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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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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第80章

蹴鞠場上, 豈止是打不起來。

慶蘭府的人一走,氣氛瞬間和諧起來。

過來圍觀的學生跟蹴鞠隊的人,關系好的都能出去吃酒了。

不僅是他們, 隔壁的原化州, 普平州, 蹴鞠隊員們關系也好了起來。

天齊國地方劃分不同, 一般來說府大於州,州大於縣。

像原化州,普平州,都是比較小的行政單位。

他們在建孟府,慶蘭府面前,自然弱上一截, 之前在他們那比賽的時候,州學的教官多也要聽慶蘭府的安排。

唯一可以跟慶蘭府教官抗衡的建孟府張掌印,又是不說話的。

一來二去,那慶蘭府的人自然囂張到極點。

“是啊, 去年我們好幾個人都受傷, 其中一個今年都不能來了。”

“沒錯他們太霸道了。”

“就應該在你們這辦蹴鞠比賽, 看誰還敢找事。”

“你們的張掌印,不會再幫他們說話吧?去年跟前年,看著他好像跟那邊更親近?”

提到這,武營也皺眉。

是啊,都兩年了,這兩次都是這般。

其實大家到現在也猜得出來, 肯定是慶蘭府給了張掌印什麽好處。

可現在應該不會吧?

畢竟是在建孟府踢蹴鞠比賽, 如果還偏袒對方,那同窗們的怒火都會壓不住。

但, 真的這麽簡單嗎?

武營這幾年讀了不少兵法,雖然說不上精通,卻也不像之前那樣簡單思考問題。

紀元開口道:“你們忘了嗎,我們現在的掌印教官是殷掌印。”

紀元知道張掌印跟殷博士人群後面,肯定也能聽到他說的話。

至於會不會給殷博士帶來麻煩?

閉著眼都知道,會啊。

可殷博士還擔心這個?

真擔心的話,就不會那麽不給張掌印面子了。

果然,殷博士輕咳,眾人這才看向他,只見殷博士笑瞇瞇的。

旁邊站著的張掌印完全黑著臉,瞪著紀元,目光簡直要吃人。

殷博士開口道:“大家好好準備蹴鞠比賽,安全第一,若遇到挑釁的,威脅的,一定要找建孟府的生員。”

殷博士指了指他選的一百生員身上的木牌:“找到他們之後,斷明真相,定然秉公處理。”

張掌印張張嘴,並未講話。

蹴鞠場上的學生們都在歡呼,他此刻說什麽,也是沒人聽的。

武營更是興奮。

殷掌印是給他們撐腰的意思嗎。

這太好了啊。

不愧是紀元經常誇的博士,他真的很好啊!

等消息傳到其他學生耳朵裏,心裏感覺變得非常不一般。

建孟府府學的學生被欺負兩年,那張掌印都無動於衷。

新掌印一來,就有幫他們出頭的意思,好像大家有了靠山一樣。

武營他們不過是衛籍,蹴鞠隊裏也有許多後七堂的學生,殷掌印都能去維護。

說明,他真的不是看不起後七堂學生,沒有故意找他們麻煩?

很多學生就是這樣。

他們所求不過是公平,可以管我,但不能雙標的管我。

會不會是因為紀元也在裏面?

那不至於。

現在誰還敢動紀元啊。

明年就要鄉試,紀元要是被動,知府都能找對方拼命。

紀元此刻也在跟蹴鞠隊商量對策。

九月二十日,上午第一場比賽,就是他們跟慶蘭府踢。

主場隊伍要是輸了,那就很丟人。

所以,必須要拿下才行。

再說對方那麽囂張,如果第一場揭幕戰沒打贏,對方的氣焰只會更盛,對自己隊伍也不好。

如果按照原來的戰術,大家覺得問題不大,可今日那個叫鄔人豪的身板,似乎有些不對勁。

這個人實在太壯了。

武營還道,如果在我爹手下,他絕對是一名好兵。

說不定很快官職都能超過他爹啊。

武營都這麽說,可見對方有多強壯。

紀元道:“我去對上他。”

???

你在說什麽?!

