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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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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第78章

整個建孟府的書生都快煩死岳家了。

怎麽會有這麽貪心的書坊啊, 自己以前還在他那買過書,真的晦氣。

就因為眼紅紀元抄書的銷量,然後找人模仿紀元的字跡, 然後去抄書售賣?

還說紀元抄什麽亂七八糟的書, 被人嘲笑。

你們是高興了, 然後呢?

然後紀元直接停筆不做潤筆先生了啊。

配圖?

別提配圖了!

這事就是配圖惹的禍。

岳家, 實在是攪屎棍。

一眾等待夢蝶令第二冊的書生們心都要碎了。

他們真的想看啊。

可不管怎麽問,紀元跟周家書坊都說,以後紀元不再抄書了。

真是讓人氣憤。

這麽想著,不少人對岳家書坊的怨念更深,看著他們的人被判刑,也是拍手叫好。

紀元從周家書坊出來, 周大少爺跟周伯雖然面露遺憾,但知道事情輕重。

夢蝶令的大賣,竟然給紀元帶來那麽多麻煩。

若不是府學及時出手,誰知道謠言會傳到什麽地步。

紀元過來還了夢蝶令第二冊的定金, 也被周家退回:“這本就是你該得的, 那書賣得確實極好的。”

周家明白, 紀元最重要的,就是科舉,就是兩年後的秋闈,此刻自然有交好的意思:“以後我們還是朋友,不說這些。”

周家大少爺送紀元出門,正好看到對門冷清的岳家書坊。

那岳家書坊門口的夥計, 根本不敢看周家書坊這邊的目光。

不少路過的書生還吐了吐口水:“煩人, 都是因為你們,沒有第二冊可以看了。”

“有病嗎, 竟然用這種手段競爭。”

“得不到就毀掉?真有你們的。”

不出意外的話,岳家書坊以後只怕很少會有人光顧。

就連府學那邊,跟掌印教官的交情都淡了很多。

周家大少爺道:“岳家大少他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說著搖搖頭,他不能幸災樂禍,絕對不能!

紀元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把夢蝶令第二冊的東西交還。

他不抄了,應該還有其他潤筆先生再抄,東西肯定是要還的。

不過沒想到,看見往日熱鬧的岳家書坊,竟然變得如此模樣。

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紀元心情不錯的回府學附近。

今日三月二十,按理說是休息的時間,但他還要來一趟劉家酒樓。

還有不到十天左右,正榮縣縣學的人就要來了。

按照信件裏的情況,常慶,蔣克,等十五個學生都會過來。

帶隊的郭訓導,還有一起過來的羅博士家大兒子,都是他熟悉的人。

最近這段時間,看似發生很多事。

府城裏面流言四起,基本都是關於他的。

但對紀元本身來說,其實影響並不大。

府學接手之後,基本跟他沒有關系了,他只要照常上課就好。

很多消息,都是從蹴鞠隊聽來的。

什麽學生們恨死岳家書坊了。

什麽岳家大少被打了板子,硬保下來的。

還有什麽涉事的人,基本都被關押起來,沒個幾年出不來。

還有什麽,岳家的生意估計要完蛋了。

對於這點,知道家裏發生什麽,急匆匆從京城回來的岳家老爺才是最清楚的。

岳家書坊近些年經營得不算好,他在官府那的關系也越來越少。

所以他才著急啊,先是培養神童,神童不成,就知道問題的關鍵,還是岳家出版的書籍不如周家。

他又聽說,周家幾本不錯的書,都是從京城尋來的。

前朝書庫開了,不少書商都去買書,這事只在行業內部秘密流傳。

周家提前在各地養的人,算是派上用場。

岳家沒這種布局,沒辦法,只能自己親自去選書。

本以為就幾個月時間,家裏不會出什麽大事,他買一些好書的印刷權,回來肯定能讓岳家書坊重新好起來。

誰知道,就是這幾個月出了事!

看到信件內容的時候,岳老爺簡直眼前一黑。

敗家子,真是敗家子。

他在外面跟各大書商搶印刷權,他們呢?他們在敗家!

那自己做的事還有什麽意義。

還去惹紀元,難道自己沒說過,紀元被學政他們看重,不能去惹他。

岳家跟他的仇基本化不開了,以後不要在人家面前多說即可。

他們呢?

他們誰都不聽!

