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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戲儺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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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戲儺圖(三)

米迦勒疑惑道:“像什麽?”

庭爻把頭埋進膝蓋,說:“像我夢裏的一個人,他也愛嘮叨。不過自三年前就再也沒夢到過了。”

變成了另一個噩夢。

米迦勒隨意地應聲道:“愛嘮叨的人想必是不怎麽好看的,吐槽的人多了面相都變了。”

庭爻反駁道:“那可未必。”

米迦勒:“看樣子你還挺滿意那個人長相的。”

庭爻仔細想了想,開口說:“沒有,我沒看清過他長什麽樣子,不過就算沒看清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個俊俏的人。就像你們那邊說的,天塌下來,有XX的臉頂著。”

米迦勒真是被逗笑了:“幸虧這邊沒有網絡,不然你怕是要日夜顛倒地鉆研這個了。”

和米迦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過得也算快。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庭爻和鹿銜即刻起身出門。

走在昨日的同一條街道上,街道已被新雪覆蓋,墻頭瓦片晃人眼,“碰巧”路過昨日那家客棧,庭爻大步流星地往街頭走去,被一條灰褐色的手臂截住了去路。

“客官請留步,”小二依舊咧著嘴笑問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庭爻,流涎也渾然不覺,“客官,您昨夜沒回客棧住,我已經提醒過你了,客棧只訂不住會多收費哦。”

言罷也不等庭爻的回答,便拿著事先準備好的斧頭高高舉起,對準了庭爻的右臂狠狠一砍!

“啪!”

斧頭從小二的手中飛了出去,鑲嵌在了客棧的門樓處。

小二連忙跑上前去拔斧頭。

庭爻拿著醒木鞭目光冰冷,懶散地回答道:“說誰昨夜沒住客棧呢?”

小二楞住了,呆滯在半空,剛想反駁,便被庭爻揮手打斷。

“你昨日與我說的是客棧不住要多收費,又沒說一定是要人住,不是嗎?”

小二聽出了話裏的漏洞,反駁道:“那照客官您說的意思,我們小店還開不開了?那行囊包袱留在房內也算住宿咯?怎麽也得留個活物吧?”

庭爻笑瞇瞇地往前躬身走了兩步,說:“對啊,我無賴,所以以己度人,自然不會留這種話柄給你們抓咯。”庭爻在小二怨毒的眼神中直起身,“活物我早就留下,若不信,你便自己上去查看一番。”

隱約聽見了樓上的開門聲,步履匆匆夾雜著幾句咒罵。

小二的額間沁出細汗,憤恨轉身離去。

鹿銜跟著庭爻進了那間昨夜並未光臨的房間,看著桌上的孤獨小草,笑得前仰後合:“這便是你留下的活物?哈哈哈哈哈,娘子真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庭爻白了他一眼,演起戲來倒是挺敬業。

庭爻抱著草和鹿銜下樓時又看見了那位小二,這回倒是庭爻攔住了他的去路:“我說,你知道陳香香在哪嗎?”

小二聞言嗤笑了一聲,用力地掙開庭爻的桎梏。

庭爻:“你若是想一輩子留在這兒,那就不說吧。”

店內所有人都瞬間擡頭看著庭爻,慢慢地圍成一個圈,將庭爻和鹿銜困在中間。

小二的聲音發著顫:“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庭爻:“是你給我留的信,現在倒問起我來了?”

包圍圈停滯了一瞬,小二立即上前逼問:“那你倒是說說,信中都寫了什麽?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號人物。”

庭爻似笑非笑:“我也沒確定你是怎麽一回事呢,避而不答,看來你在這兒過得挺舒坦,怕是早忘了自己為何而來了吧?陳登。”

小二明顯不信,用懷疑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庭爻:“走馬燈內已過了一百多年,你才收到信嗎?要是換了普通的身軀,早就死了,又談什麽出去?”

庭爻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這個地方叫作‘走馬燈’?可是外面明明才過去三個月啊?”

小二聞言有些失態:“我知道了,你們隨我來。”

一行人作鳥獸散,庭爻和鹿銜跟著陳登,三人坐在一輛馬車內,陳登一進馬車就拿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冰晶,冰晶融化形成一張淡藍色的結界。

陳登忙活完長舒一口氣,說:“好了,這下沒人能聽見我們談論的內容了。”

庭爻抱臂等著陳登開口,陳登亦然。一時間車內寂靜得落針可聞。

別人不知道庭爻在想什麽,米迦勒知道,他正苦苦勸導;“殿下,我這裏真的沒有這個道具,您別為難我了……您要是實在想要,殺了陳登,沒準會隨機掉落呢?”

庭爻頓了一下,說:“這是第一次,你讓我殺一個人。他跟你有什麽過節嗎?”

米迦勒:“殿下說笑了,我就是一串代碼,能有什麽過節,總不至於是刪除過我的程序。”

庭爻:“你不想說沒關系,你的記性可比人的記憶力強多了,走馬燈想徹底解掉,必須把七個異能者斬草除根,何故多提醒我這一遍。”

米迦勒徹底沒了動靜。

對面的陳登卻有了動靜,他焦急地抓了抓頭發:“我說,這個是有時效的,總共可以維持一炷香,我也就剩這一個了……”

庭爻:“你怎麽跟你上司說話呢?”

