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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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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人搶著幹活, 宋顏自然也樂得甩手。

就是趙春秀的臉色很難看,鼓著個腮幫子,像是被氣得不輕。

宋顏其實覺得這小老太太挺搞笑的。

明明是她自己花錢給兒子娶回來的兒媳婦, 現在娶進門了, 他兒子也喜歡,她又開始鼻子眼睛不對勁的挑刺,好像生怕兒子的婚姻生活過得太美滿了一般。

不找點矛盾出來,覺得沒存在感是吧?

宋顏懶得跟一個見識淺薄的村婆子計較,回了屋子休息。

屋子還是當初她和霍嶼川新婚之夜住的那間, 就在主屋的左邊廂。

農村人不講究,她和霍嶼川走後,就這麽將被褥床單往上一卷, 將蚊帳拉下來夾著,就算是防塵了。

但可都三四個月了,再怎麽罩著蚊帳,那能不生灰嗎。

宋顏雖然不至於潔癖的程度,但她對個人衛生還是很講究的。

她走到衣櫥前, 打開木箱子, 找了一套折疊收起來的幹凈被套, 拿出來準備換上。

被套上的花紋是很有年代感的臘梅印花,一打開還有股淺淺的樟腦丸味道。

宋顏先把被褥卷起來放到一邊, 打算先換完床單再來套被子。

她這邊正忙活著的時候, 霍嶼川端了一盆熱水走了進來。看見她在套被套, 忙放下手中木盆,快步過來, 從她手裏接過被套,說:“我來吧。”

宋顏也不說話, 他要來就讓他來吧。

她坐到一旁的長條凳休息,懶洋洋支著下巴。

霍嶼川動作迅速又利落,在部隊時,內務整理就是一項專門的檢查,像他這樣當過幾年兵的軍人,內務整理是很漂亮且養眼的。

這還是宋顏第一次親眼看到他疊豆腐塊。

之前在海事局宿舍,通常她一起床他就已經收拾好床鋪了,每天都會看到一個十分標準的豆腐塊放在行軍床上。

他半彎著腰,長腿跨立,目光專註地盯著手下的被褥,一絲不茍將它們疊放整齊後轉身,發現宋顏正安靜地看著他。

“收拾好了,到床榻來坐吧,凳子硬。”

他把那盆熱水端過來,放在床邊,說:“趁著水溫還熱著,泡泡腳。”

宋顏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正準備低頭把小皮鞋的盤扣去掉,手就被霍嶼川握住了。

“坐著,我來。”

他半蹲在她面前,擡起她一只腳輕輕放在膝蓋上,解開鞋子的別扣,將她的腳取出來。

宋顏的足弓很漂亮,顯得她的腳背窄細,腳趾指甲形狀修剪的很圓潤,皮膚也白凈細膩。

但就是這麽漂亮一雙腳,此刻卻被鞋子的邊緣硌得有些泛紅了,尤其是腳後跟處,兩道明顯的紅痕,大足趾側骨也有一片紅印。

幸好今天轉車到鄉裏的時候,他有先見之明叫了輛三輪車送他們回來,否則她的腳肯定得磨破皮。

“疼不疼?”他輕輕將她的腳握在手掌心揉了揉,擡首問她。

宋顏搖搖頭,小腿往回一伸就要抽回來。

“別動,我幫你柔柔,疏通一下足底穴位。”霍嶼川神色如常,宋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會按摩,還是只是找的借口想和她多一點親密接觸。

他按完她的左腳,又開始按她的右腳,食指和拇指的骨節頂在她足底的穴位處,每一個穴位都一擊即中,酸爽的感覺漸漸上頭。

“嘶……啊……”宋顏忍不住雙手撐住身子往後一仰,“你還真按啊!”

霍嶼川眼底忍不住溢出一絲笑意:“當然了,你以為我說著玩兒的。我在部隊訓練時,正兒八經研究過人體穴位。”

“你這都當的什麽兵啊?凈學些不正經的東西。”宋顏嘴上是這麽嘟囔,但其實還是很享受的。

霍嶼川的手法確實挺勁道的,讓她酸軟的足底漸漸放松起來。

他伸手試了試盆裏的水溫,把她的腳放進熱水中:“燙嗎?”

“還行。”宋顏壓著嘴角哼哼了一聲。

霍嶼川就這麽蹲在地上,幫她揉按雙腳,從腳跟一直按到小腿,按了十幾分鐘也不喊累。

宋顏看著他微垂的寬闊肩膀,心裏其實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她道歉,為他老娘今天說的那些難聽刻薄的話而道歉。

但那些話明明又不是他說的。

所以,他只能用這種默默行動的方式來向她表達,他對她的在乎和愧疚。

宋顏心裏本來有一股悶悶的氣,不太想理他的,可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那股氣也就漸漸消散了。

只覺得這個男人怎麽這麽笨啊。

光知道做事情,就不知道說幾句好聽的話嗎。

她瞪了他後腦勺一眼,擡起腳丫子踢了他肩膀一下。

腳上帶起的水滴立馬就將他肩膀的衣裳打濕了,霍嶼川茫然地擡頭,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滿臉的不滿,無奈地捉住她踩在肩膀上的腳揉了揉:“顏顏,怎麽了?”