他的大兒子也二十多了,竟然一點用也沒有。

還做出這種蠢事。

難道岳家,真的要沒了,真的要沒落了嗎。

岳家老爺感覺忽然老了十歲一樣。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再打自己大兒子,既是真心懲罰,也是做給府學看的。

每年官府印書,都要經過府學手,否則他怎麽會跟著巴結掌印教官。

現在全完了。

對方根本不會理會他。

每年多少書坊老板求著府學的人辦事,那邊就算收錢,也是看心情的。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敗家子的緣故。

岳老爺看向岳昌,眼神也帶了失望。

本以為家裏終於出了個秀才,還是年紀這麽小的秀才,說不定可以帶著岳家改變。

現在看來,他也是糊塗蛋。

“我在嵩陽書院給你尋了個門路,以後去那邊讀書吧。”岳老爺直接道,“先離開這一段時間。”

“建孟府府城,不太適合你。”

書院算是私學,原本是古人藏書的地方,之後也多了教學的職能。

雖是私學,卻要比一般的官學還要厲害很多。

許多著名大家,都有在書院求學的經歷。

相對來說,書院作為私學,管理會非常嚴格,願意去求學的,一般也會非常用功t。

跟府學這邊良莠不齊的情況很不一樣。

岳老爺在府城時間這麽久,焉能不知道府城情況。

此地文風盛行,書生極多。

自然因為本地印刷作坊,造紙作坊多,書籍便宜,於是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學生。

本地的書籍行業發展起來,這本來也沒什麽,可錢多了,人心就浮躁。

不少書生誤入歧途,讓府城變得魚龍混雜起來。

風氣自然而然敗壞。

本身意志堅定的人還好,意志稍微薄弱的,就會被帶著貪圖享樂,從此荒廢科舉。

岳老爺自己也做過這樣的勾當。

但沒想到,會報應到自己兩個兒子身上。

一個地方的風氣壞了,剛開始身處其中的人並不在意,甚至還去推波助瀾。

總有一日,會反噬到自己身上。

岳老爺再次嘆口氣。

沒辦法。

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以後遇到紀元,一定要躲遠點。

誰知道他之後會考到什麽地步。

一個書坊崛起的速度很慢,但敗落的速度卻是極快的。

不少書生都覺得他們做事惡毒,還不滿他們徹底斷了夢蝶令第二冊的配圖,全都自發不去買東西。

事情傳到其他地方,那些剛為夢蝶令如癡如醉的書生們猶如晴天霹靂。

他們剛喜歡上一樣東西,就告訴他們這東西以後沒了?

這坑不填了?

不亞於大家追一個動漫,動漫前三集十分精彩,精彩到讓人期待接下來三集內容。

然後制作方說,因為對手的問題,以後這個動漫永久停更,再也不會出接下來的三集?

那三集中,雖然有兩集已經制作出來了,也是不能放的。

聽到這,估計大家拳頭都要硬了。

這也導致了,只要有夢蝶令第一冊出現的地方,就會狠狠罵一句岳家書坊不是東西。

岳家書坊受損的,可不止本地的買賣,各地多多少少都有影響。

一直到三月三十,各地來府試的考生們還在討論此事。

還有八日就是府試,考生們基本到了。

紀元等人接到郭訓導他們,還被問了幾句,知道事情都解決了,大家才放心。

羅博士的大兒子也在車隊裏,看到紀元的第一眼,就道:“紀元!好久不見!”

羅博士的兒子今年四十多了,紀元跟他家小輩差不多,但他本身性格沒那麽沈穩,笑呵呵道:“你出來上學之後,我爹經常提起你,就怕你過得不好。”

說著又道:“那岳家書坊的事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裏,氣得想自己過來。”

但羅博士身體不好,肯定是不能來的。

紀元又說了詳情,還道:“其實我沒有過多牽連,都是府學在處置。”

“那就好,你沒事就好。”羅大伯欲言又止,但是這會人多,不好說什麽。

旁邊郭訓導道:“你讓人送去的書怎麽那樣多,教諭都嚇了一跳,還以為你發大財了。”

“沒有,跟周家書坊關系還算好,我之前在他家做潤筆先生,所以把庫房的書拿出來,說是有些瑕疵,反正賣不出去。”

正說著,又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定睛一看,竟然是雷力明雷捕快。

不對啊,正榮縣這邊不是有兩個捕快嗎?

紀元再看,發現雷力明穿著捕頭的衣服。

雷捕快身後也跟著一群好奇的學生,雷捕快笑:“忘記了?我調去合遠縣了,如今是捕頭了。”

對了!

調到合遠縣了!

