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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燒新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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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燒新頭村

夏末秋初,這個夜裏連蟬鳴都沒有,悶熱的像個蒸籠,圓月高掛,把周圍的天空和雲層染了個慘白的漸變,仿佛一只巨瞳無情藐視著地上的一切。

毫無預兆,新頭村被拆的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二十幾幢房屋內,同時泛起火光,很快濃煙裹著紅色的火舌直沖雲霄,把那只無情的巨瞳染的通紅。

連沒沾著邊的電線廠都燒了起來,起火時沒有人呼救,也沒有人逃亡,就讓它安靜而熱烈的燃燒著,滾燙著,它仿佛要燒盡這世道的一切不公與無奈,讓這個天下幹凈些,再幹凈些。

終於,一個上夜班的人路過,一邊騎電瓶一邊驚呼著報了警。

燒了整整三個小時,新頭村周邊都被拆的成了廢墟,消防車都開不進來,村裏也沒有一個消防栓,幸好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河。

消防員們火速救援,救著救著開始覺得不對勁,在高溫的火場裏都冒出一身冷汗。

只見每一套自建房的一樓堂屋內,都蜷縮著一個焦黑的人影。

不多也不少,每戶一個。

天亮的時候消防和JC都走了。只有周明一個人站在廢墟裏,全身上下都是煙灰,烏黑的臉上只有露出的眼睛是紅的。

遠處有個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得出來出門比較著急,都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甚至還穿著拖鞋,石頭硌腳,跑在廢墟裏一跳一跳的,顯得有些滑稽,但是配上這樣的場合又覺得這人是真著急和真關心。

他見人就問:“怎麽回事,怎麽會著火的?”

周明先是上下觀察了下對方,然後才說:“還在調查。”

“他們人呢?”

“在醫院。”

於是這個年輕人轉頭就往外跑。

周明見他走的方向和來的方向完全不同,對方去的方向也不是醫院,於是就喊了一句:“方向錯了。”

那人原地站住,還轉了個圈觀察了下,選了個來的方向走。

“你等等。”

年輕人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周明,說:“又錯了?”

周明看了他一會,才說:“別去了,都死了,看到會不舒服。”

“什麽!?怎麽會!”

如果剛才是蒙圈,這會是目眥欲裂了。

周明問他:“你是誰?”

“我是他們的咨詢律師。”

周明朝他走了過來,還拿出煙分給他一支,年輕人拿了過來但是沒有抽,一副你快說我得趕緊走的模樣。

“他們找律師做什麽?”

年輕人這會才有點冷靜下來,他也觀察了下周明,問:“你是?”

“周旭東的孫子。”

“哦哦。”年輕人又說:“我叫楊淮,我知道你,周伯常提起你,你這是……周伯他?”

“他死了,我親手抱出來的。”說完他點了一支煙,找了個石塊坐了下來。

雖然救出來的人不管三十二十一都送醫院去急救了,但是周明心裏清楚,那種火勢,不被火燒死也會被煙熏死。

發現屍體的時候都是孤零零的蜷縮在地上,房子沒有塌,身上也沒有限制他們行動的東西。

即使這樣,大門只有幾步路,不遠處就是河,何至於都活活燒死在家中?

到底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限制了他們的行動?

楊淮見他沈默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也只好坐了下來,聊勝於無的說了句:“節哀。”

周明沈默良久,拿著煙的手都在顫抖,顯然是難過的。

“我爺爺叫我淩晨4點半的時候過來,說中元節,要燒地香,每家都要燒,早上燒一次,晚上還要燒一次……結果……”

“我也……”楊淮心裏感覺不太對,繼續說:“我也是你爺爺叫來的,叫我早上早點過來,誰知道一早上就看到這個新聞了。”

“初步判斷,是集體自殺,但是我不信。”

“不可能是自殺,他們叫我來的目的是要爭取賠償,關於拆遷的賠償,怎麽可能自殺。”

周明皺眉,問:“拆遷不是已經拆完了嗎?我爺爺他們房子不在規劃內。”

