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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花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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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花束(六)

四下無聲。

“那好,我們來理一理所有的線索。”

一炷香後。

“豈有此理!”程蒼耳重重地拍了一下梵辛夷的後背,換來了後者哀怨的眼神。

“那這個走馬燈的燈主應該就是阿嫣了吧,我們該去哪裏找她呢?”梵辛夷忍痛問到。

庭爻和鹿銜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都沒吭聲。只留其餘二人面面相覷。

“你們……你們倆不會是想去找寧野吧?”程蒼耳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梵辛夷面容扭曲了一下,“鹿兄,這太冒失了,你都說了跟著寧野走的人都在河底,一個瘋子還不行,這下可讓你們倆湊到一塊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我不想采用最極端的一種方式結束這個走馬燈。”

就在剛才,米迦勒告訴了庭爻一個可以算是作弊的信息,那就是殺死燈主,也能結束掉走馬燈。

不過如此就再也入不了輪回了。

你對我有多了解呢,米迦勒?

庭爻的心情有些覆雜,她從小就是一個慣會偽裝自己的人。

學泰山崩於面前而不顯,學親近的人生死一線依舊能冷靜做決策,她學得很好,她會計算利益的最大化,多餘的感情全都是該舍棄的東西。

當多數人的利益被威脅,少數人的利益被舍棄是不需要考慮的事情。因為什麽都要,只會什麽都失去,她已經在這上面吃過一次苦頭了。

她的時間很寶貴,這裏是個危險的地方,如果是平時,她會利索地解決掉這個事情。

但是,庭爻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有一層薄薄的繭,上面沾染了太多的東西。

“小殿下,跟隨自己的本心。無論是之前的事,還是你將要做的事,你都沒有做錯。”

“你能讀取我的記憶?”庭爻猛地擡頭,嚇了其餘三人一大跳。

“是的,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知你,我怕說了,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信任,你會覺得我是個威脅。”

庭爻沈默地盯著靴子上縫得密密的針腳。

我現在真的開始好奇了,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我去找寧野。”庭爻撐著腿站了起來。

庭爻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有一個半時辰就要天亮了。

“你們就別去了,把‘李鐵’抓好等著我,這個人嘴裏沒一句實話,如果快的話,我們今天就能出去。”

說完,也沒繼續看他們,徑直出了門。

其實庭爻自己行動是她深思熟慮過的,阿嫣給她看的信息最多,如果對她有惡意的話,何必揭開自己的傷疤呢?

更何況帶著其他人,米迦勒給的其它道具也不好使用。

庭爻的無名指上多了一枚古樸的銀戒,內圈刻有繁雜的符文,外圈倒是普普通通,與她的衣著相比,有些許的簡陋。

走到村口,皎潔的月光照在這片安靜的土地上,她隔著村門,與寧野遙遙相望了一會,晃著步子接近。

坐上了馬車,庭爻終於知道馬車外的劃痕是如何產生的了。面前漆黑一片,長指甲劃過木板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庭爻的胃內翻江倒海,手一直停留在簾子的邊緣,卻遲遲沒有掀開。她知道的,明天是個晴天。

顛簸停止了。

庭爻站在車轅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並不存在的敵人,跳下了馬車。

寧野停在了河邊,馬兒不安地踢踏著雙蹄,潮濕的空氣被吸入肺內,帶著植物特有的清氣。

【確定使用一次性道具“立體模板”嗎?該物品可以根據使用者的身形大小調節,免受水火攻擊10分鐘,極易被破壞,請小心使用,為系統贈送的新人禮包,用後即失效。】

【確認。】

庭爻的身上逐漸浮現出一層透明的膜,與周圍的環境隔開了一小段距離。

沒時間細看了,十分鐘不算長,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庭爻一個猛子紮入水中,水面平靜漂浮的苔蘚被沖破蕩漾開,托道具的福,不用在水中費力睜眼視物。

河並不算深,河底靜靜躺著數具白骨,濕滑的青苔緊緊黏附著,庭爻劃動手臂之餘瞥了一眼,穩穩地站在其旁。

這些白骨大小不一,一共五具。庭爻在心裏估摸了一下,不是孩童。

雖早已料到,真看到時,心中的石頭此時才算落地。

“阿嫣,如你所願,我來找你了,我們什麽時候面對面談一談呢?”

“還有八分鐘。”米迦勒在一旁報時。

沒有任何動靜。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李鐵’突然性情大變嗎?”

還是寂靜。

庭爻嘆了口氣,自從進來這個走馬燈,好像要把一年的氣都嘆完了。

“你這樣子,有沒有想過所有人包括你的母親被困在這裏,是入不了輪回的?”

