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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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名單張貼之日，別說是參加這次會試的人家，就是沒有參加的人家，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思，到會試張貼榜處湊熱鬧去。
而沈府，自然是從大早上就開始的折騰。尤其是沈湖天的院子，那燭火幾乎是從半夜就開始亮著，裏頭院子擺了不知道多少祈福的玩意兒。
沈湖天這些日子去外頭收集許多高人口中所說的吉利物件兒。他不僅給自己戴上，他還把東西送到了他大哥，還有沈父沈母的院子裏。
那些吉利東西大多都是些顏色鮮艷的，什麽五色線所做成的瓔珞，還有各種絡子，還有各種飾品。
他也不瞧瞧，家中除了他之外，誰平日裏面喜歡穿些鮮艷顏色的衣裳。
沈安辭喜歡月白色①，沈母喜歡堇色，沈父雖沒什麽特別的喜好，但那也是時常穿些淺淡衣裳。
他把那些東西送到沈母那處兒。倒還勉強收下來。說到時候讓身邊的侍女戴。沈安辭則是直接讓人將東西送了回去。
沈湖天心裏頭有怨氣，面上只嘟嘟囔囔，背著沈安辭，偷偷和沈佑京說。沈佑京知道他這是出自一片好心，自然也不會責怪他，還收下了沈湖天突然塞過來的五色瓔珞。只是在他對大哥口出不敬的時，敲了一下他的腦瓜子。
於是他就決定自己要穿足三個人的份，一早上起來，琢磨那些地方可以穿上。
等到沈佑京收拾好，去正堂準備用膳，一進門就被眼前的五顏六色給糊了眼睛。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五光十色的活物突然往他這裏撲過來。把沈佑京嚇了好大一跳，要不是轉頭過來的時候看到對方的臉，沈佑京都想直接一巴掌揮過去。
“二哥~”
完全沒察覺的沈湖天黏黏糊糊的貼上來，不知道他兄長剛才差點就打上他臉了。
後面看完全程的晉二默默憋笑。
沈佑京在沈湖天賴了一會兒之後，把人從身上拽下來。仔細去看沈湖天今天到底穿了什麽。
沈湖天不僅頭飾那些是祈福的，甚至衣裳都是各種顏色混著的。真不怪沈佑京進門第一時間看不到他的臉上去。
被拉開的沈湖天不知原因，楞楞的被沈佑京打量今天穿了些什麽。不過反應過來的他很快開始轉圈給沈佑京看。
“二哥，你看，這可是我搜集好久的，這才能這麽齊全。這些日子我可是把長安中的寺廟逛了個遍。”
沈佑京覺得此時應該誇誇沈湖天，但是他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嘴。他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只能說一句，“顏色真挺鮮艷的。”
外面傳來腳步聲，往外看去，是沈安辭。
他眸間帶著淺淡的笑意，正打算開口，眼前突然亮了。
什麽東西？
他心中這麽想著，口中不由自主的直接問出來。
沈湖天臉色一臭，他雙手一叉腰。“當然是我！”這聲音一出，沈安辭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又是那個臭小子。這小子怎麽就不能像他二哥一樣沈穩些。
“怎麽穿成這樣？”沈安辭狠狠皺眉。
沈湖天可不管他。“當然是為了給二哥祈福。你切看著吧，我二哥今天名次肯定高。”他音調往上揚，頭也仰著。
沈佑京又昧著良心，對著沈湖天赤忱一片的臉誇了兩句，三個人這才坐下。
後來的則是沈父沈母。五個人用了早膳才往外去。
用膳之時誰都沒提沈佑京此次會試能不能中，甚至可以說是可以避開了這個話題。沈湖天懵然，但也乖乖的順著長輩的話。
