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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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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

三井壽從不吸煙。哲子見他乖乖和鐵男先生一起往陽臺去,眼睛不解地跟上。阿涼收拾好桌子回來,忽地出現在哲子面前,“用不用這麽粘啊,真羨慕你們熱戀期的年輕人。”

“沒有,”哲子莞爾,不再關註陽臺了,專心和阿涼聊天,“阿涼姐,你和鐵男先生認識了很多年?”

“啊,那年他才十八,”阿涼像在講一個笑話,“我救了他一命,後來他就以身相許了。”

哲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麽傳奇嗎?”

阿涼邀她到沙發上坐,抱了一盒子光碟給她挑,“不如看電影?還是電影更傳奇些。《白日夢想家》?聽說很美,一起吧。”

陽臺上,鐵男手臂支撐著欄桿,咬著煙卷看向遠方,“來一支?”

“不來。”三井壽背靠欄桿,隔著玻璃拉門看沙發上的哲子和阿涼,心思倒沒在她們身上,也不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是一種情緒,他感覺到將要提及的話題,與他的希望有關,他在期待,也有點兒想逃跑。

高層視野好,開闊,遠望出去陽光中的世界白茫茫的,亮得溫柔。風有些大,將鐵男的煙吹得四散無蹤,灰也化了煙,飄散了。他挺愜意的,“你找我有事吧?”

三井順嘴答:“沒。”他心不在焉,鐵男的所見全不在他眼中。

鐵男哼了一聲,“這些年你我少來往,不過在我心裏,總覺得你還和當初一樣。三井,當年我就想告訴你,有話直說,別總讓人猜。”

三井壽微微一楞,“這樣嗎?”

鐵男輕輕動了動唇,“啊。”

“那我說了。”

“啊。”

三井壽突然想起自己來幹嘛了,“我想問你借錢。”

“啊?”這次換鐵男楞住了,眼睛探究地在三井五官上打轉,似乎沒聽懂。

三井壽覺得尷尬,故意不看鐵男,也不再看屋子裏面,側頭盯著墻角那株富貴竹新生出來的嫩綠的葉子,“你在東城會旗下的財務公司做事吧?”

“三井,你怎麽動了向財務公司借錢的念頭?”

三井壽嘆了口氣,終於肯面對了:“銀行借不到,公司現在短期負債太多,風險超過了銀行評估。我知道財務公司利息高,我只拆借半個月,直播權的首款到了先還你這邊。”

鐵男不讚成地吐了口煙氣,“你說個數目,我私人借你。”

三井壽眼睛裏寫著你現在很有錢嗎,“兩個億。”

“那沒有。”一支煙吸完,鐵男低頭敲煙盒,又續一支,嘆到:“三井,你沒有嗎?對於你不算很難吧。”

“我答應過好好經營球隊,用私人的錢,算犯規。”他看了一眼鐵男,“我爸會知道的。”

如果他不知道就沒關系了?鐵男哭笑不得,“你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底線。”

“餵!”三井壽終於鮮活回來,立起眉毛白了一眼過去。

鐵男難得地嚴肅道:“和極道打交道,很麻煩。你堅持的話,我幫你牽線,但我還是勸你慎重。簽字之前你都來得及後悔。”

三井壽重新關註屋子裏的人,不知她們在看什麽,好像很有趣,兩個人並肩笑著。他心裏松快了些,為渡過了眼前的麻煩,也為哲子看起來很快樂。“嗯。多謝。”他想回屋了,想去陪她一起快樂。肩膀忽被鐵男搭住。

“你等我一下,馬上回來。”鐵男留三井在陽臺,快步往屋子裏去,未停留地穿過客廳回了臥室。三井壽正納悶,只見鐵男果然馬上返回來,仍未停留,直接回到陽臺。

“幹嘛?”三井壽不解地問。

鐵男塞了什麽到三井手裏,輕聲笑道:“有女朋友了,就別用手了。這款質量不錯,推薦給你。”

手裏是一方小小的塑料袋,觸感冰涼,邊緣有鋸齒,挺薄的,像裝著某種果凍膠。三井壽只覺得莫名其妙,正打算看看,猛然聽懂了鐵男在說什麽,臉上一紅,惱道:“沒一句有用的!就不該把你當個正經人。”

“人之常情哪裏不正經?”

“廢話那麽多。我走了!”說著,他把雨傘包塞進褲子口袋深處,生怕露出來給哲子看見。他回到客廳和阿涼打招呼說還有事,牽起哲子逃也似的告辭了。

哲子有點兒懵,三井沒說為什麽來,也沒說為什麽急著走,看他這一天都不太專心,她終於決定問出來:“三井君,你在想什麽?”

“沒啊。怎麽?”三井壽適時地笑了,車速控制得極好,在車流裏不緊不慢排著隊。他瞟了眼時間,“剛才吃飽了嗎?想不想再吃點兒?”

“很飽,你朋友的手藝棒極了。所以,三井君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心情嗎?”

