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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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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這輛車實在是太破了,或許已經勉強運作了十幾年,或許更久,它就像是個早該被淘汰掉的舊物件,這一路沒有沈郁苡想要的速度,她每踩一下油門,這車就要發出個不知是什麽的聲響,就像是打量零件之間互相摩擦磨損,隨時都會散架,徒留外面那個鋼鐵的空架子支撐著。

沈郁苡開到樓下的時候,她下車第一件事就是踹這破車一腳,像是小孩子幼稚的洩憤,頂著她那張艷麗漂亮的臉蛋,格外違和。

她的屁股上蹭了一層厚厚的灰,這也彰顯出那輛車荒廢時間之久,它早就被主人拋棄了。

沈郁苡靠在車上,她擡頭看著頂樓某一扇窗的光亮,其實,她也不知道哪一扇窗才是容瑜笙的房間,她也懶得一層一層得去數,只是任由自己的視線隨心所欲地停留在某一處,然後將這一扇窗定義為———容瑜笙的窗戶。

站在這兒的那一刻,沈郁苡的心也靜了。

撞死容瑜笙?

或許她真會幹,畢竟容瑜笙這條狗說不準早就背著她向別人搖尾巴了,她恨得牙癢癢,巴不得他立馬就去死,但不是現在,冷靜下來,其實有太多事兒比容瑜笙要重要的多。

比如她還恨著個沈杭嶺,而沈杭嶺現在是高高在上地過著他的快活日子。

容瑜笙只是過眼雲煙,隨風去吧,隨風去吧。

一條狗而已。

沈郁苡想點根煙,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對,打火機偏偏就此失靈,連半點兒火光也引不出來,煙虛虛地夾在唇間,卻遲遲無法點燃。

脾氣上來。

沈郁苡直接把打火機摔砸在地上,可打火機的質量很好,摔在地上也沒見摔出個什麽破口子,打火機表面的花紋正對天空,毫無遮攔地映在沈郁苡的眼底,那美杜莎的表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容瑜笙的存在。

“草。”沈郁苡還是沒法平靜。

她轉身想上車,卻直接撞到了生硬的胸膛上。

沈郁苡後退一步。

“不是要撞死我嗎,就用這輛破車?”容瑜笙語調平平,沒什麽情緒起伏,但沈郁苡就是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沈郁苡的火一點就著,她奪下嘴裏咬著的煙,扔到容瑜笙的臉上,“那你把你的車給我開啊,你看我敢不敢撞。”

煙砸到容瑜笙眉骨位置,一路跌落,掉進他懷裏,容瑜笙摸過那根煙,自己叼上了,掏出打火機,慢條斯理地點燃,動作不緊不慢,反倒襯得沈郁苡那氣瘋了的模樣像小題大做。

容瑜笙把車鑰匙扔給她,也不說話,就看著她。

沈郁苡覺得太天黑了,那路燈分明亮著,但她偏偏就是看不清容瑜笙的神情,她也不想看清。

其實,沈郁苡這人特別好激,容瑜笙輕飄飄一句話,她就覺得容瑜笙這模樣,死了都是便宜他。

他拽給誰看?

她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他猜不著嗎?

沈郁苡不信。

容瑜笙又不蠢,也不傻,他肯定再清楚不過了,而且他現在出現在樓底下是要幹什麽去?還就穿著套薄睡衣,這是要勾引誰到他床上去睡去?

沈郁苡分不清她此刻是否理智,她只知道她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左右兩個小人互相拉扯著她的神經,讓她撕心裂肺地疼痛,煩躁得壓不下心底的火,恨不得掐死容瑜笙。但她又清楚地知道,這不對,她為什麽要這麽大的火氣,她對容瑜笙動真情了嗎?

沈郁苡確定以及肯定,她絕對沒有。

她不愛容瑜笙。

她不愛任何人。

她整個人就是一個隨時會消散的空殼子,裏面承裝不了任何東西,也給予不了任何高昂的情感,她能贈予的只有頑劣的負擔。

沈郁苡閉上眼,背過身子,用自己此刻能想到的方式去逃避容瑜笙。

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很大,很吵。

沈郁苡想要堵住耳朵,全身的感官卻被無限放大,很奇怪,她鼻子從來沒這麽靈敏過,容瑜笙身上的味道順著風一個勁兒地往她鼻子裏鉆。

味道越來越濃,她想忽視都難。

“坐到土堆裏去了?”容瑜笙手拍了拍她屁股上的灰,與此同時,沈郁苡猛地轉身,直接整個人竄起來,跳到容瑜笙的懷裏,兩只胳膊緊緊勒住他的脖子,這是一種近乎兇狠的擁抱,如此親近,卻在掠奪你的一切自由空間。

容瑜笙像是早有準備,一手托住她的屁股,一只手尋著空隙,鉆到她胳膊裏去,防止她進一步加大力氣。

沈郁苡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說:“容瑜笙,你出軌了。”

很平靜,不是質問,更像陳述事實。

話還在繼續。

“出軌的人都該去死你知道嗎,容瑜笙。”她的聲音很低,越來越低,頭也漸漸偏了方向,最後甚至演變成耳鬢廝磨,如同熱戀中的情侶悄悄說情話一般,沈郁苡笑著說:“你知道的。”

容瑜笙說:“沈郁苡,你為什麽……..”