去年經過合遠縣抓賭的一事,那邊官場被肅清,雷捕快因為辦事出眾,直接被調過去做捕頭。

雷捕快又說了詳情。

去年合遠縣在童試上丟了人,所以今年的新縣令非常重視,讓他也跟著來一趟。

如今的合遠縣縣學仿照正榮縣縣學的管理,總之也是很不錯的。

今年要來考府試,兩個縣的縣令便把學生們安排到一起,路上有個照應。

郭夫子聽說之後,眼皮都跳了跳。

上次說兩個縣學生有個照應,把他學生帶得都賭錢了。

好在今年已經完全不同。

一行人去了熟悉的劉家酒樓,所有人安頓下來。

趕路辛苦,先休息一下。

但羅博士的大兒子卻道:“元哥兒,你一會再走。”

正說著,安頓好學生的郭訓導也道:“我還找你有事。”

???

怎麽了?

羅大伯跟郭訓導對視一眼,兩人齊聲道:“我的事很重要。”

所以是什麽事?

大家也不是外人,幹脆在羅大伯定的房間裏坐下。

郭訓導道:“紀元,潤筆先生的差事,不要再做了。”

說著,從荷包裏拿出兩張銀票,一張是二百兩,一張一百兩。

“前面這個,是聶縣令給的,後面是教諭我們湊的。”

“秋闈要緊,不能抄了。”

還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又被拿出來:“這是你的同村好友安大海給的,他說這是你該得的青儲料分紅,托我給你。”

郭訓導不來那些虛的,直接說明來意。

一共三百五十兩。

是各方湊出來的。

目的只有一個,讓紀元安心讀書,怕他因為沒錢在外面受委屈。

更擔心他在外面抄書,再有禍事。

此事自然不是紀元的錯,但有才招妒,這也沒辦法。

那邊羅博士也默默掏出銀票,還有十幅字畫。

“你夫子羅博士讓我給的。”

“這字畫則是你們縣學房老夫子托我帶過來。”

“意思也只有一個,不要做潤筆先生了。”

啊?

稍微一看,就知道羅博士那邊的東西,價格至少超過五百兩。

小小的桌子上,竟然有近千兩的物件。

紀元默默掏出隨身攜帶的銀票。

不是他一定要隨身帶著,就是只有放身上最安全啊。

這銀票寫著五百兩。

是天齊國最大額的面值。

“岳家的掌事老爺回來之後,其實又打算再給我一些補償,我都沒要,這個補償已經夠了。”

“足夠我讀書用的了。”

紀元是個不愛花錢的性子,除了生活必需之外,別的也沒什麽愛好。

除了這五百兩,甚至還有一百多兩。

加上如今去了第一堂讀書,筆墨紙硯都不要錢,他的花銷很小了。

用這錢讀個十幾年都不是問題。

紀元仔細解釋了原委,又再三保證,自己真的不缺錢,才讓大家把銀票收下。

就連大海托人帶來的五十兩銀票,紀元也給退回去了。

他是帶著安紀村做青儲料。

但如今那邊的青儲料跟自己關系不大了,聽說擴大了好幾倍的規模,而且大海家還幫他照顧小黃,不好再收錢。

至於房老夫子的十張書畫,紀元簡直哭笑不得。

真的不用了!

他有錢!

真的!

羅大伯跟郭訓導被勸了又勸,才把東西收回去,又聽紀元講了他現在的課業,大家微微點頭。

過得還行就好。

紀元的學業也有進步就好。

大家對紀元的擔心,自然怕他因為缺錢而一直去做潤筆先生。

不是不能做,而是樹大招風,怕他下次惹到的,是更了不起的人物,那就麻煩了。

不如安心準備鄉試,好好科舉,才是正途。

從羅大伯房間出來,紀元深吸口氣,見忙完了的蔡豐嵐也被喊進去。

等蔡豐嵐出來,見他眼裏帶著淚水,就知道郭訓導也給他塞銀票了。

蔡豐嵐同樣沒收,他前幾日已經把最後一本書交給周家書坊了,從此同樣不再做潤筆先生,叆叇的錢也還清了,還清當晚紀元還請大家吃了頓好的。

潤筆先生的事,從此也就結束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好好學習即可。

又是一年童試,看著辛苦備考的考生們,紀元他們十分感慨。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他們如今有書讀,有老師夫子家人的關心,還有什麽理由,不把精力都放在讀書上?

