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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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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第35章

七月過了上旬, 原本緊張的縣學變得不同。

因為大家都在等著放假!

半年了,半年了。

就連清明端午,縣學都只放一日的假。

七月份總算有個長假。

就算平時再刻苦的學生, 也沒有不想放假的啊。

這聽得紀元都有些側目。

放假也好, 可以回去看看趙夫子跟大海他們。

大海學了幾個月的獸醫, 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自己還抄了幾本趙夫子那沒有的書, 也想給夫子看看。

除了這些事之外,更要跟安叔公商議一下今年的青儲料如何做。

秋收一過,草就黃得快,必須提前做青儲料。

緊張認真的氛圍裏,正榮縣縣學終於放了幾日較長的假期。

長達七日的假期,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麥假。

在紀元上輩子很小的時候, 那會也有麥假。

就是七八月麥子成熟的時候,放一周或者半個月,讓學生們回家幫忙收割麥子,做做苦力。

這種假期很有地域性, 所以很多人並不知曉。

他們所在的建孟府多是種麥子的, 這個假倒是常見。

麥子收割不及時, 說不定會減產,多個十四五,十五六的勞動力回去,很是能幫忙。

農忙時候,多個人多個助力。

縣學很多學生剛放假,就趕緊回去幫忙。

對紀元, 錢飛, 李廷來說,這假期對他們各家倒是沒什麽用。

錢飛跟李廷是家裏有錢有人, 不用他們幫忙。

紀元則是家裏太窮,根本沒地可以種。

至於他三叔三嬸家的地,他也不會去幫忙。

不過家還是要回的。

李廷都收拾東西回去,紀元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錢飛嘆氣,平日裏大家都在縣城,現在倒剩他自己了。

錢飛還道:“你們要是提前回來了,記得來我家,我爹可喜歡你們了。”

錢飛他爹對紀元李廷印象極好。

特別是紀元。

本以為錢飛的商籍身份,會在縣學被排擠,可有了紀元之後,這種情況好多了。

再說以紀元的學習成績,還帶著自己兒子讀書寫字,這份恩情,錢飛他爹恨不得給錢。

紀元推脫不要之後,才把每日中午的飯食增加再增加,好讓紀元吃好。

飯菜的那點銀錢,對錢家來說不值一提。

不知是不是因為足夠豐盛的飯菜。

還是紀元長久以來堅持跑步鍛煉,他這次回安紀村的時候不少人都道:“元哥?是你?”

“長高了。”

“也胖了。”

“不對,不是胖,是好看了。”

之前的紀元實在太瘦了,整個人瘦瘦小小。

在縣學這幾個月,雖然讀書辛苦,但跟在紀三叔家比,已經很輕松了。

紀元身上長了點肉,雖然還是清瘦,卻已經有清俊少年的模樣。

加上縣學的發的衣衫清爽簡單,誰看了他都覺得變了個人一般。

九t歲的紀元往那一站,誰都覺得是哪家的貴氣少年郎。

這副身體跟紀元上輩子差不多,相貌似乎都隨了他們母親,眼睛狹長有神,像是桃花眼一般,笑的時候很感染人心。

紀元有時候看了水面上的自己,都覺得跟上輩子小時候,好像差不多?

別說了,這輩子再長高幾厘米,長到一米八七,他就心滿意足。

紀元回到安紀村,一路打著招呼,看到不少熟人。

既然回到村裏了,他還是要去三叔家一趟。

畢竟是本家,還是他親叔,不去一趟不合適。

可他進了三叔家的門,直接去牛棚找小黃。

面子功夫可以做,裏子就算了。

但牛棚裏小黃並不在。

也是,農忙時候,牛不會放在家裏,要麽自己用,要麽租出去。

牛棚裏亂糟糟的,紀元有些看不過眼,幹脆擼起袖子準備收拾。

他還未動手,正屋出來個人,看著剛睡醒一樣。

大白天的,牛都出去工作了,這人才剛起。

“紀元!”

