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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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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李瑜被哄得笑開了花,絲毫忘了莊虔的存在,直到賀新景提起她,李瑜才重新回到她身上,但眼睛還是時不時落在賀新景那邊,莊虔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會有那麽一丟丟想要和男子爭寵的想法,她大概是瘋了。

“老奴見過長公主,陛下說今晚要同靳太傅對弈,特地遣人出宮告知您,讓您安心。”

“本宮知道了,多謝公公!”

李瑜看著公公走遠的背影,心中不禁想到了些什麽,轉過身後卻又是一臉的笑意,“不用擔心,陛下就是無聊了,想找你父親對弈,切磋棋藝,沒事的。”

李瑜看著莊虔,眼中帶著安慰和憐惜,認真一看,莊虔才感覺這長公主雖是素衣釵裙,卻也有著攝人心魄的美,皇家公主,恩寵萬千,素雅喜靜,輕描淡寫就劃過了她的半生,莊虔點了點頭,見這長公主就要牽上她的手,還是不由得退了幾步,險些踉蹌摔倒地上。

“沒事吧?”賀新景和李瑜異口同聲問道。

說不清楚為何,但是莊虔見到她,就是下意識想要躲開,也許是她從未有過母親,也許是因為內心深處的敏感,也許是害怕再靠近就會被識破真身……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她都不想突然接受一個陌生人的熱情,然而讓莊虔意外的是,這長公主非但沒有懷疑她的身份,反而是開始檢討自己的不足。

“游雪,是母親唐突了……你放心,你父親他不會有事的,他是朝中的元老,更是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擔著一品的頭銜,還有這駙馬的虛職,怎麽可能會出事呢?”

這話夾槍帶棒的,明眼人都知道其中的關系不簡單,莊虔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賀新景似乎感覺到了不對,打圓場帶她回去歇息,不想他話還沒說完,莊虔的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屋宇被修築在樹側,潔白的雪花就準確地砸在了她的頭上,透心涼的碎雪落在她脖子上,她本就煩躁,此時更是怒火中燒,莊虔哆嗦著身上的雪,一擡頭就看見了那棵高聳挺拔的古槐。

“采綠,有斧頭嗎?”

“啊?”

賀新景過來時,她正握著斧頭砍向那老槐樹,一個嫩綠的小槐樹竟從那鏤空的樹幹中冒了出來,與老樹薄薄的木栓層,蒼老的樹皮都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如此扭曲的她,竟也繁衍出了新的生機,她在離老樹咫尺之間的地方停下了,像是對現狀的釋懷,又像是對這新樹的折服。

采綠見他過來了,就要提醒莊虔,卻被賀新景示意噤聲,她識趣地退了下去,連帶著後頭不明情況的沈折也拉扯著離開了。

“郡主這是跟樹生什麽悶氣呢?”

莊虔註意到人聲,依舊不緊不慢,“要你管!”

賀新景見她這般不悅,心中止不住地歡喜,但臉上卻並沒有一絲變色,因為還有公務需要處理的原因,他早早就離了靳府,莊虔被李瑜留下來住在原來的院子裏,得知賀新景走了,她也暗暗慶幸他走了,不然這一夜還不知如何是好。

青燈古佛前,李瑜咳嗽著繼續念著佛,只是這是求的與前有異。

靳風齊喜好棋藝,平生所願就是能得一知己,太傅之位,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為官這些年來,他早已經從當初蛻變成了一個古板擰巴的老頭,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古往今來,但凡是被君王留宿宮中的官員,基本上都沒有什麽好結果,原因無他,唯地位爾,靳家算得上是詩書世家,朝中有他,長子是集賢書院祭酒,次子身處江湖與各大門派來往甚密,摒棄吃喝玩樂的兒子和幺女來看,靳家算得上是太子和三殿下儲君之爭的香餑餑了,靳風齊自是清楚這一點,因而今日入宮前就猜到了如今的境況。

翌日白晝,朝事不斷。

等到天色漸晚,靳風齊才能真的離宮,一下朝,他一雙常年疼痛的雙腿就忍不住地哆嗦起來了。還沒走到宮前的地方,腿就已經生疼了,根本挪不動道。曾公公不知何時就站到了他面前,吩咐著身後的小太監攙著他走。

“多謝曾公公!”

“咱家辦的都是公差,談不上什麽謝的,陛下讓老奴轉告靳太傅,朝中諸事繁雜,家風管教有所疏漏也情有可原,但是今後切記告誡令公子,萬不可再任性啦~”

走出宮門,遠遠就看見了熟悉的車夫,待他走近才看清站著的人是賀新景,賀新景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刑部侍郎,二人的關系遠比那些人傳的要更為親近些,賀新景與他同乘一車,靳風齊原本就是病痛纏身,如今這麽一折騰,倒是讓腿腳的風寒又加重了。

“老師,我給您按按?”

得到應允後,賀新景馬上就上手按了起來,這是他刻在骨子裏的記憶,曾經他以為父親過世後再也不會給誰按了,不想現在竟又派上了用場。

“還叫老師?該改口了吧?”