“我很醜的。”

身後的水波動了一下又恢覆了平靜。

“那又怎樣,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更何況我見過你美麗的樣子,你該去找把你害成這樣子的人,而不是一個人躲在這兒。”

庭爻沒有轉身,等著阿嫣自己出來。

“還有六分鐘。”米迦勒兩分鐘一報時。

“我知道。”庭爻頭痛地按了按額角。

身後再次傳來水流的波動感。

庭爻轉過身,看到的只是一個穿著破破爛爛大紅喜服的少女。

阿嫣一開始沒敢擡頭看庭爻,她從庭爻一進來走馬燈時就在暗處觀察她,沒有別的原因,好像這個人天生就擁有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走的能力。

庭爻沒有說話,阿嫣怕看到的是厭惡的神情,過了一小會才敢擡起頭,卻在看清庭爻時楞住了。

因為,她在這個素不相識的人眼中看到了心疼。

她為什麽會心疼我?阿嫣有些不明白了。我害了人,他們的白骨現在還在後面躺著。

阿嫣是感受過被愛的,不過一百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她早已不記得了,怎麽愛?怎麽恨?剛死的時候,覺得全世界都欠自己的,那幾副枯骨,都是剛形成走馬燈時做的。

等到走馬燈內的人都去世了,她終於可以隨意地調燈內的時間線了,玩了幾天,發現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蠢的行為了。她早就想解脫了。

庭爻忽略米迦勒最後的報時,上前一步拉住阿嫣想要後退的手,“我們去岸上說吧,下面太冷了。”

說罷,也不管阿嫣是否答應了,徑直拽著她往上游。不開玩笑,再不上去,這水下的枯骨怕是又要多一副。

趕在道具失效前,二人終於游到了岸邊。

阿嫣立在一旁不安地絞著手,像做錯事即將要被訓斥的孩子。

庭爻看著這個一百多年前的遺物,伸手拉過阿嫣的衣角,幫她擰了幾下水。布料手感粗糙,歲月的侵蝕讓它早已褪了色。

“先去你母親那邊吧,你啊,這麽多年,也沒去看看她,她很孤單的。”

阿嫣後退了兩步:“我……我不想讓我娘看到我這個樣子……”

“那我就先去你曾經的屋子裏找件幹凈的衣服,幫你收拾一下再去。”

“哎!”阿嫣攔住了庭爻的去路,欲言又止,眼一閉,心一橫,像是即將上刑場的犯人,“其實我騙了你!”

阿嫣聽到庭爻走向她的腳步聲,渾身寒毛直豎,如臨大敵。

“你要把眼睛閉到什麽時候?”庭爻冷聲道。

阿嫣聞言顫抖了一下,擡眼只看到庭爻略帶怒氣的面容。

“你什麽時候才能……睜開眼睛看看呢?”雙手抓住阿嫣的肩膀,庭爻的眼中只剩無奈。

阿嫣瞪大了眼睛,眼眶中滿是淚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肯定覺得我懦弱,只知道去報覆別人,卻讓自己的母親以淚洗面,讓罪魁禍首逍遙天外……”

阿嫣越講情緒越激動:“可是,我沒有辦法,他們看不到我,我一直一個人,我真的要瘋了,我實在離不開這裏,才讓寧野去…去…”

她已經講不下去了,“我只是想讓他過來,當面問清楚而已。”

“你不能離開這裏?”庭爻手抵著下巴靠在樹旁,“那村子裏的花樹?”

“是我幹的,我一開始只是想讓娘的日子不要過得那麽拮據,我不是一開始就想害人的。與其說是我形成的這個東西,你們是叫走馬燈對吧?倒不如說,是它困住了我。”

女孩終於平靜了下來,“當時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吵,我實在煩了,索性遂了它的意,後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

“你想見‘李鐵’嗎?想見的話,在這裏稍候一會,我去把他帶過來。”

阿嫣整個人都僵住了,死亡時的痛感又席卷了全身,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眼前的樹木開始搖晃,在快要暈倒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撐住了她。

那是怎樣的手呢,如果當時,我也有這樣的力氣,事情會不會走向另一個結局?

庭爻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如果它能夠帶給你力量,就是它最大的作用。”

“我想和他聊聊。”短短幾個字,說完卻像花光了全身的力氣。

“好,很快你就能知道答案了。”

——為何遭受這苦難的原因。

庭爻逛了一圈道觀,發現只有那只貍花貓還在原地。

看來人還沒抓到?

庭爻循著昨日的記憶,前去那座院子,還未靠近,就聽得吵鬧聲一片:“鹿兄,你和這勞什子廢什麽話,直接拖走就是了。”

門口的看門老人只是冷眼旁觀,全無半點要上去幫忙的意思。

當所有人看到庭爻出現的時候,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接著就炸開了鍋:“表姐你快來,這死老頭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幾個人都拖不動,在這裏裝死呢。”

“就是,就是,沈的要死,小爺我回去要睡在練武場了!”

“李鐵”一睜眼就看見一條鞭子直朝他面門甩來,一邊躲一邊暗罵,這女人怎麽老是一言不合甩鞭子!

只是這具身體太老了,終究還是沒躲過,破開層層布料,一道血痕瞬間洇透了衣物。

“不是自己的身體就是不好用,你說對吧,胡進?”

“李鐵”整個人如遭雷劈,被這一句話劈得外焦裏嫩。

剛剛米迦勒發來了外來七個異能者的名單及能力,最後一行的小字寫著:胡進,24歲,異化方向:精神B類——解離(可以剝奪非異能者的身體控制權。副作用:解離時間過長,本體會死亡,寄生的機體老化速度加快,具體時間根據異能者的能力等級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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