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100 章

關燈
第 100 章

第100章

五月十六。

正是天氣炎熱躁動的時節。

京城國子監的學生們, 則在前幾天開始,就在熱烈討論了。

討論的話題只有一個。

今科狀元。

這並不意外,誰讓整個京城, 都是關於紀六元的討論。

他身上的一切都值得拿出來討論。

紀六元。

皇上禦賜宅邸, 皇上禦賜名字。

再加上他殿試上驚為天人的文章。

甚至有人傳言, 他的字也是一流。

這樣的人當了狀元。

可圍繞他的, 也有許多負面的東西。

比如極差的家世,比如天煞孤星一般的命格。

再比如撲朔迷離的會試文章。

那樣的會試題目,他怎麽拿的第一?

真如傳言說的,他是個極厲害的馬屁精?

說到底,還是因為,今年國子監的人沒有拿第一。

會試不是第一, 殿試也不是第一。

之前一直有傳言,說他們國子監的學生占便宜,既不用趕考,跟考官們的關系也好。

但這種說法, 他們不覺得啊。

不過有一點他們承認, 他們擁有天齊國最好的資源。

這種情況下, 若真考好了,也就算了。

但考得不好,很是被大家笑話。

再加上,如今能來國子監讀書的,不是有門第的,就是舉薦上來的。

而能被舉薦, 要麽是有天賦, 要麽有家世,或者二者皆有。

這種學生, 輕易會服別人?

自然不可能。

偏偏出了個紀元。

誰知道會出現個紀元!

他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可大家細細想來,好像每一年,都聽說過他。

那些詩詞,那些徐大人,朱大人口中不錯的學生,甚至有人買過他畫的《夢蝶記》!

當初還因為他不畫了,所以很不開心!

啊?

大家冥冥之中,那麽早就有聯系了?!

這些就算了。

不知道哪個學生說了句。

“你們忘了嗎。”

“每次殿試結束,國子監都會請新科狀元過來上課。”

上什麽課?

自然是激勵大家好好讀書的課。

三年前的狀元也來過,那本來就是國子監的學生,大家之前也見過,雖然沒怎麽說過話,但心裏崇拜得很。

今年呢?

今年是紀元。

他們心裏不由得嫉妒的紀六元!

所以國子監的學生們,心情格外覆雜。

不管多覆雜,五月十六這天,他們都要看到紀六元了。

翰林院那邊說,紀元今天上午就會來。

估計講個兩刻鐘左右,就會離開。

放在現代來看,就是上面派人下來,隨便給你們講一會,就可以離開了。

跟領導視察沒什麽區別。

如果狀元心情好,還會解答大家的學問上的問題。

至於時間?

全看狀元郎的心情。

一般來說,會回答半個時辰左右。

一想到是紀六元過來,眾人心裏,怎麽就那麽不是滋味的。

特別是羅博士之前的同僚。

他心裏已經後悔萬分。

這見了紀元,那多尷尬啊。

幸好幸好,紀六元並不知道他是誰。

話是這麽講。

等他看到紀元的時候,心裏已經忍不住後悔,怪不得都說,見過紀元的人,都認為他前途無量。

就這氣度,這才情,這相貌。

都是頂尖啊。

今日的國子監沒有上課,而是把這一天都騰出來。

前兩天打掃好國子監裏裏外外,今日等著狀元親臨,帶著眾學子一起祭拜先賢先師。

而紀元本人,按照翰林院派來的八品的兩位典籍官所講,他先一步換上公服,等著國子監派人來接即可。

上午去講學之後,下午就可以休息了。

等到明日再去翰林院報到。

差不多是上午出公差,下午直接休息。

這倒是不錯的。

兩位典籍官,一個年齡二十六,一個三十六,都是京城人士,靠著家裏的關系用舉人身份進了翰林院。

按他倆的話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能養家糊口便不錯。

翰林院雖然沒有油水,好在清閑又體面。

他們有些像翰林院的吏官,特意分給紀元用的,以後給他打下手。

故而他們兩個前幾日就拿著歷代狀元去國子監的記載,主動找到善內街的紀宅,向新科狀元說明去國子監講學的流程。

兩人如此殷勤,紀元自然很是客氣。

這兩位接觸紀六元之後,同樣松口氣。

得知他們分給不到十五歲的小孩時,兩人都覺得以後日子難說。

小孩年紀小,也不懂事啊,難保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原來李首輔分他們兩個“老油條”是為這事啊。