球隊十一個人,帶上守門員,紀元也是最弱的那個啊。

他能在場上,完全是因為他腳下技術好,人也聰明,同時還是隊伍的指揮。

單論身體素質,許多替補都比紀元厲害。

沒辦法,他今年才十三歲,比不過其他人很正常。

而慶蘭府那些球混混們,個個都是二十五六,二十七八,身體最健壯的時候。

鄔人豪又是其中之最。

他們最弱的,對上對方最強的?

“你明年還想鄉試嗎?”白和尚真心實意地發問。

武營也道:“還是我去吧。”

他是這裏面最強壯的,身高按後世看,也有一米八多,肌肉健壯。

當然,跟天賦異稟才十七歲的鄔人豪比,那還是差遠了。

紀元卻道:“我覺得他不會傷人。”

不會?t

紀元點頭:“今日他說了句話,他說他不是來打人的,是來踢球的。”

“總覺得,他並不知道這裏面的事。”

這倒是有可能的。

“我們準備兩套方案,一套是我跟鄔人豪對防,我更靈活,他力氣更大,說不定會有奇效。”

“如果他跟其他球混混一樣,咱們再用第二套方案。”

他們主打的,就是一個靈活。

絕對不能讓對方碰到他們。

在紀元的安排下,戰術牢牢記在每個人的心裏。

接下來好幾天裏,府學都因為即將到來的蹴鞠賽感到高興。

附近不少村子縣城,還有人走過來看熱鬧。

踢球啊,誰不想看。

蹴鞠場就在府學外面,現在已經劃了一片地方,在殷掌印的經辦下,多了許多木凳。

按照紀元畫的圖,做成前低後高的長長木凳。

除了留下來的固定位置之外,這些凳子可以讓圍觀的人坐下。

這樣既保證安全,也讓大家看得更清楚。

以往蹴鞠比賽也有人圍觀,但多少球隊之間內部的比,影響不是很大。

但今年在殷博士的手中,變得很是不同。

江浙那邊也有這種比賽,還會有“讚助商”,就希望提供獎品。

都不用殷博士暗示,周林王岳四家已經找過來,想出些銀子,幫府學辦好蹴鞠比賽。

雖說臨時過來很倉促,殷博士也是同意的了。

紀元單看著都傻眼了。

不愧是江浙出來的夫子!牛啊!

讚助商都有了。

這部分銀錢直接用到定長凳,給生員們發銀錢,甚至還有部分可以給到府學。

學校之間的友誼賽,直接成了正規比賽。

最近一段時間,紀元除了上課,就是跟球隊布置戰術,布置之後再去跟殷博士一起忙蹴鞠比賽的安排。

就算是他,也忍不住說一句:“事情也太多了吧。”

話是如此,可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一直到九月十九下午,球場上照常要訓練。

紀元他們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暴露戰術,而且明日就要比賽了,現在做些最基礎的訓練,節省體力才是真的。

說起來,這段時間裏,紀元的學習時間都比之前短了些。

不過也就這幾天了。

等到蹴鞠比賽結束,他大概也不會經常過來。

到那時候,就是全力備考鄉試。

“紀元!接球!”白和尚喊了句,紀元下意識去找蹴鞠,剛要跑到球前,就被突然沖出來的人搶斷。

那人顯然是故意的,提到紀元他們的球後,撇撇嘴:“那麽爛的技術,卻能踢這麽好的球?你們行不行啊。”

紀元一眼認出來,慶蘭府的人怎麽又來了。

這才安生了幾日。

慶蘭府的球員盯著紀元,又看看其他人,直接來了句:“敢不敢比顛球,如果能比得過我,那明日鄔人豪就不會上場,如何?”

慶蘭府這人一說,真讓不少心動。

其實按照他們的戰術來說,跟慶蘭府比,他們絕對能贏。

可多了個鄔人豪這個變數,讓他們措手不及。

現在說,只要顛球能贏,鄔人豪不上場?

似乎還可以?

他們這的顛球,就是很普通的玩法,

蹴鞠在腳上踢,不落地就好,誰踢得數量越多,誰就贏。

有個叫劉軍的人道:“我來。”

他是蹴鞠隊裏的佼佼者,最多一口氣七百多。

稍微練習過一點的人,顛球數量在五十左右。

好一些的上百,中等差不多三四百,能超過六百,就是厲害了的。

很考驗耐力跟控球能力。

“我們輸了,我們把鄔人豪下了,你們輸了怎麽辦?”對方果然提出條件。

那他們輸的話,誰下?

