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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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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玻璃

但你要問喬漾想不想回到高中, 她又是堅決不願意的。

她堅定認為大學再怎麽樣都比高中強。

周五中午文娛部要開本學期的第一次例會,除了周茗珊部裏還有四個上屆留下來的幹事,新任部長是法語系的學姐, 有個好聽好記的名字,叫俞悅。

“這裏有奶茶,看看你喜歡喝哪個。”

“謝謝學姐。”

周茗珊朝她招手,喬漾就近拿了一杯, 走到她身邊坐下。

俞悅坐在長桌的主位上, 一身方領碎花長裙,灰棕色的長發挽成一個低丸子頭,手上戴了好幾個戒指,喬漾總不自覺將目光偷偷瞥向她。

旁邊的學姐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她放聲大笑,面容明艷而張揚。

很奇怪, 喬漾偷偷想, 明明大家也就差了一歲, 甚至可能一歲都不到, 為什麽她就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而自己看上去和高中時候並無差別。

是穿衣打扮的問題嗎?她又覺得好像不止於此。

今天開會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大家互相打個照面,俞悅簡單介紹了一下文娛部接下來的任務安排。

十一月初有秋季運動會, 她們需要負責學院方隊的入場儀式, 另一個重中之重的任務是和信息學院聯合舉辦的聯誼活動。

喬漾挺直腰,一下子來了興致,小聲問周茗珊:“什麽樣的聯誼啊?”

“暫定是一個小型的舞會, 會讓男女一組做做游戲什麽的。”

聽著就很有意思, 喬漾揚起嘴角,止不住地開始期待。

開學一個多月了, 終於要有點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了。

“前期我們會分成四個小組,每個學姐帶一個組,現在她們會輪流說一下每個組的任務,大家感興趣或者覺得自己可以勝任就舉手。”

四個組分別負責道具采買、場地布置、人員排布和內容策劃,周茗珊剛介紹完喬漾就舉起手,純粹就是想跟熟悉的人待在一組,具體負責哪個環節她都無所謂。

她們組的另外兩個女生都是歐語系的,部門面試的時候喬漾就見過,還有一個日語系的男生,周茗珊把大家都拉進小群裏。

“我給你們打劑預防針哦。”她指著群列表裏那幾個陌生頭像,悄摸摸地說,“他們院這群男的很不靠譜,雖然說是合作但你基本指望不上,根據我以往的經驗,我們就不要太計較,多幹一點活就多幹一點。”

喬漾含著奶茶吸管點了點頭。

快兩點了,看商量得差不多,俞悅拍拍手宣布散會。

“喬喬,你下午有課嗎?”

“沒了。”

周茗珊把懷裏的電腦包遞給她:“那你幫我把電腦帶回宿舍唄,我直接去教學樓了。”

“行。”

午後陽光倦懶,走出學院大樓,喬漾瞇著眼打了聲哈欠。

海風潮潤,樹上蟬鳴不休,在這裏仿佛夏日無盡。

屬於她的周末就算是正式開始了,整整兩天半,太奢侈了,換作半年前的她大概想都不敢想。

“喬喬。”

聽到熟悉的聲音,喬漾停下腳步回過頭,舒展眉眼喊:“學姐。”

黃詩晴大步追上她:“剛回來啊?”

“對,去學院開會了。”困意襲來,喬漾又打了個哈欠,挽住對方的胳膊問,“你下午沒課嗎?”

那一下抽動和躲避太明顯了,喬漾隨即松開手。

她無措地看著對方,輕聲道歉說:“不好意思啊,我習慣挽著別人走路。”

怪就怪困意讓她大腦混沌,忘了身邊站著的不是麥初也不是夏燦,她不可以一累就像個掛件似的靠上去。

“沒。”黃詩情擡手扶著脖子,也感到歉疚,向她解釋說,“是我的問題,我不太喜歡肢體接觸,誰碰我我都別扭,就下意識的。”

“哦。”喬漾把電腦包抱到懷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

黃詩晴下午還有課,只是回來拿趟東西。

宿舍又只有她一個人,喬漾換上睡衣,度過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的最好方式就是睡覺。