沈佑京心思何等細膩，自然察覺到這點。心中失笑，他倒是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天。他原本以為自己讓家人們可以放心呢。
不過他倒也不反感，只順著。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去看此次會試張榜。
坐上馬車，沈湖天才在沈父面前安分一會兒的性子又安靜不下來了。
不過有著沈安辭鎮著，他倒也不敢太過於囂張，只是一直拉著沈佑京說話。
即將要下馬車的時候，沈佑京突然察覺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等會兒下馬車的話，他定然要和沈湖天一起下去。
但是…
沈佑京不著痕跡的看一眼沈湖天所穿的衣裳。
不行。得想法子讓沈湖天等會兒離他遠點。
沈佑京面上只還是和沈湖天閑聊。面上卻開始作出一副憂愁模樣，長眉微蹙。
沈湖天就在沈佑京一旁，自然看得到沈佑京神情的細微變化。
“二哥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還是早膳沒吃好？”
沈佑京也不說t，只是搖頭，眼神時不時看著外頭。這下子沈湖天自然明白。
自以為清楚自家二哥擔憂什麽，沈湖天趕緊開口安慰。
“二哥不用太過於緊張。我二哥肯定能過。以二哥的文彩，這會試算不得什麽。”
他不大會安慰人，只會撿一些漂亮話，不過這倒是正中了沈佑京的心思。他又不是真的求安慰，只面上還是陰郁著。
語調淡淡的說：“等會兒你們先下去吧。我在馬車裏頭待會兒。”
沈湖天不知道自家二哥怎麽還沒看張榜就這般，只當做是二哥沒發揮好。趕緊點頭應下，半點沒懷疑。
同坐馬車上的沈安辭只是一抿嘴，佑京倒是還和小時候一樣，明明心眼多得像蓮藕孔一樣多，但是被他騙的人卻半點也發現不了。
他瞧了一眼此時正高興的沈湖天，只怕三弟這時候還覺得自己特別體恤兄長，正自我陶醉著呢。
不過他自然也沒挑破，家中人都愛逗著小孩兒玩。
於是等到下馬車的時候，下馬車的就只有兩人。
沈父往馬車上望一眼，見馬車門關著，問了一嘴：“佑京不下來？”
還沒等沈安辭開口，沈湖天就已說完。
“二哥說他有些緊張，讓我去幫他看！”
沈父半信半疑，他二兒子是這般膽怯之人？不過他也沒說什麽，順著沈湖天，往前去看榜。
等傷差不多半刻鐘，沈佑京拿著書挑開簾子。往外一看人已經走遠，沈佑京這才準備下馬車。
晉二將馬車門打開，沈佑京踏步下來，看榜那邊很是熱鬧，人都擠滿了，全都是仰著頭在看名字的。
沈湖天穿著那身衣裳尤其顯眼，人群中一眼瞧得見他。個子小小的，擠進去倒是快。身旁還有個沈父，正幫著自己小兒子往裏頭去。
沈佑京站著看了一會兒，想說就在這裏等著。卻不知道遠處有人瞧見了他。
那人面色發黃，整個人精氣神兒萎靡，但這萎靡之中卻帶著陰狠之氣。
顧祖德自從前些日子被長公主府的竇瑰在眾人面前斥責之後，回家不僅被他父親狠狠責罵了一頓，還被許多親貴家的孩子嫌棄。
他沒法子對付竇瑰，就對那日的侍女和沈佑京恨上了。
雖說他現在做不得什麽，但他也絕對不會讓沈佑京舒服了。
沈佑京身前突然站個人，原本沒認出來，但是一瞧到對方那陰狠的眼睛。
這下子他就認出是誰了。
沈佑京一笑，話都懶得多說一句。顧祖德恨得眼都紅了，這人居然敢這般無視他。
“沈佑京，你連看都不敢去看，還在這裏捧了本書裝模作樣的。還真以為自己能中呢？”
這種人，真是多看一眼都嫌棄他臟。沈佑京頭一次收起笑意，極冷的盯著顧祖德。
薄唇微啟，“廢物。”
顧祖德被這一句罵得頭腦直接充血，攥著拳頭就想上。平日裏頭越是溫和的人，罵起人來那股子輕蔑的勁兒，讓人根本無法維持冷靜。
但他如何碰得到沈佑京，被晉二一只手攔住。
晉二不過一個人，就能把顧祖德身旁的那群酒囊飯袋踹出二裏地去。
顧祖德臉扭曲著，知道占不到便宜，往後退去。
