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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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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此次跟著霍瑾瑜一起到農事試驗場的人不止朝堂上文武百官,褚青霞、司利言作為麒麟研究院的代表也過來,長公主、恭王妃、崔慧太妃等人也在,楚王陳飛昊亦陪在霍瑾瑜身邊。

核桃身為褚青霞的弟子,一直縮著頭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偷瞄幾眼,若是以前,讓她參加這些事情,她肯定覺得無聊,但是今日,她是見證人,在來的路上時,她的小心臟就一直砰砰直跳。

褚青霞見她這樣子,輕輕給了她一個腦嘣,“怕什麽?”

核桃瞪大眼睛,努力正色道:“師父,這是重要場合,你別鬧了。”

“我當然知道這是重要場合,只不過你也要放松。”褚青霞身子微斜,壓低聲音。

核桃正要說話。

“咳!”

他們身邊的司利言輕咳一聲,順便給了她們兩個一個警告的眼神。

雖然他不喜歡褚青霞,但是他們二人此次出席代表的是麒麟研究院的門面。

核桃瞬間閉上了嘴,伸長脖子望著遠處綠油油的試驗田。

秋陽下,大片的紅薯藤規整的盤踞在面前五十畝的地方,葉片翠綠,秋風掃過,巴掌大的紅薯葉前後搖擺歡舞,似乎也在慶賀豐收的喜悅。

來到這裏的人都被面前的規模給驚呆了,他們打聽到的消息,明明試驗場只種了三十畝紅薯,畢竟當初的薯種有限,可是看這規模,只要有五十畝。

那邊戶部曹尚書帶領農事試驗場的負責人向霍瑾瑜匯報他們觀測的紅薯生長情況。

農事試驗場一共種了五十六畝紅薯,除了在良田上栽種的,還有模擬其他土質進行的試驗田,林林總總有十多畝,後來又在試驗場一些空餘角落扡插了一些紅薯藤,包括碎石地、鹽堿地……看看針對不同生長環境,它的生長限制。

霍瑾瑜微微點頭,嘉獎了農事試驗場的官吏們,給與了賞賜。

等到這一系列流程結束後,就是收獲環節,需要收獲的地塊已經用紅綢圈出來,都是一分地大小,大概有十塊,這樣產量出來後,也能盡快得出畝產,畢竟現場這麽多人,不能都擠在一塊地,那樣太亂也不現實。

霍瑾瑜要動手的那塊用黃稠標記了出來,換了常服後,霍瑾瑜踩著紅薯藤,走到了地塊中間,圈起來的地塊不是從中間摳的,而是從地頭分割的,她知道地頭的土質較硬,作物長得不怎麽好,她第一個挖,挖出的紅薯越大,越多,越能振奮人心。

霍瑾瑜心中暗自祈禱,希望老天爺保佑,讓她弄個“開門紅”。

精致的鐵耙揭開紅薯藤,霍瑾瑜上手扯了一下。

還好這兩天天氣比較好,沒有下雨,泥土松軟,霍瑾瑜這一扯,薯藤根部如同燥起的章魚觸手,不斷顫動,大片的泥土被帶出。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霍瑾瑜的動作。

聽著藤與根莖斷裂的脆聲,還有數個不同大小的紅薯裹著泥土被帶了出來,看大小,大的有半斤重,小的有一二兩。不過大家的目光不在這上面。

民間有俚語,拔出蘿蔔帶出泥,雖然用在這裏不合適,但是剛才陛下拿一下,讓許多碩大的紅薯露出了頭,陽光下紅薯的紅色外皮仿佛醞釀著無窮的生命力。

雖然探頭的部位不大,但是可以根據已經出土的紅薯塊頭來判斷,絕對比出來的大,否則早就被帶出來。

霍瑾瑜揮動鐵耙,雖然已經在盡量小心避開,還是傷到了一兩個,聽著紅薯塊莖中招的清脆聲音,圍觀眾人面露遺憾。

片刻後,霍瑾瑜將主藤上的紅薯基本上都挖了出來,可能旁邊會有漏網之魚,不過她沒時間再梳理一遍。

此時她腳邊的土地上,已經零散躺著一堆大大小小的紅薯,最大的有兩三斤,中位數是一斤多的,還有不少拳頭大小的。

先不論它的個頭大小,但是這個數量已經將眾人給鎮住了,他們曾經以為紅薯一個藤也就能供養四五個,最多六七個果實,可是結果告訴他們,對於這種作物,每一個根系就是一個可能。

