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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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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上

灰暗樓梯間,破損的墻皮脫落在地,泛黃燈泡照著狹小樓道,一股常年不見太陽的潮濕發黴氣味環繞在鼻尖,難聞至極。

女孩獨自走在前面,身後緊跟著兩個人。

兩個陌生男人。

心撲通撲通地跳,手指緊攥著食品塑料袋在她前進的步伐下發出簌簌聲,身後像跟了洪水猛獸似得,女孩腳下生煙,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樓道除了他們三個,沒別人。

身後腳步聲也顯得格外清晰,眼看就要追上她。

慌忙之下,女孩將三步化作一步,一口氣邁了三階梯臺。

終於,上到三樓。

她頭都不敢回,一鼓作氣跑到入口處,剛要伸手推門。

突然,後脖頸處冒出一只寬大的粗糙的手,先她一秒放在門把手上,女孩跳動的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竟然追上來了!

時間回溯到十五個小時之前——

20:00

晚八點,青南市夜市。

今天是周末,明天不用工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熙熙攘攘的大市場人山人海,比平時足足多了兩倍人,正值盛夏悶熱時,五花八門的小吃味道各有特色,牛奶咖啡的膩、刺鼻的醋、嗆人的辣,其中還夾著一股淡淡臭汗酸味兒,難以形容。

夜市南邊是固定的大片燒烤攤,大桌小凳上坐滿客人,服務員忙得來回跑,鐵爐燃燒著旺盛炭火,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花蛤在鐵鍋中爆炒裂開,孜然辣椒味也滿鼻子竄。

“你說你這次是偷跑出來的?”王寧聽完女孩一席話,瞪大眼睛震驚地盯著一旁安靜坐著喝飲料的人問。

見人如此淡定點了點頭,她咬了口手上的羊肉串,又說:“那你爸媽不得擔心死?”

江千沒立刻回話,表情蒙上一層不快。

她先是放下奶茶杯,拿起筷子夾了口芹菜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咽完後自嘲:“他們都快把我直接綁去相親了,我再不跑,你估計得在孩子的滿月酒上才能再見到我。”

王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至於吧,這麽誇張?”

“你不知道,在他們那個年代的人眼裏,面子比命都重要。”

在農村大多數七零八零後的認知裏,二十歲之後就該結婚生娃,生完繼續準備二胎,什麽事業夢想吃喝玩樂統統不許有。江千是受過教育的人,個性又強又叛逆,自然不會隨便妥協。

起因也是大學生放暑假在家裏無所事事玩了幾天,就被逼婚相親,和父母大吵一架撕破了臉,沖動之下買了張車票就兩手空空來投奔自己好閨蜜了。

“那你怎麽辦?一輩子不回去了?”

好閨蜜王寧一臉認真地問她。

“也不是不行。”江千笑著回她。

不過聽完閨蜜的靈魂發問後她忽然也認真開始思考,考慮她後續怎麽辦,腦子一團亂麻,她索性不去想,無奈地戳了幾下盤子中的花蛤殼,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況且她只是想嚇唬嚇唬父母,再怎麽叛逆總不能跟人斷絕關系,過了這段日子,還是要回家的。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肯定不能太早回去,索性玩幾天。

她看著王寧問:“今晚住哪兒?”

話畢,對面人臉上的笑戛然而止,擺出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撇嘴抿唇,語氣低低的:“好江江,對不起啊。今晚我得找我男朋友,我們昨天就約好了,你來得太突然,而且我倆一個禮拜沒見面了,實在不好意思推了他。”

聽王寧認真解釋一通,江千頓時明白了。

她也不想讓情侶二人因為她鬧別扭,臉上立馬勾起一抹笑:“那看來我只能自己一個人享受我這單身貴族的夜生活咯!”

這話既安慰了自己,也安慰了她。

“過了今晚,明天,明天我鐵定跟你一塊住!”

對方信誓旦旦舉手發誓為證,江千點點頭,心中也不那麽難過了,想著也就一晚上,自己睡幾覺玩玩手機熬熬就過去。

但是,沒有王寧,她一個人資金有限,住哪兒倒是個問題了。

江千問她:“話說你有沒有住過什麽性價比高的酒店旅館?給姐推薦推薦!”

“我想想。”

“銀座?如家?錦江之星?”

“這麽大的城市酒店海了去了,就是看你想住哪一個。”

聽完這幾個酒店,江千嘖了一聲,表情明顯窘迫,無言以對。

她這次出門就帶了兩千,車費都花了三百,回去的車費要預留出來,也就是一千四花七天,一天二百。按她的計劃是要離家出走一個禮拜的,自然不能太在意住哪裏。

而且出一次遠門不容易,肯定是要吃喝玩樂體驗體驗的,要是她不好好規劃,直接去入住一百五的酒店,不出三天手上這點錢鐵定花空,那她身無分文定然是要打道回府。

要是只消失三天,那她這次出走還有什麽意義?

尤其是在那兩位強勢好面子的父母眼裏,這三天根本翻不起半點水花,相當於去同學家轉了圈又回去了,根本不能引發他倆深思。

她沒回話說選哪一個,王寧以為她都不滿意,一臉這都看不上你想住天上嗎的表情。

二人是將近十年的好友,對方一個皺眉江千都能看懂什麽意思。

怕王寧誤會,她連忙解釋:

“不是看不上的意思!是太貴,太貴!你給我推薦幾個性價比高一點啊姐妹!我出來得急,帶的錢有數,我得控制著點,你說的那幾個我真住進去,剩下幾天每天不用吃飯了,只能每天在酒店靠喝洗澡水活著。”

話又說回來,離家出走還真是一門技術活啊,沒點資金沒點本事根本不敢跑太遠。

王寧撐起胳膊托著下巴想了想,又道:“那車站旁邊三五十的犄角旮旯裏,你一個女生也不能住啊!”