紀元看了紀三叔一眼,不冷不熱地喊了句:“三叔。”

紀三叔一時沒認出紀元。

從紀元正月去上學,就三月鬧牛病的時候他出現過,現在都七月底了。

幾個月沒見,紀元長高了不少,人也沒那樣瘦了。

雖然在縣學一直讀書,紀元鍛煉沒落下,收拾個牛棚輕輕松松。

紀三叔自然不會攔著,有人幫忙打掃牲口棚,這有什麽不好。

紀三叔眼睛一轉,開口道:“聽說你們縣學還發銀錢,真的假的。”

紀元懶得回答,之前大海跟他見過,三叔三嬸以為他讀書還有錢賺。

雖然他身上的銀子是沒減少,可此賺非彼賺。

“你三叔我最近有個好法子能賺銀錢,你要不要試一試。”

“按照律法,聚眾賭博至少杖責十下。”紀元直接說出他的“好法子”,堵得紀三叔直接閉口。

一直到紀元幫小黃打理好牛棚,也沒敢再說。

紀元轉頭離開,直接去趙夫子家中,根本不打算在三叔家多待。

他離開沒多久,租牛回來的紀三嬸看著幹凈的牛棚,下意識道:“誰來我們家了!安大海?!”

除了紀元拜托安大海過來幫忙,沒人會收拾牛棚。

紀三叔?

更不可能。

她男人什麽樣,她不清楚?

這幾年越來越懶,地裏的活都是她在做。

紀三叔撇撇嘴:“紀元放麥假,回來了。”

紀元?!

“那事你說了嗎!”紀三嬸趕緊拉住他道。

紀三叔一楞:“什麽事啊。”

“你是豬嗎?!利哥兒當獸醫的事啊!”

紀三叔把這茬給忘了,就記得想問紀元要錢。

紀三嬸破口大罵,直接拿手裏的牛繩抽向紀三叔:“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麽用,天天就知道賭,賭出來個什麽結果沒?!”

鄰居家關上房門。

這家又開始了。

看來又因為紀利的事。

還聽到獸醫兩個字,哎,現在誰家小孩不想當獸醫啊。

那可是個好營生,可惜了,他家的孩子太大,人家都不收。

同村的安大海學了獸醫,可神氣著呢。

還是紀元給推薦的,去了縣學就是不一樣。

紀元還不知道,現在獸醫職業已經成了香餑餑,他還在去趙夫子家的路上。

正好趕上私塾學生們中午放學,紛紛好奇地看向紀元。

村裏私塾是沒放假的,這裏的學生年紀普遍比較小,又都在村裏,故而有沒有麥假都差不多。

這些肯定是新來的學生了,安小河看到他,忍不住道:“紀元,你長高了。”

怎麽人人見他,都說這句話。

紀元點頭。

安小河還有點尷尬,他們之前是一個私塾的,現在紀元在縣城聲名鵲起,自己還在這讀書。

不過越讀下去,就知道自己跟紀元的差距有多大。

聽趙夫子說,紀元上個月月考成績,在縣學已經進了前十,真讓人羨慕。

周圍學生聽到紀元這個名字,眼睛下意識睜大。

“紀元?”

“真的是紀元啊。”

“原來他長這樣。”

“縣學的衣服好好看。”

紀元被看得無奈,笑著跟大家打招呼,然後去找趙夫子。

趙夫子看到紀元回來,自然驚喜,中午兩人說了會話。

等到下午趙夫子去上課,紀元就在小室讀書。

聽著私塾裏面的朗朗讀書,倒是有些感慨。

一晃,一年都過去了。

去年他還在窗外讀呢。

不過這會窗外,怎麽還有幾張桌椅?

等下午放學,趙夫子才說:“村裏也有幾個家境不好的,坐在窗外可以便宜些,他們就主動坐外面。”

其實也是效仿紀元。

趙夫子沒辦法,只能答應。

現在他的學生也有三四十,並不缺外面的學生,也是為了給他們機會,這才應下。

說不定,還有下一個紀元?