紀元從劉家酒樓走出來,考生們備考,他們也要學習。

學吧。

學的越多越好。

雖說因為童試,府學學生在放假,但他們還是會好好讀書的。

-

時間轉瞬即逝,一年後的四月份,又是童試時間,府學眾人依舊是放假。

紀元今日卻沒有在棲巖寺讀書,反而在府學附近的蹴鞠場上。

蹴鞠場上,一個英俊少年穿著窄袖,頭發因為跑動有些淩亂。

少年英氣隨著腳下的蹴鞠跑遍全場。

“紀元!傳給我!”

紀元看向武營,跟他稍稍點頭。

對方球員以為他們要傳球,急急忙忙去防守武營,誰料紀元帶球過人,直接沖向對方的球門。

一腳射門。

進球了!

“紀元!”

“好樣的!”

“太牛了!!!”

“進球了!!!”

跟紀元他們這邊激動不同,對方球員垂頭喪氣,嘴裏嘟囔著:“不行!明天再踢球了,紀元要跟我們一隊。”

“沒錯!要跟我們一隊!”

“是啊,紀元太聰明了,我們布置什麽戰術他t能猜得到。”

“他踢得也好啊,不行,明天跟我們一隊。”

“他明天肯定讀書,估計不來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說著,紀元正式進蹴鞠隊一年多了,踢得越來越好,誰都想跟他一對。

十三歲的少年臉上還有稚氣,但紀元的身量卻不同。

他看著跟別人十五六的少年差不多,眼神沈靜,看著十分溫和的樣子,只是偶爾流露出跟別人不同的銳利。

“紀元,府試結束了,去看看吧?”

府試。

又是府試了。

去年那會,模仿他自己,畫作的事情剛過去。

郭訓導他們害怕自己因為做潤筆先生耽誤學業,故而每人帶了銀子過來。

自己說了半天,才讓大家相信自己真的不缺錢。

今年他們過來,卻是帶了許多家鄉的特產,紀元自然還幫忙處理在府城的雜事。

今日來踢球,也是想著,等踢完球,那邊童試也就結束了,正好可以照顧大家。

他先去李錦那邊洗了個涼水澡,換了衣服就去接人。

原本李錦也在蹴鞠隊,但踢著踢著,實在是沒時間。

府學的學業,一年比一年重。

現在也就紀元跟白和尚經常去了。

李錦看著紀元的身高,不由得羨慕,他今年二十五,身高是不再長了,差不多五尺二。

紀元如今才十三,竟然跟他差不多高。

五尺二差不多是一米七多。

十三歲就這個身高,說明以後還能長,真好啊。

難道真的是紀元說的?

他平日多吃肉,還多鍛煉?

李錦嘆氣,他哪有時間啊。

越學,越知道自己不足之處太多,每日讀書都要耗費全部精力。

紀元這種精力旺盛的,他真的比不了。

“其實不去也行,我讓小廝去接今年的考生了。”李錦說著,“你也可以歇歇。”

紀元搖頭:“郭訓導今年最後一次帶學生過來,我還是去看看吧。”

“而且今年李廷跟錢飛都來考試,我去看看他們府城考的如何。”

其實以郭訓導現在的身份,不用帶學生過來也可以,但他還是放心不下。

李廷錢飛去年在縣學乙等堂讀書,今年自然報名縣試,兩年還都通過了。

這會估計要從府試裏出來。

紀元離開正榮縣是化遠三十四年七月。

如今是化遠三十六年四月。

這兩年裏他都沒有回鄉,也是很久沒見好友們了,雖說平常有通信,但信件跟人見面,還是不同的。

在府城這兩年裏,剛開始事情還多一點。

可自從去年童試之前,那岳家找麻煩沒成功之後,生活便恢覆平靜。

一年時間裏,紀元潛心讀書,雖然跟周家大少爺關系不錯,但沒有再做潤筆先生,靠著積蓄過得也還可以。

主科不用說,輔科則還是射科跟數科。

算下來,也學好久了。

其他時間多用來踢球,這也算他罕見的娛樂活動。

府城變化也不大,東市第一街依舊熱鬧,但原來的周岳林王四家,排名變成了周林王岳。

岳家第四的位置都有些岌岌可危,這一年來生意一直跌落。

大兒子被他送到下面莊子,聽說吃喝嫖賭什麽都做,給的銀子也少。

七兒子岳昌送到嵩陽書院,不過他似乎有些跟不上,那邊也有意見。

總之,那岳家老爺已經快沒心力做買賣,其他兄弟間爭權奪利的也厲害。

這些跟紀元關系不大,不過最沒變化的,大概就是府學。

在一堂學習一整年,紀元已經習慣這裏的學習方法,幾次月考中,他都是一堂的第一。

估計因為這個,府學已經包攬了他所有學習用品。

不少夫子都在押寶,紀元會不會是明年的鄉試第一?