他就在這裏等著，他就不信。沈佑京不過是個還未曾及冠的小子，難不成一次就能中舉？第一次進考場十之八九都會落榜，他就等著瞧那沈佑京的笑話。
他對著身旁侍從耳語幾句，準備等著等會兒名次出來，定要讓滿街的人都知道那國子監祭酒的二兒子落榜。
沈湖天穿著一身五顏六色過去，那叫一個顯眼，就是眼神沒往他身上看，也能瞧見他。往人群裏面一去，那簡直把身邊人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了。
沈安辭見他吸引了那麽多人，索性就和他分開。
“你去前頭看，我從後頭往前看。”
沈安辭帶著沈母，沈湖天則是帶著沈父。
他急切想要知道自家二哥的成績，在人群最外層，見著個縫隙便往裏頭鉆。不過這時候不擠也不行，這要是不擠進去，那就等著在外層一直逛悠吧。
他往裏面竄，一旁的人難免被擠到。一個大爺正往裏頭看呢，被沈湖天給擠著。他身子一歪，倒是沒罵，只是看清楚了沈湖天之後嘴裏頭念念叨叨的。
“穿這麽身衣裳，難不成還真以為穿一身五色衣就能中？還能得個會元不成？”
他把手一背，念叨一句也就沒再說話，也專心往裏頭擠去。
沈湖天帶著沈父一路擠到最前面，不知道擠走多少姑娘大娘還有大爺，一路被罵上去的。不過他自有他自己的道理。最前頭才看得清楚。自家二哥的大事兒，可不能輕易糊弄過去。
就是苦了沈父，被沈湖天這樣帶進來，一路上挨了不少人的踩。
他正低著頭看自己那雙被人踩黑了的鞋，就聽見身旁猛地有一聲，幾乎是要將他的耳膜穿透的大吼，
“會元！”
什麽會元？會元就在附近？那可得好生沾沾喜氣。
而且這聲音還怪熟悉的，說不定還是相識的。
沈父擡頭尋找，看了一圈，卻發現吼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他那渾身五色衣衫的小兒子。
沈湖天眸子亮得驚人，哪裏知道自己不過是正準備從開頭往後面看，這一擡眼就發現了這個驚天的好消息。
他心中激動難耐，這可是會元，三年才能出一個。就是他如今的先生太常卿，當初也不是會元。他二哥可是會元！
他扯住沈父的衣裳，
“阿耶！二哥是會元！”
他轉頭去瞧，卻沒發現此時不僅是他阿耶正看著他，身旁的人也是一瞬間安靜下來往他身上看。
沈父聽到這話，先是不敢相信，隨即就是欣喜若狂，猛地擡頭去看。平日裏頭一個看著斯斯文文的人，此時動作甚至有幾分急切。
而張榜之上，第一名，朱筆赫然寫的就是沈佑京三字。
分毫不差。
沈父本欲說些什麽，只是這驚喜實在是來的太快太急，他一時間有些經受不住。只來得及和沈湖天對視，根本發不出尋常音調來，口舌動了動，卻也只得也像方才的沈湖天一樣，
“我…我兒是會元！”
吼完這一嗓子，沈父心潮稍平。
如此驚喜，當真是光宗耀祖。得趕緊告知夫人，他正想帶著沈湖天出去，也快去告訴佑京這好消息。
一轉身，卻發現他此時身邊人的目光，幾乎都帶著狂熱。原本都是沖著張榜看，此時註意力全都在他們兩人身上。
還有聰明的正在看沈湖天周邊有沒有和他長得相似的，打算直接將會元“拿下”。只是可惜沈佑京並不在周圍。
“會元的父親？！”
“不知您家二郎是否婚配啊？”
“平日裏頭您都是怎麽教會元的？可能傳授一二啊？”
“二郎若是婚配了，您這個兒子可曾讀書？可曾婚配啊？”
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那身邊的人就像是聞到肉味兒的狗，一下子撲了上來。沈湖天被身旁人嚇了大跳，一把抓住沈父的衣裳往外跑去。
“哎哎哎！您二位倒是別跑啊？！”
而身後的那位大爺則是心中沈思，‘難不成，那五色祈福真的有用？’
而一旁被顧祖德派來聽消息的小廝，面露苦澀，這…
這可怎麽辦才好。他們家那郎君，心黑手辣，一有什麽不高興的就拿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出氣。
唯唯諾諾的過去，小聲稟報了消息。