趙夫子自己都笑了。

哪有那麽簡單。

不說紀元的天分,他的勤奮都是獨一份的。

趙夫子一家看到紀元過來,同樣歡迎得很。

特別是他家的小孩,一口一個紀元哥哥。

紀元哥哥也想著他們,把買來的點心都拿出來。

全都是縣城最時興的點心。

他前後收了牛家的治病的銀錢,又有官府發的獎賞,就算平日買紙買墨用錢不少,身上的銀錢也是不增不減。

買些點心還是有錢的。

趙夫子自然不願意讓他多花,但看著孩子們高興,就沒說什麽。

紀元還專門在縣城割了塊肉,買了條魚。

方才在紀三叔家裏,紀元還藏了藏,沒被對方發現。

現在全都拿出來孝敬夫子。

有點心糖果,又有豬肉魚肉,趙夫子家裏都高興不少。

趙夫子則對紀元抄的新書愛不釋手,開口道:“這些書很是難得,不錯,真不錯。”

“書是你找人抄的?這字有些風骨,必然拜了名師。”

紀元一楞,笑著道:“多謝夫子誇讚,這是我的字啊。”

趙夫子頓住,把幾本書翻了又翻,一點點對照,看看書再看看紀元,滿臉寫著不敢置信:“怎麽可能!”

“你的字如今長進這麽多?”

趙夫子這裏還有紀元以前的課業,下意識翻出來對照。

差別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如果說紀元以前的字像蒙童,現在的字都能稱為有些風骨。

“好,太好了。”趙夫子只能說出這幾個字。

紀元的學業先不提,單這手字,就能看出他的功底。

要說太好看,那也不至於。

但明顯有了門道。

還是那句話,一看就是拜了名師。

紀元把自己拜師的經歷說了下,趙夫子只知道尊經閣那位夫子姓房,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說著,紀元也要進廚房給趙夫子做飯食,連師娘都攔不住,一定要自己親手做。

趙夫子哭笑不得,只好答應。

紀元做吃食的手藝沒得說,更讓趙夫子感動的是學生的心意。

他這個學生,無論從哪方面說,都無從挑剔。

現在的學生想超過他?

不可能。

這一晚紀元自然在趙夫子家住下,第二日趙夫子去教書,紀元則去幫師娘摘豆子,鋤地。

不過趙夫子家種的東西少,再有學生家長們幫忙,不到兩日就幹完了。

夫子家田地的農活做完,紀元沒有回去,而是順著田間去找安叔公。

農忙的時候想要找到安叔公,必須在田地裏尋。

果然,安叔公一家十幾個男女老少,都在田地幹活,沒在田地的也在家裏洗衣做飯餵牲口。

見到紀元過來,安叔公笑著道:“知道你回來了,趙夫子家的活幹完了?”

紀元點頭:“是啊,去幫忙的人多,夫子家也沒種多少東西。”

“是啊,他家能做事的人少。”安叔公說著,等紀元走近低聲道,“你這次回來,是不是要商量青儲料的事。”

“果然瞞不過安叔公您。”

“跟我還說這些。”安叔公穿著打了許多補丁的衣裳,平日什麽錢都不舍得花。

但要讓他掙錢,那出多少力都無所謂。

安叔公又道:“你不來找我,我還想去尋你呢。現在正在收麥子,麥子收完,稭稈就出來了,你說咱們今年做多少斤青儲料?”

去年做了一萬多一點,除了自己吃的,小黃吃的,賣出去九千多斤。

安叔公家掙了幾十兩,紀元也拿了不少銀錢。

這麽好的買賣,安叔公今年肯定還做。

雖說現在秋收都沒結束,漫山的草足夠牛羊吃的,但凡事都要提前去做,他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紀元回村一趟,目的之一也是這t個。

青儲料是他一年以來掙錢最多的地方。

若不是去年賣了飼料,他在縣學讀書肯定更加摳搜。

有著去年的先例,安叔公心裏已經有譜:“去年賣出去九千斤,今年肯定只多不少。”

“李家的指名還要,你上次說的牛家更是大戶。”

“咱們村,還有隔壁村也在預訂。”

“我估計,至少要做五萬斤。”

去年吃了青儲料的人戶,都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好。

誰家養牛誰知道。

他們村吃了青儲料的牛,就算生了場病,拿出去也是比其他村子牛要壯的。

這種牛不僅租價高,幹活也利落。

買過的人戶自然還要買,其他看見的人,則一定要預定。

再來算算牛對青儲料的消耗。

一頭牛每天消耗的幹料,基本是本身體重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差不多二十斤到三十斤。

冬日差不多兩三個月沒青草,幹濕料混著吃,一日一頭牛也至少需要五斤青儲料。

就李家五十多頭牛加起來,冬日就預定兩萬五千斤的青儲料。

這數量看著驚人,實際上濕料又壓秤,算起來也不算多。

說五萬斤,已經是最低限度了。

那可是牛,胃口大得很。

若要是餵馬,估計數量更驚人。

紀元新交好的縣城牛家,他家還有一百頭牛,數量則更為驚人。

“五萬斤?”紀元都被這個數字驚訝到,“那去年開的青儲窖是不是太少了,至少要再開五倍了。”

