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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3(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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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3(狼藉)

冥冥之中, 溫寧提早感到了不安、焦灼。

同樣與李遠哲相關的,卻並非案件本身,李母突然現身江城, 說要見她和澈澈。

“不是說小孩子馬上都放暑假了嗎?”

“我這不就湊巧過來……看看自己的大孫子,”李母不會管唐不唐突, 想來便來了, “我現在兒子沒了, 可不就剩這一個指望了麽?”

溫寧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分明有段時日,她操勞李遠哲的後事, 母親的身子骨一言難盡,經不起折騰,操辦後事已經令她心力憔悴,那時她想過喊這位婆母過來幫幫忙, 當時她說什麽都不肯。

“我死了兒子,可不傷心麽?”

當時的口吻與如今截然不同, “哪還有精力替你顧得上孩子?”

這會兒,老太太又突然從老家過來,事有蹊蹺,她這樣的人原本可以和不相幹的人冷淡至極,故作推辭地講, 澈澈還在上課。

卻又不希望澈澈完全感知不知道父親這方親戚對他的關照。

她同意了。

“晚上六點左右見面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她本身並不想動身去見李母, 依照對方的秉性,並不是溫寧日常願意去接觸的人, 她想著沿原定計劃,與何玫在萬象城逛上一圈, 之後順道與孩子拜訪一下他的長輩,避免太大的交集。

“怎麽用得著去外面吃飯呢?”比起提出訴求,李母的口氣更像是下達指令,“我就去你餛飩館吃兩碗小餛飩唄,我正好有空也可以搭把手。”

“你大老遠過來,還是別太辛苦了。”

不是溫寧看不上這位改嫁的婆母,而是個人的衛生習慣大有不同。

李母不講究,抓蔥花等小料直接用手,別說顧客,就是她瞧見了,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處理細節。

且李母做生意,能多賺一點事一點,她親耳聽見她算賬時故意多算了兩塊,等顧客喊‘是不是老人家記性不好,算錯了’的時候,她又賠著笑臉,說人一老,記性就差了。

可這樣的情況不是一次、兩次發生,原本溫寧或許順著臺階下,真以為她多忘事。

後來,如果不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那她自己店裏的招牌也快沒了。

李遠哲早在婚前就信誓旦旦地同她講過,以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他母親住在一塊的。

這也是溫寧能夠嘗試接受的原因。

偶爾短暫的相處,保持相對的和平不算太難。

如果真要忍受這種人無休無止的打攪,那生活簡直就一團亂麻。

婆婆沒有多大的學識,眼界並不開闊,和大多數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人一樣,她總是試圖以包容的眼光去看她。

熟知,這在婆母看來,何嘗不是得寸進尺的機會。

沒過多久,溫寧打破原定計劃,匆忙告別何玫,回到自己的小店裏,就聽見她一邊吃著生煎餛飩,一邊對她媽頤指氣使。

見自己回來,立馬討巧地換了副嘴臉。

笑臉相迎。

“寧寧,這回我可給你帶來了不少鄉下自己人腌的臘肉。”

“麻煩你了。”可年頭的臘肉放到這個季節,多半也是吃不完、不新鮮的了。

溫寧起初也還算客氣,只是不希望這個女人無法無天鬧到周寅初那邊去,將她好不容易積攢的顏面一掃而空。

“不辛苦了,就是這車費又漲價了呢,”李母見縫插針地講起自己來時的開銷,“我是坐的老火車,可近兩年腰不好了,只能坐臥鋪,這不又多花了許多錢麽。”

見溫寧一聲不吭,她轉眼就連連哀嚎,“以前,遠哲活著的時候總會替我這個老母親報銷車費的,這都一把年紀了,我真是命苦啊……”

她再這樣喊下去,整個店都烏泱泱的。

溫寧和這種人相處過了,自然知道他們的言外之意,“這次要多少車費,我報銷給你。”

“也就五百塊吧。”

溫寧明顯楞了一下,不是她有意不給,而是但凡有點生活概念和常識的人,都知道這高鐵上北京也才四、五百塊錢,更何況省內的綠皮火車呢。

“你把憑證給我看一下?”

李母的聲音頓時變得尖銳起來,“怎麽,你懷疑誰,怎麽能懷疑到婆母身上呢?”

溫寧見她急眼、跳腳,理智告訴她沒有發怒的必要,卻還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您不嫌丟人,我嫌。”

“瞧瞧,我兒子一死,你就立馬露出另外一副嘴臉了吧?”李母神氣得活靈活現,一有事情,就拿地域出來說事,“我就知道你們江城的,看不上我們蘇北人!”