不過是微一擡頭，就能瞧見自家主子那扭曲的神色。
“會元。他居然能是會元。”語氣不可置信，臉上的怨毒神色難以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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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湖天這些日子去外頭收集許多高人口中所說的吉利物件兒。他不僅給自己戴上，他還把東西送到了他大哥，還有沈父沈母的院子裏。
那些吉利東西大多都是些顏色鮮艷的，什麽五色線所做成的瓔珞，還有各種絡子，還有各種飾品。
他也不瞧瞧，家中除了他之外，誰平日裏面喜歡穿些鮮艷顏色的衣裳。
沈安辭喜歡月白色①，沈母喜歡堇色，沈父雖沒什麽特別的喜好，但那也是時常穿些淺淡衣裳。
他把那些東西送到沈母那處兒。倒還勉強收下來。說到時候讓身邊的侍女戴。沈安辭則是直接讓人將東西送了回去。
沈湖天心裏頭有怨氣，面上只嘟嘟囔囔，背著沈安辭，偷偷和沈佑京說。沈佑京知道他這是出自一片好心，自然也不會責怪他，還收下了沈湖天突然塞過來的五色瓔珞。只是在他對大哥口出不敬的時，敲了一下他的腦瓜子。
於是他就決定自己要穿足三個人的份，一早上起來，琢磨那些地方可以穿上。
等到沈佑京收拾好，去正堂準備用膳，一進門就被眼前的五顏六色給糊了眼睛。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五光十色的活物突然往他這裏撲過來。把沈佑京嚇了好大一跳，要不是轉頭過來的時候看到對方的臉，沈佑京都想直接一巴掌揮過去。
“二哥~”
完全沒察覺的沈湖天黏黏糊糊的貼上來，不知道他兄長剛才差點就打上他臉了。
後面看完全程的晉二默默憋笑。
沈佑京在沈湖天賴了一會兒之後，把人從身上拽下來。仔細去看沈湖天今天到底穿了什麽。
沈湖天不僅頭飾那些是祈福的，甚至衣裳都是各種顏色混著的。真不怪沈佑京進門第一時間看不到他的臉上去。
被拉開的沈湖天不知原因，楞楞的被沈佑京打量今天穿了些什麽。不過反應過來的他很快開始轉圈給沈佑京看。
“二哥，你看，這可是我搜集好久的，這才能這麽齊全。這些日子我可是把長安中的寺廟逛了個遍。”
沈佑京覺得此時應該誇誇沈湖天，但是他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嘴。他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只能說一句，“顏色真挺鮮艷的。”
外面傳來腳步聲，往外看去，是沈安辭。
他眸間帶著淺淡的笑意，正打算開口，眼前突然亮了。
什麽東西？
他心中這麽想著，口中不由自主的直接問出來。
沈湖天臉色一臭，他雙手一叉腰。“當然是我！”這聲音一出，沈安辭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又是那個臭小子。這小子怎麽就不能像他二哥一樣沈穩些。
“怎麽穿成這樣？”沈安辭狠狠皺眉。
沈湖天可不管他。“當然是為了給二哥祈福。你切看著吧，我二哥今天名次肯定高。”他音調往上揚，頭也仰著。
沈佑京又昧著良心，對著沈湖天赤忱一片的臉誇了兩句，三個人這才坐下。
後來的則是沈父沈母。五個人用了早膳才往外去。
用膳之時誰都沒提沈佑京此次會試能不能中，甚至可以說是可以避開了這個話題。沈湖天懵然，但也乖乖的順著長輩的話。
沈佑京心思何等細膩，自然察覺到這點。心中失笑，他倒是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天。他原本以為自己讓家人們可以放心呢。
不過他倒也不反感，只順著。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去看此次會試張榜。