但真接觸之後,卻知道紀六元年紀雖小,人卻是真的豁達聰明,對他們兩個同樣客客氣氣。

這樣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紀元這幾日看了之前狀元講學的流程,心裏已經有數,他在府學也修了禮儀,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心裏已經有數。

再說,有兩位典籍官陪著,多半不會出錯。

紀元換上嶄新的公服。

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算是狀元的專屬位置,此為史官的一種。

史官的地位,不用多講,那可是非常高的。

六品公服為深綠色,繡著鷺鷥紋樣,腰為銀帶。

紀元皂靴一踩,這模樣在夏日看著就覺得清爽。

明明都是公服,怎麽紀元穿上如此英俊?

白和尚,高老四都是二甲,為正七品修書,都是淺綠色官服。

兩人格外緊張。

而武營他們已經出發了,武營三人已經進了營司,排了班次,三人都在外城巡邏。

說起來,他們這些微末小官不用上早朝,按照正常時間,辰時正刻,早上八點上班即可。

換作各部大員,就要卯時初,早上五點公務了。

但大家最大的感覺,還是另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不知不覺中。

他們竟然真的要做官了?

怎麽感覺自己還是學生啊。

他們說話間,翰林院的典籍官來了,看到紀大人穿的是翰林院官服,趕緊道:“別啊!換上狀元公服,今日可是狀元講學!”

說句不好聽的,國子監不知多人的官職品級都比紀元高,穿這身衣服,怎麽壓得住人?

也不對。

他們穿著沒有自家上司帥氣?

不管怎麽樣,紀元還是被喊著換了狀元公服。

紀元忍不道:“其他進士巾服都還回去了,我的不用換,就是等著講學用?”

“成親也能用!”左典籍知道紀元是可以開玩笑的性子,忍不住笑道。

“那且等著吧。”紀元換衣服時,白和尚他們已經離開,今日頭一次上班,緊張啊。

白和尚等人前腳剛走,國子監便來人接了。

此地為天子禦賜的宅院,國子監官員來敲門的時候,都顯得格外客氣。

得知狀元還在更衣,大家也不奇怪。

狀元的派頭,自然要大一些。

門外停著的六駕車馬全都備好,只等狀元前去國子監講學。

若狀元不想坐車,他們還備了好馬,任狀元選擇。

紀元換好衣服,典籍官便在門口等著,很有朝廷官員的氣勢,見紀元出來,立刻行禮。

紀元心道,大家認識好幾天了,也沒必要這麽客氣吧。

右典籍給他使眼色,這才看到門外等候的國子監眾人。

原來是這麽回事。

紀元手一背,微微點頭:“走吧。”

“下官遵命。”

即使心裏有了準備,但看到門口六匹馬拉的豪華車駕,紀元還是瞳孔地震。

旁邊還有一匹駿馬。

如果想低調點,那就座馬車。

想高調點,便騎馬。

啊?

這馬車?

低調?