不會讓武營下場吧?

武營可是他們裏面最厲害的人。

紀元感覺到不對勁,戰術基本都是靠武營,劉軍,白和尚跟自己配合。

他們當誰下了誰都不行。

“你。”

眾人楞住,慶蘭府的人竟然指的是紀元。

“為什麽。”紀元直接道。

“看你不順眼!”

這不對勁。

紀元看了一圈,自己身板最弱,誰下場都比他下場要好。

紀元忽然想到什麽,笑道:“不比了。”

“鄔人豪想上就上,無所謂。”

什麽!?

這下變成慶蘭府的球混混王力奇怪。

多劃算的買賣。

建孟府輸的話,不過是下個紀元。

他們輸的話,下的人可是鄔人豪!

他們不怕鄔人豪嗎?

那個人的個頭,誰不怕啊?

紀元為什麽不比了?

周圍不少人都看著,紀元直接拆穿對面的小心思。

“說吧,誰給你們的主意?”

“是不是怕我上場,再傷了我,你們不好交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對方能提出這種一看就不合理的比試,看著就不對勁。

也不是紀元把自己看得多金貴。

可他在府學,還是有點用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這慶蘭府明日第一場比賽,還是想橫沖直撞,直接傷人。

偏偏有人告訴他們了,最好不要碰自己。

耽誤明年的鄉試,有他們好受的。

紀元一說,本地府學學生立刻反應過來。

這說的沒錯啊!

肯定是這樣。

而外地蹴鞠隊的學生夫子們不知情。

有人好心道:“紀元是我們一堂第一。”

生怕他們聽不明白,就又道:“一堂是我們這最厲害的明倫堂,他連續當了十幾個月的第一了。”

???

最厲害的教室。

一直都是第一?!

整個建孟府的第一?!

在這踢蹴鞠?!

一群“學渣”傻眼了。

他們看紀元每次都是下午來訓練,還以為他是偷懶呢。

可建孟府其他人沒說什麽,他們還覺得高興呢。

這人一邊學習,一邊踢球啊。

“我們府前年的小三元,就是他。”

???

是他?!

紀元都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無奈道:“劉軍,你別提了,老皇歷了。”

劉軍嘿嘿一笑:“你可是妥妥的甲等秀才,還有白和尚也是,他在一堂也是前十的成績。”

“不拿你們出來炫耀,我難受得慌。”

什麽?

還有個前十?

原化州跟普平州的人看看自己。

人家建孟府踢蹴鞠都這麽厲害?

以為大家都是學渣,現在告訴你,人家隊伍裏有兩個學霸。

其中一個厲害著呢!

所以,慶蘭府的人要想辦法把紀元換下來。

就是因為怕傷著紀元,然後遇到麻煩?

等會。

會覺得能傷到人,那就是抱著傷人的目的去的。

他們又要像去年那樣,不是踢球,而是踢人了。

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紀元說不比,是馬上想到對方的意圖?!

被拆穿的慶蘭府王力等人惱羞成怒。

今年怎麽回事,為什麽什麽招都用不上?!

這怎麽能行,他們拿了慶蘭府的銀子不說,還很想要慶蘭府府學生員的身份。

天知道,這身份給他們帶來多少便利。

以前他們就是靠著體力不錯,在街上踢球的混混,哪家老爺喜歡這個,他們就湊過去。

現在直接當了生員。

雖說府學不給銀錢,但那也是身份的象征啊。

當然了,跟那些秀才不一樣,算個旁聽的。

但就算這樣,也是面子有光,去哪大家都要捧著,別說偷雞摸狗了,要了哪個小販的東西,他們都不敢吭聲。

他們可不是白衣啊。

他們是府學的生員,是貴族老爺了!

想要一直當貴族老爺,那就必須好好踢球,必須讓慶蘭府贏。

今年再贏一次,就是第三次了。

聽說還有大人給紅包。

而且說,京城的五王爺很喜歡蹴鞠,這也是慶蘭府官員推崇蹴鞠的原因。

五王爺,那可是當今皇上的小兒子,誰不巴結啊。

原本好好的,可現在突然給消息,不能傷到紀元。

這叫怎麽回事。

球上場還要放尊金菩薩嗎?