賀新景笑了笑,“父親!”

靳風齊笑著回了嗯,他很清楚靳游雪的脾性,更知道賀新景實際上並不喜歡這門婚事,但靳家勢大,稍不留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遇上什麽事情,在他看來,賀新景的人品才情都是上乘,就連女子最看重的容貌放眼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也許這就是他那嬌縱的女兒最好的歸宿。

再者說,賀新景的父親同他交情頗深,不然也不至於在他臨終之際將唯一的兒子托付給他,兩家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即便沒有那個“春季刺客”的案子,這兩人的婚約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賀新景看著探著腦袋望向馬車的倩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

昨日下午去見過一面她,不過一會兒就離去了。

那時的她趴在桌子上,撐著胳膊肘在想她上個月的工錢,原本今日是她領工錢的日子,但現在京城人人都以為她死了,白花花的銀子啊,就這樣從她的手裏溜走了,她現在回去,怕是所有人都以為她詐屍了。

那夜,一片寂靜。

那夜的窗花格外好看,月光透過鏤空錯漏的窗欞撒在地上,昏暗的燈影下,一個小丫頭睡得香甜,嘴巴還時不時蠕動著,像是一個小饞貓。

霜如雨下,仆從掃過的雪跡遍地,窸窸窣窣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靳父拖著厚重的身子,在賀新景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邁上府門。

“先進去吧,外面冷,屋子裏說。”靳母這話說得這話,轉過身就讓莊虔進去。

“好好好。”靳父連忙應下。

氤氳的清香從香爐內飄出,將眾人身上的寒意盡數驅除,氣氛卻陷入了冰點,因為靳父和靳母明顯在等莊虔說話,但後者卻像是走神了,為了避免繼續尷尬,賀新景硬著頭皮,佯裝地咳嗽了一二,莊虔張了張口,卻一句話沒說出來。

說她今日一早在梳妝匣裏發現了一封信,信上第一句寫著:“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做不到,靳游雪對於這二老而言,說是命根子看起來都不為過,畢竟放眼南越,有哪一家的父母能做到如他們這般,即使知道她做得不對,依舊無條件地支持。

短短的信,卻寫滿了靳游雪的遭遇,信上字字句句都是靳游雪對生活的絕望?還是將那個負心漢得知了她的傷疤後果斷劃清界限?還是說靳游雪一直都有自殺傾向?

曾幾何時,她以為這郡主當是風華卓絕,無所牽掛之人,如今看來,那些竟都是她的偽裝,為了高調為了名聲,她寧願扮演一個風情萬種,戀戀不舍的驕橫郡主,也不願意有人註意到她小心翼翼護著的傷疤。

9歲遭受綁架,懵懂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往後多年,她盡力不去察看心底深處的恐懼。後來她遇見了曾安之,她原以為提出分手是因為不愛她,直到後來他現身青樓,才知道一切都是她給自己編織的謊言。兩年後,又遇見了仲子兮,原以為他是良人,將隱匿於心底的秘密傾訴相告,得到的卻是來自最愛的人傷害。靳游雪的每一步,都換來了巨大的傷害。

話到嘴邊,莊虔如鯁在喉。

信尾那句:“我已經很努力活著了,可是她們都說我不幹凈了,我假裝不在意,沈溺在與男子的親昵中,我一擲千金,孤影獨行,我以為這樣他們就會忘了,可是我錯了。”

“游雪?是不是身子哪裏不舒服啊?”

莊虔對上兩道殷切的目光,“沒事,我,我就是太久沒見父親,想您了。”

手上緊張地來回扣,突然之間就塞入了一只杯子,靳父和靳母交換了一個眼神,靳風齊說道,“我這腿有些不太利落,還是讓大夫進來看看吧,新景,你就帶著游雪先回去吧,我這腿疼得忍不了了。”

二人相繼離開,靳父喝下最後一碗藥後終於躺下了。

伸手觸了觸旁邊,卻被一頓數落:“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這般,靳母是公主,算是下嫁給他,但早在靳母被賜婚給他之前,他就已經娶過一回夫人了,奈何命運不濟,讓她在生第三個兒子時難產而死,這才有了後來靳母被賜婚給他的事,一紙婚約,帶給靳府無上的榮耀,隨著靳游雪的出生,靳家的風頭可謂是一時無兩,直到那年綁架一事的出現,這個家便徹底破碎了。

“陛下詔你整夜對弈,白天又上朝,累著了吧?”

“可不是嗎?這幾個孩子啊,沒一個省心的。景夕那孩子又和二殿下一同出去看戲,不知怎麽回事兩個人就打起來了,後面還是三殿下從中斡旋才將這事壓下來的,陛下的意思是,靳家位高權重,最好是不要沾染皇子之爭,這是在敲打我呢”

靳家這三個孩子,雖然不是她生的,卻也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她清楚景夕的秉性,絕對不是沖動之人,其中必然有緣由。

燭火漸歇,呼吸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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