當然了,穿著狀元t公服,騎著馬過去,好像確實更招搖。

紀元正在看著,看到後面有兩個騎著馬的人。

正是謝榜眼,宋探花。

兩人前幾日也接到差事,要陪著狀元去國子監。

說是一甲前三都要去講學。

但大家心知肚明,知道人家那些學生想看得到底是誰,他們兩個過去,只不過是陪襯罷了。

兩人黑著臉,再看到狀元身邊有官員跟著,自己身後則空蕩蕩的。

是不是狀元,差別也太大了吧。

人家還是連中六元的狀元,差別更大。

想到這,他們兩股酸氣都要冒出來了。

紀元看看車馬,再看看駿馬,果斷選擇前者:“我還是坐車吧,低調點便可以了。”

國子監的人也沒意見,反正他們準備了兩套方案,只要把人接到就行。

不過他們近距離看了狀元郎,心裏忍不住道:“皇上偏愛神童是有道理的。”

“身為狀元,就是天齊國的門面之一,長相如此之好,文章也寫得紮實。”

“都說探花郎應該是長得最好的那個,可對比起來,都不如狀元啊。”

國子監的官員心裏這麽想,閑聊的時候忍不住也講。

正好就被榜眼,探花聽到了。

而他們兩個也要從馬上下來。

狀元都選擇了坐車,他們肯定也要跟上。

紀元坐穩之後,見謝志福跟宋留群也上來了,朝他們稍稍點頭。

他們三個雖然都是一甲,但真正對話卻沒幾次。

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好像不是一路人。

就算是謝志福跟宋留群,要是沒有紀元這個對手,他們基本也是不怎麽說話的。

一時間,車內實在尷尬的厲害。

宋留群看了看他們兩個。

這車裏面,紀元不到十五,謝志福今年二十六,自己今年二十七。

難道皇上真的按年齡來排順序?

那也不是,紀元的殿試文章確實很好。

說到殿試文章。

宋留群終於問出那個讓他耿耿於懷的問題。

“紀狀元,說起來,你會試文章是如何寫的,上次我們看了你殿試的文章,真是有所裨益。”

“想來你的會試文章,必然也不錯吧。”

謝榜眼也立刻擡頭,他也很感興趣。

紀元到底怎麽寫的,能把馬屁拍到第一?

說實話,他們也想學。

紀元擡擡眼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直接道:“聽說會試錄馬上做出來,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們當然知道會試錄快出了,但不是想提前知道嗎!

主要是,紀元也不可能當場背給他們聽啊。

那《會試錄》是禮部,國子監一起編纂。

編好之後送到翰林院來審,再之後送到皇上手邊。

紀元聽說,禮部國子監已經在做了,估計這幾天裏,便會送到他們翰林院。

他們三都是翰林院的人,想看會試錄,那還不簡單?

如今科舉都結束了,這些文章再保密也沒用。

紀元不想費事,在這兩人眼裏,就變成羞於開口。

一定是拍馬屁太厲害了!

所以不好意思說。

沒關系,這會試錄可是要發到全國各地,所有讀書人都會看的。

如果說童試錄,只是自己本地會看,鄉試錄,頂多看前幾名的。

但會試錄,這種全國範圍的好文,整個天齊國各州府,全都會買。

甚至連番邦小國都要買來讀一讀。

想到這,他們總算高興了。

說不定很快就能看到紀元丟臉。

不對,今天說不定也會丟臉。

國子監的學生們,也是學富五車。

讓一個不到十五歲的人去給他們講學?

紀元最初的講課應該還好,但後面的提問環節,估計夠嗆。

國子監不服紀元的人很多,說不定會有多刁鉆的問題等著。

在兩人飛速思索下,紀元竟然感覺車廂裏沒有那麽尷尬了?

那多想想吧,多想想時間過得快。

沒辦法。

直到現在,他們也很難接受,自己真的輸給比他們小這麽多的人。

只能從裏面找到“漏洞”,然後用來安慰自己。

馬車終於到了國子監,外面左右典籍請他們下馬車,聽著外面的動靜,應該有不少學生前來歡迎。

紀元人還沒下去,就已經感覺到領導視察那種壓力了。

不是被視察之人的壓力,是領導的壓力。

紀元沒動,謝榜眼,宋探花咬牙,確實,重要的人一般最後下車,他們兩個還是要給狀元開道。

這邊紀元還沒說什麽,兩人便率先下去。

啊?