其實別說蹴鞠場上,任何競技對抗都有可能受傷。

一般的受傷大家都不會在意。

但慶蘭府這些人明顯是故意碰撞,性質就不同了。

現在蹴鞠場上。

紀元帶領的本地學生,跟王力帶著的慶蘭府球員,再次發生沖突。

那王力咬牙道:“你這種身板,踢什麽球?!這不是耽誤事嗎!有點眼力的,就自己下去!不要讓我動手!”

“我告訴你,明日球場上傷著你,我們可不負責!”

“只要不是故意傷人,我沒意見。”紀元直接道,他跟王力個子差不多高。

但少年人的身材跟青年人肯定沒法比。

只是兩人一對視,就能看出誰胸有成竹,誰心裏有鬼。

紀元嘴角勾了勾,桃花眼笑得有些讓人害怕:“只是可惜了,明日別說傷我,只怕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武營眼睛亮了。

遛狗戰術!

要遛狗了!

嘿嘿。

原本決賽才拿出來的戰術,現在先給慶蘭府用,還真是慶蘭府的福氣啊。

建t孟府隊員們氣勢高漲,明顯活躍起來。

眼看他們再次大獲全勝,就要把這群球混混趕走,一個好幾日沒見的人開口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武營!你又要帶人打架嗎?!”

張掌印緩緩走了過來,最近他的臉色極差。

本想著殷進士一來,就對生員們指手畫腳,那些生員肯定不服。

誰料紀元作為府學的第一,作為神童給殷進士背書學問。

加上殷進士又用不務正業的蹴鞠比賽,將學生們團結下來。

現在人人都等著看比賽,殷進士帶著他們玩,他們肯定高興。

就連學政見他也說,看來他可以提前離開了,還說,相信他肯定會升遷,等著上司的任命即可。

這說的是人話嗎。

哪個官員升遷,那不是先給位置,再派來合適的人選。

只有他,接替他的人來了,職位卻還沒有。

這是升遷嗎?

分明是讓他賦閑。

話沒說那麽難聽罷了。

本想著可以拖一段時間。

可殷進士掌握府學掌握得實在太快了,還極會拉攏人心。

紀元又是一口一個殷博士,擺明了站隊他老師。

其他學生就算了。

這是紀元。

早在府學因為他斥責岳家,就該知道他的地位。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成績如此之好。

可怕的是,他並不像岳昌那般心態不穩,反而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堅定。

這樣的人,前途會差?

不會的。

張掌印走過來的時候,看了看雙方,一方的紀元帶著的人,一方是慶蘭府帶的人。

現在先不管紀元的前途了,還是他的前途要緊。

前兩年他確實在幫著慶蘭府拉偏架。

得到的報酬還算豐厚。

今年是在建孟府舉辦,他本來不打算摻和。

可現在他都要被學政趕走了,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麽走吧。

就在他考慮怎麽走的時候,這兩天慶蘭府的人又找上來,跟他達成了一個協議。

只要他做到了。

他就能去另一個地方當右訓導。

張掌印眼神渾濁,一眼看過,充滿算計。

張掌印站定,武營才解釋道:“回張掌印,沒有打架,只是慶蘭府的人要跟我打賭,我們不想答應。”

“未戰先怯!”

“一個小小的比試都不答應,明日還怎麽踢球?”

張掌印的話,幾乎讓所有人楞在原地。

什麽?

你怎麽又幫著對方說話?

武營,劉軍等人像是習慣了,臉上絲毫不意外。

前兩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原本靠著紀元,武營他們,已經把局面扳回來了,甚至還鼓舞了氣勢。

明日正常比賽就好。

自己家掌印教官過來拉偏架。

這種憋屈,簡直讓人想哭。

身處其中的武營他們都快麻木了,而建孟府其他人卻是頭一次感受到。

怪不得前年武營他們跟人打起來,這活該啊!

誰不生氣!

那慶蘭府的人果然開始囂張:“你們掌印教官都這麽說了,難道還不比嗎?!”

“未戰先怯嗎!哈哈哈哈。”

慶蘭府的人笑得誇張。

不知道的,還以為張掌印是他們的人。

紀元直直看向張掌印,卻道:“他可不是我們的掌印教官。”

“你們難道不知道?”

眾人下意識看向紀元。

你在說什麽啊。

對一個六品官員這麽說話,你不要命了?

