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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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二合一）
一夜守歲過去, 沈佑京本欲再多睡些時候，誰知道這往常早已習慣了早起，一大清早的自己就給醒了。
耳畔還傳來外頭下人的細微響動。
他用手擋了擋眼，決意再瞇一會兒。不過這即使想多睡一會兒, 卻也睡不了多久。
這日是元日, 這聖人所要行的元日朝可還得他們這些官員早早的去等著呢。
這元日朝，不僅他們這些人要去, 還有來自各州的朝集使, 外國使者以及皇親國戚。在這一日, 全都要至大明宮中祝賀聖人。
禮部曾言此為，“將士填諸街, 勒所部列黃麾大仗屯門及陳於殿庭, 群官就次”①。
而後才是聖人入座。
說起來這還是沈佑京頭一次這般, 往日的時候都是他們阿耶在這日才會和阿娘一起前去。
待到長兄拜官後, 就t是沈佑京和沈湖天二人在府中過這元日。左右他們在長安中也無甚親朋，元日多是家中人一起便罷了。
說起來還是阿娘那邊的親戚更多些, 只是可惜並不在長安。而沈家則是一貫的一脈單傳，直到他們這輩才有三個孩子。
這日需要留著沈湖天一人在此, 沈母也實在是不忍心。再說了, 這每年的元日朝沈母也實在是去膩了的。
不如留在家中陪自己的小兒子。
沈佑京再多睡了半刻鐘，便再也睡不下去。掀開被子下床。
晉二就在屋中另一小床上，他五感敏銳，沈佑京一起他便也醒了。
迷迷糊糊地就去開門。
“郎君醒了, 把熱水端進來吧。”
沈佑京現在身上只著單衣, 原先因著屋中擺了炭火還覺得剛好。晉二這一開門, 一把外頭的風夾雪放進來，便覺得尤其冷。
“晉二, 快把門給我掩上。”他這聲裏帶著急切，聽著是被冷得不輕了。
外頭侍女們一笑，到底還是舍不得自家俊秀郎君受折磨。趕緊把預先準備好了的熱水端進去。
郎君不喜歡人近身伺候，準備好帕子和洗漱的水即可。
不過這日的郎君實在是和往常不一樣。
往常的郎君一起來就是一副清醒模樣，眼神清亮。今日卻不知是不是因著昨日守歲的原因，眼神竟還有些呆呆的，水都放好了還要反應幾呼吸才能動作。
瞧著讓人覺得稀奇得很。
“郎君。”一聲短促的呼喚，沈佑京楞了一瞬之後循聲望去。
“怎的了？”
“您帕子拿錯了，那張是擦手的。”宣離輕聲提醒到。
沈佑京這次低下頭去瞧，還真是。
他略微不好意思的一笑，身邊人知道他脾氣好，見他笑了，也都笑起來。
好不容易才洗漱好，換好了衣裳，沈佑京這精神頭才終於真清醒過來。
“唐策呢？”
宣離在一旁收拾著床鋪，道：“唐郎君如今還沒起來呢。可是要將唐郎君叫起來？”
沈佑京點點頭，“時間快到了，別讓他遲了。”
宣離應下，隨即出去讓人叫醒唐策。
沈佑京則是帶著晉二去了花廳，準備用早膳。
去的時候花廳中還無人，沈佑京隨手在花廳拿了本書翻看起來。倒也沒過多久，外頭就進來了個人。
沈佑京歪頭看去，是他長兄，沈安辭。
“怎麽起這麽早？”
沈安辭倒未曾想到沈佑京來得這般早。
沈佑京將書放下，實在是有些無奈，“這可不是我想起來這麽早，實在是這天剛巧微微亮些，我就自己醒了。”
沈安辭想想這些日子沈佑京都是幾時起來的，倒也明白了。只是這想睡卻睡不著也的確是一種折磨啊。
他眼中微微帶著笑意，“前些日子到底年下，要忙些也正常，過幾日便好了。這正月裏頭要輕省許多。且這正月初七的人日，正月十五的上元節，還有一旬一日的假期，你就能在家好生玩玩了。”
沈佑京點點頭。
隨即很快又來了沈父和唐策二人，而用完早膳，也該是往宮中去了。
這日事情多，且繁瑣，只希望千萬別處什麽岔子才好。
出門的時候，街上的將士已經站滿，列隊布置黃麾大仗就屯守在宮門前。
四人隨即都到了他們該站著的地方，此時人已經到了大半，等到人到齊了，聖人一到此處便要開始。
唐策和沈佑京自是站到一處兒的。
至於其他的則是按著官位來站，三品以上的文官位於橫街之南，道東，褒聖侯位於三品以下，介公、酅公位於道西。至於武官以及各地朝集使則各有其位置。
在聖人到之前，全都得站著。
沈佑京及唐策都是第一次在見識到這種場面，站在原地雖不敢動，卻悄摸的在掩著嘴說話。
一旁的宋賀瞧他們二人說得開心，也忍不住加入。一旁的方典則是不說話，只聽。
“這你們是不知道，那些負責的可是忙得很。朝賀前一日，尚舍在太極殿設皇帝禦用帷帳，守宮宮人設置群官客使者的帷帳。還有那太樂的，要布置宮懸樂器架，鼓吹署命十二案於建鼓之外。”
