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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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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薩伊內心的維護之意蕩然無存,挑眉看向祁巖。

祁巖內心慌張,驟然對上薩伊視線,更是不自覺打起哆嗦。

他的謀劃明明天衣無縫,怎麽會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娃知曉。

更何況,八年前替他效勞的那幾個手下也都橫死。

“祁將軍難道就沒有什麽話想說?”

這一聲如驚雷破雲,祁巖冷汗涔涔。

“尊主,屬下絕不敢欺瞞於您,糧餉……糧餉也自然是用在該用之處的。”

“當真?”

薩伊略微偏過頭,眼神仿佛淬了毒。

“那祁將軍倒是解釋一下,這一身福氣都是上哪沾來的,總不該,是本尊的藏寶閣吧。”

薩伊對一旁的心腹使了個眼色。

心腹心領神會,一板一眼道:“自四年前,尊主的庫房就無緣無故丟失珍寶,搜查四年無果,最後……”

祁巖下意識接話:“最後什麽?”

心腹似笑非笑,面帶譏諷之意。

“在將軍常去逛的那家名器館尋到了。”

祁巖啞口無言。

他想要上前兩步,卻被自己受傷的腳所礙,只是滑稽地挪蹭幾寸。

他八年前敢做出窺伺軍餉撫恤之事,又怎麽看不出這是一個圈套。

雖然沒有親自臟過手,可手下幹出的這檔子事也他授意的,若依平時,他應當抵死不承認,起碼魔尊不會往深裏追究。

可今日不一樣了,薩伊竟然學會搬出另一樁事來壓他了。

祁巖微不可察地轉了轉眼珠。

本以為這群謀士都是騙吃騙喝的酒囊飯袋,他才沒有組織薩伊招攬。

沒想到竟然混進去個真的。

他暗自磨了磨後槽牙。

“尊主,就算有小人在背後傳風言風語,您也不該偏信。”

“我祁巖為魔族開疆拓土,七戰七勝,難道也是做給旁人看的?”

阮銜月翻了翻瓜條,中肯點評。

“哦,祁巖早期為薩伊打拼倒是真心實意的。”

祁巖內心勝算多了幾分,不免欣喜。

下一刻,冷水當頭扣下,澆了個透心涼。

“可這不代表後期也是真心實意啊,更何況軍功本來不在他一人身上。”

“祁巖是把其他人設計害死後,盡數攬在自己身上,才有的赫赫戰功啊。”

“比如說,薩伊的叔叔,也就是棋璇的爹?”

“或者,年紀輕輕就隕落的兵法天才蘭采?”

……

“再比如說,魔尊那位白月光青梅,藍芳菲?”

阮銜月的心聲每多念出一個名字,祁巖的臉色就難看幾分。

聽到藍芳菲的名字,薩伊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他最初,的確有一個很喜歡的姑娘,也就是這位藍芳菲。

只可惜,藍芳菲雖起了個嬌俏可愛的名字,卻是個馳騁疆場的命格。

兩人都在魔宮中長大,見面次數卻不多。

薩伊在讀書時,藍芳菲在修煉。

薩伊開始修煉時,藍芳菲在練長槍。

薩伊嘗試用鞭子擊木樁時,藍芳菲已經騎馬提槍上戰場了。

兩人交談的次數屈指可數,薩伊只能從窗格的縫隙中偷看她,一來二去也就醞釀了幾分別樣的心思。

只是可惜,薩伊登上魔尊之位的第二年,素有女軍神之名的藍芳菲就死在戰場上,連屍骨都沒能找回來。

她甚至都沒有給薩伊下婚書的機會。

幾十年來,他從未質疑過藍芳菲的死因,也已經將這個名字塵封。

可現在阮銜月告訴他,藍芳菲是被人害死的。

這能忍?

薩伊轉了轉手腕關節,抽出早已用得熟練的鞭子,先前的沈著已經裝不下去。

他高高揚手,一鞭抽向膽戰心驚的祁巖。

鞭子帶著金紅火光,卷起的破空聲駭人。

祁巖下意識擡臂去擋臉,生生挨下這一鞭。

頓時,織金玄紫緞變成破爛的碎布,松松垮垮地掛在他的上臂。

布料下覆蓋的皮膚鮮血四溢,陣陣噴出,濺在身後師姑娘的面紗上。

後者嫌棄地摘下面紗,丟在桌案上。

只是面紗之下的臉,卻有些陌生。

阮銜月皺起眉。

難道認錯人了?

不應該啊。

“啊——”

祁巖的慘叫不絕於耳。

這一鞭,薩伊用了十二分力道。

祁巖哆嗦著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仍然不甘。

“尊主,屬下的確做過錯事,可是屬下仍有真心待您啊,難道屬下作戰之術也是作假的?”

師姑娘剛剛捏著鼻子後退兩步,聞言擡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奇怪。

“有意思了,難道還能是真的?”