張掌印被戳中痛處,臉色變得漲紅:“紀元!你不要仗著自己成績好,就什麽話都能說。”

“學生說錯了嗎,如今建孟府的掌印教官另有其人。”

是啊!

他們有殷掌印!

已經有伶俐的人偷偷去請人了。

殷掌印來了,估計就好解決了?

也有人擔心,殷掌印會不會顧及同僚的面子,也斥責他們?

武營等人被說慣了,是有些不安的。

張掌印冷笑:“好啊,即使是本官不是你們的掌印教官,那也是六品的官員,你一個小小的秀才如此不敬,真是可笑。”

“你們殷博士,就是這麽教的?”

“張掌印,本官的學生如何教的,還是本官自己評價為好。”

殷博士閑庭信步般走來,直接擋在紀元,武營他們前面,直接道:“張掌印火氣不要那麽大,跟一群孩子們計較什麽。”

殷博士今年三十多。

張掌印今年四十多,說二十多的學生為孩子,也不算什麽。

其實武營跟劉軍他們,都比殷博士要高,此刻卻被擋在身後,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兩個府學的學生們有些爭執,再正常不過,我們就不要參與了。”殷博士看了看慶蘭府的王力他們,卻並未斥責,而是問道,“你們的領隊夫子呢,讓他們過來。”

殷博士並不會去教訓這些學生,有問題找夫子解決,欺負學生算怎麽回事。

殷博士這麽一說,就連王力他們都察覺出殷博士的意思。

倆小孩打架,家長要麽把兩人分開,要麽去找對方家長。

幫著欺負人做什麽?

直接欺負人更不對啊。

王力他們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他們本就不是學生,有什麽領隊夫子,跟所謂的領隊夫子也不對付。

他們覺得對方是窮酸書生,對方覺得他們是混混,不屑為伍。

那人幫他們買通建孟府的張掌印之後,就去吃花酒了,估計明天才會出現。

殷博士微微搖頭,開口道:“散了吧,有什麽火氣就留在明日賽場上。”

啊?

不應該讓他們消消火,不要生氣嗎。

殷博士又道:“賽場如戰場,是君子戰場,在君子戰場上以蹴鞠的規則去比,把你們的怒火,不滿,不甘,都發洩在球場上。”

“努力給所有觀眾和長官,帶來一場精彩的比賽。”

“這難道不是你們最初喜歡蹴鞠的意義嗎?”

殷博士撿起來蹴鞠,遞到旁邊學生的手裏:“但我希望,場上可以踢出火氣,踢出血性。下場,則都是喜歡蹴鞠的同好,既是同好,不必相互傾軋。”

殷博士並未引經據典,他說得很直白,甚至很口語化。

因為在場的人,不止是秀才學生們,還有準備武舉的衛籍學生,還有其實大字都不認識的王力他們。

還有些府城來圍觀的百姓。

也是這番直白的話,在場不少人都覺得說得對。

踢蹴鞠嘛。

怎麽踢著踢著深仇大恨了。

明日!

在賽場上。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才是!

這下,殷博士激勵的不止建孟府學生的士氣,甚至把所有喜歡蹴鞠,甚至來看熱鬧的人士氣都激發出來了。

旁邊一直看著的原化州跟普平州的球員們眼睛都亮晶晶的。

殷掌印說得對!

說到心坎上了!

明天一定會有精彩的比賽等著他們!

他們都喜歡蹴鞠,本來應該可以當好友,當同好的!

而建孟府蹴鞠隊的想法則又多了一層。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他們頭一次被自己的長官維護。

還是這麽理解他們的長官。

有點想哭怎麽辦。

一場風波直接散去,就算是王力他們也心服口服,對方的新掌印其實並未責怪他們,只是說要找他們領隊夫子。

同時還說了,有什麽事在球場上解決。

球場上,這是他們最喜歡的地方。

如果不是喜歡蹴鞠,又怎麽會當了球混混。

在球場上解決嗎?

眾人看著蹴鞠場。

那就在球場上解決。

明日比賽,所有人都會竭盡全力。

建孟府對陣慶蘭府。

原化州對陣普平州。

他們一定會踢得非常精彩!

