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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的結果是什麽,暫且不說。先說這會試,

會試分三場舉行,三日一場,第一場在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

這也就代表著沈佑京需要三進三出,沈家因此專門在府外安排了幾個仆從,就在會試門口等著,時刻準備著迎接他們家郎君。

沈佑京進去的時候,剛道別,就感受到身後四道極為熾熱的眼神盯著他的背影。

他轉身一望,果真。尤其是沈湖天,那雙眸子都快要黏在沈佑京身上。

沈佑京手上還拿著東西,不好招手讓他們離開,只好彎彎眼,沖他們揚了揚下巴。

眼見著沈佑京的身影確實是再也瞧不見,沈母這才轉頭看向一側排定好的仆役,仔細囑咐道:

“之後幾天定要把佑京照顧好,飯菜都由府中的人送來。別吃外面的,免得不幹凈,到時候誤事。”

那幾個仆役中就有著晉二,鄭重點頭。這幾天一定要把郎君照顧好,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有跡可循。

先前他沒事兒就在外頭聽那些說書人說書,聽了許多事兒,什麽哪家的舉子飲食裏面下藥,逼得對方考試的時候頻繁如廁。次數太多,直接就被取消了資格,說是考官懷疑其私下傳遞答案。還有讓人直接昏睡過去錯過考試的。真是各種臟心思都有。

他面色凝重,決定接下來的幾天一定寸步不離飯盒,凡是郎君的東西,都要經他的手。

沈佑京自然不清楚外面守著的人已經開始想著要給他試毒。他此時正在慶幸自己分到的位置還算是不錯。沒有靠近處理恭桶的地方。

將準備好了的東西放好,沈佑京就端坐著,閉著眼睛,開始回憶這些日子所看過的那些書。靜待著題目。

外頭自然是有專人將此次考卷送來,全程絕不能和沈佑京說一句話。

先前曾說這次的主考官是禮部尚書,徐尚。這是個性子再公正不過的,喜歡言之有物的文風,對於那些文筆好但是沒什麽見解的最是厭惡。

所以這次出的題也是極為務實的,每一道題都需要回答具體的措施。場上不少將聖賢書讀透,但是對於民生不甚經心的舉人,這次運氣實在不好。只能再等上三年。

沈佑京對於這次的題目倒是早有準備。家中大哥提前就為他打聽了這位以往的作風,看到題目只是一挑眉。心中思忖片刻,有了大致構思後便動筆。

此時考官們則是在一起坐著喝茶聊天,說是監考,卻怎麽也不可能是他們親自去看。那自有監考官去。他們也就在這兒等著特殊情況來下決定。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這次的考生上。

“這批考生之中我記得有太常卿家弟子的兄長吧?”說這話的也是個權位頗高的。

徐尚一向和太常卿意見不合,兩個人對於那些禮節之上的爭論那是全長安都清楚的。果然,一提到太常卿,徐尚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

他們兩人倒不是有什麽私仇,就是單純的政見不合。

“他家弟子的兄長?”

沈佑京在長安一向低調,就算先前鄉試一次就過也只是在家中熱鬧熱鬧,半分不曾不張揚。因此長安之中知道他的甚少。徐尚一時間對不上人臉。

一旁有人插了一句,“就是國子祭酒家的那個二郎,以前遠遠瞧過一眼,倒是極好的樣貌。只是從沒聽說過他的名頭啊?怎麽過了鄉試祭酒家也沒什麽響動?”

“那必定是即使過了鄉試也是擦邊過去的。吊著尾呢。我看這次會試啊,難。”

此話一出,不少人附和。

“我記得他們家也就那大郎名頭響點,另外兩個平日裏只怕不好。”

徐尚倒沒直接接話,他一向見了人才下判斷。只是心裏面對於這沈佑京沒什麽期待,只怕又是一個泛泛之輩。

他心裏頭回想著自己那考題,這可是他斟酌再三才最終拍板定下的。

只盼著這次考生之中好歹還是出個有能識的,別浪費他這許久才想出來的題。

這裏的爭論沈佑京自然不清楚,正坐在考場中仔細答題。

會試說起來三日又三日。聽著長,但實際全心投入後時辰自然過得就快了。沈佑京心下有把握,做題不慌不忙,也就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狼狽。但是累卻也還是真的累,再加上那考室極為狹窄逼仄,更是難熬。

他最後一天自考場出來時,眉眼無神。

他原本皮膚就白,唇色紅潤時還好,一但唇色淡下來就顯得整個人格外的憔悴。外頭等著他的沈湖天自人群中一眼瞧見他之後,心疼得不行。要不是他過不去,只怕當即就拔腿過去把人扶住。

沈安辭也皺著眉,這春闈當真作踐人。

等到沈佑京從會試場地中出來,沈湖天趕緊過去,拉住沈佑京的手,把人扶住。

“二哥,你沒事兒吧?”