江千也不敢去住,倆人互相看著彼此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就在這時,他們隔壁桌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轉過身子,戳了一下江千的後背,笑著打了聲招呼:“哎你好啊妹妹!”

出門在外,江千都是比較禮貌溫順的性子,接了人的話:“姐,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你不是要找住的地兒嗎,姐姐給你推薦一個,姐也在那住,公共衛浴,熱水冷水,空調,停車場,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江千遲疑了,“姐姐那裏要真像你說的這麽好,應該價格不低吧?”

“哪兒啊,不高!”

“一晚不到八十!”

江千眨了眨眼,強裝鎮定地喝了口果茶。

有空調獨立衛浴,還有停車場,一晚不到八十,能信麽?

女人見江千有考慮的意思,連忙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和一串號碼,遞給江千,“姐把地址給你,你去看看不就得了?反正我們每次來這兒旅游都選他家,也是熟客了,想介紹生意給老板,你先去看看,不行就拉倒唄!”

“也不強求,就是單純賣個人情!”她補充著,“那附近有個大學城,周圍都是民宿,每天幾乎都爆滿,熱鬧著呢!”

江千接過來瞄了幾眼,也不認識是個什麽地方。但人既然好心推薦了,她還是轉頭對人說了幾句謝謝,女人說了不客氣之後便抽回凳子坐到自己桌上,繼續與身側人喝酒玩游戲了。

江千搬著小凳坐到王寧身側,倆人一起在地圖上搜索著這個地址,店家沒開通美團下單,但百度地圖上確實有。畢竟是住客親自住過的,給的建議應該是實打實的,不會造假,江千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王寧同意了她的提議,指著桌上的菜又道:“咱們先吃,一會兒我男朋友來接我,我倆把你一起送過去,還安全一點。”

江千說:“行!”

身後女人貌似聽到她二人的對話,轉身便遞給她們倆一人一罐可樂,說當是緣分相識一場,交個朋友,免費贈送。

江千一開始不太好意思接的,但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東西都舉在她臉前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連忙接過對其表示感謝。

女人不甚在意這些,笑著調侃她倆:“我說你們也不用著急回旅店,我聽妹妹說話有口音,應該也是第一天來青南市吧,先到處轉轉玩玩嘛!旅店有什麽好玩的,也就是回去睡個覺。”

說得也對。

倆人又待了半個多小時,付賬的時候王寧主動結的,江千想AA,王寧一句千裏迢迢投奔,她管得起飯,就把人轉錢的動作制止了。王寧男朋友來得也特別及時,倆人剛出正門就坐上了男友的車,男友開著導航順著那女人給的地址,十多分鐘後終於找到了。

王寧男友是社會工作人士,在青南市兩點一線,也不太了解大學城附近的民宿旅館,便也沒說什麽。

到地方後,車子駛進輔路,停在臺子下面。

江千下車便看見不遠處臺階上一排亮著燈的旅館民俗。就算不去那女的說的那家也有許多地方可以挑選。也是周圍環境作祟,餐館便利店旅店都在這一片,有一點點亂,她下意識覺得這周圍店的價格應該都不會過百。

再擡眼間,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個掛著24Hours招牌的旅館。

江千跟王寧擺手告別,“你們走吧,回頭電話聯系哈!”

王寧環顧四周,見到許多居民與學生路過,便想著這人來人往的,應該安全,她也漸漸放下心,轉身離開。

走到一半,王寧又轉身折返回來,沖到江千懷裏,用力緊緊抱了她一下,頭抵在她耳旁,“真對不起了江江,明天我鐵定來!”

其實她心裏是很愧疚的,畢竟江千是來投奔她的,這樣把人晾在一邊實在不好,但晾男朋友也不是那麽回事,好在江千對朋友大度,不會怪她,她就只能暫時把閨蜜放在一邊。

江千聽出她語氣中的無奈,也不怪她,回抱她一下後,兩人依依不舍分開。

“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天都亮了。”江千催促著,推她向前走。

“好,那你也早點上去休息,坐了一天車怪累的。”

“知道了。”

21:00

目送王寧男友的車離開後,江千扭過身子看著眼前五層樓高的樓,又低頭與紙上寫著的地址一字一句對應,大樓側面的招牌明確寫著“24Hours旅館”,她確認就是這一家。

邁步上臺階,找到“旅館入口”幾個大字,她推門準備進去,門有阻力,沒推動,她又使勁兒推了一下,門開了。

裏面有些暗,唯有一點亮光還是一旁樓梯間透出來的。她有點懷疑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那人介紹的那個,她松開門把手,腳步向後退,又下了臺階。

馬路對面是人來人往的大學,你儂我儂的情侶在門口緊緊粘著,旅館不遠處還有幾家民宿,也是這樣的入口。臺階下不遠處右方還有大片空地,一個藍色標牌上寫著大大的P,底下有序排著三兩轎車,是停車場沒錯。

回憶起那年輕女人說過的話,大學城,民宿,停車場,眼前這幾樣東西都有了,應該就是這裏。

沒錯,是這兒。

想到那人說得冷熱水和獨立衛浴,打開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十五分了,身上疲憊感瞬間湧上來,她又鼓起勇氣邁上臺階重新推開那扇門,擡腳走了進去。

隨著關門聲響起,原本陰暗的室內霎時亮起了燈,等了五秒後又忽然滅了,江千多了幾下腳,燈又亮起。她這才明白,這裏面安的是一個聲控燈。

腳下的杏色木地板映入眼簾,被人打掃的一塵不染,向前看去,最前端有個偏小的電梯門,電梯旁邊是安全出口的樓梯門,江千一想,這裏蠻人性化的,只有五樓就安上電梯方便大家,還算不錯。

她拿起紙條看了看,旅館在三樓,想到拎著行李爬樓梯應該很累,還是選擇了更方便省力的電梯。

按下上升鍵,電梯不到半分鐘就緩緩落了下來。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江千驚呆了。

要不是她從前坐過這種類似的直梯,都不知道電梯居然還能小到如此地步!