九月二十。

秋高氣爽,也是秋日裏難得太陽不錯的日子。

建孟府舉辦的蹴鞠比賽,正式開始。

知府,學政等一眾官員坐在高臺上,先看了頗有氣勢的馬術表演,接著是氣勢恢宏的鼓樂。

這一切,都像是戰樂,也像戰歌。

紀元看了看表演的隊伍,又看了看臺上密密麻麻的官員。

紀元問武營:“你們在慶蘭府,普平州的時候,有這麽多人看的,有這樣的樂器表演嗎?”

武營看得興奮,這些戰樂多耳熟啊。

他在衛所的時候,經常能聽到士兵們操練。

武營一邊看一邊道:“沒有,咱建孟府辦得是最好的。”

“看著氣勢,真好。”

“聽的我都熱血沸騰了。”

戰鼓聲果然讓人興奮。

紀元把自己的猜測暫時藏在心裏,還是回頭再說吧。

紀元再次檢查堅持自己衣服鞋子有沒有綁好。

等到開場表演結束,再等知府學政宣布比賽開始。

化遠三十六年,九月二十。

上午巳時正刻,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上午十點。

比賽開始了!

先出場的,肯定是建孟府的隊伍,紀元還給了殷博士主意,每個人出場的時候,都會讓唱祝人高喊選手的名字。

最後出場的,就是他們的隊長武營。

這點也被殷博士采納了。

紀元就是按照現代競技比賽的模式走。

沒想到每喊一個名字,圍觀的觀眾們竟t然高聲歡呼,讓他都有點遭不住。

臺下布置好的座位,足足容納大幾百人。

而站著圍觀的百姓,更是上千人。

頭一次看到這樣的蹴鞠比賽,誰不激動啊。

建孟府的選手們,也是頭一次有這種待遇,武營作為隊長出場,歡呼聲更是巨大。

武營是個不怯場的性子,甚至無師自通地朝歡呼的觀眾們招手。

這下整個場子更熱鬧了,連知府他們都笑瞇瞇的,看來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誰不喜歡現場看競技比賽啊。

要的就是這個氛圍。

接下來出場的慶蘭府選手,他們本來還很緊張,害怕這是建孟府的地方,觀眾不理他們,那就尷尬了。

誰料觀眾們竟然很給面子,同樣抱有歡呼聲。

這麽熱鬧的開場,讓還未開始的比賽,便火藥味十足。

場上二十多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戰意。

不愧是軍隊裏最愛玩的游戲,從體力到對抗,再到技巧,甚至還有腦子。

這比的不就是將士們的身體素質?

而大家看到鄔人豪並未上場的時候,還微微吃驚。

紀元往替補的位置看了一眼,鄔人豪果然坐在那,還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什麽。

難道他們要用戰術?

跟他猜得差不多,這種個子,這種體型,耐力肯定差點,靈巧也不夠。

只能用在特殊的時候,畢竟身體素質這一塊,誰都不能跟鄔人豪比。

負責當裁判的教官揮舞紅色旗子,代表比賽正式開始。

天齊國的蹴鞠分上下兩場。

上半場兩刻鐘,就是三十分鐘。

下半場同樣是兩刻鐘,會互換球門,最後比誰的進球多。

不過天齊國這邊的防守做的都一般,沒有現代那麽嚴密,更沒有那麽多技巧跟戰術。

所以一般進球都不少。

兩隊進球加起來,少的能有十幾顆,多的能到四十多。

這種情況下,既容易把比分扳回來,也很容易趕超。

蹴鞠高高拋起,就看各方搶奪的技術了。

紀元一馬當先,他身形靈巧,一腳搶過蹴鞠,直接傳給早就在位置等候的武營。

這就是他們開場布置。

三分之一的人去搶,兩個人守在對方半場等待接球,剩下的人則去盯防。

現代用爛了的技術,在這一刻有奇效。

開場十個呼吸間,只聽教官道:“建孟府的球進了!”

“記一分!”

場上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甚至壓過場上慶蘭府眾人的咒罵。

看臺上建孟府官員的臉色,跟慶蘭府帶隊夫子們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看來我們府學的學生不錯嗎,剛開始便進了一球,不錯不錯。”

臺下的李錦,蔡豐嵐,還有趕來看熱鬧的周家大少爺周中愷,他甚至把妹妹帶來了。

但慶蘭府的這些球員們,既然能被招過來做“外援”,技術肯定不會差。

上半場踢完,所有人喘著粗氣,去看場邊的計分。

紀元擦擦頭上的汗,嘴角帶了笑意。

十九比五。

很不錯。

而這半場的比賽,讓觀眾們大呼過癮的同時,好像還看出點門道。

如果說慶蘭府的人技術不錯,那紀元他們就是技巧極好,而且還有戰術?