這樣直接問他,三井壽第一反應是不習慣。他在紅燈停下時看了會兒鏡子裏的哲子,見她絲毫沒有等得不耐煩,心裏越發驚訝於她的好脾氣。如果他問卻得不到答案,他會惱,雖然他通常不問。

“哲子,去吃冰淇淋吧。”

“你不是不吃嗎?”

“我看你吃也很開心。我喝水。”

轉彎時風吹進車廂,空氣流動讓氣氛放松下來。三井壽開始由衷的笑,肩膀柔軟了。一段全新的關系需要全新的溝通方式,好像也合理。他還沒想好要如何用說的來表白自己,這對他有點兒難。

這對哲子其實也有點兒難,真奇怪,確定戀愛之後他們好像反而不如暧昧期相處得自然。三井君喜歡給她講有趣的事,看她被逗笑他很高興,但他不樂於談心裏的疲憊,哲子覺得三井君總是在話到嘴邊時候換了話題。

與財務公司簽約那天,三井壽被爸爸邀請回家吃完飯。這些日子他只要有空都約哲子閑逛,這個晚上被迫看爸媽秀恩愛,他忽覺得手邊空空的。

他抽空發line給哲子問她在幹嘛。很快得到回覆

:在我爸爸的畫廊。

:畫什麽呢?

:臨摹向日葵。

跟著是一張畫布的照片,中央是絢麗的黃色。

三井君沒有繼續追問,哲子翻了幾頁聊天記錄,等了一小會兒。門響了,是爸爸,哲子放開電話重新拿起畫筆,就像她沒看過電話。但她也沒動筆,剛被打斷,她還沒想好如何接上。

爸爸給她送來一杯茶,站在旁邊看她的成果,笑道:“畫一幅自畫像吧。”

“為什麽?”哲子回頭看父親,他從沒這樣提議過,而她也從沒想過。

“因為很難畫好。不想挑戰一下?”

“我考慮考慮。”哲子舉筆想接著描繪花瓣,很快又放下,轉身對爸爸笑道:“爸,你有不開心的事,會和媽媽說嗎?”

她記憶裏,媽媽總是忙,很少有耐心聽爸爸講很多話。但這兩天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真實,爸媽總不能只在一起吃飯睡覺吧?他們總要進行更深入的、觸及靈魂的溝通才對。

爸爸對提問的哲子比問題本身更感興趣,坐下來認真回答的同時認真觀察著女兒的神色和肢體動作,“不一定,要看你媽媽的狀態,也有些事會不想說,比如生意,你媽媽沒興趣。不過她有不開心,會告訴我。”

“為什麽?因為你大男子主義?”

“我有嗎?”爸爸笑得挺開心,“因為你媽媽性格單純,她藏不住心事,說出來能讓她放松。性格使然。”

“所以你能藏住咯。好無聊的人。爸,你這人有點兒自我感動。”哲子一副不想繼續聊的模樣。

爸爸知趣地默默離開了。門關上時,哲子又看了一眼電話。

關於貸款,落到筆上的合同比三井壽最初的預料更覆雜一些。東城財務公司要求三井提供擔保。來談的人不是鐵男,是一位姓遠山的先生,三井從沒聽說過。遠山說組長不放心鐵男的談判效果,雖然他立刻將組長兩字換成了部長,還是透露出了這筆貸款背後隱藏著財務之外的風險。

三井壽咬著牙抵押了10%的球隊股份。

錢到賬時他專門去找美奈,讓她手裏一旦有流動資金一定要第一時間還這筆錢。

美奈帶著無奈望向三井壽,看到他快惱了終於嘆到:“三井,你真是……需要這麽執著嗎?”

她明顯的不解和關切讓三井緊張,他在美奈的眼神裏很想立刻承認自己做錯了。他躲到百葉窗前,剝開扇葉,對指縫間漏出的那一小條世界勉強笑笑,“我知道你想說我傻。但人活著,總得有點兒理想吧。”

耳邊很快傳來美奈的回應,低聲的,他沒聽出來她是遺憾還是讚嘆,“理想的溢價會超出事情本來的價值,太貴了。”

當然貴,理想是無價的,只不過實現的方式標記了價格。只要有價格,就有解決的辦法。三井壽堅定下來,放開百葉窗,走出辦公室,眼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幫美奈關門時候,她似乎又說了一句什麽。三井壽聽得不甚清晰,邊走邊拼湊聽到的音節。走到轉角處才明白,她說: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為了理想而奮不顧身的浪漫。

三井壽心頭有點兒酸,這些所謂道理他當然知道,但他更知道沒拼盡全力一定會留遺憾,早十來年前他已經踐行過。

若不能,比如傷病,是無可奈何。但若能呢?即使危險,即使只有一線希望,不試試他怎可能甘心。

走出辦公樓的一刻,陽光突然灑滿雙眸,三井壽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那片蔚藍的天空。他總有不動打球的那天,但至少,他蓋了一座豐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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