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假死

關燈
假死

走出鬥獸場,卻並沒有看見原先的兩個護衛。重走那段黑路,莊虔不知為何,心中越發感覺悶熱,呼吸困難。沈折看清來人後,連忙接過少年,引導著他們離開此地,“郡主這是怎麽了?”

這是發熱了?賀新景疑惑地將手覆在她的額頭上,熾熱的掌心明顯在宣告她的不適。自從家中出事後,他便再沒有照顧過誰了。如今望著懷中的人,他竟有些出神。賀新景沒接話,直接就將她抱了起來。坐在馬車上時,她的全身都在發燙,眼睛不知何時就閉了起來。少年被賀新景托付給了采綠和沈折,二人看他臟兮兮的,立馬就帶著他洗了澡,換了幹凈的衣裳。

那一夜,靳風齊得知她發熱了,就要差人套了馬車就往賀府趕,不想直接被李瑜攔下,質問道,“你去什麽去啊!現在正是兩孩子增進感情的好時機呢?你別湊熱鬧去了。”

靳風齊想了想,擡出去的腳又縮了回去。沒人註意到角落,靳府的匾額閃出一個狹長的身影。

客棧內,金栩緩緩擡起眼眸,看清身側的靳景君後,眼眸又落了下去。若不是他們相親相愛,張七七興許也不會變成這樣,靳景君依舊是那個光彩耀眼的靳家二公子,而她也不至於現在連著家人都糟了難。

吞咽許久的委屈和悔恨,在靳景君抱起她的那一刻又心軟了。

“景君,我……”

靳景君將她的頭擁進懷裏,安慰道,“放心,我會處理好的。”是呀!他會處理的,哪怕是將他這條命給了張七七也好,金栩的父母都不能因為他出事。若是回到年少時,他絕對要同張七七保持距離,他只當她是妹妹,她卻愛了他十幾年,以至於到了如今,竟成了這般荒唐的場面。比起張七七,他更恨自己,都是因為他,張七七才成了如今這樣,金栩原本平靜的生活也被打破了。

莊虔睡得迷迷糊糊,小嘴嘟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浸了水的毛巾蓋在她的額頭上,冰冰涼涼的。他給她掖了掖被子,耐著性子坐在床邊,瞧著眼下溫順乖巧的可人。大夫看了一圈楞是沒看出是什麽病癥,抓耳撓腮好半晌,才道,“不知郡主可接觸過追月樓的人?”

采綠抽泣道,“就是從追月樓回來才這樣的,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姐!”

大夫犯了難,“若是如此,那便難辦了。”

類似的病癥他見過不少,來看病的大多是追月樓的樓內人,若是沒有特制的解藥,不到兩天,就撒手人寰了。如今過了這麽些會才發作,那都是因為她本身身體底子比較好的緣故。賀新景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像是突然踩空,那種虛無的慌張感隨即襲上心頭。

“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嗎?”

大夫連連擺手,他行醫數十年,也遇見過不少鉆研毒藥的人,奈何追月樓成一家之勢,朝堂內外,根本無人能研制出解藥。也是因此,追月樓一直獨立於京城青樓之間,成為賞花品茗之地。莊虔強忍著睡意,支撐著坐了起來,眼中沒有絲毫慌亂,倒頗有一番盡在掌握中的自信。

然而這一切,落在賀新景的眼中,就是假裝鎮定罷了。他眉眼緊蹙,開口安慰道,“不用擔心,你一定會沒事的。”

莊虔沒答,只冷冷地道,“你們都出去,我先自己靜靜。”

賀新景欲言又止,卻在對上她明亮的眼眸那刻,安靜了下來,帶著一家人烏泱泱地下去了。

她分明躲開了毒藥的,怎麽還會中毒呢。她突然想起離開時同張七七的擦肩,現在想想,這毒該是那時下的。張七七喜歡李元煥,但是李元煥喜歡靳游雪,所以因愛生恨,便想將她解決了,這麽一想,倒是也說得通。胸口愈發憋悶,想來是毒藥又發作了。

她拉開抽屜,從棕色瓶子裏倒出三顆黑色的藥丸,送入口中後快速喝了水,沒過多久,癥狀就緩解了些。這是她跟著賀新景去她那矮窄的小屋子時,伺機順回來的,不想今日正好救了命。這解藥是一企圖逃跑的姑娘手裏緊緊攥著的,原是那姑娘想用來救自己的毒藥,但是她的傷勢過重,不等解完毒,她就失血過多而死了。

那時她只當這是可以賣錢的藥,在沒人註意的角落,她暗暗將這解藥私吞了,不想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她先前是追月樓的護衛,這特制的毒藥她很是了解,這是追月樓給那些不牢靠的賒賬人員或者是試圖逃跑的姑娘們的,稱為“九腸毒”。中此毒者,輕則肝腸欲裂,重則當場斃命,若無解藥,三天之內必死。

呼吸逐漸平穩,剛才的不適全然沒有了。

“咚咚咚~”賀新景敲門聲響起,莊虔忽然想到了什麽,嘴角扯出了一絲笑意。

鬥獸場內高臺上,張七七送走李元煥,就聽見了手下的回稟。

薄涼的長巾搭在肩上,長發垂在腰間,她擡起眼眸追問,“你確定她死了?”