這一句,頓時吸引了屋裏大半人的註意。

對著這種大場面,她倒是比阮銜月從容得多,不慌不亂,用杯蓋撚了撚浮沫,喝了一小口潤嗓。

這才不緊不慢開口。

“軍形,第一講究度,第二講究量,第三講究數,第四講究稱,第五講究勝。”

“你作戰,無論何種情況,皆采用同一種策略,不顧土地幅員、軍備物資、兩軍實力、綜合儲備,更毫無優劣判斷;大小戰役,皆是瞎貓撞死耗子,輸贏看概率。”

“不過剛好是魔族實力強悍所向披靡,你還真當自己是個材料了?”

窗簾上遮著橘紅色的輕紗,在魔界劇烈的晚風中飛揚,卷繞牽連。

隨著輕紗飛起,月亮出現在第二個窗格的正中,明素潔白的一小點。

燭火明明滅滅,脆弱不堪。

阮銜月目瞪口呆。

“系統,我好像真的認錯人了。”

系統疑惑,“沒有錯啊,這就是師燕燕啊。”

阮銜月悲傷搖頭,“不,我以為她就是在玩抽象,所以才附和來著,結果她還真懂啊。”

她再也不玩抽象了。

玩到最後只有自己是小醜。

薩伊更是目瞪口呆。

這不是會講人話嗎,幹嘛說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廢話。

師燕燕但笑不語,只是喝茶。

她本來只是單純吃瓜看戲的,沒想到還能聽到蘭采的消息。

跟著阮銜月,果然能挖到寶貝啊。

祁巖的身形搖搖欲墜,瞧著頗為滑稽。

正此時,突然有個竹竿似的瘦削身影三兩步上前,一頭重重磕在地板上。

薩伊猝不及防,被這“砰”的一聲嚇了一跳。

他沒好氣地回過頭,“怎麽了?”

竹竿揚起紅腫的腦門,字字泣血,眼白布滿紅絲。

他伸手指著祁巖,一字一句道:“就是他,當年害死數千弟兄!”

一瞬間,祁巖幾乎忘記了疼痛,惱羞成怒:“你胡說!”

竹竿佝僂著的背似乎直了起來。

他顴骨凹陷,似乎臉頰沒有肉。

“胡說?”

“薺城北行八十裏的亂葬崗,就是你的罪證!”

“四年,薺城三戰,魔軍銳不可當,傷亡不及千分之一。”

他赤紅著眼睛,仿佛野獸般悲鳴。

“可你呢,你如何做,你對魔尊如何說?”

“你說敵方強勢,勉強獲勝,帶去的五千鐵衣只剩一千人!”

悄悄探頭看戲的門客已經安靜下來,在場之人更是瞠目結舌。

竹竿還在控訴,聲音已然哽咽,啞著嗓子幾乎說不出話。

“日日夜夜,我一閉眼,全是弟兄們沾滿鮮血的臉。”

“你給我三兩銀子的封口費,我至今不敢動一分一毫,老老實實地壓在床頭,你叫我安眠……你叫我如何安眠!”

阮銜月低頭看了一眼瓜條。

“祁巖騙來的這筆撫恤,竟然有八千兩金之多。”

八千兩金……折合一算,竟然有八萬兩銀子。

尋常人一年也攢不出一兩銀子,祁巖只用四年就騙來八萬兩。

莫大的諷刺,莫大的悲哀。

祁巖拼盡全力想要堵住他的嘴,卻還是挪不出一步。

冷汗從已經分不出的下頜上滾落,滴在猙獰的傷口裏,痛得令人清醒。

恐怕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更是在最後一戰中,盈清鼓失蹤。”

四下嘩然。

阮銜月聽到熟悉的名詞,眉心一跳。

盈清鼓?

這不就是在幻境的時候,譚昭嫻提到過的三聖物之首?

既然這竹竿的用詞是“丟了”,那麽說明之前鼓確實在魔族的。

只是現在……

阮銜月撓了撓頭,心煩意亂。

更難找了啊。

她還要維護和平呢,結果莫名被卷入一個又一個的大瓜,現在還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竹竿說完最後一句話,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今日這一番,就是他多年來的夢魘。

太久了。

實在太久了。

久到……他驚恐地發現弟兄們的面容已經模糊了。

“一派胡言!”

明明事態已成定局,卻還是有人站起來替祁巖說話。

“還請尊主明鑒,祁將軍一片真心待魔族,立下汗馬功勞,絕非這心懷不軌之徒所謂的奸邪小人!”

站起來出頭的人是祁巖的副將。

這人倒長得不極端,普通個子,普通長相,普通身材。

勇氣倒是不普通,敢在這種關頭來觸黴頭撈人。

絕處逢生,祁巖恍惚地擡起頭。

正此時,阮銜月左眉一挑。

“哦呦,差點忘了,這哥們不就是替祁巖出主意那位?”

“剛說沒地方找你呢,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薩伊黑著一張臉,聞聲冷冷一笑,虎牙尖銳。

“把他抓起來,先關進大牢,問出線索的刑官一人兩金。”

“方法,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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