眼見電梯門快合上,她硬著頭皮站進去,擡手按了3。

她不算胖,站到中間身後也有很大的餘地,但一站進來後她便心口憋屈,呼吸不順暢。她擡臂試了試,電梯左右的寬度小到讓人無法伸直手臂,前後寬度目測並排著站下三人就會滿。

這麽小這麽擠,若真如那姐所說,旅店人員爆滿,大家若同一時間回來,走旁邊的樓梯都比等電梯來得快。

江千這般想著,電梯緩緩上行,失重感來了片刻,一道奇怪的聲音響起,她回過神擡眼一看,電梯上方顯示著數字2,停了,不上也不下,門也緊閉著。

江千疑惑了。

怎麽回事?

總不能她這麽巧,剛上來就出故障。

江千看過被困在電梯裏如何急救,擡臂把電梯從一到五層全部按了個遍,手上緊抓著行李箱,靜靜等著。

就在她耐心快耗盡的時候,電梯忽然開始運行。

先是不停直接上升到五樓,然後停住,開了門。

本以為會有人上,但江千數著時間等了一分鐘,沒人上。

奇怪的是門也不自動閉合,她有一點點慌,但也不敢隨便動彈。只是又去按了一下關閉鍵,片刻後電梯又慢慢下降到四樓。

情況與剛剛類似,開了門,依舊無人上來。

周圍安靜無比,她心跳得厲害。

回想著從前看過的恐怖電影,她什麽都不敢做,就站在原地等著。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世界上沒有鬼。而後假裝淡定地向前一步,繼續按下關門鍵,電梯合上,繼續下降。

隨著叮咚一聲,終於,電梯落到她要去的目的地——三樓。

門開了,她呼出一口氣,心跳也穩下來。

外面黑暗無比,只有左邊傳來的點點亮光。

為防止電梯再出故障,她拎著行李快步走了出去。

樓道空無一人,左拐有扇寬大的玻璃門,裏面亮著光。

她推開門站到前臺左右尋覓著,沒見有人。眼前的原木桌面擺了許多東西,有些混亂。

江千不大不小地喊了幾聲老板,無人應答。

“老板在嗎?”還是沒人回她。

只有她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江千向前走了大半的走廊找人,但每個房間都緊閉著門,也沒聲音。跟她之前住過的酒店比,眼前這個環境確實是最冷清的一家。

她又折返回前臺,這才發現前臺後面的墻上掛著一個不起眼的木質牌子,上面寫著“出去浪,有事打電話”幾個字,下面接著一串號碼。

江千了然,掏出手機找到撥號軟件,在上面一個個輸入木牌上的號碼,給對方打了過去。

嘟嘟響過三聲,對面接起了電話,是個男人,聲音雄厚,問誰啊。

“老板你好,我想入住這個旅店,您在哪兒啊?方便過來辦理入住麽?”江千回道。

對面男人好像在什麽娛樂場所,喧鬧嘈雜的敲鑼打鼓聲透過手機傳到江千耳中,耳朵被震了下,她皺眉,把手機拿遠耳朵。

緊接著男人哦了一聲,道:“還有兩間空房,房號是317、318,你在櫃臺上找找鑰匙,隨便選一個入住就行,記得自己拿一次性用具!”

這麽……隨便麽?

都不來看看?

江千又擡頭找了找,只見天花板角落處有個閃著紅燈的攝像頭,她忽然就明白了。有攝像頭監視著,不在這兒守著也沒事,反正住客們都很自覺,也不會幹壞事,這也是老板信任大家。

對方一直餵餵的,江千回過神,接話:“哦,好的。”

那人似乎找到什麽安靜的地方接電話了,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對了,每間房贈送兩瓶礦泉水,你自己拿,除此之外房間內的東西都收費,使用後須報備,最後我會檢查!”

“好,我知道了。”

“錢直接掃碼自助!”

老板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江千沒說別的,直接應下:“好的,謝謝老板。”

22:00

寬敞的長廊地上與一樓進門處一樣,鋪著幹凈的木地板,沒有半點雜物。四周尤其安靜,沒有丁點聲音,江千看這環境不錯,設施也比較新,就把電梯遇到的詭異之事忘在腦後,直接掃過去兩晚的錢,而後在桌面上隨手拿了兩套洗漱用品和一瓶礦泉水放到自己隨身背的包裏。

找到鑰匙後,隨意抄起一把就拎著自己行李向前走,直至盡頭。看低頭瞥見手中鑰匙上貼著一個白色印記,上面寫著317,她便對著門牌號一個個找。

走廊盡頭最後一個是316,後面沒了。

她正疑惑著,看見左轉不遠處的小通道裏還有兩間房並排著,又走上前,見其中一個掛著317,另一個是318,她拿鑰匙開了317的門,左右來回擰了半天才找到技巧開鎖。

一進門打開燈,便看到鋪著潔白床品的單人床。

床前面的墻上掛著嶄新的空調,像是剛安好不久,門後還有掛衣服的衣架,環境雅致簡樸,也實用。

除了有一股淡淡的衛生間翻上來的怪味兒。

不過問題不大,看在其他硬件都具備的狀況下,江千也可以忍忍。

她放好行李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呈大字型松快地躺在床上,床墊很軟很舒適,可以讓人放下所有煩惱。

江千就這樣放空了幾分鐘,閉眼歇了片刻,拿起身側的手機看時間,十點多了。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洗漱用具走到床對面,打開衛生間的玻璃門,裏側有個馬桶,旁邊掛著一卷紙,淋浴頭挨著洗手池,在馬桶對面,左邊掛著毛巾浴巾與鑲嵌式的沐浴露洗發水。