“也得虧我們不是太常寺的，不然多累啊。”
宋賀還待繼續說，突然察覺似乎有人在瞧著自己，他順勢望過去，就瞧見是站在自己身旁不遠處的蘇瑞。
他趕緊一捂嘴，低頭不言了。
唐策還等著他繼續說呢，見他不言，也望過去，也不敢言了。低頭去瞧自己的鞋面。
今日雖冷，卻好在沒有等太長的時間。
三人不過才安靜片刻，外頭便傳來聲音。
侍中版奏：‘外辦。’
仗動，太樂令令撞黃鍾之鐘，右五種皆應，協律郎俯伏，舉麾，鼓柷，奏太和之樂，以姑洗之均，鼓吹振作。②
聖人身穿著袞冕，站立於禦輿之上，身後則是宮人所持華蓋，身後站著眾多侍衛。
自西房而出，及至聖人禦座，符寶郎奉寶置於前，這才引著公、王以下及諸客使等按著順序坐下。
沈佑京只顧著跟著眾人如何動作便如何做，這些禮儀之事實在是覆雜，光是聽著沈佑京根本無法記住。要不是身旁還有著蘇瑞，只怕都得出亂子。
不過到底這場宴席的主角不是他們。
沈佑京入座後，便跪坐著在一旁觀禮。
先是由太子獻壽，隨即則是公侯中的一人獻壽。
而後則是中書令奏諸州表，將一年之中每州情形皆言畢。又有黃門侍郎，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太史，侍中各奏一物。
隨後則是山呼萬歲。
及至此處，這奏疏才算是真完了，而此時距離最開始已然過了兩個時辰。
沈佑京只覺得自己聽得腦瓜子疼，原本還想著這剛用完早膳就來宴席會不會太快，如今看來，這比在禦史臺查案子都累。
幸而接下來能夠隨意些，不用再拘著了。
沈佑京悄悄的活動活動自己肩膀，這才拿上筷子，準備一嘗這宮中美食。
誰知道這一筷子夾到嘴中，卻發覺這味道實在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好嘛。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這累了這麽久便罷了，這午膳還如此。
沈佑京不自主轉眼去瞧唐策，果然瞧見對方也是和他一般神情，飯菜一入口，面色瞬間就變了。
二人猝不及防的一對視，猝爾心意相通。
唐策身子悄悄地側過來，問到：“你也吃這菜了？”
沈佑京鄭重一點頭。
瞧他神色，唐策瞬間嘴邊咧出一個笑來。“也罷也罷。左右是我二人一起受苦，倒也還能勉強接受。”
這宴席開始的好處也就這一個了。
此時宴席中雖說不上人聲鼎沸，但也絕不是如同方才一般靜的讓人發慌。
再加上歌舞聲，倒也勉強能稱得上是歡快。
二人便在此談天說地，全然沒註意到上方往這裏投來的視線。
張瓚遠遠的就能瞧見他剛提拔起來的兩位侍禦史正在那兒聊得開心，他一笑。
正巧此時是賜酒的時候，他一招手，一旁的雷朝貴趕緊湊過來。“給那兩人賜酒。”
雷朝貴那可是張瓚身邊的老人了，光是順著張瓚的眼眸看過去就能猜到張瓚這酒是要給誰的。
正要應下，卻被一旁的太子殿下打斷。“阿耶，不如我去給他二人送酒吧。”
這倒是稀奇了。
雷朝貴不說話，張瓚轉身去瞧太子，好難見得太子這般看重一個臣子。既然如此，有何不可？
“好啊，那就你去。”
一旁還坐著二皇子和幾位皇子，他們自然是能聽見這處的聲音的。
不由自主的，他們的眼神都投向了唐策和沈佑京二人。
三皇子還未曾和他二人正面接觸過，只聽說過。經此，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太子自上方站起來，自然是吸引了眾多的目光。只是唐策沈佑京二人說得正開心，一時之間竟然未曾察覺席上聲音已然弱了許多。
直到太子站在他二人面前，兩人察覺這光被人遮了許多，這才轉頭。
瞧見是太子，趕緊起身，
“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我只是奉阿耶之命給你二人送酒來了。”
不少人都盯著此處，聽聞這句，瞧著二人的眼神也越發探究起來。
這二人到底是如何以一年不到的短短時間，竟然引得了聖人以及太子二人賞識。
即使二人此時的官職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侍禦史，也實在是讓人很是忌憚。
有聖人如此看重，只怕這未來青雲之路，位極人臣t，都只是時間問題罷。而此時更有人動了這嫁女的心思。
二人自不知曉。
張祚將酒遞給二人，沈佑京即使素不飲酒，此時也不得不喝，飲下一杯。後張祚卻是如同發現了什麽一般，瞧見他們二人基本上都沒動筷子。
一笑，“飯菜不和胃口？等會兒我讓人給你們二人送道鍋子來，就說是我阿耶賞的。”
這話一出，二人的道謝那可誠摯多了。
“多謝太子殿下。”