嫉妒之心很重,但懂禮貌?

兩人剛下車,就看到車外的場景。

國子監上千學生裏,挑了百名學習好人也端正的,此刻全都穿著國子監的衣袍,在門前列隊等著。

眼看兩人下車,大家趕緊做禮。

也有國子監學生道:“不是說新科狀元年輕英俊嗎,這也不沾邊吧。”

“你再看看,這是咱們國子監的謝榜眼跟宋探花!”

哦,他們說呢,不過這探花也不帥氣啊?

左右典籍已經在等著了,榜眼探花自然也站在兩側。

那邊還有國子監的官員在等。

國子監最高的官員為從四品的祭酒,自然不好前來迎接,故而下面正六品的司業率領一眾人等,只為迎狀元講學。

紀元見這兩人下馬車,自己也掀開簾子。

依舊是那身緋紅衣袍,端得鮮艷奪目,他站在車駕上,利落下車,走得極穩。

等紀元擡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好個緋衣少年郎!

這才是大家心目中的自己啊。

不對,這才是大家心目中的狀元郎啊!

穿紅袍,做狀元,個子挺拔,人也俊朗。

這就是今科狀元?!

在場國子監的學生們,哪個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紀元上前,左右典籍立刻跟上,同大家介紹:“這邊是我們的今科狀元紀元,如今在翰林院做編撰。”

“這位是國子監司業。”

雙方都是正六品的官員,自然十分客氣。

當然也有不同,作為國子監的司業,算是實際的職務,比紀元的編撰要好很多。

但是,紀元這個六品編撰不過是個做官的起點,以後的前途,那可不好說。

再者,只要當了翰林官那邊尊貴無比,說出去都是極為清正的。

國子監司業十分客氣,笑著道:“辛苦狀元郎來一趟,早就聽說過您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紀元笑:“司業大人太過客氣,學生也不過是求學子弟中的一員,如今僥幸有了功名,以後依舊是要讀書的。”

“國子監是天下讀書人都想來的地方,到了這裏,也不過是個讀書人。”

啊?

謝榜眼跟宋探花看過去。

平常紀元的話很少啊,這說起官腔來,既不顯得虛假,還讓人聽的很舒服?!

這是怎麽回事啊!

別說國子監司業受用了,就算是旁邊的學生們也受用。

他們還是小看紀元了。

對啊,會試文章,不會就是這麽拍馬屁得的第一吧?

這麽看來,還真有可能。

他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本事。

紀元跟司業相談甚歡,一直到國子監裏面,紀元才感慨:“國子監的松柏竟然都如此旺盛。”

但凡學校,必然是種松柏的。

這裏的松柏養護得都很好,讓人只覺得喜歡。

再到文廟,很快國子監祭酒也來,對方見過紀元,對他也是心情覆雜。

可自從看了紀元的會試文章之後,那份覆雜就收了些。

那樣的題目,那樣的想法,卻還能答得有風骨,這樣的考生不得第一才奇怪。

祭酒今年五十多,看向紀元的時候不由多了些慈愛,笑著道:“會試錄也快做好了,等你們今日回去,要不然順便拿回去。”

這便是讓翰林院來審了,同樣也是拉近關系。

紀元笑:“那可巧了,咱們不用再跑一趟。”

身後的謝榜眼跟宋探花一驚。

《會試錄》已經修好了?!

那他們也能看到紀元的文章了!?

甚至回去的路上都能看!

怎麽辦,好期待啊。

他們倆還在走神,紀元那邊則跟祭酒一起,帶著前來的國子監學生們祭拜先賢。

拜過之後,眾人回神。

狀元,要講學了。

馬上便是巳時正刻,等狀元去了講經臺,三年一次的狀元講學便要開始。

之前就罷了。

那些狀元大多三十多,稍微年輕的也二十五朝上。

今年的狀元,不到十五?