確實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穿了一天運動鞋,腳底板又酸又累,江千把洗漱用具放進洗手池便坐回床上。見床頭櫃下面有雙一次性拖鞋,她拿出來換完鞋,又打開上面那層抽屜。

打眼看去,裏面有一瓶未開封的香薰,幾根短短的蠟燭,甚至還有未拆封的避/孕.套,女性絲襪,各種無法描述的工具等等……

江千無奈抿嘴,沒想到這房間看著不大,東西還不少。

她輕輕合上抽屜,去衛生間洗漱完,拿出帶來的護膚品,拍拍打打一頓過後,在裏面換了睡衣,出來鋪上她自己的床單後,渾身清爽地鉆進被窩。

深呼吸,終於舒服了。

江千百無聊賴地躺著玩手機打發時間。不一會兒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聲:“誒,你明天到底有沒有正事兒?”

“那批貨該處理了吧?也一個禮拜了,該處理了!”

“姐打電話不是說還有好貨?再等幾天,不著急!”

“你不著急人家老板也不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二人就這樣爭執了幾句,逐漸沒了聲音。

也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總感覺離她很近。若不然就是隔音太差,隔著好幾堵墻都能把別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

她嚴重懷疑眼前四周的墻面不是真材實料的水泥墻,而是用了什麽便宜材質弄得塑料隔斷墻。

就這樣安靜過了二十分鐘,隔壁發出哐當一聲,好像使了很大力氣關門,江千被嚇得打了一寒顫,坐起身仔細聽。

這次的噪音離她更近,好像就在隔壁。

隔壁是318,估計是又來新人了。

見到這層樓還有別人在住,江千也打消了懷疑的念頭,既然還有住客就證明這個地方確實還不錯,她之前也真是太多心。

沒過多久隔壁318就傳過來女子痛哭的聲音,好像還咒罵著誰:“你滾,別再打電話來了,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別的房間很安靜,顯得她打電話的聲音格外明顯。

她好像放了免提,對面是男聲:“萌萌!你別賭氣,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接你,你聽我解釋行不行?”

“不聽,別再打來了,我要把你拉黑!”

“人生地不熟的,別拉黑我!萌萌!萌萌!”

女孩貌似移動了幾步,因為江千發覺腳步聲與說話聲離她越來越近,感覺她二人像是處在同一間房裏似得。江千一下屏住了呼吸,聽見對方打開水龍頭,水嘩嘩得流,貌似還有細小的抽泣聲。

江千心道她不是故意偷聽,實在是這裏隔音太差,她不得不聽。

想著一晚上要面對如此吵鬧的環境,她煩躁地嘆一口氣,但已經交了兩天的房費,無論如何也要熬過去這兩天。

況且這裏冷熱水、空調、獨立衛浴、停車場、洗漱用具和一次性拖鞋之類的什麽都有,她還挑什麽?

七十五,享受這些,算是最最良心的價格了。

早上起得早,在動車上來回轉車也沒休息好,江千躺在床上沒過多大會兒,眼皮就開始跳踢踏舞,手機還在播放視頻,她時而清醒時而瞌睡,眼皮一睜一閉,小雞啄米似得,困得不得了。

迷蒙中看了眼手機,都十一點了,還是快點睡吧。

23:00

江千陷入睡夢中,恍惚間聽到有人大聲說話。

像是吵架又像是打情罵俏。

是兩個男人對話。

第一個人嘖了一聲,不耐煩道:“幹什麽幹什麽!”

另一個笑著回答,“你讓我親一口唄!”

那聲音有點死皮賴臉的氣味。

“親親親,不能等一會兒?急著投胎啊!”

第一個人貌似生氣了,聲音粗狂,語氣帶著怒。

顯而易見,兩個男的談戀愛,不過江千也不意外,大城市比較包容,什麽都有。話音剛落,倆人好像廝打在一起了般,劈裏啪啦一陣噪音,聽不出什麽東西落了一地。

房間有些幹燥,開著空調嗡嗡制冷,江千耳邊依舊是不可停歇的聲音,又吵又渴,煩死了。

江千忍無可忍,掀開被子坐起,拿著前臺送的礦泉水往口中送。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總算解了口渴的燃眉之急,腦子還沒那麽清醒,她又躺下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不曉得是漏水了還是怎麽回事,江千只翻了個身,心裏疑惑著,但沒去管,就這樣又睡了半個多小時,水聲還沒停下。

江千想著總不能漏水了吧?

身上困意散了一半,就這樣鬼使神差地下床穿鞋,打開門鎖走了出去。

她順著水聲找源頭,向右拐了個彎走到一開始進來的大走廊上,行至一半,發現這裏也有個小過道,她入住的時候都沒註意。

她伸著脖子向前看去,貌似就是這裏流出的水聲。

門半掩著,隱隱約約能看出裏面有個人影,個子不高,長頭發的。

江千又向前走了一步,才發現眼前流水的房間好像是公共衛浴,裏面那人正背部對著她,赤裸著上半身沖著洗澡水。

偷看別人洗澡可不是好舉動,思及此她低頭準備離開。

忽然瞥見地上有一大縷烏黑且長而密的頭發。

江千半蹲下身子,仔細確認,貌似不是一坨,而是一大片!

那人還在不停沖著水,江千順著頭發看過去,才發現那水中居然夾雜著一絲血紅!

一幕幕連在一起,像極了兇案現場在清理後事。

江千驚得目瞪口呆,後退了幾步。

對方察覺到江千的腳步聲,歘的一下轉過頭來。

只見他一半長發遮住臉頰另一半緊貼在肩膀,露出的半張臉眼睛睜得極大,其下巴上還有幾片淤青紅血漬,並不面善的表情配上濕漉漉的頭發,讓人毛骨悚然。

他兇狠地瞪了江千一眼,嗓音沙啞:“看什麽看!沒見過裸.體?還偷窺,你想找死啊!”