張祚也未多言，離了此處。而太子一走，二人卻是難逃這紛擾，身旁已然有人湊過來了。
他倆自然得小心應付著。
沈佑京和唐策一身酒氣的回來，沈湖天在門口等著。
一瞧見他哥臉都漲紅了，還迷迷糊糊的靠在晉二身邊，一下子急了。
“這誰幹的？我二哥向來不愛飲酒，怎麽今日喝了這麽多。”
沈佑京眼後紅著，瞧見沈湖天靠近，就將身子靠到了沈湖天身上。沈湖天還急著呢，就聽見他哥小聲湊到耳邊道："裝的，別這麽著急。"
沈湖天這臉色才好了些，不過也得接著裝，“二哥，來，我扶你進去。”
一旁的唐策則是由晉二接手，兩人踉蹌著進府。直到門關了才直起腰來。
“有人灌你們酒了？”
沈湖天有些氣惱，很是不高興。
“略有些。但都應付過去了。我裝著沒喝多少酒醉了的模樣，一杯能給灑出半杯來。再加上我瞧著就是個不會飲酒的，那些人倒也就罷了。”
“裝醉只是因著宮中有人送出來，這才裝到府門前。”
沈湖天拿著一旁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
沈湖天這下子心放下去了些，去瞧後面的唐策，瞧見唐策還迷蒙著一雙眼，湊過去道：“行了，別裝了，這都回家了。”
沈佑京在後面猶豫幾瞬，還是出言到：“修遠他不是裝的，他是真的。”
沈湖天啊一聲，很是疑惑。
唐策不是裝的，他是真醉了，那些人來敬酒，基本上全是唐策在喝。他也實在是個實心眼的，別人勸他喝，他就喝。
沈佑京沒空去看他，覺得按著唐策這聰明勁兒總不至於真的把自己喝醉了。
但是誰承想。
沈佑京不過才過了半刻鐘去瞧，唐策的臉已經通紅一片。
那些前來灌酒的真是一點沒客氣。
沈佑京無奈扶額，怎成想這平日裏頭精明的唐策居然真的喝了不少。
沒法子，總不能瞧著唐策一個人在那兒受苦，這要是一個不慎答應了什麽。那可不是好解決的。
趕緊叫長兄過來幫著，這才勉強把人拉走，唐策才能安穩的回來。
“算了，不說那麽多了。我先將他帶回去，你讓阿娘別擔心。阿耶他們很快回來。”
沈湖天乖乖點頭，小跑著去通信去了。
幸而唐策雖然瞧著醉得厲害，但酒品還算不錯，沒吵也沒鬧就那麽乖乖的待著。
讓人給他擦好身子之後，換了中衣，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倒沒費多大的心力。
如今沈佑京也算是清楚了，這一次再加上上一次，這唐策對酒那是來著不拒。還自以為自己酒量驚人呢。
他搖搖頭，走出唐策的屋子。
因著這日醉了，唐策第二日也沒能出去，就窩在床上。
沈湖天這些日子和他稍稍熟悉些了。唐策性子又不是個約束的，兩人相處起來就如同窗一般。
倆人湊成一堆，倒也好過。
而這幾日休息一過，街上年味兒還未曾消散，家中的幾人就又該去衙門處上值了。
不過這些日子倒也算不上忙。
沈佑京和唐策二人無事可幹，就在方典和宋賀旁打下手，實在不成的時候，就跟著監察禦史出去街頭巷尾瞧瞧可有什麽值得上折子的事情。
一時之間倒也還算充實。
而這上元節一日，也在流水般的日子中迎來。
這日是早就和張祚約好了的。所以即使沈湖天再三哀求，沈佑京也只是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說道：“好啦。二哥肯定給你帶好玩的回來，湖天好好在家玩。”
得到了一個抱著雙手生悶氣的弟弟。
只是太子一事事關重大，沈佑京也不敢提前言說今日太子也前去，只好等結束再來安撫弟弟了。
晚間，天色昏黃。
唐策自家中踱步出來，就瞧見沈佑京的車架已經停在他家門口。
他嫌冷，把手都放在袖中，瞧見有車架趕緊爬上去。
一進去就瞧見沈佑京模樣，一挑眉，“你這今日穿的衣裳怎的這樣熟悉？”
這沈佑京倒沒察覺，他低頭瞧瞧，不就是紅色鬥篷配尋常衣衫，有什麽好熟悉的。
隨即不搭理唐策，只對著駕車的晉二說到，“去醉坊門口。”
這日他都不敢帶尋常家丁，就怕哪邊出了岔子，把太子的行蹤漏出去。唐策瞧著覺得繁瑣，沈佑京卻依然如此。
差不多一刻鐘，顛簸之後馬車漸漸停穩，沈佑京一掀車簾，就瞧見已然停在了醉坊後門處。是醉坊的人把他們引進來的。
說起來太子和張懿都喜歡來這醉坊，也不知是因何。
沈佑京莫名想到了此處，卻也沒有多做停留，自馬車上跳下。
唐策對醉坊沒什麽興趣，甚至隱隱有著幾分厭惡，面色淡淡的下來。
那醉坊的人在前方領著，把二人引到了一處雅閣，裏頭張祚已然等著。瞧見他二人來，臉上笑意清淺。
“隨便坐吧，這地方我今晚包下來了。等會兒若是逛累了便來此處休息片刻。”
這倒是極好。
沈佑京安然入座，唐策卻嘟嘟囔囔的，“殿下怎麽會喜歡來這種地方。”