她抓著手機和充電寶爬上了床,將床簾拉得嚴嚴實實。

昨晚不出意外又是淩晨才睡,今天又一大清早爬起來上精讀課,沒一會兒喬漾就意識昏沈跌入夢鄉。

這安然的一覺直接睡到了傍晚,醒來後喬漾睜著眼睛緩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她伸展四肢翻了個身,摸到枕邊的手機摁亮屏幕。

腦子醒了身體還懶著,她把靠枕墊到身下,隨手點開小紅書。

來到陸州以後首頁總是給她推薦各種本地美食,喬漾收藏了好幾家店鋪,但開學至今她連校門都還沒出過。

視頻裏的蝦仁滑蛋飯看起來鮮嫩誘人,流心的西多士上撒滿了可可粉,她咽了咽口水,饞了也餓了。

“我們去吃——”

床簾“嘩”一聲掀開,看著昏暗空蕩的宿舍喬漾又悻悻放下手。

除了她哪還有“們”啊。

Q/Q接連彈出好幾條消息,喬漾躺回靠墊上,點開群聊消息往上翻了翻。

莫知把體檢單發到了群裏,鄭重宣布:本人現在是貨真價實的一米八二。

杭以安不屑一顧:本人初中就一米八二了。

莫知:你走開,我追上陳天衢就行了。

陳天衢。

陳天衢!

喬漾猛地坐起t身。

對啊,這不是還有陳天衢呢嘛。

群裏莫知嘰嘰喳喳個不停,她點開陳天衢的聊天框,私發了一句:你在哪兒呢?

對方很快就回了:圖書館。

喬漾問他:晚上有事嗎?

陳天衢說:沒,怎麽了?

喬漾將鏈接分享給他,加快打字速度:那你陪我去打卡這個茶餐廳唄,就在學校旁邊。

陳天衢:好。

喬漾:那我去圖書館找你!

陳天衢:嗯。

喬漾出門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天地間依舊悶熱。

圖書館門口放了幾張桌椅,她遠遠就看到了陳天衢,跨上臺階一路小跑過去。

肩上被人輕拍一下,陳天衢回過頭,挑眉意外道:“來這麽快?”

“我從宿舍過來的。”喬漾坐到他旁邊,看了眼攤開的課本問,“你在做數學作業啊?”

“嗯。”陳天衢將桌上的東西收進書包裏,“走吧。”

軍訓後兩個人就沒見過面了,學校太大了,不是總能偶遇上的。

喬漾沒起身,盯著陳天衢的臉仔細看了看,疑惑道:“你怎麽一點都沒曬黑啊?”

她又拉遠距離重新打量:“但怎麽感覺你憔悴了呢?”

“能不憔悴嗎?”陳天衢把書包背到左肩上,“我轉正了,現在真成班長了。”

“真的啊?”喬漾攥拳捶了他一下,“可以啊小陳同學,都當上官了。”

陳天衢朝她笑了笑。

“走吧。”

等喬漾轉過身去,他才擡手捂住痛到發麻的胳膊,五官扭曲用力呼吸。

兩人走下臺階,被一個女生攔住了去路。

“你好同學,可以幫我們做下采訪嗎?是關於衛生巾自動販賣機的,不用花很長時間。”

“好。”喬漾點點頭,“你問吧。”

陳天衢往旁邊退了兩步,給她們留出空間。

“請問你覺得有必要在學校女廁所門口增設衛生巾自動販賣機嗎?”

“當然。”

想起什麽,喬漾開口說:“以前我們高中小賣部連衛生巾都沒有賣,是我們班上的一個女生堅持給校長信箱寫投訴才有的。我覺得很有必要,大家難免都有不時之需……”

落日西斜,正值晚高峰,十字路口人潮洶湧。

陳天衢偏頭看了一眼,從學校出來喬漾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不知道是怎麽了,一路上話都沒說一句。

他咳嗽一聲,啟唇問:“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喬漾擡眸看向他,“你呢?”

“還行吧,就是要被班裏的事煩死了。”

喬漾彎唇笑起來:“班長不好做啊?”

