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可惜，要是這鳥雀能飛，那該多有意思。"

梁韞暉手心托著金木雀外殼看了一整圈，撬開底部的活扣又蓋好，將它嘴尖朝前交還到蕭璉手中："想要的話，等回家了著人問問，京裏珍奇玩意也多，說不定就有呢。"

馬車恰好行至彎道，蕭璉借著傾斜的動勢抱住母親的手臂，向她肩膀又倚近了些。

"就算找不到也無妨，有這個做紀念就夠了。"少女幾乎和母親臉貼臉，聲音因此放得很輕柔，"畢州風景可真好啊，還很有意思，娘親怎麽不早點帶我來。"

"嗯，阿璉說得是。等阿瑾長大些能出遠門了，還可以帶你們姐妹倆一起。"梁韞暉側頭碰了碰女兒額角，"你覺得畢州是風景好，還是人有意思？"

"娘，你又……"

蕭璉蹙眉，換了個奇特的姿勢用後腦勺靠著母親肩頭，說了三個字便抿起嘴，像是在賭氣。

那天在河邊和送她機關雀的少年告別後，阿衛駕車回家比平日要快，停好了馬車就直奔梁韞暉處告狀，又碰巧遇上梁載安也在場，蕭璉匆匆尾隨而至，場面酷似公堂會審。

所幸馭手的描述還算真切，沒把少年說成冒失的狂徒，更沒指責蕭璉收受來路不明的禮物。原原本本講完來龍去脈，梁老先生微拈髭須，梁韞暉掩口而笑，兩人對此都沒有發表看法，只是一致讓她們先且好好休息，留給蕭璉幾個意味莫辨的眼神。

蕭璉自認性格不算柔和嫻順，那也是親人合力培養的，長輩或因她冒險貪玩責備過她，卻從未訓斥她行為逾矩——自己也的確沒做過什麽有辱門楣的事，頂多就是才學稟賦不如母親，這種事也強求不來。

蕭家長女轉動靈活的頭腦想了不過一刻，找到事情關竅所在：陌生的年輕男子。

這很不對。

"怎麽啦？娘既不怪你又不會笑話你，就想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況且阿衛從頭到尾把這事報過一遍，大致的經過都明白了，現在出了阿翁家的門，就咱們兩個人，阿衛在前面又聽不見，說說無妨麽。"

蒙混過關了兩日，現在終於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刻，她反而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可說的，索性把話頭拋回母親那邊："那娘問。"

蕭璉坐正，和母親面對面，像是在展示一點她也不知緣何而起的決心。

"按理來說，以你的年紀，倒也可以開始考慮這事了。"梁韞暉看著女兒的眼睛，"不過這次問你，你就當是娘親想聽聽故事，和終身大事扯不上什麽幹系，別太往心裏去。真正的姻緣要顧慮的可多了，這才到哪呢。"

見女兒沒什麽忸怩神色，梁韞暉徑直開始發問："那小郎君的相貌，你看清楚了嗎？"

蕭璉楞了一刻後點點頭，有些不明所以。

"長相如何？"

"長相麽……"她很認真地回想，幾乎是字斟句酌，"雖然比不上哥哥，但也算是清秀。"

梁韞暉的臉色變得更加柔和，把"那就好"三個字咽回喉嚨裏。

"除了阿衛說的那些，他還有沒有做點別的什麽？有沒有讓你覺得奇怪？"

"那倒沒有。"這次蕭璉答得很快，"就是明明會造機關雀，說話也有條有理，偏生看著有點傻……不過，如果他是什麽歹人，早就叫阿衛收拾了，一定沖不到我面前來。"

"那阿璉以後還想和他見面嗎？"

"什麽呀……"

對上母親笑意盈盈的眼睛，蕭璉理順了那些比偶遇年輕郎君本身奇怪得多的問題，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誰？"

"我可沒說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梁韞暉頷首，看上去對猜出狀況的蕭璉頗為滿意，"畢州人氏，年紀與你相仿，會機關術，見到馬車不躲開而是上前與人交談，舉止還落落大方，這樣的年輕人我恰好聽說過一個。"

"是誰？"

"你看，一提到人家眼睛都放光，比燈底下的銀子還亮。"

梁韞暉撲哧一下笑出聲，蕭璉被她盯得不自在起來，感覺雙頰微微發熱，再次轉過臉去，化用母親的原話為自己辯白："我就是想聽聽，和終身大事沒什麽幹系。"

"畢州轉運使家的小兒子。"

幹脆利落到蕭璉難以置信，母親竟然真的開始一五一十地介紹，反倒讓她有點發楞。

"這孩子我沒見過，不過他和你一樣有個哥哥，我在京裏曾和他哥哥打過照面，記得那是個一表人才的好兒郎。"梁韞暉話裏留情，沒說夏泓佳緣難覓的種種故事，"這樣想來，弟弟應該也不會差，要看的就是品行是否端正、性情是否相投……"

"娘，我明白。真正的姻緣要顧慮的可多了。"蕭璉臉還紅著，出口的話卻已清晰非常，"再之後要如何，我說了也不算數。"

"你放心，只要你喜歡，娘會把該有的都安排妥當，之後就看各自的緣法。"

梁韞暉撫過女兒烏黑的發頂，想要捏捏她臉頰的手在半路停住，向下落到她肩頭。

"我家璉璉，真的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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