這話他也沒藏著掖著，張祚自是聽見了。只是一笑，“這地方有些來歷，倒也還算不錯。”
他沒接著說，沈唐二人自然也不好接著問。只是心中暗暗猜測著。
不過三人之間的氛圍仍舊不錯。
桌上擺著張祚先前就點好小食，吃著不錯。
三人坐著交談，談天論地什麽都說。時間過得極快，沈佑京不過往外一望，天已然黑了。
然而天雖黑了，外頭卻實在是熱鬧得很。
有言：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言說的便是如今光景。③
他一時被吸引，竟是貪看住。
未聞沈佑京言語之後，二人向他看去，卻發覺他此時正瞧著外面的景色發楞。
二人便也往外投向目光，只覺天色昏暗，人間卻是一片燦爛。
這“小初一，大十五”，還當真未曾說錯。
三人不自覺的都起身，在醉坊欄桿處向外瞧去。
上元節輝煌燈火，幾乎是將這夜晚的長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各大店家也是難得遇上此等盛日，豈有辜負的道理。
沒有一家關門上鎖。不僅如此，幾乎是攀比一般，他們在自家的門口處，店門口的樹旁，都掛了燈。
尤其是那樹上，就如同是在這上元日那些樹們憑空結出了這許多燈果。一顆顆飽滿燦爛不說，還晶瑩剔透。
還有那格外別出心裁的店家，用的乃是滾燈，即使拿著那滾燈四處舞動，也絕不會將那燭淚落於手中。
別說張祚未曾見過這場景，就是沈佑京常年在長安，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熱鬧的上元節。
這瞧了下面的熱鬧，二人可是忍不住了，彼此之間一笑。就迫不及待的走出醉坊。
而這走到了街上，才更加感受到了這些燈火的耀目。
沈佑京擡頭去瞧，只覺滿眼燦爛，很是漂亮。
他們三人甚至還去買了三盞燈，不算特別精致，卻更融入了這上元節之中。
三人倒也沒特意找什麽玩樂，只是隨意的逛著。
莫說這上元節著實有意思。沈佑京都不用去找，就能瞧見小娘子們羞答答的臉，還有小郎君們躲躲閃閃的目光。
兩人並肩著走，彼此之間想要貼近些，卻又不好意思。只好低著頭，不過瞧不見臉，卻能瞧見小娘子行走時微微翹起的鞋尖，暴露出小娘子們的心緒。
如今本就不在乎這些，又是上元節，人人幾乎都是含著笑，看著小男女們做著只有他們以為瞧不出來的小動作。
至於沈佑京一行三人，個個都是頂出色的容貌，自然也被不少小娘子們塞東西。只是可惜三人都婉拒了。
還有小娘子覺得沈佑京唐策二人長得很是熟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出這二位就是澤恩十四年的狀元探花。
只三人在這閑逛，倒也有不少樂趣。
後來唐t策覺得這樣子逛著實在是沒意思，就拉著二人非要去猜燈謎。
這唐策沈佑京文才倒是有幾分，但這論上這偏才來，那可真是沒剩下多少了。張祚更是個尋常不讀話本子，也不怎麽出宮的太子。
三人交了這猜燈謎的錢，卻拿著這燈謎可謂是一點頭緒也無。
他們還彼此交換著看，唐策倒是說出了一個答案，只是可惜。
唐策那答案瞬間就被笑瞇瞇的小販否認了。
這下子三人可是沒法子了，你瞧著我我瞧著你，彼此之間相互推諉責任。
最後沈佑京和太子統一了意見，都怪唐策。
唐策差點蹦起來，這怎麽就怪上他了。
三人的模樣映入一旁人眼前，就有個小娘子一點也不客氣的笑起來。
“阿姊，你瞧，他們三個好傻呀！”
那小娘子還自以為聲音小，殊不知在三人耳中卻如雷貫耳。
唐策率先往那道聲音處瞧去。只見一個粉衣小娘子正捂著嘴笑，身旁還站著一位穿著青色衣衫的女子。
那小娘子正要又往這邊瞧，瞬間和唐策對上了視線。臉蹭的一下通紅，躲到那青色衣衫女子後頭去了。
沈佑京和張祚也轉頭過來瞧，只瞧見了那青衣女子。
張祚唇角往上揚了揚，握緊手中燈謎。
那青衣女子察覺自家妹妹動作，也知曉是她們無禮在先，微微欠身，後又主動走了過來。
“可否能讓我來瞧瞧？”
她眼神清淩淩的，沈佑京也未曾拒絕，伸手交由她。
題面上寫的是，‘夫人何處去’。
沈佑京剛覺這題面似是有些不對勁，對方卻已經把答案說出，
“二。”
二？
沈佑京只稍作疑惑，瞬而解惑。
拿去那小販處一對，果然沒錯，還順帶拿了個滾燈回來。
他們三人都已經有了，沈佑京便想著，若是方才那青衣女子未走，便將這燈給她。
卻不料回去之時，那女子果真還在。
沈佑京一笑，將那滾燈遞給青衣女子。
一旁唐策正巧問到姓名，青衣女子也未曾避諱。