這點很有可能。

可惜跟他有競爭的兩個人,都不在府學,一個在嵩陽書院讀書,當然不是岳昌,是另外一人,等到鄉試他會回來。

另一個是自家進士祖父教學,住在下面縣城。

若他們三個在一起,還能比較一下,現在是不成了,只能看明年秋闈如何。

好像現在說這個,有些早?

其實也不早了,那本倒計時日歷上,距離鄉試只剩四百八十四天了。

沒錯最開始做日歷的時候,那會是八百多天?

轉眼,就快過去一半了。

紀元走到貢院門口的時候,郭訓導,還有另外兩位夫子已經在了。

他們看到紀元,笑著道:“馬上就要出來了,不知道今年考得怎麽樣。”

正榮縣的教學成績一向很好。

紀元他們考試那年,也就是前年了,十二個人考進十個,這個紀錄放在整個天齊國都是厲害的。

去年來了十五個人,九個中了秀才,依舊很厲害。

所以今年的名額,府學多給了十個。

正榮縣一共可以來了二十五名考生,所有人都好奇,今年的這個正榮縣,又會拿出什麽樣的成績。

反正前年正榮縣招生的時候,兩千多人想考進縣學,還都是本地的學生。

競爭太激烈了。

如此良性發展,他們縣學的學生只會更厲害。

紀元道:“希望今年再出個府案首。”

趙夫子也點頭,又道:“出府案首或許有指望,小三元還是只有你一個。”

縣試,府試,院試,每次考試的重點都不一樣,想要當第一,確實有些難度。

而且一般的考生,很難保持一個非常好的狀態。

紀元這種純屬意外,不然怎麽大家都為小三元感到震驚。

他們正說話,貢院大門打開了,學生們從裏面走出來。

紀元站得高一些,一眼看見李廷跟錢飛,朝他們招招手。

不少認識紀元的人,都覺得這樣的紀元很少見。

他平時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很穩重的。

但見好友們,自然不同。

李廷錢飛體力也比一般的學生要好,根本不用別人攙扶,小跑著就過來了。

“紀元!你也在這!”

“終於考完了!啊啊啊太難了!”

紀元笑:“考完就好,考完暫時不想了。”

還有近十日才出成績,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

李廷跟錢飛,今年一個十九,一個十七,兩人驚訝發現,紀元跟他們差不多高!

沒考府試之前,他們雖然見過面,但兩人滿腦子都是考試,這會回過神,發現了這個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怎麽回事,在府學吃什麽長大的,怎麽跟我們差不多高了。”

“對啊,以前在縣學,你比我們矮一個頭啊。”

他那時候才八九歲,今年十三了啊!

虛歲一下,都十四了!

其他正榮縣的學生過來,也忍不住來看紀元。

這裏面,大部分都認識紀元,還有一部分是去年考上縣學,今年來考試的。

為什麽看紀元?

這可是紀元啊!

正榮縣裏面,有人不知道他嗎?

有誰不知道,他有一手好字,畫畫也很厲害,還被人嫉妒?

就算條件不好的學生買不起夢蝶令,但他們尊經閣裏面有啊,都可以借著看。

而且,縣學很多書籍,都是他幫忙弄過去的。

那麽多書,實在幫了他們大忙。

紀元朝大家點頭,笑道:“走吧,劉家酒樓準備好吃食熱水,大家好好休息。”

等眾人走了些,紀元才對郭訓導,李廷錢飛道:“晚上請你們吃大餐。”

郭訓導好笑搖頭:“李廷跟錢飛,同你去吧。”

他還是留下來照顧學生比較好,不能真的去玩樂。

李廷錢飛則直接點頭。

好啊!

他們想去!

