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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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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

謝珣從她手中一點一點地將匕首摳了出來。

“有孤在, 不會讓你餵熊。”他拿過匕首,叫她去樹後面藏著。

那黑熊也註意到了他們,身體由直立變成四腳落地,朝他們這邊跑來。

謝珣嚴陣以待, 他先前在東內院的時候就與這種東西較量過, 多少有些經驗, 待那黑熊沖到來時,他靈敏躲避的同時, 揮匕去刺它的眼睛……

匕首鋒利, 雖未刺中,但也劃傷了那黑熊的臉。

這一刀愈發激怒了黑熊, 那黑熊嘶嚎了一聲, 扭身又朝他撲來……

姜荔雪躲在樹後面, 心驚膽戰地看著一人一熊撕打的身影,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他們昨日進山到現在滴水未進, 方才謝珣又背著她走了好久的路, 這會兒定然體力有損, 而那獸性大發的黑熊顯然也是餓極了的樣子, 一直撲咬著謝珣……

姜荔雪盼望著能天降神兵來救謝珣, 那些暗衛呢?護衛呢?生死攸關之際,怎的一個都沒來?

眼看謝珣落了下風, 被黑熊抓傷了胸口, 姜荔雪低頭摸起一顆石頭, 朝黑熊狠狠扔了過去。

那黑熊被她分了神, 謝珣趁機給紮了它一刀, 又被黑熊一掌拍開……

而後那黑熊便朝她咆哮而來。

姜荔雪掉頭就跑。

腳上的疼痛如今已經顧不得,比起那疼來, 顯然命更重要。

只是山上崎嶇不平,更有盤根錯節,一個沒踩穩,身子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那黑熊朝她飛撲而來,身後的謝珣追不上,只好將匕首當成飛刀射了過來。

空中響起一聲嘯鳴,一支箭破空而來,白色的箭羽淩空劃出一道橫線,正中黑熊的咽喉……

而後簌簌又飛來幾只,徹底將那黑熊射趴下了。

救兵來了!

姜荔雪驚喜地朝箭飛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幾道矯健的黑色身影朝他們這邊奔來。

她高興道:“殿下,我就說嘛,我們會化險為夷,長命百歲的……”

她邊說著,邊回頭去看謝珣,卻又另一支箭擦過她的耳邊,徑直射向了謝珣。

謝珣亦是沒有防備,停下步子,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沒入腹部的長箭。

“殿下!”片刻的怔楞後,姜荔雪驚慌地跑向她,然而下一瞬有人便來到了她的身後,她只覺背上一痛,人便昏了過去。

最後的意識是她看到謝珣踉蹌向她走來的身影,耳邊聽到他在喊她的名字,而後她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她做了一場夢。

她夢到了袁今安墜崖那日,那支朝著袁今安射去的箭一次次從她面前劃過,她想要抓住那支箭,t可是箭飛得太快了,她只能徒勞地抓著空氣,看著袁今安一次次的從她的面前跌落斷崖,在下墜的過程中,那張臉逐漸變成了謝珣……

而後夢裏便全是謝珣,他被一箭射中時那張驚愕的臉,那樣的清俊,那樣的無奈。

“不要!”她哭喊著,無力地伸著手,“殿下,不要……”不要死,殿下。

“良娣,良娣……”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喚她。

她終於從夢魘中醒來,臉上已滿是淚水。

喚她的人見她醒來,便松了一口氣:“你終於醒了,良娣。”

姜荔雪看著眼前溫婉嫻雅的女子,一時有些怔忪:“嘉雲公主?”

怎麽會是嘉雲公主?

她不是跟謝珣在一起,與嘉雲公主和七皇叔分道而行麽?

難道一切都是夢?

根本沒有分道而行,她和謝珣一直與七皇叔和嘉雲公主在一起,什麽截殺,什麽黑熊,什麽黑衣人,都只是她的夢罷了。

“殿下呢?太子殿下呢?”她迫不及待地問嘉雲公主。

嘉雲公主面露難色:“我去將毓王殿下叫進來,他會告訴你的……”

她起身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謝瞻便走了進來。

姜荔雪觀他面色,似乎並不悲慟,於是帶著滿心的期盼問他:“七皇叔,太子殿下呢?”

他略一沈思,才緩聲道:“還在找……”

還在找?

為什麽是這三個字?

她想起在東內院狩獵那次,袁今安當著她的面墜崖,她清醒後問謝珣,袁今安如何了,謝珣回答她的也是這三個字。

還在找……

後來才知袁今安墜崖的那一日便已經死去了,謝珣瞞著她,是不想她太過傷心。

如今她又從七皇叔的口中聽到這熟悉的三個字,頓覺錐心刺骨,痛得她一瞬間失去了力氣。

“我不信,”眼淚簌簌而下,她強撐著一口氣道,“我要親自去找殿下。”

她從床上爬起來,撐著綿軟的身子下了床,卻又摔倒在地上。

他彎腰將她扶起,冷靜得有些不近人情:“護衛們還在搜尋,你莫要去了。”

“你別管我……”姜荔雪甩開他,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卻又被他抓住了手臂。

“至少先穿上鞋。”他說。

足衣被血泡的水浸染出一朵朵嫣紅的花,她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面無表情地將腳塞進了鞋子中,又繼續向外走去。

乘馬車往那片山林中趕去的途中,她從謝瞻的口中得知,他們自撫州城分開之後,謝瞻放心不下他們,便換了路線來找他們,發現他們果然出了事,搜尋到山林之中時,卻只找到昏迷的她,和一頭已經死去的黑熊。

姜荔雪怔怔的聽著:怎麽會只有她和黑熊呢?謝珣呢?謝珣分明與她一起的啊?