他來講?

突然有種不信任感怎麽辦。

大家現在看到的,也就是他殿試文章,鄉試文章都少有人讀。

如果他水平不夠,豈不是很尷尬?

還有t些國子監學生,已經做好提出刁鉆問題的準備。

紀元一邊跟祭酒,司業閑聊,一邊笑著安慰:“沒事,該問什麽就問,若下官不會的問題,咱們一起探討。”

旁的不說,單這個態度,已經讓祭酒喜歡了。

這學生,當初要在國子監讀書就好了。

現在?

現在肯定不成。

人家都能來講學了!

巳時正刻,早上十點鐘,紀元站在講經臺上。

已經有無數國子監學生在下面等著了。

學生們穿著國子監青色公服,紀元則是一身紅衣,遠遠看著竟然像是綠葉襯紅花一般。

這也沒錯,今日的中心點,就是紀元。

所有人落座。

左右典籍也為狀元郎捏把汗。

普通人看著下面千餘學生,大概就要緊張了吧?

紀狀元,他可以嗎?

紀元站在講經臺的最高處,笑著看向眾人,一眼掃過去,都是一張張面對他的臉龐。

大家的情緒不一,卻能盡收眼底。

緊張嗎?

或許有吧。

但他準備的發言稿還是要講的。

紀元並不看稿子,他記憶力本就不錯,這又是他自己寫的,面對千餘人,同樣能侃侃而談。

“天下之治亂系人才,人才知邪正關學校。”

天下的興衰關乎人才,而人才是好壞,跟學校有關。

“天齊國百年建學,道在明倫,千聖傳心。”

紀元語氣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咬字清晰,聲音亮而不尖,聽著讓人十分舒服。

而他的開篇,便在說學校的重要性,說人才的重要性,以及天齊國朝廷興建學校等等。

從上古夏商講起,再到如今學校的演變,最後借古喻今,一層層地推陳出新。

此話倒像是他在殿試文章的延續。

但要比當時說得更為細致,更為明了。

紀元用詞從不晦澀,力保所有人都能懂。

最後又講天生我材必有用,又說廣播聖學,再講道明心聖。

讓祭酒詫異的事,紀元不講科舉的好處,只講自己讀書的心得。

而真正快結束的時候,紀元最後道:“率性,修道,誠心,正意,崇志,廣業。”

“我之讀書,不過以此為尚。”

狀元從學校建立的原因,再到讀書的原因,到讀書的好處,之後講了自己讀書的心得。

竟然是少了大談科舉,也沒有自誇自己的成績。

只是實實在在地,分享了自己對讀書的看法。

這倒確實是講學了。

兩刻鐘,半個小時的講學,紀元一字不差,說話有理有據,在場不少人都聽得入神。

聽狀元講完讀書心得,他們不少人好像換了個想法。

原來狀元讀書,沒有一心想著科舉,是真真正正在修學的。

裏面還穿插了很多小故事。

比如他讀書的時候,每日寫大字,總覺得大字那麽多,是不是一輩子都學不完。

還有頭一次讀四書五經,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字了,明明字在書上,眼睛已經飄忽了。

讀書?

什麽讀書?

他根本看不懂啊。

但慢慢讀下去,才能真正讀到趣味。

這些事情仿佛是國子監學生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聽的人又想哭又想笑。

紀元講完,場內掌聲雷動。

最後講的東西,則把讀書講明白了。

所有人的想法就是,說得好!

簡直是讀書人的心聲!

這才是讀聖賢書的模樣!

特別是國子監不少潛心治學的夫子,對紀元的態度喜歡得不行。

怪不得人家是狀元啊。

人家的想法都跟普通學生不同。

紀元用口才跟氣度,已經折服了大半國子監學生,不少人都心裏偷偷想。

自己之前真的太狹隘了。

真以為國子監的學生,就是天下之最了嗎?