前天過來看的時候都還沒這樣呢,怎麽到這最後一日這般憔悴。

沈佑京搖搖頭,他這就是在那逼仄的屋子裏憋著,沒什麽大事兒。

但是另外兩個人可不這麽認為,將沈佑京扶上馬車,就把準備好的被子給沈佑京蓋上。馬車上準備著有蜂蜜水,此時就在沈湖天手上端著,正準備遞到沈佑京嘴邊。

沈安辭微微皺眉,原本就不打算問沈佑京發揮得如何,此時更是熄滅這個心思。

“你先靠著一會兒,回去也不必先去見阿耶阿娘。讓晉二直接送你回院子。”

沈佑京本來還想說自己沒這麽脆弱,t但是看到一旁的沈湖天不住地點頭,就猜到他阿耶和阿娘應該也是這份心思。既然如此,何必讓家人擔心,他默認。

嘴上說著不累,但實際上沈佑京在馬車上不過是半刻沒說話的,一雙眸就緊緊的閉上。眉梢眼角都帶著琢磨考卷太久之後的疲憊。

馬車上的兩兄弟自然是對視一眼之後,都不再言語,甚至連呼吸都放輕。

沈安辭及至家門處這才將沈佑京輕輕拍醒,見對方很是不適應的睜眼,這才柔聲道:“回院子再睡,我已讓人把你的屋子重新打理一遍。”

沈佑京似乎是清醒,又好似迷蒙的下了馬車。

晉二見人下來,趕緊去扶住他家二郎君,沖著兩位郎君一點頭,先把人扶回去了。

不過在入睡之前,沈佑京在晉二耳邊絮叨了幾句,這才放心睡過去。

沈安辭和沈湖天自然是得去見過他們的父母之後,才能休息。

沈母抓著他們問了許久才放下心來,

“這就好,這就好。既然他困乏得很,那就讓廚房把做好的吃食先溫著,等到佑京醒了就送過去。”

沈父則是在一旁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沈佑京是他教大的,他倒是不擔心沈佑京題答得如何。不是他自誇,雖說沈佑京在長安中一分名聲也沒有,但是若是真的較量起來,長安中絕沒有誰家子弟能和他家佑京相比。

他任國子祭酒之後,這些日子看的長安子弟多了,就更加對自家佑京有把握。若是佑京都過不了,那些其他兒郎就不必再參加科考了。

不過,他也就是心中得意,這話誰都沒說過。畢竟他面上還是個極為溫和寡言的,也不好對外那般說。

等到沈佑京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往窗外一看,滿天星辰正閃爍。

這等完全安靜下來的情境,實在是令人心境清平。

沈佑京許久沒如此松下心神,思緒突然飄到最起初時初到異世的自己,那時候自己對待此世的家人不可謂不冷淡,一天之中蹦出一個字都算是話多。

到三四歲,每日只會自己一個人坐在房中,既不說話也不如何動彈。沈安辭那時候快及總角,按理說那時候的小孩兒碰幾次壁後,就會找其他的小孩兒去玩。

沈家當時周圍還有著不少和沈安辭同齡的。但是沈安辭也不清楚是哪裏來的執著的勁兒,整日都去找那個冷淡的弟弟。

沈佑京看在眼中,就是鐵心鐵肺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若是尋常人家只怕早就對自己厭棄,也就他們一日日依然關切非常。

如今自己的種種,大多是同他們耳濡目染。但前世種種,卻也刀刻斧鑿一般,難以舍棄。

沈佑京目光沈沈,只顧著盯滿天星辰。

會試若中,那就要入朝為官。可入朝為官呢,沈佑京不能放任自己憑著自己的心性做事情,在這封建時候,做出何事都會牽連到家人。

可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如果他真的遇見了到無法忍受的事情,他是否能以此世準則行事。

畢竟,赫赫之光,目用之。①

到了那時,他是會選擇隱忍,還是揭露,而結局又會如何,會不會牽連到此世家人。

他腦中一下子閃過許多,卻又抓不住一個特定的時刻。

躺在床上,他只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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