他們沒想到這次大地如此豪爽大方,如果真的如曹尚書說那般,紅薯易保存、能飽腹,就算它不怎麽好吃,百姓也願意種它。

霍瑾瑜也有些面色詫異。

說實話,她的期待沒這麽高。

她心裏有預期,畢竟現在這個時代的紅薯不是後世的改良高產品種,想要達到後世的產量,多半不可能,可是她第一次挖的規模,感覺已經趕上後世的高產品種了。

霍瑾瑜欣慰地點了點頭,可惜這個時代沒彩票,若是有的話,她怎麽也要買一個。

畢竟不能浪費好運氣。

韓植歡喜的五官亂飛,“陛下,天佑陛下,天佑百姓啊!”

虢國公他們紛紛應和。

確實這產量驚到他們了。

從陛下動作到結果,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地方是陛下隨機挑選的,這還是一株紅薯的量。

霍瑾瑜則是看向曹尚書,“曹尚書,這塊地有這個產量,離不開爾等的努力。”

曹尚書躬身連忙道:“這是臣應該做的。”

他做的大部分事情不過是遵照陛下的吩咐。

就目前看來,陛下關於紅薯的所言所行都沒錯,他對後續全國推廣很期待。

霍瑾瑜幹完以後,其他人就可以動手了,如她所料,她碰巧挖到爆產的紅薯王,其餘人最多也就她的一半多一點。

眾人熱火朝天地忙了一個時辰,每塊圈地的收獲都集中到一處,由專門的小吏記錄。

經過統計累加,紅薯的一畝地足有十二石,要知道北方小麥的一畝地收成也才一石,南方水稻平均畝產兩石。

產量一公布,著實將大家給驚到了。

長公主看著面前整齊堆放的一簍簍紅薯,眼眶頓時濕潤起來,激動地手都顫抖起來。

“長公主。”恭王妃握緊她的手,緊張地看著她。

長公主擦了擦濕潤的眼眶,“我這是高興,高興,真的高興!”

百姓能吃飽飯,就不會生事,天下也會穩定。

虢國公、曾太傅他們也是高興的手舞足蹈,若不是場合有些嚴肅,霍瑾瑜懷疑那幾個老人家打算繞場跑兩圈。

霍瑾瑜面上帶笑,看似也滿意,心中卻有些遺憾,十二石若是按照現代的計算,畝產才到一千五百斤,若是推廣開來,百姓照顧的估計沒有試驗場這般精細,地力沒這麽肥厚,就算再打折扣,畝產千斤應該也能做到,可是後世的紅薯,據說畝產最高能達到六千多斤,撇除化肥、農藥的影響,打個折扣,農事試驗場應該能培育出畝產兩千斤的紅薯品種,不過這期間估計要需要許多時間。

十二石產量帶給眾人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不止參與活動的官員、勳貴們激動,就是維持秩序的侍衛和士兵也高興不已。

上層的達官顯貴只要不是到了亡國時候,壓根餓不到肚子,但是大多底層的侍衛、士兵他們在乎啊!他們還有一家老鄉要照顧。

霍瑾瑜等大家樂夠了,吩咐人現場將紅薯制作一些,讓大家品嘗,或蒸或煮或烤……

霍瑾瑜知曉外面還有許多百姓在看熱鬧,就讓人準備了不少蒸紅薯分切好,送與外面的百姓,讓他們也嘗嘗。

紅薯烹調好後,香甜的味道勾的眾人心饞不已,加上今日那麽多活動,大家基本上都沒有吃午膳,此時香甜軟糯的紅薯一入口,感覺比吃了蜜還甜。

尤其曾太傅、虢國公、謝公這樣牙口不好的老人,對於紅薯那是讚不絕口,最後尤其吃到烤的紅薯後,大家就更驚為天人了。

霍瑾瑜嘗了一點,就沒再吃了,這批紅薯九成都要留種,她打算現在京城周圍推廣開,派戶部的人去兩廣地區種植,主要是南方天氣熱,能縮短紅薯的生長時間,能一年兩季,而北方紅薯只能一年一熟,時間有些慢。