莫名其妙地遭遇了一場無妄之災,溫寧的心情實屬不太美麗。

臨走前,吃飽喝足的李母又將她懸掛在溫寧店裏的臘肉給取了下來,罵罵咧咧道,“我就知道沒有一個好兒媳,遠哲就不該和你這種女人在一起,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這麽有能耐的老婆就和別的男人跑路了呢。”

溫寧是一句話也不想t和眼前的女人多說,多說一句都是她的罪過。

更別提,她早就找別的男人了。

要是被李母發現這事,指不定怎麽編排她,生意是肯定做不下去了,名聲至於會如何,她更是難以想象。

以前,李遠哲在的時候,畢竟有個男人從中調和,這樣的矛盾也就不會被無限放大。

李遠哲一走,這家人其他的臭毛病便變得忍無可忍。

見狀,母親似是準備掏出這五百了,可這會兒功夫一過,李母立即對這五百也看不上了。

“來回得要一千。”

“好歹咱是做過親家的人,何必這樣在孩子店門口大聲嚷嚷呢。”溫母的擔憂並非全無道理,她想著以這些錢財說不定安撫好李遠哲母親的情緒,免得小題大做,鬧得街坊鄰裏人盡皆知。

加之,又有了新的女婿,最怕李母在小周那醜態百出。

李母冷呵了一聲,眼白完完全全露出來,“親家母,什麽叫‘做過親家的人’,咱們現在不算了嘛?”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的女兒攀上了高枝,改嫁了呢。”

溫母生怕臉色叫人看出端倪,便也沒再塞錢,這下可好,兩手空空的李母諷刺道,“都下過蛋的雞了,還當自己女兒十八歲一枝花,人人搶著都要同她困覺呢?”

溫寧意識到她不想再接待李遠哲的母親了。

粗鄙不堪的用詞令她心煩意亂。

過去的關系捆綁、束縛著她,她自以為她還算寬和,能幫襯上的忙,也不會去找別的理由和借口推脫。

可這都鬧到她門前了,她如果還繼續退讓,那豈不就是軟弱無能的表現了?

在煮餛飩的小洋怎麽聽得下去,以前有人羞辱她的媽媽,現在還有人欺負她的寧寧姐。

二話不說,挖了一碗半生的餛飩水就往這女人的身上潑。

她低頭認錯:“寧姐,算我沖動。”

卻不料,溫寧沒有任何要怪罪她的意思,“我也早想那麽做了。”

李遠哲的情面,她看得已經足夠久了。

這和她改沒改嫁都毫無關系,但凡眼前的潑婦稍稍學會尊重人些,也不至於鬧得這麽一發不可收拾。

溫母平常也最心疼女兒的,恨不得豁出去,和眼前的人拼得魚死網破。

但溫寧制止了她,她拉上了店門,難得大中午的不做這一天的生意,又發了條消息給周寅初:“你今天下班,不用過來幫忙了。”

周寅初一本正經:“那我怎麽賠禮道歉?”

此刻的溫寧眼眶卻含著難言的、不堪一擊的淚,人的下限不同,自然所表現出的樣子也不一樣。

畢竟,不是人人都能當跳梁小醜的。

門外的李母並沒有學會適可而止,而是因為那一盆的水恨不得讓走過路過的每一個人看看她,了解內情的鄰居有好心勸誡的,卻沒有一個聲音大得過她的。

“怎麽了?”

周寅初很快察覺到溫寧身上的不對勁。

“如果不開心的話,你可以打開你隨手拎著的小包看看,或許心情也會變得明朗。”

那兩張紅色的存折藏在小包的暗格裏,到底還是來到了她的手上。

他的聲線、他的錢總是過分使人感到安心。

溫寧淺笑:“如果我就這樣收下的話,豈不是顯得我昨天晚上的推辭很虛偽?”

“不虛偽,”男人的情話信手捏來,既不輕浮,又因為這份禮而厚重,“你只是因為愛我,才不舍得花我的錢。”

“誰說的?”

周寅初言之鑿鑿,“常有情感博主說,當一個女人開始為一個男人的經濟做打算,那她一定是愛慘了他。”

她又細致地問,“哪個情感博主?”

“我。”

溫寧了解周寅初的人,若是他不存心,絕對說不出這種調性的話來。

“我收下了——”

畢竟,她得去嘗試證明:“可沒有那麽愛你。”

誰料到,男人昨夜來得如此不湊巧,“溫寧,李澈都能看見,你有什麽必要不承認嗎?”

“你不是說你昨天去抽煙了?”她上當了。

他倒是坦誠:“我騙你的。”

男人慵懶恣意地提及了昨晚的情形,美曰其名,“不那麽說的話,你的臉一路不知道要紅多久。”

“我……沒有,”溫寧依稀可以聽見門簾以外稀碎、雜亂的罵聲,她無法保證周寅初完全聽不見,“我這裏還有點私事,先不聊了,我先去處理掉。”

“好。”

或許,依托於片刻的紓解,亦或者,她不得不承認周寅初於她而言,早已不同的意義。

溫寧擺明了已經不再受到過去的重重限制,她面無表情地拉開了店門,繼續做她的生意,而口幹舌燥的李母這時候再跑過來,底氣全無,便只能張口認定了溫寧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她咬著後槽牙:“讓你媽把五百塊錢拿過來了,少是少了點,但我得收你的。”

“免得你拿著李遠哲留下的遺產,去外面供養小白臉去——”

溫寧攤手:“不給了。”

“抱歉,陳女士,你兒子沒留下多少,我還要留著打官司呢,”溫寧心裏莫名升騰出未曾有的勇氣來,以往她多忍讓,或許適合周寅初這段時日的相處,她多多少少從他身上學到的乖張,使她不必再壓抑她的本性,“如果你不想民警因為你妨害我做生意而被趕走,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繼續賴在這裏不走。”

那些既往,殘留在美好生活表面下的狼藉,令溫寧意識到她原先的婚姻也並沒有那樣的圓滿。

眼下,她有重新經營感情、婚姻的機會,對於她而言,亦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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