顯然不是啊。

整個講經臺的氣氛都被調動起來,比之躁動,更像是活躍,一種屬於讀書人的活躍氣氛。

紀元這種靈氣十足的學生,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匠學可以比擬的。

而且無論什麽典故,狀元郎信手拈來,還說的生動有趣,縱觀全局,總覺得他有不同的風采。

哎,人比人,真的不一樣。

眼看國子監的學生們高興的厲害。

竟然不是為了狀元這個身份高興,而是聽到求學之理高興。

不少夫子們更滿意了。

治學跟科舉雖然不沖突,但有這樣的想法,就比功利讀書好上百倍。

今年的狀元講學,確實很好!

甚至是這些年來最好的一次。

這樣年輕的學生,果然是個天才啊。

講學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謝榜眼跟宋探花也要說幾句。

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只好硬著頭皮上去。

他們兩個人,都比紀元大十幾歲,要說不管榜眼還是探花,都是學生們向往的功名。

但剛剛聽了狀元講的,怎麽就不想聽別人的了?

再者,他們講的也沒什麽好玩的。

方才狀元說話的時候,甚至還逗他們笑了。

特別是狀元說讀書很苦,剛睡著就感覺又起來讀書那會。

簡直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而這兩位說的,就像教科書了。

這講經臺的氣氛都冷下去了。

不過狀元親自帶著鼓掌,又問了幾個問題,兩人趕緊答了,那些問題還都是國子監學生們想聽的,這氣氛才有好起來。

這對紀元來說不過信手拈來,對其他人來講,則大為不同。

幾句話,就控住了整個場子,似乎大家都會隨著狀元郎的動作而改變,隨著他說的話或喜或笑。

這種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才十五歲啊。

他怎麽做到的?

但紀六元就是坐在那,幾句話,讓所有人跟著他走。

這種能力,更像是與生俱來的。

紀元看著祭酒的驚愕的表情,笑著道:“下官不過來講學一日,說不了什麽東西,不過是講些大家愛聽的,多些學習的動力罷了。”

兩刻鐘,半個小時,能講什麽?

既然講不了實際內容,那就要根據臺下的觀眾來調整自己演講的內容。

紀元想的通透,卻很少有真的會換位思考。

他這樣的人,能讓國子監數千學生短短時間內喜歡上,似乎毫不意外?

坐下來的謝榜眼跟宋探花則對視一眼。

對紀元察言觀色拍馬屁的功底再次敬佩。

這個能力,他們想學啊!

所以他那會試四書文到底怎麽寫的!

讓他們好好學吧!

紀元不過隨口一說,不知道這兩人如何驚愕。

眼看還有些時間,在紀元點頭下,開始回答學生們的問題。

從四書到五經,再到歷史,文學,叢書,集部,甚至道藏。

紀元多年來讀書功底更讓人瞠目結舌。

紀元從縣學尊經閣,再到羅博士的書房,以及府學的藏經閣。

這些年來,讀了不知多少書。

許多方面都有涉獵。

國子監學生們的問答,根本難不倒他。

許多問題,讓謝榜眼跟宋探花都汗流浹背,紀元卻還能另辟蹊徑,笑瞇瞇跟大家有來有回。

要知道,他面對的是數千學生。

談到興起,紀元擼起袖子,真真正正分享自己獨特的觀點,他並非賣弄,而是正兒八經的講學,正兒八經地探討。

國子監的夫子們都忍不住加入討論。

國子監繼續立刻對身邊人道:“快,把這次狀元講學所有內容都記清楚。”

“此次講學,甚至能整理成冊。”

“對天下讀書人都有裨益!”

一直到過了晌午,紀元吃了最後的茶,笑著道:“君子治學,死而後已啊。”

這有些朝聞道夕可死的意思。

聽得講經臺眾人大笑。

好久沒有這種酣暢淋漓之感了!

如此讀書,如此講學,真的太爽了!