……

此時農事試驗場外面的百姓比先前並沒有少多少,尤其之前霍瑾瑜與幼童互動的事情傳出去後,許多百姓也抱著自己的娃娃擠了過來,也想湊一下熱鬧。

戶部員外郎靳康順帶著蒸好的紅薯出來時,就看到百姓將農事試驗場圍的是裏三層、外三層,看到他出來後,百姓連忙打招呼,還有不少小娃娃稚嫩的嚶嚶聲,奶聲奶氣地叫嚷。

靳康順:……

人太多了,他們就蒸了兩筐紅薯,壓根不夠分啊!

旁邊的小吏為難地看著他,“大人,這人也太多了,要不要再弄一些。”

“你讓人再蒸兩筐,再多就不需要。”靳康順低聲吩咐道。

百姓的肚皮是無底洞,若是緊著他們吃,他們今日挖到的紅薯都填不滿。

靳康順拱著手,一臉正色道:“各位鄉親,陛下聽聞諸位還在外面守著,特意讓下官帶著農事試驗場今日收獲的新式作物送與大家品嘗。”

百姓們恍然大悟,原來是給他們送吃的。

許多人點完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勁。

剛才這當官的在說什麽?

新式作物?

試驗場裏種的不是祥瑞?是新式作物?

百姓們瞬間急了,如同在沙漠中行走多日不曾飲水的旅人驟然看到一汪清泉,不管是否是海市蜃樓,先沖過喝一口再說。

見百姓們沖向他,靳康順神色驟變,連忙後退,最終在侍衛的阻攔下,百姓們才克制住。

“什麽樣的新式作物?”

“一畝地能產多少?”

“怎麽吃的?”

“好吃嗎?就是大人身後那東西嗎?看著扁扁的,聞著甜甜的,你們放了糖嗎?”

“怎麽種的?哪裏都可以種嗎?”

……

靳康順大聲道:“諸位鄉親別急,此作物叫紅薯,朝廷之後就會公布,它產量很高,而且耐旱,果實長在土裏,它的葉子也能吃。”

眾人聽完靜了一瞬,然後又低聲開始議論起來。

官員們見百姓安靜下來,開始給大家分紅薯,每人得到的紅薯不多,就巴掌大的圓片。

第一個拿到手的老婦人在眾人的註視下,顫顫巍巍地將蒸熟的紅薯往沒牙的嘴裏送。

眾人就見她輕輕一咬,紅薯片缺了一個口子,老婦人滿足地咀嚼道:“甜,軟。”

其他拿到紅薯片的人也咬了一口,亦是眼睛放光。

兩簍紅薯發完後,後面又送來兩簍還在冒著熱氣的紅薯,同樣也迅速分完了。

眾人吃完後,意猶未盡,甚至連指間也吮吸幹凈了。

靳康順等人分完後,就轉身離開,給曹尚書覆命了。

百姓們等人走遠後,開始放開聲音議論了。

怪不得今日這樣大張旗鼓,原來找到了新式作物,確實是天大的事情。

……

“大家覺得剛才那紅薯怎麽樣?我覺得好吃極了。”

“這麽好吃的東西,產量應該不高吧。”

“呸呸……什麽烏鴉嘴,產量肯定高,要不然陛下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

“產量能高到哪裏去,我的想法也不過分,一畝地總得有個兩三石吧。”

“兩三石一畝地,怎麽可能?平時的收成有個一石就要謝天謝地了,真有兩三石,那就能活下去了。”

“我覺得不對,紅薯雖然口感好,但是水分大,不飽肚子。”

“糊塗鬼,你以為吃的是仙丹啊,就一塊東西能填飽肚子才怪。”

“哎呀,老天爺保佑,保佑。”

……

比起百官的欣喜,霍瑾瑜很淡定,推廣紅薯,也是無奈之舉,雖然許多人覺得紅薯美味,但是這東西吃多了,對身體負擔也大,可是吃好的前提是要吃飽飯。

在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其他東西也就沒法計較了。

紅薯適合在溫暖的地方種植,南方那邊條件更好,至於北方,四季分明的地區還能爭取一年一熟,再偏的地方就不適合,比如西北部海拔較高、溫度低的地區,更好的選擇是土豆,學名馬鈴薯。

