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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戲儺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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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戲儺圖(五)

鹿銜戳了戳庭爻,問:“為什麽這些面具的顏色都這麽……有特點?有的倒是慈眉善目,但是你看那個黑色的,頭上兩對尖角,口中兩個尖牙,看著有些唬人。”

庭爻抱臂解釋道:“這是鐘馗,象征著正義與忠誠,面具做得可怖不過是為了驅邪罷了。”

庭爻繼續給這個文盲講課:“臉子一般都是木、玉、銅、金做成的,顏色也是因其有不同的寓意,不是隨便塗的,不同的地區都有細微的差別。”

二人談話間,一眾人等已經備好了明天的物品,也只得跟著人一塊出廟。

踏出門檻,四下陰風陣陣,庭爻聽見了一道小聲的聲音:“阿才哥哥,剛剛真的嚇壞我了,師父沒責怪你吧?”

“沒有的事,多謝師妹關心,對了,昨日的課程……”

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庭爻豎起耳朵也聽不清了。

轉過身來,看著鹿銜忍著笑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面具沒摘。

剛剛在廟內應該是可以摘的,不過看得太入神,早就忘了這茬事了。現在回過神來,才察覺到耳上的痛感。

庭爻和鹿銜繼續被獸人推搡著前進,終於在他們的刻意挪動下,挪到了外圍。

鹿銜氣喘籲籲地囁嚅著:“三、二、一!”

庭爻只覺得衣襟一重,二人像蘿蔔一樣被拔了出來。

人群中空氣稀薄,庭爻早就頭暈眼花了,被扔進馬車內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庭爻:“菖蒲?”

菖蒲:“屬下在。”

庭爻的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裏:“它們怎麽沒追上來?”

菖蒲:“是陳登的道具,能讓這輛馬車暫時不被發現十二個時辰。”

庭爻這才看到窩在一旁的陳登,剛想開口便被菖蒲打斷:“殿下,您之前帶回來那株會動的種子,現在還在您那嗎?”

庭爻被問得一楞,說:“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我的東西那麽多怎麽會記得。”

菖蒲沈默了一瞬,雖然很短暫,但是庭爻還是察覺到了。菖蒲說:“屬下只是突然想到了,您這次執意要帶著它,還沒問過您那顆種子的來歷呢。”

庭爻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菖蒲,你僭越了。本宮的事何時需要向你匯報了?”

菖蒲連忙下跪,車內空間狹小,倒顯得庭爻咄咄逼人了。

庭爻一直未說話,菖蒲也一直未起身,過了一會才像是賞賜般開口:“起來吧,下不為例。”

鹿銜閑散地坐在一旁看著庭爻教訓下屬,默契地沒吭聲,她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庭爻早在剛進馬車時便將面具摘了下來,眼下才有機會仔細端詳這面具。

鹿銜闔目假寐,耳邊平地起驚雷一般響起庭爻的怒罵:“鹿銜!你挑的什麽玩意兒?你這是在公報私仇吧?!”

鹿銜沒法繼續裝睡,擡起頭來眼中晦暗不明道:“怎麽會呢,我與部……殿下怎會有私仇?”

庭爻在餘光中觀察陳登的反應,嘴上也沒閑著:“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鹿銜忍著笑接過面具,觀賞一番後悠悠開口:“我倒覺得這副面具別具匠心,你看它的色彩另辟蹊徑,雖是豚的形象,卻用色大膽,眼珠用紅色,嘴巴用綠色,紫色的眉毛更是添加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若是此匠人還在,我倒是……想結交一番呢。”

馬車內的氣氛也因此緩和了不少,陳登也借機開口:“部長,我已經查到了陳香香的一些線索了。”

庭爻沒有應聲,只是看了一眼菖蒲,陳登見狀連忙解釋:“她現在不過是我的傀儡,部長不必擔心。”

庭爻直接一腳踹上陳登的膝蓋,陳登避之不及,條件反射地跪了下來。

庭爻為什麽生氣,陳登心裏門清,暗地吐槽得狠,面上卻還是謙卑的樣:“屬下該死,屬下該死,不該試探部長。我只是窺探那侍女的記憶,對那顆種子有些好奇罷了,現在想來應該是部長之前獲得的道具,是屬下眼拙,部長大人有大量,能否不與我計較?”

庭爻冷哼了一聲:“你在這裏幾十年別的沒長進,倒學會拿話堵人了?”

陳登賠笑道:“都是部長之前教導得好。”

庭爻不欲與他廢話:“陳香香的線索呢?”

