讓出來做作坊了,還遠遠推銷到旁的州縣甚至京城靈都去。把自己都心存疑慮不敢吃用的東西,使勁賣給旁人家去,這是什麽道理?靈素覺著自己這回非得叫他們自己嘗嘗才好。

第二天遇仙湖邊上的居民發現,這鮮石作坊好似歇工了。上頭也不見黑煙,湖水也都正常了,難道是經了衙門一事曉得眾怒難犯了?

這作坊裏的人還奇怪呢。怎麽這煙囪裏出去就沒東西了?可這煙囪也沒叫什麽東西給堵住,也沒有什麽倒灌煙啊。還有那湖水,廢渣水照常沿著陶筒流進湖裏的,怎麽今兒不變顏色了?

難道是神仙顯靈了?!

旁人家一聽說神仙顯靈那是倒頭就拜趕緊祈求安康平順等話;他們這裏一想到神仙顯靈了都腳下一軟,——娘咧,這怨有仇債有主,我們只為了混口飯吃沒辦法啊!

一邊趕緊派人找東家去,這邊照樣開爐煉著鮮石,偶爾過去朝著湖邊磕幾個頭,回了屋裏還該幹啥幹啥。

靈素披著鬥篷在外頭瞧著都想不明白,——這是把神仙當傻子哄呢,還是根本就沒信過有神仙這回事兒?!

等到岳二來時,上頭的黑煙和底下的汙水又都同尋常無二了。看幾個管事在那裏繪聲繪色地描述方才如何神異等話,岳二不耐煩道:“好了!剛去了一個死魚,還嫌我不夠煩嗎?!這都什麽破事兒也巴巴地把我叫來,這不都好好的?要真有神仙幫我們把那些渣水黑煙都收了去,我巴不得呢!有什麽好怕的!”說完氣呼呼又顧自己回去了。

如此幾日,都是如此,這作坊裏的管事又不敢再去請岳二過來,又不敢就此停工,日日提心吊膽覺著都快發瘋了。

這日一早,戰戰兢兢正欲開工,幾個晚邊下工回縣裏家去的小工卻遲遲沒來。管事的有些生氣了,難不成是這兩日異事太多,嚇著了?那也不能說不來就不來了,這活兒誰幹?!到時候那邊按時交不了貨,這罪責算誰的?!

正生氣,過來一艘小船,一看上頭的人,卻是自家媳婦。心裏一驚,見了人趕緊問:“怎麽了?家裏出啥事兒了?”他們尋常是住在這島上的,三五日才回去一回。這一見家人尋來,只怕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趕緊問起來。

卻見自家媳婦一拉他:“走吧,咱們不在這裏幹了。”

管事的一楞:“說什麽呢!中邪了?!”好家夥,這裏一個管事的工錢,恨不得抵旁處三個四個的了,不幹了?這都不愛幹你還能幹個啥?

就看那婆娘一掌拍在這管事胳膊上,帶了哭腔道:“中邪了……可不是中邪了!趕緊走吧,這地方已經惹了神仙震怒了。想來神仙是知道你不是打頭的,才沒懲治你。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我同你說,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爹娘叫我來喊你家去的!說你要是不肯回去,還非要在這裏呆著,那往後咱們家就不認你了,連、連祖墳也沒你的地方!”

管事一聽這話曉得裏頭必定有事,趕緊安撫道:“好,你別急,我聽你的,我這就收拾東西去。只是到底什麽事兒,你慢慢說給我聽聽。”

到底老夫老妻了,曉得彼此的脾性。果然一聽他答應了,他媳婦也不那麽著急了,這說的話也清楚起來。

原來今天一早,滿城早起的人,都看見一幅奇景。——朗朗晴空下,有兩團烏煙孤懸在那裏,風吹不動,好似罩著誰似的。有人登高一瞧,發現一處是岳家,另一處,則是縣衙。

一時議論紛紛起來,沒多久,兩處都有好些人從裏頭擔著水桶驚慌失措地出來,攔住了一問。原來不止是頭上的黑雲,岳家花園裏的池子和家裏的幾處水井,裏頭全是濃綠泛黑的臭水;縣衙裏的荷花池子和兩口甜水井也都冒著這樣的水。

這下人們都反應過來了,這不是西月樓在遇仙湖造的孽麽?!好啊,果然神仙震怒了,這是罰他們呢!

有幾個之前去瞧了那場官司的樂了,“嗐!怕什麽的!那東西就對魚有妨害,對人又沒什麽害處。該吃吃該喝喝,能有什麽大事啊,頂多衣裳洗出來顏色稍微深了點兒!”

一人開腔,全場起哄,全是一色兒的風涼話。——對啊,你們不是說了這東西沒害處麽,得,如今神仙做主,都歸了你們了,好好受用著吧!

便是從前站在他們這邊的,這會兒也開始換了口風了。廢話,神仙明白我明白?當然是神仙明白了!所以之前是我錯了,那我改還不成麽?!

岳二頭一個想法是有人搗鬼,可這水還罷了,就算有內鬼夥同搬了一夜,這煙又怎麽說?一往深想,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趕緊先使人淘井,可這時候誰敢下去啊?憑是什麽主仆名分加多少銀錢都搖頭了。這不是幫著主子得罪哪個人的事兒,這是得罪神仙啊!錢,錢能買神仙歡喜?錢能管下輩子?千萬別為了這個一不小心把自家後頭幾輩子都連累了,那可真是作孽了!

岳二這時候同他們著不起這個急,吩咐下去了再說。另外趕緊著人采買肥豬活羊,預備像上回做完虧心事那樣,把遇仙湖附近的各處神廟都拜一拜。

岳家緊著忙活,縣衙裏也沒好多少。

什麽井水、荷花池子的事情早就傳出去了,這算什麽?!知縣老爺才不會告訴你,他今天早起之後,漱口水、洗面水、茶壺裏的茶水、連公案上硯臺裏都換成了那該死的黑渣水!這玩意兒原來這麽臭,臭得刺鼻又叫人惡心,聞一回五臟六腑都黏膩了似的何況他活活聞了一早上!

這、這簡直是!……

後頭的話沒敢往下想,——神靈無處不在,還真是叫人敢怒不敢那啥呀!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明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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