奈何她現在找不到。

只求那群出海的的人能再次撞大運,早日找到土豆、玉米這些作物。

三日後,農事試驗場的所有紅薯全部挖了出來,不止試驗田的,其他荒地、散地的紅薯也都收獲,紅薯挖完以後,還被他們細細地篩了一遍,爭取不落一個。

經過統計,此次農事試驗場的紅薯產量達到七百多石,為了預防這批留作薯種的紅薯被凍到,戶部花了大價錢建了好幾個地窖,讓它們能平安渡過冬日。

雖然現在北方不能種了,但是南方正好是時候,所以霍瑾瑜就讓人運了兩百石薯種南下,農事試驗場的官吏也一同南下,指導當地種植。

預計明年燕京這邊開始培育薯苗的時候,廣東那邊的紅薯應該就能收獲了。

霍瑾瑜讓人給冀州的毅王送了兩簍紅薯讓他品嘗一下,順便還告知了毅王紅薯的相關產量,相信毅王應該喜歡。

東西送到毅王那裏後,毅王很快就派人送了謝恩的折子,表示自己很喜歡,順便給霍瑾瑜送了一箱子他打的獸皮。

……

十月初,乾清宮殿前大缸種植的紅薯也收獲了,成果可以說是豐收,其中最大的紅薯個頭達到六斤重,而且結果多,所以霍瑾瑜不打算吃,讓戶部留種,盡快培育出更高產品種。

十月初八,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日子,若是有什麽不普通的事情,就是當天下雪了。

此乃昌寧四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除了這,霍瑾瑜覺得日子過得平平淡淡的。

不過這是在收到宋致的折子之前。

宋致在折子說,宣王與他剿滅了一夥前朝餘孽,所有餘孽都被清理,巢穴也被找到,發現了一處前朝寶庫,可謂是收獲滿滿,不過宣王的養女桃夭被害。

前朝餘孽擄劫了宣王的養女桃夭意圖威脅宣王,桃夭寧死不屈,墜落懸崖而亡,宣王現在正在經歷喪女之痛,目前在發瘋中,正在折騰柳州的士紳官吏……

霍瑾瑜:……

宋致和宣王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她是讓他們去解決土地兼並問題的,他們是去唱大戲嗎?這時不時給她來個刺激。

前段時間,宣王才弄出個安王造反,得了一個養女,這事在百姓中傳的可熱鬧了,畢竟百姓只在戲文、話本中聽到這種事情,現在戲文照進現實了。

她期待著等宣王進京,看看宣王的白月光到底長什麽樣,現在告訴她,養女死了。

霍瑾瑜簡直無言以對了。

還有……

宋致給她上這折子有什麽用,難道期待她派人過去能壓制宣王。

她將長公主派過去,他願意嗎?

霍瑾瑜默默磨了磨牙,眸光轉了轉,唇角揚起一抹壞笑,拿出信箋,給宋致寫了信。

……

五日後,宋致接到了霍瑾瑜的回信。

宋致看完後,心情更加不好了。

信的第一句,陛下就說長公主還沒走,在京城有些無聊,問他有沒有好玩的點子。

這話分明威脅他,不好好看著宣王,那就只能“長公主駕到”。

宋致:……

霍瑾瑜在信的末尾安慰了宋致幾句,表示等到他回京,一定給他厚賞,並且給他做主。

宋致只看到滿篇的敷衍。

看完信後,宋致將信收好,走出了屋子,此時已經是傍晚,西垂的落日好似塗了血一般,殘破的晚霞靜靜地躺在天際,顏色無論是暗紅、深紫、暗藍……都是半死不活的。

寒風冷峭,宋致攏了攏領口,詢問身邊的護衛,“姚姑娘現在醒了嗎?”

護衛道:“今日早上醒了,大夫說她這次傷了根本,怕是對壽數有礙。”

宋致嘆了一口氣。

桃夭她也是個可憐人啊!