她轉頭直視著沈佑京，接過了那盞燈，緩緩道：“我名徐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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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守歲過去, 沈佑京本欲再多睡些時候，誰知道這往常早已習慣了早起，一大清早的自己就給醒了。
耳畔還傳來外頭下人的細微響動。
他用手擋了擋眼，決意再瞇一會兒。不過這即使想多睡一會兒, 卻也睡不了多久。
這日是元日, 這聖人所要行的元日朝可還得他們這些官員早早的去等著呢。
這元日朝，不僅他們這些人要去, 還有來自各州的朝集使, 外國使者以及皇親國戚。在這一日, 全都要至大明宮中祝賀聖人。
禮部曾言此為，“將士填諸街, 勒所部列黃麾大仗屯門及陳於殿庭, 群官就次”①。
而後才是聖人入座。
說起來這還是沈佑京頭一次這般, 往日的時候都是他們阿耶在這日才會和阿娘一起前去。
待到長兄拜官後, 就t是沈佑京和沈湖天二人在府中過這元日。左右他們在長安中也無甚親朋，元日多是家中人一起便罷了。
說起來還是阿娘那邊的親戚更多些, 只是可惜並不在長安。而沈家則是一貫的一脈單傳，直到他們這輩才有三個孩子。
這日需要留著沈湖天一人在此, 沈母也實在是不忍心。再說了, 這每年的元日朝沈母也實在是去膩了的。
不如留在家中陪自己的小兒子。
沈佑京再多睡了半刻鐘，便再也睡不下去。掀開被子下床。
晉二就在屋中另一小床上，他五感敏銳，沈佑京一起他便也醒了。
迷迷糊糊地就去開門。
“郎君醒了, 把熱水端進來吧。”
沈佑京現在身上只著單衣, 原先因著屋中擺了炭火還覺得剛好。晉二這一開門, 一把外頭的風夾雪放進來，便覺得尤其冷。
“晉二, 快把門給我掩上。”他這聲裏帶著急切，聽著是被冷得不輕了。
外頭侍女們一笑，到底還是舍不得自家俊秀郎君受折磨。趕緊把預先準備好了的熱水端進去。
郎君不喜歡人近身伺候，準備好帕子和洗漱的水即可。
不過這日的郎君實在是和往常不一樣。
往常的郎君一起來就是一副清醒模樣，眼神清亮。今日卻不知是不是因著昨日守歲的原因，眼神竟還有些呆呆的，水都放好了還要反應幾呼吸才能動作。
瞧著讓人覺得稀奇得很。
“郎君。”一聲短促的呼喚，沈佑京楞了一瞬之後循聲望去。
“怎的了？”
“您帕子拿錯了，那張是擦手的。”宣離輕聲提醒到。
沈佑京這次低下頭去瞧，還真是。
他略微不好意思的一笑，身邊人知道他脾氣好，見他笑了，也都笑起來。
好不容易才洗漱好，換好了衣裳，沈佑京這精神頭才終於真清醒過來。
“唐策呢？”
宣離在一旁收拾著床鋪，道：“唐郎君如今還沒起來呢。可是要將唐郎君叫起來？”
沈佑京點點頭，“時間快到了，別讓他遲了。”
宣離應下，隨即出去讓人叫醒唐策。
沈佑京則是帶著晉二去了花廳，準備用早膳。
去的時候花廳中還無人，沈佑京隨手在花廳拿了本書翻看起來。倒也沒過多久，外頭就進來了個人。
沈佑京歪頭看去，是他長兄，沈安辭。
“怎麽起這麽早？”
沈安辭倒未曾想到沈佑京來得這般早。
沈佑京將書放下，實在是有些無奈，“這可不是我想起來這麽早，實在是這天剛巧微微亮些，我就自己醒了。”
沈安辭想想這些日子沈佑京都是幾時起來的，倒也明白了。只是這想睡卻睡不著也的確是一種折磨啊。
他眼中微微帶著笑意，“前些日子到底年下，要忙些也正常，過幾日便好了。這正月裏頭要輕省許多。且這正月初七的人日，正月十五的上元節，還有一旬一日的假期，你就能在家好生玩玩了。”
沈佑京點點頭。
隨即很快又來了沈父和唐策二人，而用完早膳，也該是往宮中去了。
這日事情多，且繁瑣，只希望千萬別處什麽岔子才好。
出門的時候，街上的將士已經站滿，列隊布置黃麾大仗就屯守在宮門前。
四人隨即都到了他們該站著的地方，此時人已經到了大半，等到人到齊了，聖人一到此處便要開始。
唐策和沈佑京自是站到一處兒的。
至於其他的則是按著官位來站，三品以上的文官位於橫街之南，道東，褒聖侯位於三品以下，介公、酅公位於道西。至於武官以及各地朝集使則各有其位置。
在聖人到之前，全都得站著。
沈佑京及唐策都是第一次在見識到這種場面，站在原地雖不敢動，卻悄摸的在掩著嘴說話。
一旁的宋賀瞧他們二人說得開心，也忍不住加入。一旁的方典則是不說話，只聽。
“這你們是不知道，那些負責的可是忙得很。朝賀前一日，尚舍在太極殿設皇帝禦用帷帳，守宮宮人設置群官客使者的帷帳。還有那太樂的，要布置宮懸樂器架，鼓吹署命十二案於建鼓之外。”
“也得虧我們不是太常寺的，不然多累啊。”
宋賀還待繼續說，突然察覺似乎有人在瞧著自己，他順勢望過去，就瞧見是站在自己身旁不遠處的蘇瑞。