晚上,紀元,李錦,蔡豐嵐,白和尚,武營。

再帶著李廷,錢飛一起去了北市。

要說紀元自己,是肯定不來的。

李錦倒是沒事過來吃吃飯,其他一點不碰,以他的話說,他本就不算意志堅定的人,還是吃吃東西吧。

現在請李廷錢飛吃東西,自然還是享受美食。

府學的吃食自然不同,杯盞碗碟,看著都價值不菲。

裏面是吃食更是精致,非新鮮的魚肉不做,非清晨的果蔬不吃。

李廷跟錢飛頭一次過來,吃得頭都不擡。

錢飛還道:“原本吧,你教我家廚娘做了糕點,我們沒事還能嘗嘗,那廚娘手藝其他手藝也很好,我們全家都喜歡的。”

“可去年年底,她娘家有事,就辭職回了京城,哎,從那之後,就沒嘗過那麽好的手藝了。”

不等紀元問,錢飛趕緊道:“放心,她臨走前把做點心的手藝傳給其他人了,房老夫子那的點心絕對管夠。”

那就好,紀元想了想道:“回頭我再寫兩個方子,給房老夫子換著吃。”

他們這一桌子,除了白和尚跟武營之外,都是正榮縣的人,聊起來自然沒完。

白和尚跟武營兩人聽著也不無聊,很快關系變得極好。

吃到一半,周家大少爺過來了,他不滿道:“紀元,你請人吃飯,t竟然不帶上我。”

周家大少名叫周中愷,他今年也剛滿二十,跟大家年齡相近。

原本跟紀元交好,算是為了自家的買賣,再結交一個潛力股。

這一兩年相處下來,早就把紀元認作真正的朋友。

周中愷也不客氣,直接找位置坐下,還讓夥計上碗筷:“放心,不白吃,我幫你出一半的錢。”

李錦跟錢飛道:“怎麽還搶生意啊。”

眾人笑,這三個可是他們這八個人當中最有錢的。

也不是,其中如今白和尚師傅寺廟的收入,可能跟錢飛家差不多?

反正每次白和尚提起來,都忍不住搖頭。

說好吧,確實收入多了,師父師兄日子好過很多,但說好吧,佛門清凈地,又有些怪怪的。

吃飯的時候,李廷跟錢飛還往周圍看了看,偷偷對紀元道:“旁邊那桌,也是你們府學的學生吧?”

看他們穿著青衿,但青衿卻奢華得很,腰間戴著府學的牌子。

紀元點頭。

李廷還是頭一次看到的書生,平日裏縣學書生大多樸素,現在也多是穿縣學發的衣服,就連有錢人也是如此。

而外面的學生,實在是,實在是不同?

那邊吆五喝六,一會灌酒,一會說些浮誇大話。

怎麽說呢,絲毫沒有學生樣子,也沒有秀才的樣子。

府學的風氣,是這樣的嗎?

紀元知道李廷的想法,開口道:“府學的學生有些極端,一部分努力上進,一部分渾渾噩噩。”

如果稍微把持不住,就會陷入競豪奢的氛圍裏,又或者貪圖酒色,無法自拔。

府學不少學生,都在北市街上臉熟的。

他們今日來的酒樓還算好的,有些更不堪入目。

要說這些東西,也就罷了。

府學最讓人驚嘆的,還是一個字。

權。

紀元是感受到權的作用。

學政,右訓導他們一句話,就讓自己安生過了一年時間。

這一年裏,人人對他客氣,人人對他敬重。

便是岳家因為自己變成東市第一街的末尾,見到他,還是咬碎了牙行禮。

如今其他人的豪奢浮誇還在表面。

內裏的弱肉強食,才讓人恐怖,很容易悄無聲息地,接受他們的想法。

紀元沒事去踢球也是因此,可以暫時躲開那些因權討好的人。

今日可以因權討好,因為上位者一句話捧起他。

回頭也可能因此厭惡他。

紀元知道,這不是某個人有意為之,而是如今的風氣如此。

李廷錢飛感慨:“怪不得都說沒點定力,不能來府學讀書,這是真的。”

“要是心志不堅定,學業很快就會荒廢吧。”

李錦接話,誰說不是呢。

估計這次來府城,就跟紀元第一次來府城一樣,受到很大沖擊。

不過很快大家換了話題。

又轉到即將要來的府試上,紀元他們都說了自己的心得,希望能幫到李廷跟錢飛。

更希望他們能考過府試,也能成為秀才。

化遠三十六年的府試成績,也跟往年一樣。

這都是府學右訓導做慣了的事,四月十八成績揭曉,紀元甚至被喊過去拿榜單出來。

故而他也是頭一批看到成績的人。

前年他考試的時候,一千六百多人,錄取了一百二十人。

今年兩千二百人考試,會錄取一百九十人。

紀元看書快,掃榜也是快的,拿著榜單走出貢院,已經看到李廷的名字。

不止李廷。

還有蔣克的名字。

紀元剛去縣學的時候,縣學什麽銅臭社之類的東西,蔣克就是其中之一。

但之後蔣克奮發,他們之間關系也不算差。

他跟常慶一直算是競爭關系,去年常慶考上秀才,今年他考上,估計新一輪的競爭又要開始了?