安叔公信心滿滿。

他已經做好準備,還跟家裏老小提前講了。

去年他們家得到實惠,紀元的分賬不談,年底的時候安叔公家各房都分了銀錢。

不止如此,去年過年的時候,摳門的安叔公還讓安二娘子提高了家裏夥食,給孩子們做了新衣。

有這種好處在,安家上下甚至都很期待。

“有去年挖青儲窖的經驗,今年挖得會更快,就在後山那。”

“不過挖窖的時候,還要你過來看看,若不合適,那一個窖都廢了。”

安叔公越說越興奮,用麥稈在土地上比畫,告訴紀元他的想法。

這些事自然沒問題,紀元點頭:“好,等我回縣城了,問問牛家具體要定多少斤。”

“咱們提前做好準備。”

一老一少兩人坐在田間地頭,把今年最重要的事給定下來。

想到即將到手的銀錢,兩人同時深吸口氣。

終於又要掙錢了。

別看一年就這一回,但一回夠吃一年!

青儲料的事定下,分成自然跟去年一樣。

紀元依舊拿兩成,工錢出力他都不用,抽空過來看看情況就好。

今年甚至不用他跟著跑,直接拿銀子。

紀元放心了些,隨著他讀書越來越多,需要的銀子也越多。

比如說基礎的書本可以抄,但有些書卻不成,必須買才能看。

書鋪老板那邊,也是不允許隨意翻閱的。

錢飛的書倒是不少,可經常借書,倒也不妥。

等今年的青儲料錢到手,他就自己買!

尊經閣老夫子還準備教他畫畫,畫畫的顏料錢他也要提前備下。

都說學美術的極為費錢,想來古代也差不多,不提前存點錢,他心裏沒底。

錢還沒到手,紀元都想好怎麽花了。

此事說定,安叔公又提起另一樁事:“大海的活計,還要多謝你,他學獸醫也學了小半年,如今都羨慕他呢。”

正說著,就聽原本幹活的安大娘子道:“大海!大海回來了!”

只見安大海小跑著過來,先跟他爹娘打了招呼,又跑到他爺這,拍著紀元肩膀:“就知道你回來了!我趕緊把手頭的事忙完,跟師父請假回來的。”

安大海氣喘籲籲,他今年十二三,個子也長高了點,比起長高,更明顯的則是壯了不少,看著也沈穩。

但安大海一來,周圍村人下意識湊上前。

如果說紀元的熱情,那是恭敬裏帶了點仰慕,對安大海則是另一種期盼。

“大海你回來了,有空去我家坐坐嗎,我家的牛最近累著了,吃飼料也少了,你幫忙看看唄。”

“我家的養的豬最近掉膘,有原因嗎。”

“我家大黃狗要生崽了,大海去看看吧。”

紀元好笑地看著,絲毫不介意自己被晾到一邊,安叔公暗暗點頭,再次道:“這都是沾了你的光。”

安叔公打開話匣子,把大海去學獸醫的事說了。

自從正榮縣病牛的事之後,衙門就很重視縣裏的獸醫,說是那麽大的正榮縣,下面幾十個村,竟然只有七八個獸醫。

這些年縣裏養牛養豬的人多了,獸醫自然不夠用,不僅不夠用,水平還不夠。

隔壁村的張獸醫算個半吊子,就這也被天天請來請去。

所以衙門就暗示他們收幾個學生,到時候縣裏還會請府城厲害的獸醫教他們本事。

於是,幾個獸醫都在收徒。

這些事大家都知道。

當時張獸醫那的場景,紀元都聽說了。

因為張獸醫跟紀元的關系,安大海被當場收下,成了張獸醫的大徒弟。

安大海本就勤快,對牲畜的事也上心,不僅成了大弟子,還是張獸醫最喜歡的徒弟。

加上大海認字,幫張獸醫看他的半本獸醫書。

沒想到師徒兩個,看病的手藝是越來越精進。

不到半年的時間,大海已經成了附近靠譜的牲畜大夫。

只要他一回村,各家都搶著讓他過去幫忙看診。

今日也不例外。

“不知道多少人都羨慕呢。”

“但現在張獸醫已經收了六個徒弟,再也不收了。”

“所以大家只能眼巴巴地看!”

