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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我都聽說了,那楊家大朗竟如此失禮,改日定讓他好好登門道歉!”

“夫人言重了,本就作樂玩試,想必那楊家公子也是醉暈了頭罷。”

見他是如此通透之人,楊大夫人倒是頗為讚賞了幾分,心中的猜忌也是漸漸放下了人。

早在後院鬧鬼一事,她便尋遍城內高僧做法除邪,可但凡來過的人就如遇上惡煞般面露恐色不欲繼續。

楊大夫人心下一慌,只當宅子裏被下了什麽降術想請些誅邪師來,一位眼疾的少年便找上了門。

原本看他年紀尚輕,且還是個眼瞎了的,楊大夫人本不放在心上,正欲將他打發了的,他卻道出了自己小兒患有游眠之癥,還每每夜裏驚叫的怪事來,當即將他宴請府上除祟

早間於亭堂,更是準備了滿滿一桌的菜肴以示恭敬之意,就連親兒子楊三牧看了都連連驚嘆不已。

“這早日還是第一次見吃豬肘子的!娘您可真偏心!”

楊夫人瞪了他幾眼,低聲訓斥:“你倒挑起娘的不是了,要不是你技不如人,道長也不會受那番委屈。”

楊三牧吃了癟,也不得不承認昨晚自己的失舉,只能滿心歉意地給他夾了些菜去。

“昨晚是我不對,我楊三牧向道長賠禮不是。”

樓止只聽著,溫斂著微微點頭,實則心裏平淡如水,覺得無聊得緊。

“除祟一事就勞煩道長了,我一介婦孺幫不上什麽忙,就讓牧兒陪著道長一道替我全權決策吧。”

半飲清茶後,楊夫人被攙著離了席,頓時只剩下兩人。

對於要親自去抓鬼這件事楊三牧心裏還是怵的慌,萬一抓鬼不成還倒惹一身禍他不就完玩了嗎?

他抖著機靈,瞬間想起另一人來。

“道長,其實後院那晚見鬼的不僅我一人,還有人在呢!不如我把她也找來,這樣興許還能發現什麽線索!”

於是,一整晚沒睡好的姜以禾又被馬不停歇地召來。

四目相對的那刻,讓昨晚的回憶壓都壓不下地在眼前閃過,她低了半輩子的頭在一刻仿佛真的要掉了……

“姜花你幹嘛呢幹嘛像找不到地方拉尿的小狗似的磨磨蹭蹭的還不來給道長問安。”

姜以禾只恨不得一拳砸碎他二百五十克重的頭!怎麽哪哪都有他啊

她半推半就,有一步每一步地終於挪到了他跟前,擠著苦不堪言的笑,勉強問候了一聲。

“那個,道,道長……早上好。”

從她一入門,樓止的視線就落在了她身上,見她猶猶豫豫但又不得不服從的模樣忍不住揚唇輕笑。

“姜…花”

他玩味地念著這兩字,上揚的語調讓姜以禾更覺尷尬了。

“給道長介紹一下,她叫姜花,是……路過的,那晚就是她與我一同看見的。”

樓止沒理會他的話,反而稍稍偏頭看向他身後的姜以禾。

“我竟不知姜姑娘何時改了名字?”

“你們……認識”

他挑眉一笑:“在聽聞她名字前尚還認識。”

“嘶~姜花,你長得還挺人山人海啊!不僅我眼熟,就連樓道長也眼熟!”

姜以禾橫了他一眼,暗道光聽修煉愛情倒是忘記修理他了!

不過讓人看不懂的還屬另一人才對,為了自己少生事端,她索性就先交了個底。

“我和樓道長之前確實認識,只不過前些日子因故分開罷了!”

“真的”

楊三牧看向樓止討要真偽,但他偏著的頭自始至終都未正眼看過自己。

打趣道:“那我該叫你姜姑娘還是花娘子”

比起向楊三牧t解釋,他更在意的還是這件事,想來似乎每個人都在叫著她的名字卻唯獨自己沒叫過。

姜以禾笑了笑,恨鐵不成鋼地輕笑著道:“呵呵,你不叫是最好。”

“那好,花娘便隨我們一同啟程吧。”

見兩人紛紛動身,姜以禾頓感不妙。

“啟程去哪兒?”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樓道長去後院看過了,說是那怨氣太重,想必是枉死鬼魂不願消散,我們正要去尋因結果,為它了善塵緣還早日魂歸呢。”

越聽,姜以禾的眉心越緊,不解道:“與我有何幹系我不去。”

“樓道長說了,你我那晚撞上了它,身上可都帶著黑乎乎的煞氣,待哪日它又鉆了出來第一個就是找我們索命!”