這大概就是沈浸在讀書的樂趣中,廢寢忘食的感覺?

可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此刻時間都有些久了,紀元在國子監用過午飯,今日的行程便結束。

哎,紀元要是他們國子監的學生就好了。

不對。

紀元要是國子監的夫子,乃至官員就好了。

但人家在翰林院,那地方也不是誰都能去的。

其他新科進士,甚至還要再考核,才有機會過去觀政。

紀元頭一次在國子監吃飯,還跟周圍人開玩笑:“之前府學的訓導,還有我的春秋博士,都說若我考不過會試,便推薦我來國子監讀書。”

祭酒心裏竟然扼腕一瞬,隨後笑道:“看來大家是多慮了,不過我們這也少了位狀元。”

紀元隨口說說,旁邊有人是真的擦擦頭上的汗。

紀元口中的春秋博士,就是羅舉人吧?

真的不能讓祭酒知道,他直接把t紀元給拒了啊!

不然就以紀六元的才能,再加上今日展現的風采,祭酒能瞪死他。

紀元也確實是隨口一講,吃過午飯,他的差事終於算完成了。

今日,不算給翰林院丟人吧?

畢竟頭一次代表翰林院出來辦事,如果辦不好,那丟的不只是自己的人。

甚至還有皇上的面子。

若他出醜,也會讓人覺得,皇上點的狀元不好,是皇上沒眼光。

紀元心裏想著,面上還是一片淡然,這面子算是撐住了。

但旁人看起來,紀元這一趟狀元講學,簡直游刃有餘,風采卓然。

送他回家的時候,祭酒親自把《會試錄》遞上,並道:“以後狀元若得空,可以經常過來,學生都很喜歡你。”

紀元客氣道:“好說好說。”

紀元是客氣說說的,祭酒卻已經真的考慮,要不要跟皇上請求,或者找李首輔說說情,讓紀元常駐國子監?

反正朝中不少官員,都在國子監兼職做夫子,紀元也行啊。

以新科狀元的本事,絕對可以了。

回到馬車上,紀元松口氣,但謝榜眼跟宋探花兩人卻直勾勾看著他。

準確說,是看著他手裏的《會試錄》。

紀元好笑,把書遞給他們。

兩人想看,那就看吧,他是要休息一會,然後準備下午上班的。

哎,在這講學,已經有種上班的感覺了。

也不知道去了翰林院,具體要做什麽。

紀元閉目養神,那兩人迅速翻開今年的《會試錄》。

會試錄的題記為主考官楚大學士所寫,上面甚至還誇了會試第一紀元。

迅速翻過目錄,好在第一篇就是紀元的文章,不用再費事了。

第一篇,題目是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

一個很好表忠心的題目。

他們倒是要看看,紀元是怎麽答的,怎麽拍馬屁的,一定要學!

只見紀元開篇,“止於至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方窺得一二。”

嗯,確實順著誇了。

那第二句呢。

“敦仁守義,而協和人自致者,一人如是也,眾人亦如是也。”

此句一出,兩人突然沈默。

說好的拍馬屁呢。

說好的拍馬屁功夫一流呢。

紀六元他沒有拍馬屁,他是真的在寫聖賢文章。

別人如何,他屹然不動。

他有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可以順著角度寫下來,既不偏題,也不規避。

他只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洞察力。

這份洞察力,像是一種敏銳的天賦,不是誰都能有的。

甚至還有自己傲氣。

以他的聰明,他會看不出來文章要他們寫什麽?

紀六元肯定看出來了。

但他偏不寫。

即使這樣,主考官還是在誇他。

誰讓紀元的文章,真正可以折服所有人。

四書文一共三篇。

每個題目都很古怪。

紀六元統統答得很好,很有風骨。

再往下翻,就是謝榜眼跟宋探花的。

他們兩個突然沒了勇氣。

這要怎麽看?