江千被對方這一吼嚇了個半死,瞬間腿軟跌坐在地。

怕惹怒對方再拿她下手,江千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就是迷路了,對不起對不起。”

“趕快滾!神經病!”對方又皺著眉咒罵她一句。

江千是想跑,但是腿腳依舊無力,使了半天勁兒都沒站起來,對方那雙陰狠的眼又盯了她一會兒,好似看出她的無力,轉身披上浴巾推開門,就在這緊急時刻,江千忽然感覺腿腳恢覆了力氣,一股腦爬起來就往走廊前面沖。

“跑什麽!”身後人大聲喊道。

江千走到走廊盡頭,發現原本能看見外面的窗戶居然被封上了!

她倉促著,連滾帶爬地跑到跟前,腿腳已經酸軟,她用力拍打著窗欞,“怎麽被封住了!”

身後多了一道陰森森的目光,她回頭一看,居然是剛才那個人!她下意識大叫一聲,刺耳的聲音響徹整條長廊。

對方咒罵了幾句,拎著她剛剛看見的頭發就朝她走來。

那架勢像是拽著整顆頭顱。

江千持續不斷後退,無處再退,眼睜睜看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魂都快飛出來,腿腳無法動彈,她摸了下身後的墻面支撐,而後鼓足力氣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進去之後飛速拍緊房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鎖住,靠在門後。

心跳連續加速,胸口喘著大氣,額頭的汗珠滾落到面頰,江千雙目通紅,驚魂未定。

好險,再晚一點那人就要追上她了。

00:00

江千顫著手打開房間的燈,走到床邊拿起手機一看,手機時間立刻從23:59變成00:00,十二點了,結合剛剛驚悚刺激的那一場逃跑,江千不得不多想。

從前看了那麽多恐怖故事,每次這個時間鬼神們都統一出來活動搞事,江千害怕極了,坐在床上點開微信找到和王寧的聊天框,給她發急救短信。

【姐妹,快來救我!】

【好像有人被殺了,地上全是頭發!還有血!】

【那人可能是個殺人犯,這是個黑店!】

【看見快回消息!】

幾條消息連著發,江千卻註意到前面都在轉圈圈。

發不出去?怎麽回事!

“您有一條消息未發送”

“您有一條消息未發送”

“您有一條消息未發送”

“您有一條消息未發送”

原本亮堂的屋子剎時變得漆黑,耳邊的空調運作聲消失,沒有聲音,沒有亮光。

眼前一黑,江千下巴發抖,著急忙慌地退出聊天界面,看到微信最上端一個紅色感嘆號,後面緊跟著一行黑字:

當前無法連接網絡,可檢查網絡設置是否正常。

怎麽會這樣?

停電了!斷網了。

身後一段框框砸門聲,聲音來得太突然,她嗖的一下擡頭,瞪大雙眼。

眼前幽黑一片,空調運作聲又響起。

江千回過神發現自己下半身居然躺在被子裏,她一驚,掀開白被低頭看了眼,還是她睡前穿的那套睡衣,身後被汗水打濕,她的呼吸聲急促起來,在這格外安靜的空間內被放大數十倍。

她擡起頭確認,空調上顯示著18度,沒有停電。

房間內只她一人,門依舊緊鎖著,也無人敲門。

她打開手機看一眼時間,零點四十四,將近一點了。

原來……

原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夢。

太真實了,剛剛那窒息感,不寒而栗的驚嚇,分明不像假的。

睡了不到一個小時,江千深吸一口氣,點開微信,上面沒有顯示沒網的提示,自己與王寧最後一條聊天記錄也是她睡覺前給王寧發的最後一個晚安的消息,就停在23:05。

她不斷做深呼吸,擦了擦頭上的薄汗,不停安慰自己都是做夢,都是假的,是她壓力太大了,而後拿起床頭櫃那瓶水喝了一口,繼續躺下睡。

01:00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之間,女聲的尖叫不帶一點準備就這樣硬生生灌入江千耳中,在腦子裏嗡嗡作響:“你是誰?你幹什麽!”

“你放開我我要退房!”

“退房?晚了!”有個男人接著她的話。

床櫃被人撞得叮當作響,倆人貌似在爭執,女生著急了,對對方拳打腳踢,接近著就聽到男人一道悶哼,隨之而來的又是女人的喊叫:“你幹嘛,小心我報警!我已經跟我爸媽說過了,我明天下午不回家,他們就立刻來找我。”

男聲好像怒了,冷笑一聲,“你這是威脅?”

……

江千就這樣躺在床上聽了半天,尋著聲音的源頭找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又是隔壁那女生,不過聽這架勢,是有人專程上門來吵架?

莫非就是那女生電話裏的男人?

親自找上門了?

當然以上都是猜測,具體怎麽樣她沒真正看見,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女生喊叫了許久,嗓音已經沙啞,又叫了一聲救命。

“你放開我!”