安叔公越說越高興,更加感激紀元。

“大海識字,人也勤快,去當徒弟本來就有優勢。”紀元沒有全然攬功,“跟我關系並不大。”

“怎麽會不大,要不是你,我爹娘要買多少禮物啊。”安大海答應了鄉親們,趕緊來答,“我師父人很好,但禮物還是要收的。”

他下面的師弟們其實各個都不錯,但該送的禮還是要送,禮節是不能少的。

而且去一次也不成,必須去個五六次,才能看出誠意。

這倒不是張獸醫故意拿喬。

而是收徒本就是件鄭重的事,古代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教的都是吃飯的手藝,是跟自己搶飯的,故而必須要有這個過程。

像安大海這樣第一次去就成了的,整個縣城就這一份。

安叔公跟著點頭,顯然他們全家都是這麽想的。

“好了,你們玩去吧,地裏的活還沒幹完呢。”安叔公趕他們走,明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玩。

說是去玩,大海還是想去村裏人家裏看看,把幾個緊急的牲畜病給治了。

紀元自然不會拒絕,幹脆跟著去看。

哪家沒有養點牲畜的,最差也要養幾個小雞仔,安大海一個個幫忙看過去,一天也就過去了。

看來這生計確實不錯。

雖然都是同村人不收什麽銀錢,但一天下來米糧蔬菜拿了不少。

這活幹起來,至少不會缺吃的。

怪不得大家都搶著當獸醫。

“其實去當獸醫的念頭,都是你說的。”大海笑著道,“沒想到還真的適合我。”

“那就好,我也算沒有瞎指路。”

說到這個,大海欲言又止,低聲道:“最近在村裏,繞開你三叔三嬸,不然肯定會有麻煩。”

安大海也不隱瞞,把他三叔三嬸的事說了。

如今正榮縣獸醫那樣搶手,所以去拜師的人裏面,不止安大海識字。

但就算識字,也要先看品行,畢竟字可以再認,品行卻輕易更改不了。

比如說紀利。

聽說如今當獸醫火,紀利也動過心思。

他所在的張家綢緞莊事情多,他去了快一年,都是當雜役,故而想換個行當。

本來紀利只是想想,在聽說安大海得了紀元的舉薦之後,直接當了學徒,這下不爽了。

紀元的三叔三嬸為了自己兒子,竟然打著紀元的旗號找到隔壁村張獸醫家中。

原本聽說是紀元的堂兄,張獸醫是有些心動的。

但安大海在,又怎麽會允許這事成功。

不過安大海不是個說人壞話的,只隱晦提醒:“師父,您要不要再考察考察。”

就這一句話,讓張獸醫起了疑心,他有那麽多好苗子,確實也不用直接訂下。

都不用張獸醫托人打聽,其他想來當獸醫的人戶主動來報。

這裏面也有安紀村的親戚,直接說了這夫婦倆什麽德行,一個愛賭還懶,另一個對紀元並不好

張獸醫多聰明的人,稍微t想想就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等紀利一家下次出現,他直接讓幾個徒弟把人趕走!

旁的不說,就他們那麽對紀元,還想來自己家學手藝?

做夢!

紀元沒想到裏面還有這樁事。

不過這家的情況他也懶得管。

有著親緣關系,又不好直接鬧得太僵。

那邊畢竟是長輩,即使他心中不認,在其他人眼裏還是他親叔。

這種血脈關系在古代十分看重,甚至有親親相隱的規定。

就是親人之間犯罪是可以互相幫忙隱瞞的,如果告了親人長輩,肯定會被處罰。

他如今並無功名,科舉之路也沒正式踏上。

若被人揪住這種錯處,那就別想著考秀才了。

畢竟在明面上,他五歲到八歲,都是親叔養著。

在外人看來,即使有些苛待,好歹也是養了,就不能忘恩負義。

普通人就罷了。

要科考的人,那這就是一項嚴重的罪名。

這也是紀元回到安紀村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三叔家中,面子功夫要做到。

正想著,就聽前面傳來熱情的聲音:“元哥兒回來了!怎麽不回家啊。”

紀元被這聲音喊的一抖。

他那三嬸,什麽時候這麽熱情過啊。

安大海給他使眼色,明顯在提醒。

紀三嬸這麽熱情地招呼,村裏路過的人都看過來。

紀元揚起笑臉,不就是惡心人嗎,他也會:“是啊三嬸,我回來了。”

“我剛回村就去看三叔了啊,他最近是生病了嗎,怎麽沒有下地幹活啊。”

這一說,安大海直接笑出聲。

村裏誰還不清楚紀三叔!