坐上馬車，沈湖天才在沈父面前安分一會兒的性子又安靜不下來了。
不過有著沈安辭鎮著，他倒也不敢太過於囂張，只是一直拉著沈佑京說話。
即將要下馬車的時候，沈佑京突然察覺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等會兒下馬車的話，他定然要和沈湖天一起下去。
但是…
沈佑京不著痕跡的看一眼沈湖天所穿的衣裳。
不行。得想法子讓沈湖天等會兒離他遠點。
沈佑京面上只還是和沈湖天閑聊。面上卻開始作出一副憂愁模樣，長眉微蹙。
沈湖天就在沈佑京一旁，自然看得到沈佑京神情的細微變化。
“二哥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還是早膳沒吃好？”
沈佑京也不說t，只是搖頭，眼神時不時看著外頭。這下子沈湖天自然明白。
自以為清楚自家二哥擔憂什麽，沈湖天趕緊開口安慰。
“二哥不用太過於緊張。我二哥肯定能過。以二哥的文彩，這會試算不得什麽。”
他不大會安慰人，只會撿一些漂亮話，不過這倒是正中了沈佑京的心思。他又不是真的求安慰，只面上還是陰郁著。
語調淡淡的說：“等會兒你們先下去吧。我在馬車裏頭待會兒。”
沈湖天不知道自家二哥怎麽還沒看張榜就這般，只當做是二哥沒發揮好。趕緊點頭應下，半點沒懷疑。
同坐馬車上的沈安辭只是一抿嘴，佑京倒是還和小時候一樣，明明心眼多得像蓮藕孔一樣多，但是被他騙的人卻半點也發現不了。
他瞧了一眼此時正高興的沈湖天，只怕三弟這時候還覺得自己特別體恤兄長，正自我陶醉著呢。
不過他自然也沒挑破，家中人都愛逗著小孩兒玩。
於是等到下馬車的時候，下馬車的就只有兩人。
沈父往馬車上望一眼，見馬車門關著，問了一嘴：“佑京不下來？”
還沒等沈安辭開口，沈湖天就已說完。
“二哥說他有些緊張，讓我去幫他看！”
沈父半信半疑，他二兒子是這般膽怯之人？不過他也沒說什麽，順著沈湖天，往前去看榜。
等傷差不多半刻鐘，沈佑京拿著書挑開簾子。往外一看人已經走遠，沈佑京這才準備下馬車。
晉二將馬車門打開，沈佑京踏步下來，看榜那邊很是熱鬧，人都擠滿了，全都是仰著頭在看名字的。
沈湖天穿著那身衣裳尤其顯眼，人群中一眼瞧得見他。個子小小的，擠進去倒是快。身旁還有個沈父，正幫著自己小兒子往裏頭去。
沈佑京站著看了一會兒，想說就在這裏等著。卻不知道遠處有人瞧見了他。
那人面色發黃，整個人精氣神兒萎靡，但這萎靡之中卻帶著陰狠之氣。
顧祖德自從前些日子被長公主府的竇瑰在眾人面前斥責之後，回家不僅被他父親狠狠責罵了一頓，還被許多親貴家的孩子嫌棄。
他沒法子對付竇瑰，就對那日的侍女和沈佑京恨上了。
雖說他現在做不得什麽，但他也絕對不會讓沈佑京舒服了。
沈佑京身前突然站個人，原本沒認出來，但是一瞧到對方那陰狠的眼睛。
這下子他就認出是誰了。
沈佑京一笑，話都懶得多說一句。顧祖德恨得眼都紅了，這人居然敢這般無視他。
“沈佑京，你連看都不敢去看，還在這裏捧了本書裝模作樣的。還真以為自己能中呢？”
這種人，真是多看一眼都嫌棄他臟。沈佑京頭一次收起笑意，極冷的盯著顧祖德。
薄唇微啟，“廢物。”
顧祖德被這一句罵得頭腦直接充血，攥著拳頭就想上。平日裏頭越是溫和的人，罵起人來那股子輕蔑的勁兒，讓人根本無法維持冷靜。
但他如何碰得到沈佑京，被晉二一只手攔住。
晉二不過一個人，就能把顧祖德身旁的那群酒囊飯袋踹出二裏地去。
顧祖德臉扭曲著，知道占不到便宜，往後退去。
他就在這裏等著，他就不信。沈佑京不過是個還未曾及冠的小子，難不成一次就能中舉？第一次進考場十之八九都會落榜，他就等著瞧那沈佑京的笑話。
他對著身旁侍從耳語幾句，準備等著等會兒名次出來，定要讓滿街的人都知道那國子監祭酒的二兒子落榜。