好在這都是良性競爭。

從頭掃到尾,榜單張貼好,錢飛的名字是沒有的。

錢飛今年十六,年紀是小了些。

他明年再努力吧。

紀元有些不知道怎麽說,從人群裏擠出來,看著正榮縣考生期待的目光,一一念出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欣喜若狂。

沒念到的自然無比失落。

紀元走到錢飛身邊:“再考吧,明年說不定能考到甲等秀才。”

錢飛已經笑不出來,可他也知道,自己能過縣試都僥幸了。

看來他讀書還是不夠多不夠好。

李廷壓抑住興奮,也來安慰錢飛。

又是一年揭榜。

幾家歡喜幾家愁。

等到明年,紀元就要面對更重要的榜單。

更別說,無數人對他期望很大。

若落榜了,那他這兩年平靜的生活一定更會打破,以前大家有多有優待,之後就有多厭棄。

這會不是想以後的時候,正榮縣其他人再次去看榜單,確認紀元說的沒錯,該高興的高興,該難過的人難過。

一眨眼,最後一關的院試也結束了。

錢飛收拾好心情,也為李廷過了院試高興。

雖然只是丙等秀才,已經很好了。

能考上秀才,就是成功。

更多的還是苦苦掙紮的書生們。

李廷喜極而泣,又趕緊抹抹眼淚:“我在家裏,也算有交代了。”

李廷今年十九,從九歲讀書到如今,也有十年時間。

只說在縣學也有近五年的時間了,十八九歲不事生產,天天問家裏要錢,放在普通人家自然沒什麽。

各家都知道,學生在讀書,而且很用功。

可李廷家裏到底不一樣,他繼母算不上壞人,卻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再說他繼母帶來的也有家產,肯定不想分給這個前頭的長子。

李廷家的事,還真就是家務事剪不斷理還亂。

想來以後憑他的秀才身份,給家裏帶來一些好處,他日子就會好過不少。

這雖不是終點,卻終於可以稍微喘息。

時間到五月,童試宴結束,縣學的人就要離開了。

郭訓導看著紀元,感嘆道:“明年就要鄉試,卻不用壓力太大,你不過十幾歲,年齡還小著。”

說著,郭訓導忽然道:“對了,你最近聯系殷進士沒有,他要被派官了,準備先接妻兒,然後再去上任。”

“這途中會路過建孟府府城,到時候你們可以見一面。”

殷博士要派官了?!

回鄉途中還會路過這?

紀元帶了驚喜:“我還未接到信,不知道博士什麽時候來。”

“他最喜歡你這個學生,肯定會跟你講的。”郭訓導道,最後跟紀元擺擺手,他們要回程了。

李廷,錢飛,也對紀元擺手。

雖然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可他們永遠都是好友。

或許以後有機會,還能當同窗?

那他們必須加快腳步,不然紀元只會越跑越遠。

送走郭訓導他們,紀元不時詢問是否有來信。

算起來,他跟殷博士也兩年左右沒見了?

自己靠著殷博士教的禮類,一直在府學名列前茅,他對禮類的了解非常深刻,紀元每次讀博士筆記,都會有所感悟。

有時候不懂的地方,也能在博士的筆記裏找到答案。

去年是會試年,殷博士出發去京城前,就給他送了信件,還說覺得自己有指望考上進士。

去年四月份,京城會試春闈,殷博士會試果然過關,殿試也得了二甲十二名的好成績。

天齊國殿試一甲為三人,狀元,榜眼,探花,名為進士及第。

二甲三十人,賜進士出身。

三甲一百一十七人,賜同進士出身。

除了一甲人數固定之外,二甲三甲人數都不一樣,基本每次會試都要調整。

不管怎麽說,二甲十二名,換算一下,就是全國第十五名!

殷博士在全國的舉人考試中,得了十五名的好成績。

這含金量不用多說了吧?

殷博士考中之後,第一時間就給紀元寫了信,還說你現在有個親傳的進士博士了。

之後殷博士便去做了庶吉士去翰林院學習。

算到現在,也差不多一年時間,這就任派了官職?