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憐人。

他知道,宣王知道,桃夭也知道。

還好,那女子聰慧,否則桃夭就不會變成姚五娘。

是的……

宋致口中的“姚姑娘”就是桃夭。

宋致在折子中只告訴了霍瑾瑜能說的部分,他沒說的是,宣王的養女桃夭也是前朝餘孽。

若是按照前朝宗室族譜,桃夭算是錦歌郡主的遠房侄女,在沒被前朝餘孽註意到她與錦歌郡主長得相似前,桃夭的生活過得也算平靜幸福,在被知道後,父母和才出生不久的弟弟就被搶走,桃夭也有了新身份,然後進入安王府,在之後搖身一變,成為宣王的養女。

至於她的父母,經過審訊,在桃夭離開當天就殺了,屍體就填在桃夭老家的後院枯井中,弟弟則是被留下,去年偷跑出去沒找到,至今下落不明。

她之所以和宣王合作,就是想要尋找她的弟弟。

宣王也與她約定,即使她出事,也會派人去找她的弟弟,並且好好照顧他。

現在人醒了,她就可以自己去尋找親人了。

……

宋致離開院子,來到宣王的住處,看到院子裏的裝飾,眼皮又是一抽。

宣王的院子此時已經掛滿白稠,正屋掛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就連值守的侍衛腰間也系了一條白布。

他果然看多少遍都無法適應宣王辦白事的樣子。

正胡思亂想著,宣王從書房出來,看到他挑了挑眉,“你怎麽才來?”

宋致看了看天色,無奈道:“殿下,我知道你最近喪女,看什麽都不順眼,但是咱們也要講道理,是你讓我酉時正一刻來的,現在天還沒黑呢。”

“喪女”一詞讓宣王眉心一跳,瞪了宋致一眼,讓他跟著自己進書房。

“陛下來信安慰我,說我若是不想幹活,可以交給你。”宣王往羅漢椅一躺,囂張地翹起腿,“我覺得這主意挺好的,畢竟本王最近‘喪女’,現在正傷心欲絕。”

宣王著重加重“喪女”兩字。

“殿下若是傷心太甚,不若微臣給您出個主意吧,為了殿下著想,我看殿下救的姚姑娘肖似桃夭姑娘,不如將她認成養女……呃,義女也行。”宋致笑瞇瞇道。

角落裏的於長史聽得身子一歪,擡頭果然看到黑著臉的宣王,頓時哀怨地看著宋致。

宋大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旁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嗎?姚姑娘和桃夭有什麽區別,這兩人就是一個人。

這不是又繞回來了嗎?

“宋致,你是皮癢癢嗎?如果是,我會幫你松松骨。”宣王皮笑肉不笑道。

只要宋致敢應一聲,他就不客氣。

“咳咳……近日天寒,微臣有疾,殿下就當我被病昏了頭。”宋致覺察不對,立馬換了態度。

“哼!”宣王橫了他一眼,垂眸看著桌上的邸報,“你看過上旬朝廷的邸報嗎?”

宋致問道:“殿下說的是農事試驗場的紅薯?”

萬壽節後,朝廷就公布了紅薯的存在還有生長需求環境、產量,一畝十石的產量確實容易讓人瘋魔,不止京城周圍,柳州這邊也傳到了,當地的府衙已經派人前去京城詢問了。

“嗯,可惜陛下這次沒讓人送過來一些讓本王嘗嘗。”宣王面有遺憾。

根據現在的進度,他要等到明年開春才能幹完活。

宋致聞言,酸巴巴道:“但是陛下也沒忘記壓榨我。”

他擡頭,情真意切道:“宣王殿下,現在入冬了,咱麽以後行事是不是可以克制些?否則陛下還以為你幹這些事,其中有我的鼓動。”

他冤枉啊!

宣王聞言,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最起碼等我給桃夭過完五七再說。”

宋致揪著胡須的手一顫,垂眸一看,兩指之間夾著數根黑色短須,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霍鑰,你還真是貼心,怎麽幹脆不說等周年祭結束。”

他不想惹他,但是宣王也不能蹬鼻子上臉,太過分了。

宣王仍然是面不改色,“桃夭是本王養女,五七足夠,如果是我親女,五十七年我都要過。”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我服了。”宋致表示他真的服了。

當時他就不應該提醒,讓宣王帶著養女去京城,他也能看樂子。

……

戌時宋致從宣王住處離開,路過姚姑娘的院子時,發現洛平川提著燈籠從裏面出來。

洛平川看到他,拱手行禮,“宋大人。”

宋致停下,側身看了看院子,“姚姑娘醒了?”

