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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星城軼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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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星城軼事(二)

這是個一夜消失的國度,史書上只留有一句話:“古國星城,沙漠之地,洪水滔天,地陷於淵。”

萬萬沒想到閑時看的雜書竟能派上如此用場。

庭爻覺得這個名字起得不妥,鎖星城,鎖星辰,最後鎖住的只有自己。

雷聲轟鳴,庭爻睡夢中仿佛聽見了雨聲,雨點激烈地打在地上,雨線密集得像傾盆倒出,眼前一片雨幕。

被雷聲驚醒,庭爻醒來時發現地上有濕潤的水漬,鞋印是成年男子大小,從窗下一直到床前,只有來時的,而無去時的。

摸到醒木鞭,庭爻迅速下床查看屋內,

屋內無人。

“真是見鬼。”

到了約定的時間,眾人皆準時到達議事廳,卻不見王的身影。

首輔姍姍來遲,略帶歉意地說:“讓各位使者久等了,今早王突然受了驚,現高燒不退,未能盡地主之誼,望各位原諒。”

雖然等了許久大家都有怨氣,但好在首輔是個懂禮數的,一番話下來也沒情緒了。

“所以我們今日需要幹什麽?”紅衣女子問道。

察覺到庭爻的目光,她爽快地說道:“岱曉。”

那兩名男子也緊跟著說:

“趙湖。”

“魏生。”

首輔等到他們說完才開口:“倒也不用做什麽,只需戒食三日,這三日只可喝水,陪我們的公主殿下度過這三天即可。”

庭爻聞言皺了皺眉,沒有當場說什麽,扭頭看向鹿銜,鹿銜沖她搖搖頭,對著口型:“等會與你說。”

接下來才是首輔真正想說的:“公主殿下有些頑劣,大家只需順著她即可。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同侍從說,切記,不要讓殿外人看見她的臉或聽見她的聲音,哭聲也不行。諸位也需帶上面紗。”

首輔拍拍手,一群侍從魚貫而入,手中端著托盤,盤中放著純白色面紗。

庭爻挑起面紗看了一眼,面紗質地極薄,頗有些應付差事的意思。戴上與否沒什麽區別,這麽薄,若是有個疫病什麽的都擋不住。

等等,疫病?

庭爻被這突如其來的猜想驚出一身冷汗,鹿銜見庭爻楞在一旁,扯了一下她的袖袍,輕聲說:“該走了。”

“等等!”

首輔邁出門的步子一頓,微笑著轉身:“使者還有什麽疑問嗎?”

庭爻問:“我戴這種料子的面紗,會起風疹,能多戴一層嗎?”

使者聞言沒什麽情緒波動:“可以,但是我們給的面紗一定要戴在最外層。”

庭爻轉手掏出了八個厚實的面紗,分發下去。

首輔:“……”

“你們每個人戴都會起風疹?”

司亭忙解釋到:“我們幾個是一個村的,用粗糙麻布習慣了,這個材質這麽好一時用不習慣。”

司亭此言極大地滿足了首輔的虛榮心,他決定不與他們計較。

“快些準備好,公主殿下要等不及了。”

“好。”

幾人迅速收拾了一下,便踏上前往宮殿的路。一路上的侍女侍從皆戴著面紗,低眉順目,似乎對於這個地方出現外人毫不意外。

“到了。”首輔立於大殿前,雙手持著一枚如意,轉身說道:“男女有別,因此只有女子可進。”他將玉如意遞到庭爻面前,“郎君們請隨我來。”

鹿銜等人跟著首輔,左拐進入一條小道便消失了。庭爻輕扣殿門,聲音洪亮地說道:“公主殿下,奉首輔之令,前來叨擾,望公主不予計較。”

殿門無人自開,庭爻將手伸進門縫處,也許是她的錯覺,她覺得殿門有一瞬間摸起來有些黏手。

像面糊。

那感覺稍縱即逝,庭爻換著地方按了按,再沒有那異常的觸感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

“我有名字。”

一位穿著錦服的少年從屏風後走出,她也戴著面紗,正歪著頭看他們,“你們是新來的油?”

“什麽油?”庭爻皺眉問道。

那少年仿佛才反應過來說了不該說的話,拂袖一甩,“沒什麽,你們應該知道自己需要幹什麽吧?”

無一人答話。

少年見狀用力跺了跺腳,“啞巴了?”

程蒼耳躲在庭爻身後,只露出一雙眼睛,“不知道,首輔沒說,只說你有些頑劣,讓我們順著你……”

“豈有此理!”少年冷哼一聲,將目光緩緩移到蒼耳身上,“你這張嘴真礙眼,撕了正合適。”

話音剛落,便擲出兩把飛刃,直沖程蒼耳面門。

短兵相接的聲音響起,那兩把薄如蟬翼的飛刃貼著少年的面頰狠狠嵌入身後的柱子。

被迫承受的柱子斷斷續續地裂了口子,從中緩緩滲出鮮血。

少年被氣得不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你……你,我要去告訴父王!他定會將你的手一根根折斷,不,是一節節,叫你再也拿不起刀!”