“閉嘴。”

聽這狀態他二人確實吵得很兇很過分,男的本來就比女的強勢,女生連著叫了兩三聲救命,聲音淒慘。

江千被她的尖叫聲弄得毛骨悚然,坐直身子張了張嘴,想問問女生要不要幫忙,但又覺得家事不能隨意插手,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吵,亂,熱,煩,諸多緣由攪得她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這房子隔音太差,還好她剛剛睡醒一覺,眼下不那麽困,適應了隔壁的打鬧聲,江千打開床邊的暗燈,從包裏翻出有線耳機,準備玩一會兒再睡。

軟件剛打開,緊接著就推了一個視頻進來。

“淩晨十二點,一個女孩獨自在街上游蕩,身後突然傳來一只手……”

江千見狀迅速劃到下一個視頻。

“近日,我市有兩起少女離家出走後失蹤的案例……”

江千郁悶了。

什麽嘛,這軟件是真的很會監聽,居然還會評估當下的環境,給她這受驚嚇的人推薦恐怖故事。

索性直接關了視頻,打開一部偶像劇追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自娛自樂,四十分鐘過去了,帶著耳機聽聲音時間一長腦子就開始疼,江千順手摘下耳機聽了聽,隔壁沒有動靜了,估計不是睡著就是退房了。

尿意來襲,江千把手機放到床頭,打開燈穿鞋去了衛生間。

02:00

上完廁所已是十分鐘之後,江千躺回床上,一看手機只剩下三格電量,連忙拽過一旁的數據線給手機充電,隔壁那倆人沒動靜了,卻又來了兩個男人的對話聲:“動作快點,沖廁所了麽?”

“沖了,你廢話可真多!”

“快點,收拾收拾走人!”

那聲音聽著離她很近,很像方才隔壁傳來的。

但隔壁住了個女生,剛剛也是一個男生,不可能又憑空多出一個。

江千給自己洗腦或許是聽錯了,那兩道男音應該是從別的房間透過來的。更何況大半夜的,倆男人跑到隔壁女生居住的房間收拾東西,想想都不大可能。

“收拾好了沒?走了!”

“好了,走吧!”

“等等……”

江千覺得這倆人發言實在迷惑,淩晨兩點多,去哪兒啊?

說著要走,下一秒又開始說起話來,真是一刻都不停,他們是真的很有精力。

江千心頭湧上一股郁悶之氣,很想問他們什麽時候能消停,但對方是兩個大男人,自己一個女生不管是力氣還是口舌,都難以與之相提並論,還是少自找麻煩。

03:00

於是江千就這樣伴隨著旁人的說話聲,在昏睡與清醒之間來回輾轉不停,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三點多了,跟進了火爐似得渾身發燙,額頭冒著細汗,她趕快把被子掀開,這才免去被熱瘋的結局。

周圍很安靜很安靜,貌似少了點什麽?

聲音,少了聲音。

空調停止運作了。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她使勁兒掐了下自己的臉,害怕又是做夢,但這一次她能感覺到臉上極其真實的痛意。

這次不是夢,也不是她胡編亂造,是真停電了。

手臂支起半個身子爬去床頭櫃拿手機。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充的時候有百分之三,現在是18%,這樣一算,總共就沖了十五格電量,看來很早之前就停了電。

敢問哪一家好點的旅館會半夜停電?

“貪小便宜吃大虧。”江千呢喃著。

算了,她手機還算耐用。如果不大玩特玩,十八個電量也能堅持到天亮,只是希望快些來電。

思及此,江千把手機所有打開待機的軟件全部退出,流量也關了,大半個晚上過去了,半點沒睡好,她特意點開鬧鐘把之前定下的早上七點鬧鐘給關閉了,操作完一切,總算心安。

能省的都省了,就差開飛行模式了。

口幹舌燥,江千忍不住又大口喝了水,放下水瓶後,轉身鉆被窩裏繼續睡。由於停電,她也沒蓋嚴實,主動把腿腳露出來,還能涼快些。

04:00

迷糊夢境中,江千感覺自己的門被人開了,而後就是有人穿著外鞋進來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床角似乎有點重力下沈。

一晚上來來回回,吵吵鬧鬧,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安靜?

江千睜開半只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床邊坐著個人影,披頭散發,一言不發。對方身形瘦弱,背對著她也看不見半點正臉,憑感覺看,像是個女的。

等等,見鬼了?

她大夢初醒,渾身打了個顫栗,手腳霎時冰涼。

她閉眼,又睜開仔細看了看,床角哪裏還有那個身影,整個房間只有她一人,方才那純屬是睡夢中出現的幻覺。

江千坐起來伸手揉了揉腦袋,郁悶至極。

再這樣下去,她不是困死就是被嚇死。

面前空調沒什麽反應,還沒來電。

“人都快熱死了,這麽熱的天,鬼都不來吧!”她自嘲著。

屢次三番被動靜吵醒,被東西嚇醒,輾轉難眠,她坐起來大口灌了剩下的半瓶水,向後一仰,放空躺在柔軟的床上。

05:00

瞄了眼手機鎖屏,五點五分,四下無聲,吵鬧了一晚上的人終於沒了動靜。

這個時間,天估計都快亮了。

房間內實在太熱,江千此時此刻是半點困意都沒有,索性不睡了,去外面走廊裏涼快涼快透透氣,正好還可以趁機看日出。

江千關好門向前走,從通道走到長廊裏,天花板上兩束白熾燈把整條走廊照得十分亮堂。江千走到窗戶那,發現窗戶沒被封住,更加驗證了她方才是做夢。

放眼向外望去,外面還有些暗,依稀能看見昏黃的路燈,遠處也能看出天色將明。

過了不大一會,不遠處響起簌簌水聲。

江千總感覺眼前這一幕似曾發生,不出意外的話,前面小過道裏有個公共衛浴。她就這樣順著夢裏走過的路尋了去,

果不其然,裏面真的有人在洗澡,哼著歌,嗓音辨不出男女,時而細膩時而粗狂。

江千反應過來眼前這一幕跟自己夢裏很像,她甚至大開腦洞,想著她怕不是像小說一樣入了什麽不可破解的循環?

想著想著她便脫下拖鞋,赤著腳悄悄移了過去。

披散的烏發,赤.裸的上半身,泛紅的水漬,就連地下散落的大片頭發也原封不動在那。

這次江千學機靈了,沒出半點聲,彎腰仔細一看,竟是假發。

正在洗澡的人猝不及防地扯下頭頂的烏發,江千定睛確認過後,才發現對方竟是個男人。

一個帶了假發的男人!