看臺上,原本準備看個開場就走的知府此刻已經跟同僚們分析起來:“是有戰術安排。”

“你們仔細看,咱們府學學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還有自己的職能。”

“他們還很相信自己的隊友,相信隊友能完成好自己的任務,所以銜接得非常流暢。”

剛開場的時候,或許還不明顯,踢到後面大家有些體力不支的時候,才看出這戰術配合有多厲害。

剛開始,對方還能靠著體力跟速度盡力追趕。

但踢著踢著發現,人家就是傳球,就是玩,你不是跑的快嗎,跑啊。

甲傳給乙,你以為乙要射門了?

錯了,乙直接傳給身後的丙,你們繼續追啊。

哎?

看似球更遠了,但沒關系,丙再往前傳。

根本沒人知道,建孟府的球到底什麽時候進,什麽時候退。

對方直接被牽著鼻子跑。

一連串下來,慶蘭府眾人體力消耗嚴重,整個人像是被汗浸泡過一般。

反觀建孟府的學生們,稍微歇息一會,就已經差不多了。

慶蘭府眾人下來之後,直接摔了汗巾。

這不就是遛狗嗎?!

仔細覆盤之後,他們看向建孟府的恨意非常明顯,直接道:“你們什麽意思?!”

這一聲怒吼,讓看臺興奮的觀眾跟長官都驚訝了。

王力他們習慣在球場上這麽霸道,繼續道:“說啊!不好好踢球!耍什麽陰招!”

武營直接道:“這不叫陰招,這叫戰術。”

“怎麽?你們踢球不帶腦子的?”

王力他們已經算聰明的了,換作其他球隊,估計還在一頭霧水,不愧是踢球時間長的球混混們。

武營這句話一說,王力他們更氣了。

要說戰術,大家都有戰術。

但誰像你們這樣?!

一定要比喻的話,建孟府像是在打太極,以柔克剛。

不管你有什麽招數,全都像打在棉花上,這種感覺簡直讓人恨不得罵街。

但真正踢球的時候,又是幹脆利落,讓對手防不勝防。

這種對抗在觀感上也是很好的。

作為觀眾來說,能看到隊員之間流暢地協作,還能看到自己球員的游刃有餘。

這種感覺實在太爽了。

周圍很多府學學生還道:“原來蹴鞠這麽有意思啊。”

“不過慶蘭府的人也太沒風度了。”

“是啊,才踢了一半,怎麽氣急敗壞的。”

聽著周圍人討論,臺上的官員們也在微微點頭,慶蘭府帶隊夫子看了看旁邊的張掌印,使了個眼色。

張掌印本就鐵青的臉上,現在更難看了。

不是說慶蘭府的人很厲害嗎,這哪裏厲害了?

全程被建孟府的學生耍得團團轉。

去年不是很厲害嗎。

怎麽不用那個戰術。

張掌印還在想辦法,臺下還沒吵完,那王力道:“這不公平!踢球就好好踢!這種方法不行!”

“對!正面踢!”

“不能往回傳!”

“不能用什麽戰術!”

紀元他們都要被氣笑了。

用戰術不用?

用戰術的心都臟是吧?

就跟兩軍打仗一樣,你直楞楞地沖,也不讓對方用兵法?

哪有這麽霸道的人?

憑什麽啊。

把戰術比作自己的裝備,硬要對方脫裝備單挑?

誰理你?

王力說著,往臺上看。

建孟府學政臉上笑意散了散,但沒有說話。

旁邊的張掌印果然站起來,開口道:“慶蘭府的人說得也沒錯。”

“以前從未用過這種方法,是不是太狡詐了些。”

狡詐這個詞都用上了?

別說蹴鞠隊的人傻眼了,觀眾也楞神啊。

難道用戰術真的不好嗎?

上面說話的人是官老爺吧,人家都這麽說,或許沒錯?

武營看著高高在上的張掌印,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學生要朗月清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不能用,要被禁止。”

下三濫?!