楊淮沒有回答,而是去周明的口袋裏摸打火機,也學著他點上了煙,吸了一口就開始咳嗽。

周明趕緊去給他拍背順氣。

楊淮擺了擺手,又咳了幾下,臉色從咳嗽時候的紅色變成了慘白,站了起來,指著電線廠說:“你看那個廠。”

廠和他們二十幾戶人家一樣,是在路的另外一邊,路的這一邊都已經拆完了。

“當初開發商規劃的是這一片都要拆完的,但是因為電線廠……”

楊淮繼續說:“電線廠不肯拆,對開發商要了天價,人家沒辦法只能放棄這一片,這些你爺爺他們都知道,所以這一年多以來,一直在阻止電線廠繼續開下去,一個好好的村就剩下一家廠和二十來戶人家。”

“他們不讓卡車進入,在路上設置障礙,碰瓷那些卡車,手段不高明但是挺有效的。”說白了就是有點下三濫。

“他們還輪流站崗,不讓運輸車進來,晚上還值班,和這家廠摩擦不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明皺著眉頭聽,說:“你懷疑是廠老板幹的?”

楊淮一邊點頭一邊擺手說:“我沒說啊,我沒說,我就提供一條思路。”

有了這個疑慮以後兩個人不說話了,各自想著這件事,周明來老家的時候確實時常聽到老人們抱怨,罵起來的時候也很難聽,覺得這個想法不是不可能,兩個人想著想著越來越坐不住了,於是坐上周明的車趕去PCS。

去了PCS,和JC在辦公室見了面,說了自己的懷疑。

集體自殺已經夠震驚了,現在直接演變成屠村,這要是真的那就是驚天大案了。

他們說完自己想說的,就剩下大眼瞪小眼,因為是猜測沒有什麽證據,公安就問:“你是幹什麽的,當時為什麽在現場。”

問話的時候臉是朝著周明的,自然是問他,周明先是一楞,然後說:“我爺爺昨天晚上打電話叫我回來的,說是七月十五要燒地香,我是做藥檢的。”

“這事我們很重視,有任何的線索都可以來告訴我們,我們的同事也在連夜調查,後天下午我去你們村,到時候你幫我把親屬們都集合一下可以嗎?”

楊淮的心比較急,就說:“今天就去啊,萬一真的有線索給他們時間銷毀了怎麽辦。”

JC撓了下頭,有些無奈,就說:“年輕人……你總得讓家屬把親人先入殮吧?其他你不用操心,我們會去調查的。”

楊淮一想也是,家屬會面和調查並不沖突,就哦哦了幾聲,說:“是我著急了。”

兩人上了車,商量了下想先去醫院通知那些家屬,周明心不在焉,他又強調了一次,說:“我爺爺不可能自殺。”

“你知道我爺爺以前是做過村書記的對吧?”

楊淮點頭說:“對,周伯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他和村民們說過,可以攔,但是不可以動手,所以從拆遷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做出過惡性事件,村民也都聽他的。”

“對,我爺爺絕對不會因為急紅眼了弄出這麽極端的事情,那家廠長肯定有問題。”

兩個人沈默下來又想了想,周明趁紅綠燈的時候又點了一支煙。

他問:“楊律師後天來嗎?村民的事情你可能了解的更多一點。”

那就是想他來的意思了。

楊淮也沒有二話,肯定的說:“那我肯定得來,不弄清楚我不踏實,25條人命啊,我現在都覺得不真實,總感覺等會還會見個面,商量下這邊的事。”

說完也嘆了口氣,是真的沒真實感。

“前幾天他們還來找過我,極端的幾個說要弄輛車,然後準備一車的炸藥,去把那廠子給炸了。”

他繼續說:“想想怎麽可能,老頭老太車子都不會開,還弄炸藥,想想就是氣話。”

周明‘嗯’了一聲,說:“看來矛盾很大,村民這麽極端,可想廠老板也不會太平到哪裏去。”

越想越覺得真的是那個廠老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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