這篇算是翻過去了,陳登重新坐回座板上,忽略腫脹的膝蓋,面不改色地匯報:“陳香香是符城儺班內的關門弟子,是其創始人鄧椿的女兒,鄧椿家就這麽一顆獨苗苗。鄧椿之妻死得極早,彼時陳香香才三歲,次年收了阿才做了徒弟。”

庭爻等著陳登往下說,陳登卻面露難色。

庭爻譏諷道:“你說的這些隨便找個人便能得知,你倒當個寶似的獻上來。”

“早知你這樣無用,當初還不如讓別人來替你來這一遭。”

陳登聞言有些慌了,百葉部長是他回去的唯一希望,若是把部長惹惱了,回不回得去另說,怕是要命喪當場。

畢竟部長的異能特殊……

陳登一咬牙不管不顧地一口氣說完:“部長,說之前我希望您能不與我計較。我初到這兒的時候確實仗著異能作威作福了一段時間……但是我沒害人命!我一直記著任務,一直在找人。您也知道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是那煙花之地,我只不過是一時糊塗,才誤入了那地。”

“您也看到了那個乞丐,我要是知道他義姐是陳香香,您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碰他啊……”

庭爻緊緊抓著座板上鋪著的布料,又是因為這種事……

庭爻問:“是你把那個乞丐擄去煙花之地?”

陳登心虛地低下了頭,“砰”的一聲,陳登被踹出了車內,外面的獸人見狀蜂擁而至,像是聞見了肉的餓狼。

陳登是異能者,非異能殺不死。異能者身體恢覆能力都比普通人快許多。

庭爻過了一炷香才用鞭子把陳登撈回來,陳登渾身沒有一塊好地,被撕咬下的凹坑還在汩汩冒血,很快便止住了血,新生的神經、肌肉、皮膚很快就覆蓋其上。

陳登儼然是一個血人了,將怨恨藏在眼底,說:“部長,是我把事情辦砸了,我沒不認。打也打了,罰也罰了,眼下氣也該消了吧。”

庭爻的氣當然沒消,只是作為部長,這個懲戒確實夠了。便示意陳登坐下。

陳登一瘸一拐地往座板挪動,鹿銜嫌惡地往車窗處貼,發現還是受不了,便將菖蒲拉了過來,自己則坐在庭爻旁邊。

庭爻不願再虛與委蛇,只想盡快問到有用的消息,然後送這個雜碎去見閻王爺。

殺異能者是她的事,燈主是殺不死他們的,要是能殺也不會被困住這麽久。

從陳登的聲音中能聽出來隱忍的痛意:“部長,不是我為自己開脫,我覺得陳香香發瘋跟我沒什麽關系,在……那件事之後,過了大概三個月吧,才發現符城出不去了,雖然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著,但是符城的人卻越來越少,後來人心惶惶的,陳香香還威脅大家每日街道鋪子必須如常開業,否則便是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庭爻俯視著陳登,重重地往座板上一拍:“你還敢狡辯!你當我只聽過你這一版的說法?”

陳登驚愕地擡起頭,看庭爻的神色不似作假,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部長,我說的句句屬實啊!”

陳登在心裏盤算著到底是誰說的假話,要是讓他知道此人是誰,定將他剝皮抽筋,掛在楓城門樓上!

庭爻沒搭理陳登,留著讓陳登自己猜去吧。

庭爻要做的不過是追本溯源,把這一切錯誤撥亂反正,罪人都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至於他們二人誰說了謊,看這段話對誰有利就是了,如果陳登說的是真的,阿星話裏話外都隱去了陳香香,他們二人之間又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聯系。

庭爻順著車窗外往外看,發現又繞回了儺神廟,陳登一看也急了:“這怎麽可能呢,這路是不通的,還有這道具,怎麽也要失效了?!”

說到最後陳登的聲音突然拔高,不怪陳登大驚小怪,這可是他剩的最後一個道具了。

庭爻理好衣襟,戴上面具準備下車。看來陳香香確實一直沒對陳登出手,陳登這個蠢貨連走馬燈內的時間可以被更改都不知道。

不過道路也可以被更改嗎?

馬車下一顆顆“人頭”攢動,讓人無處下腳。最後還是庭爻拿醒木鞭勾住了廟旁的一顆古樹,帶著鹿銜蕩到了樹幹上。

陳登在車內眼巴巴地看著,無他,他沒有面具,道具也快失效了,他不想再經歷一遍剛才的場景了。

庭爻裝作沒看到,笑話,她不去補一刀都是她心地善良,還指望她去救人?

只是菖蒲還在裏面……庭爻還沒想到兩全之法。

陳登看庭爻沒有動的意思,掀起簾子就要抓獸人的臉,沒想到竟真的能撕下一張面具。

被撕了面具的獸人痛得大吼大叫,捂著面龐胡亂抓著,長長的指甲勾住了陳登的袍子,獸人用力一拽,直接將陳登拽下了馬車。

陳登還在手忙腳亂戴著面具,卻被被奪了面具的獸人一掌扇開,面具骨碌碌地滾了很遠。

沒有面具的遮擋,其它獸人紛紛上前,作勢要撕咬起來,庭爻見狀又蕩回到了車轅處。

陳登在獸人群的縫隙中看見庭爻伸出鞭子,嘴角的笑容還沒開始便已凝固,因為那鞭子像毒蛇一般纏上了自己的脖子,只聽“哢嚓”一聲,陳登的魂魄便離體了。

漂浮在空中的陳登再也掩飾不住恨意,沖著庭爻怒吼道:“為什麽!為什麽!百葉部長我之前沒有得罪過您吧?你為何處處針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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