沈湖天穿著一身五顏六色過去，那叫一個顯眼，就是眼神沒往他身上看，也能瞧見他。往人群裏面一去，那簡直把身邊人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了。
沈安辭見他吸引了那麽多人，索性就和他分開。
“你去前頭看，我從後頭往前看。”
沈安辭帶著沈母，沈湖天則是帶著沈父。
他急切想要知道自家二哥的成績，在人群最外層，見著個縫隙便往裏頭鉆。不過這時候不擠也不行，這要是不擠進去，那就等著在外層一直逛悠吧。
他往裏面竄，一旁的人難免被擠到。一個大爺正往裏頭看呢，被沈湖天給擠著。他身子一歪，倒是沒罵，只是看清楚了沈湖天之後嘴裏頭念念叨叨的。
“穿這麽身衣裳，難不成還真以為穿一身五色衣就能中？還能得個會元不成？”
他把手一背，念叨一句也就沒再說話，也專心往裏頭擠去。
沈湖天帶著沈父一路擠到最前面，不知道擠走多少姑娘大娘還有大爺，一路被罵上去的。不過他自有他自己的道理。最前頭才看得清楚。自家二哥的大事兒，可不能輕易糊弄過去。
就是苦了沈父，被沈湖天這樣帶進來，一路上挨了不少人的踩。
他正低著頭看自己那雙被人踩黑了的鞋，就聽見身旁猛地有一聲，幾乎是要將他的耳膜穿透的大吼，
“會元！”
什麽會元？會元就在附近？那可得好生沾沾喜氣。
而且這聲音還怪熟悉的，說不定還是相識的。
沈父擡頭尋找，看了一圈，卻發現吼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他那渾身五色衣衫的小兒子。
沈湖天眸子亮得驚人，哪裏知道自己不過是正準備從開頭往後面看，這一擡眼就發現了這個驚天的好消息。
他心中激動難耐，這可是會元，三年才能出一個。就是他如今的先生太常卿，當初也不是會元。他二哥可是會元！
他扯住沈父的衣裳，
“阿耶！二哥是會元！”
他轉頭去瞧，卻沒發現此時不僅是他阿耶正看著他，身旁的人也是一瞬間安靜下來往他身上看。
沈父聽到這話，先是不敢相信，隨即就是欣喜若狂，猛地擡頭去看。平日裏頭一個看著斯斯文文的人，此時動作甚至有幾分急切。
而張榜之上，第一名，朱筆赫然寫的就是沈佑京三字。
分毫不差。
沈父本欲說些什麽，只是這驚喜實在是來的太快太急，他一時間有些經受不住。只來得及和沈湖天對視，根本發不出尋常音調來，口舌動了動，卻也只得也像方才的沈湖天一樣，
“我…我兒是會元！”
吼完這一嗓子，沈父心潮稍平。
如此驚喜，當真是光宗耀祖。得趕緊告知夫人，他正想帶著沈湖天出去，也快去告訴佑京這好消息。
一轉身，卻發現他此時身邊人的目光，幾乎都帶著狂熱。原本都是沖著張榜看，此時註意力全都在他們兩人身上。
還有聰明的正在看沈湖天周邊有沒有和他長得相似的，打算直接將會元“拿下”。只是可惜沈佑京並不在周圍。
“會元的父親？！”
“不知您家二郎是否婚配啊？”
“平日裏頭您都是怎麽教會元的？可能傳授一二啊？”
“二郎若是婚配了，您這個兒子可曾讀書？可曾婚配啊？”
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那身邊的人就像是聞到肉味兒的狗，一下子撲了上來。沈湖天被身旁人嚇了大跳，一把抓住沈父的衣裳往外跑去。
“哎哎哎！您二位倒是別跑啊？！”
而身後的那位大爺則是心中沈思，‘難不成，那五色祈福真的有用？’
而一旁被顧祖德派來聽消息的小廝，面露苦澀，這…
這可怎麽辦才好。他們家那郎君，心黑手辣，一有什麽不高興的就拿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出氣。
唯唯諾諾的過去，小聲稟報了消息。
不過是微一擡頭，就能瞧見自家主子那扭曲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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