“本來我就沒想當班長,競選的時候根本沒人舉手,老師說那就還是我吧,然後就全票通過了,我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喬漾笑著說:“那證明你深得民心。”

“他們就是怕麻煩,你都不知道這群人有多氣人,填個表格都要拖好幾天,我都看見他在朋友圈裏點讚了,但就是不回我的消息,輔導員那邊又天天催著我。”陳天衢嘆了聲氣,“說實話,我都有點想麥初了。”

餘光瞥見喬漾停下了腳步,他轉身跟上去,問:“怎麽了?”

喬漾駐足在一家飾品店前,門口的廣告牌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手寫字體,——無痛穿耳,專業衛生。

“你說她現在在幹什麽?”

“誰?”

“麥初。”

“不知……”

喬漾拽著他就往裏走。

-

天剛朦朦亮,風裏挾著潮濕的寒意,麥初披著毛毯,給自己捶了捶酸痛的後腰。

“我都看過了,沒有盜竊的痕跡,要麽是小孩惡作劇,要麽就是入室未遂。”麥喆坐到她身邊,“嚇到了吧?”

麥初接過他遞來的水杯:“還好,就是怕人已經進來了。”

她睡到半夜被一陣巨響驚醒,起床走到客廳發現墻邊一地碎玻璃。

當下她就木了,雙腿像被膠水粘住,後背神經一抽一抽地疼,耳邊全是嗡嗡聲。

麥初不記得她是怎麽給麥喆撥出電話的,這一切好像就是場夢,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坐在這裏了。

“再去睡會兒吧,警察馬上就來了,我在這等著。”

麥初搖頭:“睡不著了。”

麥喆問她:“你那室友呢?這周末都不在啊?”

“去賓州找她男朋友了,應該下周才回來。”

“誒我跟你說。”麥喆碰了碰她的胳膊,“我有個朋友在土澳,跟你一樣,回家發現窗戶上一個大洞。”

他憋著笑問:“你知道警察調查完發現是誰幹的嗎?”

“不會是袋鼠吧?”

“對!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吧?”

麥初勾了勾嘴角:“一點都不好笑,你比較好笑。”

麥喆也就是想逗她開心一下,他幫麥初攏了攏身上的毛毯,問:“你要不去我那兒住幾天?這窗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修好。”

“不用。”麥初放下杯子,忽然摸著口袋慌張道,“我手機呢?”

“這兒。”麥喆撿起她腳邊的手機。

“哦對。”麥初松了口氣,接過手機劃開屏幕。

小群裏不知道在聊什麽,新消息一條一條往外冒。

麥初翻了翻聊天記錄,莫知在曬自己的新身高,為自己終於追平陳天衢而沾沾自喜,不料對方說:我們前兩天也體檢了,我現在184.6,很抱歉,你還是比我矮。

莫知:我不信。

陳天衢:下次回家比比。

莫知:。。。憑什麽你的增長速率比我快?

都是些沒營養的對話,麥初加快速度往下劃,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杭以安問:麥初呢?好久沒看到她發言了。

莫知說:有時差,應該在睡覺吧。

她捧著手機刪刪打打,還是沒能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會兒腦子太亂了,也沒力氣應對他們的提問或關心,索性熄屏繼續“裝睡”。

院子裏跑來幾只松鼠,這東西學校裏也多的是,剛來那幾天麥初還覺得稀奇,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晨間的風吹得眼眶發澀,她問麥喆:“你剛來的時候會想家嗎?“

“想啊,怎麽不想?在超市貨架上看到一瓶老幹媽我都想飆淚。”

麥初收回目光,抱住自己說:“我有點想家了。”

她突發奇想:“你說麥旭文現在在幹什麽呢?”

“不知道。”麥喆吸吸鼻子,天氣怪冷的,他往麥初身邊擠了擠,分走她一半毛毯,“陪咱年輕貌美的後媽吃燭光晚餐吧。”

沈默兩秒,麥初發出噗嗤一聲。

他倆現在這幅在寒風中相依為命的淒楚模樣配上這話簡直了,她越想越覺得好笑。

憋了半天的眼淚硬生生在此刻被笑了出來,麥初一邊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眼角不斷往外湧淚。

麥喆也跟著她笑,笑著笑著又罵了聲“操”。

麥初揉了下眼睛,終於笑不動了。

她把臉埋進膝蓋裏,沒發出聲。

麥喆用毛毯裹緊她,把人摟進懷裏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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