庭爻慢條斯理地地擦著刀,反射的冷光照在她的臉上,“你去吧。”

庭爻虛握著刻刀,厚重的地毯上突兀地伸出一只黑色的手,接過刻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少年。

少年被嚇得呆楞在原地,一時竟覺得腿軟,她尖叫著後退,刻刀幾息之間便割了幾百刀。

少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聲音猛地止住,她擡手摸向自己的臉,空空如也。

低頭看去,原本潔白的面紗已成了一堆齏粉。她蹲下去想撿起來,面紗卻如細沙一般滑落於指縫。

“啊——”

“公主殿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您要去找您父王,現下便去吧,需要我幫您開門嗎?”

少年停止了哀嚎。

“不許去!我命令你不許去!”

“哦,好的。”庭爻收回已經邁出去的腳。

她捂著臉,胡亂從垂簾上扯下一塊布,系於腦後。

少年恢覆了理智,這才發現自己的狼狽之處,強撐著面子,對庭爻說:“你等著,我記住你的臉了。”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誰人不知鎖星城獨孤雀,你竟敢……”

獨孤雀不願提及方才的事情,忿恨說道:“總之,你將我徹徹底底地得罪了個透。很快你便會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庭爻細細咀嚼著這四個字,“為什麽要等會呢?”

程蒼耳聞言扶額,她自小便領略到庭爻說話的縝密。不過這東西怕是此消彼長,她反正是半點沒學會,現在事情發展成如今的模樣,起因在她。

庭爻步步緊逼,說的話卻輕飄飄地惹人惱火:“該不會要去搬救兵吧?說真的,你其實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獨孤雀條件反射地退了一步,隨即覺得有些丟臉,又迅速挪了回來。

“搬救兵怎麽了?多少人想搬都沒有!”

獨孤雀發現自己被庭爻帶跑偏了,“不對。首輔不是說你們要順著我嗎?”

想到這,她似乎多了些底氣。指著自己臉上的垂簾,“這便是你們的好好照顧?”

“這便是鎖星城的待客之道嗎?”一直未說話的岱曉懟道。

“客?哈?”獨孤雀晃著腦袋,“一群刁民也配,竟敢稱自己為客?”

殿門被叩響,侍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各位使者,該用午膳了。”

獨孤雀靠著椅背,眼睛仿佛淬了毒一般盯著庭爻:“期待晡時再見,如果實在害怕也不是不能逃跑,哼。”

庭爻笑回道:“不知你有幾條命夠你說如此的大話。”

獨孤雀聞言面色微變,庭爻轉身走向殿門並未看到,和蒼耳說著閑話:“你還記得之前看過的話本金生堂嗎?”

“記得啊,表姐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無事,只是突然想起裏面的闔棠,終日扮演著男子,花天酒地,與一群世家子弟整日尋歡作樂,擯棄了自己的性別。當紛爭來襲,她是第一個被拋棄的。”

蒼耳附和道:“是啊,她被油鍋烹的那段,我至今未看,太殘忍了。”

殿門徹底關上,燭火照在獨孤雀的面上,晦暗不明。末了,盤桓在喉嚨裏的笑聲終於得了機會出來。

“真有意思,點誰呢?”

儼然是男子的聲音。

膳廳——

鹿銜緊挨著庭爻,為她布菜,看著與平日無異。

梵辛夷累得像頭騾子,哼哧哼哧喘了半天,這才理直了體內亂游走的氣。

“砰。”梵辛夷大手一拍,隨即痛得跳腳,彎腰又立馬直起,他現在渾身仿佛要散架了,“鹿兄,你怎麽還吃得下啊?”

庭爻被勾了興趣,問:“首輔帶著你們去哪了?”

梵辛夷哀怨道:“甭管去哪,重點是幹了什麽。”

“那個首輔,太不是人了,他……讓我們推石磨磨小麥!你知道那個石磨有多大嗎?”

梵辛夷比劃著,“二人合抱那麽大!不知是什麽石頭做的,重得要死。”

鹿銜打斷了一下:“不要說那個字,避讖。”

“奧,奧,那我換個詞,重得要發財了,我要是真幹這個營生,真的能發財,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命……哎,鹿兄別打,我知道!知道了!避讖!”

庭爻拖著腮,默默地開口:“這就相當於,殺豬之前讓豬自己洗幹凈,自己燒火磨刀,再自覺地躺到桌子上任人宰割。”

膳廳一時間陷入寂靜,連杯碟碰撞的聲音都消失了。

“不是吧!老天奶!不能一條活路都不給吧!”梵辛夷很快反應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麽。

鹿銜給庭爻倒了杯茶,“鎖星城最後一任王,膝下無一子。”

“猜到了。”庭爻小口喝著茶,溫度剛好,喝下肚又不會覺得燥熱。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今日並未見到那位公主。”庭爻這麽想便也這麽問了。

鹿銜好像一直是這樣,有問必答,哪怕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會費心思去編造一個謊言。也許是海裏的動物吧,小動物的腦子都是比較簡單,庭爻如此判定。

“在鎖星城尚未沈入深淵前,我來過這兒,來參加這位公主的誕辰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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