他趕緊一捂嘴，低頭不言了。
唐策還等著他繼續說呢，見他不言，也望過去，也不敢言了。低頭去瞧自己的鞋面。
今日雖冷，卻好在沒有等太長的時間。
三人不過才安靜片刻，外頭便傳來聲音。
侍中版奏：‘外辦。’
仗動，太樂令令撞黃鍾之鐘，右五種皆應，協律郎俯伏，舉麾，鼓柷，奏太和之樂，以姑洗之均，鼓吹振作。②
聖人身穿著袞冕，站立於禦輿之上，身後則是宮人所持華蓋，身後站著眾多侍衛。
自西房而出，及至聖人禦座，符寶郎奉寶置於前，這才引著公、王以下及諸客使等按著順序坐下。
沈佑京只顧著跟著眾人如何動作便如何做，這些禮儀之事實在是覆雜，光是聽著沈佑京根本無法記住。要不是身旁還有著蘇瑞，只怕都得出亂子。
不過到底這場宴席的主角不是他們。
沈佑京入座後，便跪坐著在一旁觀禮。
先是由太子獻壽，隨即則是公侯中的一人獻壽。
而後則是中書令奏諸州表，將一年之中每州情形皆言畢。又有黃門侍郎，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太史，侍中各奏一物。
隨後則是山呼萬歲。
及至此處，這奏疏才算是真完了，而此時距離最開始已然過了兩個時辰。
沈佑京只覺得自己聽得腦瓜子疼，原本還想著這剛用完早膳就來宴席會不會太快，如今看來，這比在禦史臺查案子都累。
幸而接下來能夠隨意些，不用再拘著了。
沈佑京悄悄的活動活動自己肩膀，這才拿上筷子，準備一嘗這宮中美食。
誰知道這一筷子夾到嘴中，卻發覺這味道實在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好嘛。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這累了這麽久便罷了，這午膳還如此。
沈佑京不自主轉眼去瞧唐策，果然瞧見對方也是和他一般神情，飯菜一入口，面色瞬間就變了。
二人猝不及防的一對視，猝爾心意相通。
唐策身子悄悄地側過來，問到：“你也吃這菜了？”
沈佑京鄭重一點頭。
瞧他神色，唐策瞬間嘴邊咧出一個笑來。“也罷也罷。左右是我二人一起受苦，倒也還能勉強接受。”
這宴席開始的好處也就這一個了。
此時宴席中雖說不上人聲鼎沸，但也絕不是如同方才一般靜的讓人發慌。
再加上歌舞聲，倒也勉強能稱得上是歡快。
二人便在此談天說地，全然沒註意到上方往這裏投來的視線。
張瓚遠遠的就能瞧見他剛提拔起來的兩位侍禦史正在那兒聊得開心，他一笑。
正巧此時是賜酒的時候，他一招手，一旁的雷朝貴趕緊湊過來。“給那兩人賜酒。”
雷朝貴那可是張瓚身邊的老人了，光是順著張瓚的眼眸看過去就能猜到張瓚這酒是要給誰的。
正要應下，卻被一旁的太子殿下打斷。“阿耶，不如我去給他二人送酒吧。”
這倒是稀奇了。
雷朝貴不說話，張瓚轉身去瞧太子，好難見得太子這般看重一個臣子。既然如此，有何不可？
“好啊，那就你去。”
一旁還坐著二皇子和幾位皇子，他們自然是能聽見這處的聲音的。
不由自主的，他們的眼神都投向了唐策和沈佑京二人。
三皇子還未曾和他二人正面接觸過，只聽說過。經此，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太子自上方站起來，自然是吸引了眾多的目光。只是唐策沈佑京二人說得正開心，一時之間竟然未曾察覺席上聲音已然弱了許多。
直到太子站在他二人面前，兩人察覺這光被人遮了許多，這才轉頭。
瞧見是太子，趕緊起身，
“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我只是奉阿耶之命給你二人送酒來了。”
不少人都盯著此處，聽聞這句，瞧著二人的眼神也越發探究起來。
這二人到底是如何以一年不到的短短時間，竟然引得了聖人以及太子二人賞識。
即使二人此時的官職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侍禦史，也實在是讓人很是忌憚。
有聖人如此看重，只怕這未來青雲之路，位極人臣t，都只是時間問題罷。而此時更有人動了這嫁女的心思。
二人自不知曉。
張祚將酒遞給二人，沈佑京即使素不飲酒，此時也不得不喝，飲下一杯。後張祚卻是如同發現了什麽一般，瞧見他們二人基本上都沒動筷子。
一笑，“飯菜不和胃口？等會兒我讓人給你們二人送道鍋子來，就說是我阿耶賞的。”
這話一出，二人的道謝那可誠摯多了。
“多謝太子殿下。”
張祚也未多言，離了此處。而太子一走，二人卻是難逃這紛擾，身旁已然有人湊過來了。
他倆自然得小心應付著。