別說武營了,紀元都想去打人,但他還是克制住自己,開口道:“請問張掌印,您吃飯的時候,會吃魚嗎?”

張掌印皺眉,本能不想接紀元的話:“你扯這些做什麽?”

“您要是吃魚的話,剔出魚刺嗎?”

這不是廢話嗎,誰吃魚還要吃魚刺啊。

“剔魚刺也要技巧,請問您是用下三濫的方法吃魚嗎?”

“喝水泡茶,也要技巧,您是用下三濫的方法喝茶嗎?”

“全然拋棄方式方法,您怎麽不去學學上古時期的人,幹脆吃生肉穿樹葉好了。”

紀元說完,全場哄笑。

特別是圍觀的百姓們,笑的聲音極為放肆。

是啊,這世上什麽事情,不是有著方式方法的,玩腦子怎麽就下三濫,怎麽就狡詐了。

您不帶腦子過日子,別人是要的啊。

“紀元,你如此伶牙俐齒,可尊敬師長?”

好好好,我跟你講道理,你跟我玩倫理。

紀元直接道:“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

“擇其善者而從之,有什麽不對。”

意思就是,古代的堯舜都能聽從別人的意見,您怎麽就不行了。

選擇好地聽一聽,這有什麽不對的。

圍觀的百姓有些沒聽懂,幸好也有府學學生過來看球,順嘴就解釋了。

眾人恍然大悟。

俗話還有說,聽人勸吃飽飯呢!

怎麽就不能聽勸了!

眼看要吵起來,從府學來蹴鞠場的殷博士盯著臺上的張掌印。

背後小動作不斷,這是真的要跟建孟府府學撕破臉?

他只不過去處理事情,過來就見張掌印又在拉偏見。

“禮記有言,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殷博士走到高臺,跟張掌印直接對峙,“滿府學的學生都知道這句話,t想必不用我都解釋吧。”

原話雖然講的是洗澡,每天洗一遍,就會非常幹凈。

實際講的是創新精神,每日都要有新的念頭,新的想法,那就會變得越來越好。

臺下學生們已經自覺解釋了。

說的好啊!

俗話也有說,人的腦子就跟鑿子一樣,越用越光啊!

總之,用新戰術怎麽就不對了!

張掌印還想再說。

如果這樣下去,建孟府就要贏了。

那自己下一個官職就要泡湯。

這怎麽能行!

學政輕咳,看著是在笑,眼神卻帶了冷意:“張掌印,看來你是做掌印久了,想法都朽了。”

“我們這些老人啊,還是要多看看年輕人的想法,我看就很好啊。”

知府點頭,他看出這張掌印不對勁。

之前就聽說他不偏袒自家學生,本以為他是看不起衛籍。

現在看著,好像純粹是偏幫那慶蘭府。

知府看看新來的殷掌印,再看看這位,直接道:“下半場馬上開始了,大家看比賽重要。”

“本官好奇,咱們府學的學生還有什麽好玩的戰術,看樣子,他們都用上兵法了。”

此話也是肯定紀元武營他們的戰術。

武營等人說不出的高興。

太好了!

他們竟然跟張掌印爭贏了!

這是在賽場上,從未有過的事啊!

張掌印慘白著臉。

他也不想這樣,但他的位置被搶了,如今這差事也做不好。

答應慶蘭府的事辦不好,那他還能去慶蘭府府學做右訓導嗎?

不管他如何想的,下半場比賽還是開始了。

而慶蘭府的人,換了替補選手上來。

身高近兩米,肌肉可怕的鄔人豪站起來,所有人驚愕出聲。

這體格,這身高。

是來踢蹴鞠的?!

還是來踢人的啊?!

張掌印,還有慶蘭府一眾人等,全都把最後的寶壓在鄔人豪身上。

他的出場,肯定能幫慶蘭府扭轉局面。

如今的比分是十九比五。

一定能追回來的。

十九比五。

可以的。

王力卻冷著臉,真的可以嗎?

他看向鄔人豪,比了個手勢,對方不情不願起來。

等鄔人豪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對方最弱的紀元時,十六歲龐大體格的臉上寫了慌亂。

這怎麽能行!

他一指頭,對方半條命就沒了吧!

鄔人豪的表情太過明顯,紀元都看出來了!

紀元:?

不用看不起人啊!

他沒那麽弱!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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