“誰在那!”對方察覺了。

江千快步跑走,就快跑回自己房間之時,右手手腕驟然被人用力從身後拽住。

她轉過身想解釋,卻發現到嘴邊的話楞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她也不敢擡頭看人的真面目。

再一激靈,眼前場景一轉,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她意識到什麽,匆忙拿過木櫃上的手機一看,五點五十五,馬上六點,不知是何時來電的,手機竟充滿了100%的電。

暗喜過後,心道不對,不是停電了麽?

難道沒停電?

自己方才經歷的都是在做夢?

脖子有種淡淡酸痛感,像是落枕。

江千捶打了幾下。

也不知到底中了什麽邪,整晚上一直做噩夢。

她拿起床頭櫃放置的另一瓶水,又灌了大大一口。也不睡了,打開燈後,一直瞪著眼睛看手機。

06:00

早上六點整,江千察覺到樓上劈裏啪啦一頓響,又是唱歌又是做體操,踩踏地板的聲音,像是在教學,時不時還有人講解動作要領。不知是什麽課,喧鬧紛亂。

腦子一抽一抽的疼,江千摸起手機給閨蜜發消息:

【寧,我好像神經衰弱了】

【一晚上就沒睡安穩過】

【一直做噩夢,跟夢游似得】

發過去後,等了好大一會兒,都沒有消息回來。

也是了,這個點,天都沒亮,估計還在睡。

又有一點想上廁所的感覺。

觸到微涼的水花,她瞬間清醒不少。此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疑問,昨晚上到底有沒有停電?手機已經充滿了電,醒來也是在床上,難道那一切真的都只是在做夢?

是她太多心?

洗手池上面擡臉就是大片鏡子,驀地想到網上看過的奇怪猜想,她就這樣緩緩將食指伸出去,按在鏡面上。

鏡面與手指中間有縫隙,江千不記得怎麽判定是否雙面,跑到床邊拿起手機搜索,有縫單面,無縫雙面。

還好,是單面。

搜索結果出來,說著這個辦法也不完全那麽管用,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手機貼近鏡面照相,看看是否能拍到對面,江千剛打開攝像頭,便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07:00

突如其來這一下,把江千嚇得不輕,對方敲門力氣極大,像是有什麽急事。見狀她忙小跑到門後,右手放在門把手上,剛準備開門。

吱呀一聲,開門了,但不是她面前這扇。

看來,是對面。

她靠在門後好大一會兒,不遠處手機叮咚一聲把她拉回現實,她走過去拿起手機解鎖,王寧剛回了消息。

一只寧檬:【我剛醒,你是做噩夢了吧,現在什麽年代了,法治社會,哪裏有鬼,也不會有什麽殺人犯】

【這麽大的城市,治安還算不錯的,沒發生過什麽事。你就是壓力太大,想太多,你先去吃個早飯,我晚一點再去找你】

江千被她這幾句提醒到了,現在是法治社會,就算殺人也不敢在旅館這樣明目張膽的地方,而後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發出去:【但願是我想多了】

一只寧檬:【你先去吃早飯,我還要再睡個回籠覺】

江q:【好的,收到】

【你什麽時候來?幾點啊?我到時下來接你?】

等了半晌對方都沒回消息。

她又聽著樓上熱熱鬧鬧跳了一會舞,不知不覺時間過去半個小時,肚子已經開始抗議,昨晚上沒吃多少,經過整夜已經全消化完了。

她洗漱完從包中拿出素顏霜與散粉眉筆,口紅簡簡單單畫了個淡妝,又隨意紮起個丸子頭,拿過手機一看,馬上快八點,她不慌不忙開門到窗戶口看外面的天氣。

夢裏被釘得死死的窗戶,此刻沒有被封住,紗窗大開,江千站在風口處,一股涼風吹了進來,涼而不膩,很清爽。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太陽,後知後覺今天陰天,或許還會下雨。

想到這兒她不再浪費時間,趕快回房間搭了個外套,拎著包和手機換鞋出門。江千發現旅館的白天靜默無比,跟淩晨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出了玻璃門,走到電梯口才看見電梯旁邊墻上貼著“正在維修”四個大字。

江千陷入沈思,昨天她來的時候還能用,只一晚上就壞了?

這時她又想到,昨晚上來的時候電梯就有點故障了,自己跑到五樓四樓停了好幾分鐘才回到三層,看來是有人報修了。

眸光瞥見一旁的安全出口亮著綠色的暗燈,在呼喚她似得。

也罷,只能走樓梯了。

08:00

樓道與電梯一樣,並不寬敞,這個點也沒人上下樓,她就這樣慢慢下到二樓,準備繼續下的時候,江千看到身後開著一點門縫的二樓,驀地停下腳步,走上前順著縫隙看去,裏面黝黑黝黑,伸手不見五指。

憶起昨晚上電梯在二樓停住的場面。江千便輕輕推開二樓的安全門,探了個腦袋進去,樓道也是一條長廊,不過這裏沒安燈,比不上三樓的敞亮,甚至是暗無天日的。

原本長廊盡頭有窗戶的地方也被封得死死的。

看上去像是報廢了。

按理說這周圍這麽多大學區與家屬樓,不管怎麽樣也都不至於倒閉,更別說整整一層全部沒人打理。

她第六感總覺得這一層有人,若不然昨天電梯也不會在這一層停下。

好奇心驅使她前進,她便順手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一束光照亮了眼前的路,她慢慢向前探索。

“有人嗎?”長廊回蕩著她的聲音。

無人回應,只有細微瑣碎的塑料袋聲,江千有些被嚇到,轉念一想或許是老鼠,便安下心。

手電筒的光掃到道路兩邊的房門,放眼望去,這條深不見底的廊道也有十幾個房間,跟三樓的布局很像,像是同一個裝修隊,同一個老板建造的。

只是這裏每間房門都鎖住了,其中有幾個鎖子還是老舊時候的鐵鎖,隨手砸幾下就能破開。

但讓她疑惑的是,墻壁、房門一塵不染,不像是荒廢已久,那這裏到底為什麽沒人住呢?難道變成了雜物間?