沈佑京和唐策一身酒氣的回來，沈湖天在門口等著。
一瞧見他哥臉都漲紅了，還迷迷糊糊的靠在晉二身邊，一下子急了。
“這誰幹的？我二哥向來不愛飲酒，怎麽今日喝了這麽多。”
沈佑京眼後紅著，瞧見沈湖天靠近，就將身子靠到了沈湖天身上。沈湖天還急著呢，就聽見他哥小聲湊到耳邊道："裝的，別這麽著急。"
沈湖天這臉色才好了些，不過也得接著裝，“二哥，來，我扶你進去。”
一旁的唐策則是由晉二接手，兩人踉蹌著進府。直到門關了才直起腰來。
“有人灌你們酒了？”
沈湖天有些氣惱，很是不高興。
“略有些。但都應付過去了。我裝著沒喝多少酒醉了的模樣，一杯能給灑出半杯來。再加上我瞧著就是個不會飲酒的，那些人倒也就罷了。”
“裝醉只是因著宮中有人送出來，這才裝到府門前。”
沈湖天拿著一旁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
沈湖天這下子心放下去了些，去瞧後面的唐策，瞧見唐策還迷蒙著一雙眼，湊過去道：“行了，別裝了，這都回家了。”
沈佑京在後面猶豫幾瞬，還是出言到：“修遠他不是裝的，他是真的。”
沈湖天啊一聲，很是疑惑。
唐策不是裝的，他是真醉了，那些人來敬酒，基本上全是唐策在喝。他也實在是個實心眼的，別人勸他喝，他就喝。
沈佑京沒空去看他，覺得按著唐策這聰明勁兒總不至於真的把自己喝醉了。
但是誰承想。
沈佑京不過才過了半刻鐘去瞧，唐策的臉已經通紅一片。
那些前來灌酒的真是一點沒客氣。
沈佑京無奈扶額，怎成想這平日裏頭精明的唐策居然真的喝了不少。
沒法子，總不能瞧著唐策一個人在那兒受苦，這要是一個不慎答應了什麽。那可不是好解決的。
趕緊叫長兄過來幫著，這才勉強把人拉走，唐策才能安穩的回來。
“算了，不說那麽多了。我先將他帶回去，你讓阿娘別擔心。阿耶他們很快回來。”
沈湖天乖乖點頭，小跑著去通信去了。
幸而唐策雖然瞧著醉得厲害，但酒品還算不錯，沒吵也沒鬧就那麽乖乖的待著。
讓人給他擦好身子之後，換了中衣，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倒沒費多大的心力。
如今沈佑京也算是清楚了，這一次再加上上一次，這唐策對酒那是來著不拒。還自以為自己酒量驚人呢。
他搖搖頭，走出唐策的屋子。
因著這日醉了，唐策第二日也沒能出去，就窩在床上。
沈湖天這些日子和他稍稍熟悉些了。唐策性子又不是個約束的，兩人相處起來就如同窗一般。
倆人湊成一堆，倒也好過。
而這幾日休息一過，街上年味兒還未曾消散，家中的幾人就又該去衙門處上值了。
不過這些日子倒也算不上忙。
沈佑京和唐策二人無事可幹，就在方典和宋賀旁打下手，實在不成的時候，就跟著監察禦史出去街頭巷尾瞧瞧可有什麽值得上折子的事情。
一時之間倒也還算充實。
而這上元節一日，也在流水般的日子中迎來。
這日是早就和張祚約好了的。所以即使沈湖天再三哀求，沈佑京也只是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說道：“好啦。二哥肯定給你帶好玩的回來，湖天好好在家玩。”
得到了一個抱著雙手生悶氣的弟弟。
只是太子一事事關重大，沈佑京也不敢提前言說今日太子也前去，只好等結束再來安撫弟弟了。
晚間，天色昏黃。
唐策自家中踱步出來，就瞧見沈佑京的車架已經停在他家門口。
他嫌冷，把手都放在袖中，瞧見有車架趕緊爬上去。
一進去就瞧見沈佑京模樣，一挑眉，“你這今日穿的衣裳怎的這樣熟悉？”
這沈佑京倒沒察覺，他低頭瞧瞧，不就是紅色鬥篷配尋常衣衫，有什麽好熟悉的。
隨即不搭理唐策，只對著駕車的晉二說到，“去醉坊門口。”
這日他都不敢帶尋常家丁，就怕哪邊出了岔子，把太子的行蹤漏出去。唐策瞧著覺得繁瑣，沈佑京卻依然如此。
差不多一刻鐘，顛簸之後馬車漸漸停穩，沈佑京一掀車簾，就瞧見已然停在了醉坊後門處。是醉坊的人把他們引進來的。
說起來太子和張懿都喜歡來這醉坊，也不知是因何。
沈佑京莫名想到了此處，卻也沒有多做停留，自馬車上跳下。
唐策對醉坊沒什麽興趣，甚至隱隱有著幾分厭惡，面色淡淡的下來。
那醉坊的人在前方領著，把二人引到了一處雅閣，裏頭張祚已然等著。瞧見他二人來，臉上笑意清淺。
“隨便坐吧，這地方我今晚包下來了。等會兒若是逛累了便來此處休息片刻。”
這倒是極好。
沈佑京安然入座，唐策卻嘟嘟囔囔的，“殿下怎麽會喜歡來這種地方。”
這話他也沒藏著掖著，張祚自是聽見了。只是一笑，“這地方有些來歷，倒也還算不錯。”
他沒接著說，沈唐二人自然也不好接著問。只是心中暗暗猜測著。