“沒什麽,你起來吧,我不泡了。”宋顏瞥他一眼,抽回腳轉過了身。

霍嶼川頓了會兒,把水盆端了出去。

見他就這麽一言不發就出去了,宋顏心想算了,霍嶼川性格就是這樣,也不指望他去學會那些花言巧語,要是他真的滿口油腔滑調,那她才是真的膈應呢。

她拿過帕子把腳上的水擦了,被子一拽躺上了床。

心情不好就早點睡,明天去原身娘家看一眼,然後就回江陽。

沒過一會兒,霍嶼川重新走進屋來。

他站在床邊,看到宋顏安靜背對他側躺著,默了默,在床畔坐下,半晌後,他低沈的嗓音響起:

“我爹喜歡抽葉子煙,在我記憶中,他總是躺在火爐炕上抽煙,在我十歲前他還能下地做點事,我十歲以後,他肺病變得嚴重,基本都不怎麽離開那個火爐炕了,地裏的活都是我娘去幹。”

突然聽他談起自己小時候對父親的記憶,宋顏有些詫然。

她緩緩轉過身,看向霍嶼川,發現他神色認真中帶著絲回憶。

想起她對霍老爹僅有一面的印象,抽了幾十年的葉子煙,肺部肯定早就被熏壞了,老年因這樣的重病去世倒也不意外。

霍嶼川繼續講:“我娘是我爹的續弦,在我娘之前,爹還有一個妻子得病死了。大娘留下一個女兒,也是我和曉燕的大姐,比我大十幾歲。我爹娶我娘時,已經四十多歲了。我娘嫁進來沒幾年就發現我爹得了肺病,也任勞任怨伺候他。我去當兵那幾年,都是我娘撐起整個家。”

宋顏聽了心想,難怪他老娘這麽潑辣呢,都是生存環境逼出來的。

“我爹思想封建,脾氣古怪,對我娘算不上好,我娘也沒過什麽好日子。從我爹病倒後,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操持。她常年節省慣了,有什麽東西自己舍不得吃,都是先留給我和曉燕。所以她其實身體也太好,經常關節痛,但她都忍著從不買藥,說看病花冤枉錢。”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娘是一個可憐人,她一輩子沒有走出過農村,半輩子伺候一個纏綿病榻還脾氣不好的丈夫,還得拉扯大一對兒女。她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什麽文化,更沒有被人呵護過,所以她粗鄙,俗氣,還愛貪小便宜。”

“但有什麽辦法,她是生我養我的娘。”

“顏顏,對我娘的那些話,我很抱歉。”霍嶼川握住她的手,“但我已經向她嚴正聲明了,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妻子,伴侶,最珍視的人。我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你,就算是親娘也不行。倘若今後若是她還這樣,我們過年就不回來了。”

宋顏一楞:“真不回來了啊?”

霍嶼川摸摸她臉頰,低低一笑:“傻呀,我當然是唬她的。小老太太最重視年節了,我說不回來,她心裏肯定著急。也就不會對你挑刺了。這期間,我有信心讓她明白,你有多好,多優秀。能夠娶到你,是她兒子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她慢慢也就會改變態度了。”

宋顏抿著唇角笑了下,卻故意拍開他的手,悠悠道:“那你怎麽就沒想過來改變我的態度呢?你娘不就是希望娶一個能給她端茶倒水,隨意使喚的聽話老實的兒媳婦嘛。你也可以試著說服我t啊。”

“什麽年代了還端茶倒水。”霍嶼川臉上閃過無奈,“再說了,給老娘端茶倒水,也該是我這個兒子來做,再不濟還有曉燕呢。”

“你沒有任何錯。”霍嶼川傾身攬住她,蹭了蹭她頭頂嘆息著說,“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處事周全,不然也會特地給我娘和曉燕買那麽多禮物。再說了,她們和你相處的少,哪有我知道你的好。”

不得不說,霍嶼川難得一次開口和她說了那麽多心裏話,還是讓宋顏心裏蠻熨帖的。

她心裏最後一點不舒服也沒了,把腦袋靠在他肩頭,任由他抱著自己。

“對我娘給你家彩禮買親的事,我確實不知情。”霍嶼川摸摸她發絲,“可我反而很慶幸,倘若不是我娘的自作主張,可能我這輩子也沒機會遇見你。顏顏,對不起,在這件事上,我是一個自私的男人。”

連道歉都能說成表白,誰說這個男人不善言辭的。

“明天我們回你娘家一趟吧,我也想知道,你的家人究竟對你好不好。”

他松開她,又認真地直視著她雙眼說:“就算他們對你不好,也沒關系。以後有我在,我會對你好的。”

這男人是怎麽做到用最樸實無華的語言,說著這麽浪漫的情話的。

宋顏嘴角忍不住地翹了起來,行吧,看在他態度這麽真誠的份兒上,就原諒他了。

她拿過一個枕頭丟給他,說:“好了,我困了,睡覺吧。”

霍嶼川看了看手裏接住的枕頭,又看看她往裏躺的位置,然後看了看床榻下面的地板,遲疑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顏顏,今晚我不用打地鋪了嗎?”

宋顏真是服了,才剛誇了他一句,又笨起來了。

她轉身嗔他一眼:“地上都被木盆的水濺濕了,怎麽打地鋪啊?”

霍嶼川怔了好一會兒,仍是不太確定,她這是同意和他同床睡了,還是只因為地上有水,所以暫時讓他上床睡一晚?

宋顏側身躺了一會兒,見霍嶼川站著沒動,不由納悶地回頭看他一眼。

霍嶼川在她的視線中,遲疑地坐到床邊,見她沒有不高興的神情,才脫了鞋子,緩慢地在床鋪外側躺了下來。

他躺得十分板正筆挺,整個人姿態緊繃而不自然。

宋顏見他這樣,不由揶揄:“怎麽,地鋪睡習慣了?你要是想繼續打地鋪,我也不攔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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