他確實有病。

懶病!

忙裏忙外的紀三嬸臉色一變,也裝不下去了:“你們姓紀的懶得要死,還說這些!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管你三叔!”

“安紀村這麽多姓紀的,三嬸你一句話把人都罵了個遍。”

安紀村安紀村,有姓安的,有姓紀的。

只是他們這一支比較遠,其他姓紀的多也低調,不怎麽來往。

但人還在啊。

紀三嬸這句話,確實把大家都罵了。

看著周圍的目光,紀三嬸只能把臟話咽到肚子裏,想到心裏的打算,勉強笑道:“晚上回家吃飯吧,你爹娘都不在了,一直都是我跟你三叔照顧,你可不能一直不回來,咱們都是一家人。”

“三嬸給你炒幾個好菜,可不能不回家。”

紀元就知道,對方會拿這個說事。

“好啊,晚上我就回去吃飯,不介意我帶著大海吧。”

紀三嬸似乎想到什麽,又笑:“不介意不介意,大海在還好呢。”

這模樣安大海都看出意思,肯定還是學獸醫的事,否則她怎麽可能那麽大方。

安大海看看紀元,知道他肯定也明白,紀元還用得著他提醒嗎。

等紀三嬸離開,安大海才道:“她家肯定要提獸醫的事,你要幫他們嗎?”

“吃了飯,又不代表一定要幫。”紀元笑道,“她在外面說這話,不就是讓好不拒絕。”

血脈關系,外人面前不能鬧得太僵。

便是在現代,跟親叔叔鬧地看,都會有人指責,何況古代。

紀元想了想道:“小河,還有你弟弟他們有空嗎,要不然來蹭個飯,今天肯定有好吃的。”

啊?

蹭飯?

紀元解釋:“她家不是想請客嗎,那就請。”

血脈親情對紀元是約束,對紀三嬸三叔同樣是約束。

大海關系好,他們還有可能鬧起來。

但請幾個關系一般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再說,那麽多人過去,肯定會有說出去的,到時候難堪的可不是他。

這種雙向約束,用好了,就會對自己有益。

大海豎起大拇指。

怎麽紀元去縣裏上學,越來越聰明了!

當天晚上,想要用飯菜收買紀元的紀三叔紀三嬸看著過來吃飯的小孩們,臉都綠了。

安大海,安小河,安小湖。

還有安小湖學堂幾個要好的朋友,一進門就道:“三叔三嬸,你們做什麽好吃的了。”

被安大海喊來的人,肯定都是活潑開朗的,就是有些太活潑,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說吃飯那就是來吃飯的。

村裏尋常人家吃的也一般,安叔公家又摳門,這些孩子們平時也沒吃什麽好東西,看到三嬸做的炒肉,眼睛亮了。

半大的孩子們一上桌,一盤菜瞬間清空。

紀三叔心疼得要死,話都沒說出來,飯菜就沒了。

紀元笑著看飯桌上的場景,只吃了些青菜,其他東西一絲未動。

安大海那邊還道:“三叔三嬸,你們飯菜是不是做少了啊。”

“是啊,都不夠吃。”

“這夠誰吃的?”

“沒意思。”

紀三嬸再也忍不了:“紀元!誰讓你找這麽多人過來的!自家沒飯嗎?”

紀元並不回答,反而慢悠悠道:“今日瞧著三叔三嬸好像有事,你們直說吧。”

果然,提到這茬,兩人氣焰瞬間消了。

紀三叔開口道:“聽說你跟大海的師父張獸醫關系不錯?”