“嗯,不過不能下床,她想要看一些書打發時間,在下就給她找了幾本有趣的游記。”洛平川解釋道。

宋致了然點頭。

兩人提著燈籠,踩著落葉鋪就的小路,邊走邊聊。

洛平川聽宋致吐槽了一路的宣王,他作為下屬,不似宋致和宣王那般感情好,只能聽著,但是讓他讚同或者反對,他是不敢的。

“洛學士今年多大了?”快到小路的盡頭時,宋致突然冷不丁換了話題。

洛平川笑道:“在下今年二十四,大人為何問這些?”

宋致舉高燈籠,淺淺的橘色燈光照亮面前公子如玉的臉,五官秀氣,眉間帶著兩分堅韌。

“大人?”洛平川被他的動作弄得呼吸微緊,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看不出來啊。”宋致笑了笑,放下了燈籠,“洛學士,你家裏人給你說親沒有?我家有一個侄女,可能比你小幾歲,琴棋書畫都有涉獵,但是學的都不太好……”

“……”洛平川心中松了一口氣,哭笑不得道:“大人,在下現下無心成家。”

“哦,你無心,若是別人有心呢。”宋致手中的桿子微微舉高,手中的燈籠在眸中閃著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緒,唇角帶著兩分笑。

“還請大人提醒。”洛平川仍然有些不解。

宋致見狀直接翻了一個白眼,“你這人,虧你還是狀元,怎麽這般遲鈍,姚姑娘雖然現在不是宣王的養女,但是也是有些身份,她想要什麽書,就是一句吩咐的事,還要找你借書嗎?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洛平川瞬間瞪大眼睛,握著燈籠的手一緊,腦海中回想之前姚姑娘的舉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對此只得苦笑,對宋致長躬一禮,“多謝大人提醒。”

“你啊,就是見得少,等到你經歷多了,也就不會這般遲鈍了。”宋致搖頭道。

洛平川再次感謝。

兩人分開前,宋致背對著洛平川,意味深長道:“姚姑娘是個聰明人,洛學士你要長點心。”

說完,便提著燈籠離開。

“多謝宋大人提醒。”洛平川再次躬身行禮送別。

黑夜中,秋風搖著燈籠左右晃悠,弄得洛平川的影子如霧一般變化莫測,秀氣清瘦的人兒有一瞬間仿佛要被影子吞沒。

洛平川仰頭望了望掛在樹梢的冷月,眉梢微壓,眸中閃過一絲迷茫,轉念間便消散,撩起衣擺,大步往他的院子方向走去。

……

十月下旬,楚王陳飛昊終於向霍瑾瑜辭行,他已經離開封地太久了。

至於和褚青霞之間的關系用四個字來概括——毫無進展。

褚青霞的研究進入突破階段,別說一天見不到人,就是三天也不一定見到人。

她壓根不用特意躲著陳飛昊。

從萬壽節後到他離開,他和褚青霞也就見了五面,多一次都沒有,每一次談話也差不多。

“你來了。”

“我還有事,你回去吧。”

……

陳飛昊也曾想過讓霍瑾瑜幫他。

誰知道霍瑾瑜在得知褚青霞現下進入突破階段後,直接下了命令,讓麒麟院的眾人盡最大可能配合她,褚青霞要什麽都給,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都給,身邊的人也一樣,包括陳飛昊。

他不想倒黴,就別往褚青霞面前晃蕩。

陳飛昊不信邪,曾經故意惹了褚青霞一次,褚青霞當即就去告狀,第二天,麒麟院的大門口就多了一個告示,是霍瑾瑜親自書寫的,禁止陳飛昊進入麒麟院,限時半年。

而且霍瑾瑜還十分嚴謹地寫了陳飛昊的身份、籍貫、特征,就差多一張畫像,就是一個較為合格的通緝令,讓他想鉆空子都沒辦法。

陳飛昊:……

霍瑾瑜親書的威力可是相當大,陳飛昊只能遵旨了。

京城的人聽說後,紛紛幸災樂禍,陛下的這個告示,簡直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陳飛昊與狗不得入內”了。