一切不得而知。

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幾聲。

她不再繼續向前,轉身走到安全出口,下到一樓。

09:00

出了一層的大門,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已經九點半多,她找到一家包子店,進去點了一籠包子一碗甜豆漿坐著吃著,肉汁爆在口中,香得很,這一籠包子剛蒸出來,上得急,有些燙嘴,但鹹淡正好,她又品著豆漿,很甜很甜,正好來解包子的膩。

磨磨唧唧邊吃邊看手機,吃完就是二十分鐘後了,包子店已經沒了旁人,即將又到午飯時間,老板輕輕說了句要關門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結賬後出門,等紅燈過後,到馬路對面逛了會兒,在校外一處小叢林裏來回徘徊,游蕩了好幾圈,這個時間天還沒出太陽,想來今天是陰天下雨,不會再出太陽了。

本想直接回旅館,轉眼看到左邊有家便利店。

憶起昨晚上頭疼腦熱,幹渴難耐的模樣,她想萬一中午下雨,她沒帶傘,也不方便再出來,進去買瓶水吧。

想著想著腳步已經邁進了便利店,琳瑯滿目的商品擺在眼前,若是往常在家中,必然會多買一些,但眼下經濟拮據,她也不好再放肆,轉身到冰櫃裏拿了一大瓶水,又抄起一小罐旺仔牛奶,結賬出門。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快十點了,王寧還沒回她消息,看來今上午她是來不了了。

無處可去,只能回旅館。

10:00

就在這時,天空烏雲密布,閃電雷鳴接踵而至,如獅吼獸鳴。陰沈的天色也像只無形巨手攥壓著整座城市,一時之間仿佛抽幹了所有氧氣,讓人窒息梗塞。

一滴豆大的雨點滴在江千手背,她擡頭看天,緊接著幾滴雨水落在她面上,雨勢來得又急又快,她趕忙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她跑到熟悉入口處,推開門,走進去。

她一進來,身後的門便自動緊閉,頭頂的燈也亮了。

前方的銀色電梯門仍然閉合著,旁邊也貼著“正在施工”四個大字。

想來這點時間也不會派人來維修。

江千心裏有種淡淡的失落,迎著一旁安全出口的門縫光走過去,樓道燈光很暗,擡頭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懸著一個小燈泡,暗黃微光打在地上,勉強能看清樓梯。

她手上拎著大包小包,踏上階梯。

她剛上到一樓一半臺階,聽見後面有男人的說話聲,還不止一個。

江千懸疑東西看得多,有時有被害妄想癥,總覺得不能隨便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別人,思及此她拎緊食品袋,加快速度上樓,誰知後面那兩個人的腳步也越來越近。

怎麽還跟著她不放了?

江千不敢多逗留,此刻恨不得腳底踩上風火輪,一下子飛到三樓去。但終究只是幻想,她只能靠自己的雙腿一步步前進。

她一口氣邁上三階臺梯,一刻不歇地往上跑,把兩個男人甩開一段距離。

眼看已經走到三樓,江千立馬跑到旅館玻璃門前推門,就在這時,她猛然察覺後背傳過的炙熱呼吸,只一下便令她渾身發怵,雞皮疙瘩順勢而起,眨眼泛至滿臉。

擡眼見那人的手也伸在門把手上面。她心下一慌,不管不顧地推開大門後就向著走廊盡頭飛馳前進,她頭一次感覺這個走廊特別、特別長,長到可怕。

終於抵達自己門前。

包裏的鑰匙早就拿在手上蓄勢待發。

慌亂時,鑰匙插進門鎖中,擰來擰去怎麽都打不開。

冷汗頻頻順著臉頰滑下,無聲跌落在地,身後有人逼近,江千根本不敢轉身看,手上動作不停,急得顫抖起來。

“用幫忙麽?”身後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

話音剛落,鑰匙忽然靈了,噌的一聲,門鎖開了。

江千頭也不回地快速推門進去,關門前,門縫中瞥見已經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用一種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她,而另一個男人背對著她,已經把對面的門鎖打開了。

江千收回視線轉頭把門拍上,關門後緊貼著門大聲喘氣,手臂還在抖,心也在怦怦直跳,剛才飛速爬樓的累此刻才顯現出來。

原來他們是對面的住客。

他倆一直跟的那麽近,她還以為遇到壞人了呢。

看了眼手機,才將將十點零幾分,她收回恐懼,開了空調開了燈,回到那張柔軟的床上躺著。

悠然自得地吹著空調,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腹部傳來一陣劇痛,她急急忙忙跑去衛生間,不知是吃壞了還是著涼了,肚子一抽一抽的,有點腹瀉。

江千在衛生間蹲了很長時間,正要起身的時候腿腳都麻了,一下沒站住又坐了回去。

她一手摸著右手邊的隔板,慢慢起來,誰知這一撐差點落空。

讓她震驚的是,面前的木質隔板居然是松的,她用力向前一推,隔板開了個極大的口子,露出另一間房。

看這個方向,應該是自己隔壁的318,好安靜。

昨晚那個女生是退房了麽?

她向前幾步,才發現,這裏居然連接到對面的衛生間!

前面是馬桶,洗手池,還有一塊方形鏡子。

布局與她所住的類似。

衛生間外面應該是床。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隔板能通向隔壁!

江千震驚地張開了嘴,一股不詳的感覺從腳底板生起,她打了個哆嗦,強壓眼底的慌亂。

這到底,是什麽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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