陳登的滿腹牢騷化為震驚。

是了,庭爻一開始就沒打算裝作七個異能者裏的任何一個人,他們彼此知根知底,稍有不慎就會露出馬腳。

庭爻正因找不到菖蒲心煩,冷冷的眼神一瞥,看得陳登心裏七上八下。

“我本想著先救你們出去,不願追究你們辦事不力。”

庭爻裝作為難的樣子:“可是你們真是把異能者培訓中心的臉都丟盡了!”

陳登聽這訓斥的語氣,終於知道這是誰了。忙不疊地下跪:“陳登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事,讓百葉部長您這麽生氣,能……親自前來……”

“我再不來,還不知道你們要捅多大的簍子給我!”

庭爻忍著怒火嗆聲:“才把你們送過去幾分鐘,就一個接一個地失去生命體征,讓我怎麽跟界外調查組解釋?我來這兒看看你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套話術是米迦勒教的,明明米迦勒可以早些跟她說那個世界的事情,偏偏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才肯透露一點點。總說什麽沒到時候,庭爻不喜歡一無所知地依靠他人。

陳登聞言猛地擡起頭:“是隨聞,是隨聞,幾月前,我突然發現夢核沒有了,憑空消失了,是他……一定是他。”

陳登跪爬著去抱庭爻的大腿,被鹿銜一腳踢開,痛哭流涕道:“部長,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啊,我們沒了夢核是真的會死啊。”

庭爻一言不發,看著陳登哭。哭了好一會,陳登看庭爻沒有反應,剛打算繼續哀嚎,庭爻聽得心煩,直接也給了他一腳。

庭爻:“我只問你一句,陳香香在哪?我沒問你對她做過什麽,已經給足了你面子。”

陳登心虛地低下頭:“我……我也不知道。”

“砰!”又是一腳。

“不知道還不快去找,等著我去找嗎?你在這裏一百多年幹什麽吃的?!”

陳登被訓得像只鵪鶉,只得連連應聲,屁滾尿流地滾下了馬車。

鹿銜見狀輕笑道:“殿下好生威風。”

庭爻向米迦勒確認了這個冰晶不是個人物品,所以陳登在踏出這個馬車後也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這才放心開口:“你以為我是什麽好人嗎?”

鹿銜突然湊近到庭爻肩膀處,看著庭爻驟然擡起的雙眼,那裏面有警告、提防、探究,獨獨沒有恐懼。

庭爻只是面無表情地將手臂橫在二人中間,平淡卻不容置疑地開口道:“放肆。”

鹿銜絲毫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坐回去,倚在坐墊上像在自言自語:“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路見不平想做好事時,便不管不顧地定要護人平安。遇到惡心人惡心事也絕不心慈手軟。”

說罷沖著庭爻笑了笑:“面冷心熱總歸比面熱心冷好,當然,我在說我自己呢。”

庭爻嘲諷地嗤笑了一聲:“別試圖揣摩我的心思,有些東西,遠遠看著就好,湊近了看,誰都經不起您這句誇讚。”

鹿銜知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索性閉了嘴。

在一炷香快要結束時,鹿銜問了庭爻最後一個問題:“等會出去還演嗎?”

庭爻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鹿銜:“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倆最初是演給誰看?如今有了新的身份,自然是不必再演。”

鹿銜默認了這個說法,過了會還是不死心地問:“那不用演給陳香香看嗎?”

庭爻:“她現在估計以為我們和陳登是一夥的呢,從這個馬車中走出來,無論做什麽她都不會信了。可是沒辦法,只能這樣引她出來。”

鹿銜認可地點了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那窺探感依舊存在,怕是陳登心中還留有疑問。

下了車,周圍植被果真如鹿銜所說,長得姿態可怖。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馬車已走了這麽遠。

庭爻;“米迦勒,我想用那個A級道具‘骰子’。”

米迦勒;“當然可以。殿下到時候如果開出來不好用的東西別怪罪到我頭上就行。”

庭爻:“開吧……總比沒有好。”

米迦勒:【恭喜宿主獲得A級道具——“魈面”,戴上此面具,A級以下異能者及普通人只能看到面具的形象並深信不疑。面具形象由使用者決定,每次使用前校準,每次確定形象後不可更改,面具效果持續三小時,中途摘下即失效,冷卻時間為六小時。】

伴隨著米迦勒播報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道尖利的笑聲:“哼哼哈哈哈哈哈,好多年沒有活人進來了,姑奶奶我今天作東道主,可得把這幾位招待好了。”

“要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幾位多擔待,啊?哈哈哈哈。”

庭爻看著眼前的植被像剪紙一樣碎掉,齏粉堆積在地上,再擡頭,只能通過相同的建築分辨出這是白日的街道。

紅月高懸於天際,店鋪前林立著各色的面具,紅光打在一張張臉面上,正直的人物形象看著竟也瘆人。庭爻看過儺舞,知道大多數都是歷史上的人物,只不過被畫得兇神惡煞。

庭爻和鹿銜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不是因為面具看著可怖,而是被攘攘的“人群”擠得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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