“棺槨已經搬進了賀府,屬下看得清楚,裏面躺著的人就是靳游雪。”

“好呀!好呀!”她放肆地大笑,走到無名身側,將他環抱著低聲道,“無名,她死了,她居然就這麽死了?”

無名垂眸看她,眼神裏滿是笑意。張七七本是笑著的,看見他那張臉卻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松開環抱著他的手,語氣淡淡道,“無名,你親自去給我盯著賀府,但凡是有一點風吹草動,立刻將消息傳回來。”

無名知道她的擔憂,匆匆忙忙就離開了。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張七七瞬間想到了什麽,若不是父親下了獄,母親應該也不會急氣攻心,不到一月就過了世。她如今哪裏還有什麽家,不過就是剩下一副軀殼留在這世上罷了。她去求靳景君救她父親,卻慘遭拒絕,理由是靳家向來中立,不可能也不允許參與其中,因為指控她父親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當朝太子。

後來,她求上李二殿下李元煥,他幫她見了她父親的最後一面,接著她父親被斬首,而她被李元煥收入麾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無名是李元煥給她的死士,也是她唯一絕對相信的心腹。她閑暇可以肆意撩撥,但是無名絕對不能真喜歡上她,她是要嫁給李元煥的,若是主仆界限分不清楚,倒是自食惡果的還是她。

賀府的棺槨內,確實躺了人,不過躺著的人不是莊虔。

拿起筷子,心滿意足地吃完飯後,莊虔終於想起了棺材裏躺著的他,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出來先吃點?”

此時拿著書透著縫隙在看書的賀新景徹底有了脾氣,“是你假死,又不是我假死,我為什麽要躺啊?”

莊虔穿著他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吃著美味佳肴,不緊不慢道,“你都說了,我是郡主,郡主怎麽能躺棺材呢?反正你整天查案也都是打打殺殺的,我這九死一生,總不能又沾染上那些不好的東西吧。”

賀新景來找她時,她的毒已經解了,依據她的話來說,就是先前去追月樓時,那個叫蘇忝的女子給她的,他雖疑惑,卻也沒有聯想到更多的。張七七是篤定了她不會有解藥,要將她置之死地的。不過這同時也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她看清身邊人的機會,若是她死了,好處最大的人是誰,自然明了。

反正戲臺子別人都搭好了,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出戲唱下去。眼下的他們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根本沒可能找到李元煥和張七七幕後操控的證據,即使是呈到禦前,他們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若是他們趁著假死之機,再潛入追月樓一趟,說不定這次可以拿到更多確鑿的證據。

“話說,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啊?”賀新景扣了扣棺材板問。

莊虔思索片刻,“要不今晚去吧?追月樓不是夜不閉戶嗎?剛好趁機探一探那些西域商人究竟是來什麽的。”

賀新景道了聲好,先前他以為這鬥獸大賽就是為了那些西域商人舉辦的,不過進了裏面,卻並沒有發現什麽什麽西域人,倒是朝野之間的人不少。還有那個失蹤的高家孩子,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天色漸暗,賀府內外全都落了鎖,沈折和采綠留在房間內吸引視線,而他們早就偽裝成侍女和侍衛從後門溜了出去。

“怎麽樣?可以吧?”

莊虔知道他問的是這條無人發現的線路,卻並沒有直接接話,而是懶懶道,“還行吧,就那樣。”

賀新景以為她是不屑於從偏門出來,補充道,“你是不是不喜歡走後門啊?不過也可以理解,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想吃喝玩,這也沒有什麽不對。人生在世,本就是要吃吃喝喝,活在當下才是最要緊的。”

這番話讓她有些驚詫,她印象中的賀新景除了在懟她的時候,就是在懟她的路上,讚同這種話,還是第一次聽到。雖然他讚許的人並不是她,但終究還是不自覺地開心了些。賀新景這次是假扮西域商人,而莊虔則是他的妹妹。本來說好的是演夫妻,不想莊虔直接改成了姐弟。

“等會兒進去,聽我行事!你別自作主張啊?”

“放心,放心,一切謹遵郡主吩咐!哦不,謹遵姐姐吩咐!”

莊虔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那繁雜人流的樓宇,心情瞬間緊張了不少。若是一樁案子就算了,此地牽涉的案子之多,她簡直不敢想象,若是事情全部繼續隱匿,那些慘死的孤魂,活著的百姓,終將一次又一次地剝奪殺害,甚至喪失生命,這是朝廷的不幸,更是時代的不幸。

他們裝扮上服飾後,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不得不說,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來,莊虔第一次感覺到了氣勢,一想到身後跟著一個紅胡子,說話還糙裏糙氣的男人,她就很想笑。

門口的護衛盤查到他們,讓他們將令牌拿出來,莊虔立即就演起來了,“我都說了多少遍了?要帶令牌,要帶令牌,你怎麽就記不住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