為什麽那些人傷了他,卻沒有傷害自己呢?

他到底去哪裏了?

姜荔雪渾渾噩噩地被謝瞻帶到他們出事的那片山林,護衛們還在附近搜尋,她只瞧見了地上的血跡,和一些打鬥的痕跡。

她在山林裏漫無目的地找了起來。

地上的枯藤,凸起的利石,將她一次次絆倒,腳上的膿血透過足衣在繡鞋上氤氳開來,她渾然不覺疼痛般,摔倒了再爬起來,被樹枝割破了臉也不管,手上,臉上不斷出現細小的傷口……

謝瞻在她身後默默跟著,直到有護衛高喊“找到了”,她仿若才活過來一般,飛也似的往那聲音的方向跑去。

他們找到謝珣了!

她欣喜地想。

可待她跑過去,卻發現他們只是找到了謝珣的幾片碎衣服,他穿的是煙青色的麒麟紋錦袍,在幾許沾著烏黑血色的碎布片中,有一抹黃色尤為顯眼。

姜荔雪走上前去,撿起那只有一半的黃色紙片。

與她腰上荷包裏裝著的那張一模一樣。

那是她曾去庵裏求來的平安符。

她顫抖著,囁嚅地說著不可能,胸口痛到讓她喘息困難,她握著那破碎的紙片,連一聲哭喊也沒發出來,人便又昏厥了過去。

謝瞻早有預料,適時地將人撈住,而後將袁今安喚了出來,把懷中的人兒交給了他。

袁今安看著懷中的人兒,以前瑩潤的皮膚如今卻一絲血色也無,臉色蒼白的嚇人。眼睫還濕著,唇上破皮的地方昭示著她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他神情覆雜地看向謝瞻:“王爺,一定要這麽做麽?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謝瞻負手看了一眼昏迷的人兒,隨即移開了目光,眸底那絲不忍也不會讓任何人捕捉到:“本王需要一個證人,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大梁的儲君死了。

死在一場蓄意的截殺之中。

死在淑貴妃的父親,蕭國公周炎的眼皮子底下。

他已經派人八百裏加急將這個消息送去了京城,可以預想的到,皇宮裏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後,該是如何的慌亂了。

“叫人都撤了吧。”戲做到這個份上也足夠了。

謝瞻負手信步下山,拂開歧伸的樹枝,他的眼前是大梁廣袤的州城,天際有流雲溶溶,他恍若透過流雲,看到了一張巧笑倩兮的容顏……

夜半,邸館的房間被人砸得咚咚作響。

好在這座邸館已經被謝瞻包下,才能讓人如此放肆。

守在謝瞻房門前的護衛低聲勸著砸門的人:“良娣,很晚了,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好不好?”

姜荔雪全似沒聽到,邊敲邊喊:“七皇叔,七皇叔,我有事求你幫忙……”

好一會兒,房門才被打開,謝瞻衣履整齊地走了出來,看到發髻散亂,面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姜荔雪。

她顯然剛從昏迷中醒來,就迫不及待來找她了。

雖然知道她一定是為了謝珣的事情來,但還是問道:“你想求本王何事?”

姜荔雪拉著他的衣袖,懇求道:“皇叔,你可不可以用秘術讓我見一見太子殿下?”

當初果然不該拿這種事情騙她,如今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抱歉,本王……愛莫能助。”

“皇叔是擔心會折壽嗎?回頭我去佛祖前上香,求佛祖把我的壽命給皇叔好不好?”

“秘術一事回頭再說,”謝瞻看著兩日滴水未進的她,搖搖欲墜著幾乎站不穩,“你先去吃點東西吧。”

姜荔雪難受到喉嚨哽咽:“我不想吃,我吃不下……”

“那就喝點酒,”謝瞻說,“或許能讓你暫時忘記這些事。”

“我不喝,我酒量好,喝不醉的……”

謝瞻讓人準備了些酒水,坐到大堂中陪姜荔雪喝酒。

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自己喝不醉的小丫頭,半壺酒下肚,臉上便被熏出了醉意,一壺酒之後,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七皇叔,殿下真的死了嗎?”

“你親眼看到了,不是麽?”

“我不相信嗚嗚,”她抱著酒壺痛哭,“七皇叔,我好難受,我覺得我要難受好久好久……”

“不會很久的,”他說,“興許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好起來。”

“嗚嗚我不信……”

“本王說過的,本王從不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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