“還好,有過一面之緣。”紀元說得冷淡,根本不給對方機會。

“怎麽會還好,大海都是因為你,才拜的師父。”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不想著你堂哥。”紀三叔趕緊道,“你堂哥在張家綢緞鋪過得一般,那邊給的月錢也少,還是當雜役,你幫幫忙,給你哥介紹過去唄。”

紀三嬸跟著道:“咱們可是一家人,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說出去,咱們才是一個姓。”

“就是,你考上縣學之前,都是在一個屋檐下,肯定要顧著自家人。”

“我可是你親叔,養你那麽多年,你要是不答應,那還算什麽讀書人。”

這番話肯定不是一日之功,兩人早就做好讓紀元幫忙的準備。

紀元不答應,也不反對,只道:“要不再等等,等我有空了就去張獸醫家看看。”

除了幾個不知事的,安大海跟安小河都看過來,安小河更是瞪了紀元一眼。

這種事能答應?!

平時看著很聰明,你叔嬸什麽人,你不知道?!

其他村裏人或許不明白,但安小河這種聰明孩子,早就在紀元叔嬸不讓他上學時候,看出這兩人的黑心面目。

故而他的反應最大。

安大海不用說,他跟紀元走得近,也知道內情的。

紀元朝小河笑笑,對欣喜的三嬸三叔道:“不要著急,紀利哥聰明,肯定會有出息的。”

這些話大大安撫住兩人。

直到紀元他們離開,兩人還是高興的。

紀三叔又要出去喝酒賭錢,紀三嬸罵罵咧咧,直接跟紀三叔打一架。

聽著門裏面的爭吵,安小河道:“你到底怎麽想的。”

紀元冷淡地看著紀三叔的家門,開口道:“明日我就回縣學了。”

“再說,我又沒答應。”

說來吃飯,也沒說應下什麽事。

講幫忙跟張獸醫說情,又沒滿口答應紀利一定能去學獸醫。

用不了多久,這夫婦倆就會明白,自己白白花錢請大家吃飯,其實什麽事都沒辦成。

什麽?

紀元答應了?

哪裏答應了,這麽多人都聽到,他可沒應下。

他都說跟張獸醫只有一面之緣了,這種關系,也做不成事啊。

安小河想明白後,忍不住道:“還是你狡猾。”

他不知又想到什麽:“這些親戚是真煩人,自己什麽也不做,就想得好處。”

誰說不是呢。

紀元聳肩:“不管他們就好。”

他下次回安紀村,估計就是十一月放冬假了。

到時候要麽跟趙夫子一起住,可以討論學問。

要麽去安叔公家,正好看顧青儲料的買賣。

根本不怕這些人。

當然,如果他們再做什麽小動作,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紀元笑瞇瞇的,狹長的桃花眼好像很溫和,仔細看到話,又覺得深邃得厲害,讓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果然,第二日一早,紀三嬸便反應過來,紀元在跟他們打太極!

明明飯都吃了,卻什麽都沒答應。

可仔細一回憶,他也沒吃什麽東西。

似乎早就做好戲耍他們的準備。

紀三嬸想沖到趙夫子家中,把紀元給揪出來,可趙夫子是讀書人是秀才,她又不敢。

紀三叔被提醒,也意識到他們夫婦倆被耍了,幹脆就在村裏等著紀元,一定要他好看。

誰料安叔公那邊傳來消息,人家紀元清早就走了,回縣學讀書去了。

什麽?

去縣學找紀元麻煩?

他們敢嗎!

學獸醫的事又沒成,紀三嬸只好給紀利遞了消息。

紀利是盼著學獸醫的,畢竟現在獸醫多吃香啊。

得到口信的紀t利氣地想罵人,但在鋪子裏他是最年輕的夥計,誰都能欺負他,只好低眉順眼。

紀元。

都姓紀,憑什麽他在縣學裏。

如今縣學的名聲人人都知道。

連他所在的張家綢緞鋪少爺,誰不想去縣學讀書。

去年考試沒考上,今年他家又出錢出力,想要把張少爺塞進去,皆沒成功。

好像張少爺就差幾個排名,就這都沒成功。

很多人說,只要在縣學讀書,大概率會考上秀才。

這樣的機會,竟然也是紀元的。

想到這,紀利就恨不得再打紀元一頓。

明明以前的紀元任他打罵,根本不敢吭聲。

紀利一邊咒罵,一邊整理衣料,只聽旁邊有人問:“你在罵誰?”