話還沒說完,沈郁苡已經從他身上跳下來,理了理自己淩亂的頭發,將車鑰匙塞到容瑜笙的手裏,而後後退一步,說:“當然,我倆之間沒資格談出軌,我只是提醒你,以後,千萬不要這樣做哦。”

沈郁苡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低聲用英文講著要那人來接自己的訴求,看樣子,是司機。

掛斷電話,仿佛方才種種都沒發生過,沈郁苡淡淡地閑聊起來:“最近幾天美國都是陰雨天,其實也挺好的,至少空氣好了不少,通通風,不至於讓難聞的味道窩在一處。”

容瑜笙看她,不說話。

沈郁苡聳聳肩,也不再說什麽。

沈默是一條被拉長的線,阻隔在兩人中間。

“……..沈郁苡,我哪出軌了?”容瑜笙問,他一只手按著太陽穴,像是些許疲憊,聲音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喑啞。

沈郁苡否認:“你沒出軌。”

但她那話裏的意思誰都懂。

容瑜笙說:“你說我身上的香水味兒?”他回來之後想過沈郁苡白天時候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一直覺得沈郁苡根本不在乎他身上的香水味兒,畢竟他先前或有意或無意地在身上留了別的香水味兒,沈郁苡都表現得毫不在乎,仿佛他真就只是拴在門口看家的一條好狗,哪怕被別人摸了去也無所謂,只要你還在原地,還有能護家的能力就好了,不,也不對,哪怕他不在原地,沈郁苡也許也只會幹脆利落地再挑另一條好狗馴服,安置在他原來的位置上,取而代之,仿佛他從來都沒存在過。

沈郁苡不在乎那味道,就像她從來不在乎她一樣,結果呢,現在她又扯上“出軌”這個字眼。

太諷刺了。

甚至她自己也承認,他倆之間根本沒有使用這個字眼的資格和權利。

容瑜笙嘴裏那根煙的煙灰尾巴積得很長,要落不落的滯留在那,火已經堪堪被風吹滅,他偏開頭,不看沈郁苡的臉。

“沈郁苡。”

“狗不會開口說話,但它待在主人身邊也特別幸福,你知道為什麽嗎。”

“……..”

“因為它主人不會把所有壞事兒都安在它身上,也不會吝嗇給它愛,所以它沒變成壞狗,它只是想跟主人多待在一起,它的命那麽短,可偏偏都能用愛貫穿。”

“而我命或許很長,又或許很短,但連一點點感情你都不舍得給嗎?”

他甚至不奢求是愛。

“你不是狗。”沈郁苡訥訥地說。

此刻她也回過神。

或許是最近太過緊繃了,稍微一點點小事就像是火苗一般迅速成長成燎原烈火,將勒緊她的一根根弦燒得崩壞。

她討厭淡淡的香,追根溯源,那樣的香她母親偏愛,聞到那味道就讓她想起母親委曲求全的種種。

容瑜笙“嗯”了一聲,徹底冷淡,仿佛頃刻間,過去種種執著也就此放下了,他似諷刺:“我也沒資格當狗了。”

他說:“香水是之前我自己買的放在辦公室裏,想著讓你聞聞,就像小孩一樣,想引你註意,但其實也沒必要,事實也證明了,你根本不在乎,上周助理把香水翻出來,我就送他了,這幾天他在相親,身上噴的香水挺濃的,沾到我身上了。”

容瑜笙聞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這段時間和沈郁苡分開住,他工作也忙,夜裏忙裏偷閑消磨時間的方式就是抽煙,大部分時間整個人都像個煙囪一樣,根本聞不著身上那股被煙草味蓋住的淡花香。

這句解釋沒什麽情緒起伏,說完,容瑜笙擡眼看了下街尾行駛過來的那輛車,車牌號他記得,沈郁苡雇的那個司機,“車來了,我上去了。”

沈郁苡抿抿唇,只說:“你走吧。”

容瑜笙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動。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

車停下。

司機降下車窗,生硬別扭的中文喊沈郁苡的名字。

見沈郁苡遲遲不上車,他也不催促。

畢竟他也走過很多的路,經歷的多,看見眼前的景象自然知道是怎麽一會兒事兒。

“……..”

“容瑜笙,你怎麽不早點兒說。”沈郁苡說。

容瑜笙的下顎緊繃成一條鋒利的線,聽此,他反問:“你問過我嗎?沈郁苡。”

沈郁苡說:“……..我以為你故意的。”

“之前是。”停頓一秒,他接著說:“可你不在乎,一切又有什麽意思。”

容瑜笙眉眼冷厲,說:“算了,沈郁苡,是我強求。”

沈郁苡不知道該接什麽了,好半晌,她才說:“我走了。”

她的聲音也冷冷的。

兩人咫尺之遙,分明想觸碰,卻又互相比著誰的心更硬。

關上車門。

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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