不過三人之間的氛圍仍舊不錯。
桌上擺著張祚先前就點好小食，吃著不錯。
三人坐著交談，談天論地什麽都說。時間過得極快，沈佑京不過往外一望，天已然黑了。
然而天雖黑了，外頭卻實在是熱鬧得很。
有言：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言說的便是如今光景。③
他一時被吸引，竟是貪看住。
未聞沈佑京言語之後，二人向他看去，卻發覺他此時正瞧著外面的景色發楞。
二人便也往外投向目光，只覺天色昏暗，人間卻是一片燦爛。
這“小初一，大十五”，還當真未曾說錯。
三人不自覺的都起身，在醉坊欄桿處向外瞧去。
上元節輝煌燈火，幾乎是將這夜晚的長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各大店家也是難得遇上此等盛日，豈有辜負的道理。
沒有一家關門上鎖。不僅如此，幾乎是攀比一般，他們在自家的門口處，店門口的樹旁，都掛了燈。
尤其是那樹上，就如同是在這上元日那些樹們憑空結出了這許多燈果。一顆顆飽滿燦爛不說，還晶瑩剔透。
還有那格外別出心裁的店家，用的乃是滾燈，即使拿著那滾燈四處舞動，也絕不會將那燭淚落於手中。
別說張祚未曾見過這場景，就是沈佑京常年在長安，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熱鬧的上元節。
這瞧了下面的熱鬧，二人可是忍不住了，彼此之間一笑。就迫不及待的走出醉坊。
而這走到了街上，才更加感受到了這些燈火的耀目。
沈佑京擡頭去瞧，只覺滿眼燦爛，很是漂亮。
他們三人甚至還去買了三盞燈，不算特別精致，卻更融入了這上元節之中。
三人倒也沒特意找什麽玩樂，只是隨意的逛著。
莫說這上元節著實有意思。沈佑京都不用去找，就能瞧見小娘子們羞答答的臉，還有小郎君們躲躲閃閃的目光。
兩人並肩著走，彼此之間想要貼近些，卻又不好意思。只好低著頭，不過瞧不見臉，卻能瞧見小娘子行走時微微翹起的鞋尖，暴露出小娘子們的心緒。
如今本就不在乎這些，又是上元節，人人幾乎都是含著笑，看著小男女們做著只有他們以為瞧不出來的小動作。
至於沈佑京一行三人，個個都是頂出色的容貌，自然也被不少小娘子們塞東西。只是可惜三人都婉拒了。
還有小娘子覺得沈佑京唐策二人長得很是熟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出這二位就是澤恩十四年的狀元探花。
只三人在這閑逛，倒也有不少樂趣。
後來唐t策覺得這樣子逛著實在是沒意思，就拉著二人非要去猜燈謎。
這唐策沈佑京文才倒是有幾分，但這論上這偏才來，那可真是沒剩下多少了。張祚更是個尋常不讀話本子，也不怎麽出宮的太子。
三人交了這猜燈謎的錢，卻拿著這燈謎可謂是一點頭緒也無。
他們還彼此交換著看，唐策倒是說出了一個答案，只是可惜。
唐策那答案瞬間就被笑瞇瞇的小販否認了。
這下子三人可是沒法子了，你瞧著我我瞧著你，彼此之間相互推諉責任。
最後沈佑京和太子統一了意見，都怪唐策。
唐策差點蹦起來，這怎麽就怪上他了。
三人的模樣映入一旁人眼前，就有個小娘子一點也不客氣的笑起來。
“阿姊，你瞧，他們三個好傻呀！”
那小娘子還自以為聲音小，殊不知在三人耳中卻如雷貫耳。
唐策率先往那道聲音處瞧去。只見一個粉衣小娘子正捂著嘴笑，身旁還站著一位穿著青色衣衫的女子。
那小娘子正要又往這邊瞧，瞬間和唐策對上了視線。臉蹭的一下通紅，躲到那青色衣衫女子後頭去了。
沈佑京和張祚也轉頭過來瞧，只瞧見了那青衣女子。
張祚唇角往上揚了揚，握緊手中燈謎。
那青衣女子察覺自家妹妹動作，也知曉是她們無禮在先，微微欠身，後又主動走了過來。
“可否能讓我來瞧瞧？”
她眼神清淩淩的，沈佑京也未曾拒絕，伸手交由她。
題面上寫的是，‘夫人何處去’。
沈佑京剛覺這題面似是有些不對勁，對方卻已經把答案說出，
“二。”
二？
沈佑京只稍作疑惑，瞬而解惑。
拿去那小販處一對，果然沒錯，還順帶拿了個滾燈回來。
他們三人都已經有了，沈佑京便想著，若是方才那青衣女子未走，便將這燈給她。
卻不料回去之時，那女子果真還在。
沈佑京一笑，將那滾燈遞給青衣女子。
一旁唐策正巧問到姓名，青衣女子也未曾避諱。
她轉頭直視著沈佑京，接過了那盞燈，緩緩道：“我名徐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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