紀利趕緊擺手,對眼前的少爺道:“劉少爺,我誰都沒罵。”

“我分明聽到你在罵紀元。”

“縣學的學生,也是你能罵的?”

劉嶸雖然不喜紀元,卻也聽不得別人罵同窗。

被劉少爺這麽一說,紀利趕緊道:“那是我堂弟,我說著玩的。”

堂弟?

劉嶸這才看了紀利的臉,下巴那確實有點像,但眼神躲閃,一點也沒有紀元那般堅定有神。

本來這事就過了,劉嶸的表兄眼睛一亮:“那個神童紀元?他的堂哥竟然在我家做夥計。”

原本無人問津的小夥計,因為紀元的緣故,被東家的少爺,還有少爺的親戚看著。

就連掌櫃看他的目光都不同了。

“你倒是說說,為何罵他。”

聽著神童二字,又見劉家少爺都維護紀元。

紀利心裏更加扭曲,恨恨道:“還不是因為他搶了我上學的機會!”

“要不是他,我還在私塾讀書呢!”

紀利的謊話張嘴就來。

“我爹娘說他有天賦,所以不讓我讀書,把錢省下來給他讀了!”

“偏偏他得了我家的恩情,連去學獸醫的機會都不給我!”

“兩位少爺,您說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在縣學讀書嗎!”

“他父母離世後,都是我家養著的!”

“若不是養得好,他怎麽會有時間讀書啊!”

張表兄正是張家鋪子東家的兒子,疑惑道:“不對啊,都說他貧而好學,是靠自己讀的書。”

“那讀書之前呢!他五歲就沒了爹娘!都住在我家啊!”

“去年他讀書之後,我就沒讀了,被送來當雜役!”

“都這樣了,我家會虧待他嗎,現在好像顯得我家苛待他一樣,他反而名聲極佳。”

紀利在綢緞鋪幹活快一年,別的沒想到,這些小算計卻是有的:“算了,不說了,都姓紀,不求他照顧我們家,只要他不抹黑我爹娘就行了。”

這些話越說越委屈,紀利甚至都要哭出來了:“我只想學獸醫,他寧願讓村裏大戶的孫兒去學,也不肯幫自家親戚,誰又能說什麽。”

這話講的,紀元簡直是嫌貧愛富,只巴結有錢大戶,不理窮親戚。

素來稱自己有“俠肝義膽”的張表兄不爽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反而是跟紀元不對付的劉嶸拉住表兄:“紀元,不像那樣的人。”

“這有何難,咱們派人打聽打聽,不就成了。”

“看看這家是不是真的養了紀元好幾年,看看是不是紀元讀書後,這夥計就不讀了。”

“還有,看紀元跟村裏大戶的關系是否真那麽緊密。”

“若事情真是這樣,你們縣學的人都要丟完了!”

張表兄又對紀利道:“放心,我肯定會給你打抱不平的!”

劉嶸看著,只覺得不對勁,眼前的夥計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讓人分不出真偽。

那就查查,看看紀元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麽惡劣,那麽趨炎附勢。

若真是這樣,他還配在縣學嗎。

劉嶸皺眉,紀元真的不像這種人。

可他又有些期待,如果紀元走了,那他就是新進學生裏真正的第一,他祖父就不會拿這件事說他。

到底查,還是不查。

“劉嶸表弟,這忙你幫,還是不幫,如果紀元真的是那樣的人,他就不配在縣學。上次入學考試,我排名也在二十多,他要是退學了,咱們就是同窗!”

張表兄說得大義凜然,其實心裏抱著去縣學的想法。

他就差一名,差一名就能進去!

別說劉嶸看出來,紀利也聽出蹊蹺。

是啊,東家一直在操持張少爺縣學的時候,張少爺好像排名二十四五。

只要紀元離開,那縣學就空缺一人。

依照張家的厲害,可以讓排在二十三,或者二十四那兩個人滾蛋,按照順序,自然到張少爺。

好像上次縣學是秘密聯系入學考試的二十一,二十二名。

東家還可惜,沒有提前去打點。

這是要借著自己的事,張少爺好去縣學嗎?

那自己在這事上,是不是也能沾光?!

劉嶸眉頭皺得很深,張表兄見此,警告道:“不許說出去,聽到沒?否則,否則我就跟你祖父說,你根本不喜歡讀書,看他還看重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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