鄧盟等好友知道後,紛紛派人問候“關懷”。

陳飛昊毫不客氣地回擊了,他拿褚青霞沒辦法,難道還對付不了其他人。

然後身為親兒子的陳安國意圖往他親爹傷口上撒鹽,再次被制裁,被陳飛昊揍了一頓,弄得陳安國在床上躺了兩天。

霍瑾瑜聽到後,給虢國公下了口諭,表示身為家長怎麽能下如此重手,這是家暴,學院身為學生溫暖的港灣,要保護學生的安全。

虢國公接到旨後,覺得沒錯,派人去喊了陳飛昊到學院,將他訓斥了一番。

陳安國在一旁聽得齜牙咧嘴,一邊是疼的,一邊是高興的。

嗚嗚……他果然沒來錯地方,他打不過親爹,但是虢國公、陛下能壓制親爹。

陳飛昊乖乖坐在椅子上聽訓,餘光瞥到親兒子的幸災樂禍,給了他一個眼刀子。

“院長,他還瞪我!”陳安國立馬道。

反正他爹要走了,等到下一次見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算得罪徹底也沒事,過一段時間,他爹就想他了。

“……”陳飛昊覺得手癢癢,幹脆離開前再揍陳安國一頓。

“楚王。”虢國公沈聲道。

“晚輩失禮,請國公爺見諒。”陳飛昊立馬認錯,他嘆息道:“國公爺,俗話說人不打不成器,樹不修不成材,您當年也是這法子,我爹也是這法子,怎麽到了安國身上,就不行了呢。”

“他是學院的學生,自然有學院管教,你將他打成這樣子,拖累了訓練,日後若是落後其他學子,拿不到合格的學分,你幫他補?”虢國公直接吹胡子道。

“嗯呢。”陳安國點頭,扯了扯陳飛昊的袖子,“爹,我今年還差六分沒有湊齊,本來可以過的,但是你動手了,所以我今年的成績要墊底了,你開心了。”

忽而他眼睛放光,提議道:“院長,院長,三字經有雲,子不教,父之過!學生課業沒完成,沒修夠學分,不止學生要受罰,親爹應該也有責任吧。”

“陳安國!”陳飛昊冷聲警告道。

虢國公大手輕捋胡須,若有所思道:“你說的沒錯。”

老人家犀利的眸子瞬間直射陳飛昊。

“虢國公,您冷靜一下,我可是聽說學院考試要到年底。”陳飛昊連忙道。

虢國公已經摸出抽屜中的戒尺,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震得桌上的宣紙都跳了兩下,“今日論的不是成績之事,而是你欺負老夫的學生。”

陳安國點頭。

陳飛昊大手用力抹了一把臉,“虢國公,我是他老子。”

“老子也不能打這麽狠。”虢國公說話時,已經起身了。

陳飛昊見狀,身子一扭,帶著椅子轉了一圈,然後往旁邊一躲,讓虢國公撲了空。

一旁觀戰的陳安國頓時面露可惜。

“陳!安!國!”陳飛昊額頭青筋不止,怪不得老人說,半大小子,氣死老子。

他果然還是揍輕了。

……

最終,虢國公和陳飛昊在一陣你追我躲中,捉住陳飛昊給了他十戒尺,讓他寫二百字的檢討,並且保證以後不能家暴小孩。

陳飛昊一口應下,然後帶著陳安國離開了虢國公的辦公院子。

這邊前腳剛出了院門,陳飛昊後腳就將檢討書的任務丟給兒子。

陳安國想張嘴叫嚷控訴,被他提前捂住了嘴。

陳飛昊:“你是想讓我當後爹,還是寫檢討書?”

陳安國:……

等到陳飛昊放下手,他乖乖道:“檢討書。”

二百字對於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

陳飛昊見狀,滿意地捏了捏兒子還有肉感的腮幫,“乖。”

陳安國默默寬慰自己,他爹馬上就走了,讓著他一點。

……

十月的最後一天,陳飛昊離開京城,回到自己守衛的邊陲。

在他出城的第二天,住在麒麟研究院周圍的百姓發現麒麟院中出現了數股直沖雲霄的白煙,有耳尖的人聽到有疑似女子的聲音興奮喊道,“我終於成功了!”

昌寧四年,冬,十一月初一,京師麒麟研究院東院主任褚青霞研究出蒸汽提水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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