殷博士,這才是考到頭了。

他教書的時候認真,想來做官也是如此。

能在路上見面自然是好的。

古代山高路遠的,別說高鐵了,有個好點的官道都能謝天謝地。

這似乎也證明,為什麽古人見面的時候會那麽激動。

說見一面少一面,都是真的。

但一直過了夏,信件還是沒到。

可能是太忙?

也是有可能的,既然被派官,可能還要忙官職上的事。

紀元也沒地方詢問,索性安心等待。

他最近騰出不少時間,都在準備今年蹴鞠比賽。

被武營說成,一雪前恥的比賽!

蹴鞠比賽,最近幾年都是建孟府府學心中的痛。

倒也不是他們技術不行,更不是他們體力不行。

痛就痛在,府學蹴鞠隊明明很厲害的,可就是遇到吹黑哨的。

前年不說了,武營他們氣憤不已,直接跟人打t起來。

還被自己府學的掌印教官拉偏架,武營差點被退學。

本想著去年好好踢球,畢竟不是在慶蘭府比,而是在另一個普平州踢球。

離開慶蘭府主場,總能好好踢了吧?

不會有黑哨了吧?

可讓人生氣的是,那慶蘭府又耍了陰招。

他們竟然招了一群專門在街上踢球的潑皮,來給慶蘭府踢比賽!

沒錯!

他們找了外援!

這些人竟然也辦了慶蘭府府學的學籍,算是附學生員。

打個比方說,你們學校籃球隊跟隔壁籃球隊比賽,本來就是學生跟學生之間打比賽,友誼第一。

誰知道對方雇了一群街頭籃球的混混,辦了他們學校的學籍,專門養著,然後跟真正的學生打比賽。

這合理嗎?

肯定不合理啊。

但人家就是走的正規程序,慶蘭府寧願找一群不學習不科舉的人當府學生員,也不找好好讀書的秀才,這誰又能管得著?

去年在普平州比,那群專門在街頭踢球的潑皮們身強體壯的,都是二十五六的壯年人。

單說身體素質,也就武營這種專門習武的人比得過。

其他學生,那是一撞一個準,甚至還傷了幾個學生。

總之去年蹴鞠比賽,建孟府府學輸得更慘。

不僅提前被淘汰,還傷了幾個。

一而再,整個建孟府府學都很生氣。

可當時過去的還是掌印教官,換了其他學生,他或許還會插手,但看著武營這些人,他直接當沒看到。

當時主辦方普平州的夫子們都覺得過分,還找了大夫給武營他們醫治。

總之,前年的事,加上去年的事。

建孟府跟慶蘭府兩個府學算是徹底結梁子。

現在他們碰到,不吐口水都是好的。

而今年的蹴鞠比賽,正好輪到在建孟府舉行。

武營作為蹴鞠隊的隊長,說什麽都要拿了冠軍。

今年沒有黑哨,還是主場,一定要贏!

一定要一雪前恥!

蹴鞠比賽就在每年的九月底十月初。

武營下了狠功夫練球,之前不舍得用學政送的皮球,這次也給用上了。

紀元去年開始跟著蹴鞠隊練習,練著練著,大家發現腦子聰明的人,踢球也厲害。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球商很高。

再說紀元的身高也是可以的,五尺多的個子,也就是一米七幾,很是靈活。

他的體力也很好,再經過特訓,肯定能跑滿全場。

如果說這還不夠,那紀元制定的踢球戰術,才是一大亮點。

單靠戰術,他就能玩死對手。

紀元心道,以前熬夜看足球比賽,那可不是白看的。

紀元還對武營道:“蹴鞠本就是軍中興起的,既然是軍中的東西,我建議用上兵法。”

這句話一說,簡直讓武營茅塞頓開。

是啊!

用兵法啊!

兵道詭也。

他讀那麽多兵法,可以用在踢球的戰術安排上!

那麽多新鮮詞匯,都是紀元說出來的,還很貼切。

本來武營還沒有什麽信心,慶蘭府今年派出來的蹴鞠隊員,肯定還是那群五大三粗的球混混。

可他們這些群混混體力極好,技巧也不錯,戰術呢?

他們懂戰術嗎?

肯定不懂!

對方,體力好,身體素質好,技巧好,戰術是短板。

自己這邊,體力勉強跟得上,身體素質除了武營之外,其他人都不太行。

紀元到底只有十三歲,更是他的短板。

但是,他們有腦子啊,腦子非常好!

這是他們的長處!

用好了,肯定跟遛狗一樣遛對方!

畢竟。

紀元頭一次用戰術的時候,就是那麽遛他們的。

像遛狗!

真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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