他們根本看不下去。

要說拍馬屁。

他倆才是真正這麽做的那個。

本想著,紀元能靠會試第一,是因為拍馬屁的功夫比他們厲害。

而他們拍得不夠好。

現在知道了。

不是他們拍的不夠好。

是拍的太惡心了。

不跟紀元的比還好。

對比之下,他們就是庸庸碌碌,滿腦子濁氣的中年人。

紀元,紀元才是那個士氣充盈的狀元郎。

這種對比,讓他們羞愧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羞愧之餘,甚至還有些惱怒。

謝榜眼跟宋探花兩人,終於明白皇上為何對紀元如此看重。

為何點第二第三的時候,是隨意指了。

跟紀元在一起對比,是一種赤,裸,裸的殘忍。

兩人此刻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之前還能自己寬慰。

說什麽,紀元是運氣,紀元是諂媚拍馬屁。

現在呢?

現在事實告訴他們,誰才是卑顏奴膝,諂媚無度的那個。

同在這輛馬車裏,三個人的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兩人有些想哭,又有些不想看到紀元。

看到他,便會自慚形穢。

“這本書,天下人都會看到。”

本以為天下看到的,會是紀元如何丟人。

現在知道了,丟人的是他們。

全天下都知道,他們拍馬屁了。

真正的第一是沒有這麽做的,所以人家才是第一。

“紀大人,到家了。”

左右典籍官在馬車外道。

這兩位典籍官今日算開眼了。

他們紀大人今日的風采,他們敢說,整個京城找不到第二個。

論相貌論學識論口才。

紀大人都是一流啊。

偏偏紀大人泰然自若,游刃有餘。

這份氣度,當真不一般。

他們倆敢肯定,五月十六這日,紀大人的風姿,絕對會傳遍整個京城。

本就風雲人物的紀大人,以後更是炙手可熱。

那麽大的場合,那麽多有學問的人。

他們紀大人依舊是獨領風騷的那個。

此般風采,難道不值得廣為流傳?

他們翰林院,又多了一名大將!

紀元往外看了看,見到了家,跟還在看文章的兩人打了個招呼,直接下馬車。

終於回家了!

上午出差,下午不用上班!

太好了!

上班頭一天,摸魚成功。

話是這麽說,紀元又想到《會試錄》。

左右典籍道:“我們送回去即可,紀大人,您安心休息吧。”

紀元思索片刻,隨後道:“要不然等我換了衣服,咱們一起回翰林院?”

到底是第一天當差,還是要看看的。

左右典籍自然不會反對,卻也道:“幹嘛要換衣服,這狀元公服多氣派啊。”

紀元卻笑:“翰林院裏,難道只有我一個狀元嗎?”

“讓前輩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這倒也是。

翰林院人才輩出,裏面的閣臣們,誰還不是個鄉試第一,會試第一。

什麽童試第一?

這也值得拿出來說?

誰還不是個第一了。

紀元想得明白,迅速換上自己深綠色的公服,帶著大家休息片刻。

走了!

上班去了!

紀元精神恢覆得極快。

上午的講學沒讓他染上半分疲憊,這份精力都讓人艷羨。

此刻,宅子外的馬車早已經離開。

馬車上的謝榜眼跟宋探花則帶著《會試錄》回了家中,甚至是讓家仆把這書送到翰林院。

他們有些接受不了現狀,更有些疲憊。

人跟人之間,好像真的不能比較。

想到這段時間對紀元的中傷,背後對他的嘲弄。

估計經過今日,一切都會回轉到他們自己身上。

狀元講學也好,會試錄也好。

一切都在證明,紀元的狀元之名,實至名歸。

今年的狀元若不是他,那才是不合適。

這個會試年,註定屬於紀元。

且只能屬於紀元!

此刻的紀元,正站在翰林院門前。

怎麽說呢。

真正的翰林院,怎麽跟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大家都在吵什麽啊!

吵得這麽熱鬧!

這確定不是菜市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