楊三牧語氣誇張地嚇唬著她,自己倒是也心有餘悸地後怕起來。

姜以禾冷嗤一聲,“煞氣怕不是傻氣吧。”

要在不認識樓止這個人前聽說他是個除魔衛道的好人她倒會信幾分,但從他靠著煉邪吞祟,潛伏得如此之深最後團滅主角團來看,他這次怕不是來除祟而是來“進貨”的吧!

姜以禾自是不想去的,誰知道會不會成為他煉藥的柴灰,可剛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見樓止忽地摸了了摸唇角。

姜以禾心一驚,在他正欲開口說話時立馬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連連點頭答應。

“去!當然要去!走吧,現在出發。”

樓止仰頭看著他,語氣倒是擔憂了不少,“要是花娘子實在為難不去也罷,只是楊公子耳朵得受累聽我發發牢騷了。”

“發牢騷可是昨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沒有!一點沒有!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早些出發吧!”

姜以禾一番好說歹說,總算將兩人糊弄地上了馬車。

車輪滾滾,一路顛簸,三個人擠在馬車中難免擁擠,將以禾都將頭側扭到了九十度依然還是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樓止的身子向來較拔碩,盡管是坐著一雙腿也跟無處安放似的時不時就碰到她。

明明他坐的是中間,偏偏腿就往自己這兒放,姜以禾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小肚雞腸……”

她低喃著幾句也不知有沒有被他聽去反而是對面的楊三牧聽見了。

“可不是我不想弄個大點的馬車!本來出府調查娘就不大同意,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姜以禾倒是聽了個奇,“為何楊夫人不同意”

“因為我們此番要去的是霖村,那兒原是昭娘的故居,不過幾年前被大火燒了,村裏人逃的逃死的死,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人望而畏之的地方,荒廢很久了。”

“昭娘又是誰?”

見她竟一點都不打聽,楊三牧只好告訴了她原委,姜以禾這才知道原來那處後院是有主人的。

十二年前,楊府大人新納了位妾室,這楊家也算的是東城數一數二的大戶,自然是瞧不起這妾的,於是廢了她的名,單喚一個昭字。

那後院原也不是後院,而是她的苑落,昭娘進門的第一年便有了身孕,可不知怎麽的,懷了骨肉的昭娘不僅不高興反而脾氣是一天比一天怪。

直到一向溫和的昭娘竟開始動手毆打起自己隆起來了肚子,眾人才驚知原她竟是厭惡自己肚中的嬰兒。

昭娘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知道將她捆住四肢才止住她繼續傷害腹中胎兒的惡行。

後來,昭娘終於平安將孩子生了下來,可當孩子第一次吃母乳時,她竟抱著孩子一同投入了井中,緊接著沒幾月,楊家老爺也因傷心過度跟著一塊兒去了。

那處源落這才被楊大夫人下令不許踏足。

“可這十年來都並未發生過怪事,那晚倒是稀奇了。”

聽著楊三牧回憶往事,姜以禾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很快便想到這位昭娘怕不是產前抑郁了吧?怪可憐的……

“要我說啊這昭娘可真是惡毒!都說虎毒不食子,更何況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她居然還如此狠心!要死自己就去死好啦!”

楊三牧越說越氣氛,只恨不得再將她挫骨揚灰般。

這話姜以禾聽的有些刺耳,想著逝者已逝想讓他少說幾句,一直沈默寡言的樓止倒是意外出了聲。

“是嘛,我倒是覺得那孩子死了反而是種解脫。”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母體孕育生命會遭本能的排斥異己,他還在腹中就遭生母厭棄,就算出生了也只會遭怨恨。”

“人與人之間有無數條線,一旦纏上便輕易斷不了,就像親人繞上的是理所應當的服從,友人繞上的是不得已的退讓,而他身上纏繞的線註定是愧疚、是悲哀、是忍受。”

氣氛出奇的安靜,唯有車軲轆攆地的顛簸聲,隅見天光一色,只見浮雲也飄得尤其的慢。

楊三牧撓撓頭,也不知他這是在訓自己還是那昭娘,但總感覺這番話怪怪的……

對於他的口出驚人,意外的,姜以禾並未覺得有多過分,反而生了幾分讚同之意來,但因此親手殺害骨肉這點還是讓她很難認同。

“所以,你也是為了讓我解脫”

姜以禾想起他幾番想要了自己命的行徑,套入他這番話術倒是像想幫自己一般。

聞言,他傾身而來,借著馬車狹小便輕易與她不到兩拳距離。

他笑了,唇角牽起,悠然清淺卻又帶著別有深意。

“是啊,花娘倒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只要你願意,我絕不會讓你再被纏上任何線。”



不知為何,姜以禾心忽地一窒,看向他蒙著的雙眼她竟有種自己被看透的不安與局促。

她一時無法反駁,也不敢反駁……

她別過眼去,腦中下意識閃過的虛影讓她霎時繃緊了身子。

楊三牧還想問些什麽,只見車夫勒了馬,朝裏喊著目的地到了。

“霖鄉到了!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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