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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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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

夜幕降臨, 花樹掩映下的宮闕懸起一盞盞精致的琉璃燈。

“東邊檐角下有些暗了,再掛幾盞,換個花色, 昭懿不喜歡這樣的。”

齊妃紆尊降貴,凡事親力親為,將宮內一應大小角落的布置都仔細過了一遍, 確保合了昭懿的心意, 生怕撞著小公主的忌諱。

“娘娘是否過於擔心了, 從吃食到筵席布置您處處精心操持,便是從前陛下來咱們宮裏,娘娘也沒這麽擔驚受怕過。”

齊妃身旁的柳嬤嬤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抱怨。

“眼下不忍, 又當如何?”齊妃這半日忙得楞是連口茶水都顧不上喝, 燥得喉嚨冒火。

“自行宮回來以後, 昭懿這孩子的心思,本宮是愈發看不透了。”

柳嬤嬤心疼自家主子:“也是個沒良心的, 先皇後故去後, 小公主便養在娘娘膝下,娘娘拿她當親生的一般疼愛,這麽多年有功勞亦有苦勞, 可恨她辜負娘娘一片苦心, 這些時日在外頭竟敢踩侯府與長公子的臉面。”

“但願她看在本宮的面子上,能收斂些罷。”齊妃沈重一嘆,“如今太子攘外立威,昭懿留在京城內作天作地名聲大噪, 先皇後這一脈的兄妹二人倒是配合的好,如此一來, 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別想出頭了。”

柳嬤嬤憤然道:“太子也不過是沾了先皇後的光罷了,若論才幹,他哪裏比得上咱們二皇子半分……”

“母妃。”

男子的聲音低沈隱忍,冷得如淬入冰裏。

齊妃一怔,尋聲走過去,厭倦不堪的面上露出笑:“恪兒來了。”

殷承恪在夜色裏站定多時,早已將方才主仆二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柳嬤嬤自知言語失了方寸,戳中二皇子的痛處,畏縮著退至齊妃身後。

“母妃特意傳召兒臣回宮赴宴,只是為了哄昭懿歡心?”

殷承恪眼底透著荒謬,嘲諷道:“母妃瘋了嗎?明明貴為一宮之主,卻伏低做小去討好一個小姑娘,不覺得可笑嗎?”

“住嘴!”

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

皇帝順著昭懿公主的心意冷淡齊氏,承恩侯府這些時日不斷去信給她施壓,齊妃兩面為難,心力交瘁,被兒子一嘲,邪火騰的冒了上來。

一巴掌剛扇出去,齊妃便後悔了。

“恪兒,母妃不是故意的,這掌打得重不重?”齊妃懊悔不已,捏著帕子心疼地擦拭他的臉。

殷承恪唇線緊抿,偏開頭,並不理會。

“恪兒,母妃知道你心裏有怨氣,可眼下的形勢,咱們若想出頭,就必須要忍耐,忍過一時,海闊天空一世。”齊妃心焦。

“母妃打算讓兒臣如何忍?”殷承恪目含嘲諷,冷冷望著她。

“兒臣陪您演了十年的戲,難道還要忍上一輩子嗎?”

天策帝膝下有三子,大皇子癡傻,對於儲君之位沒有任何威脅。三皇子殷承佑與昭懿公主殷靈棲同為先皇後所出,一出生便被立為太子,天策帝有心為他鋪路,太子自年少時起便離京在外磨礪。

不同於太子,殷承恪一直留守京城,與養在齊妃宮中的殷靈棲一處長大。

他年長小公主許多,威嚴天成,待她如父如兄,小公主不怕皇帝,偏偏怕殷承恪這個皇兄。

“昭懿怕你,最聽你的話,母妃想著有你鎮著,昭懿那丫頭必不敢再造次。”

“齊聿白如今治不住她了嗎?”殷承恪也聽聞了近來承恩侯府那些醜聞,滿眼的不耐煩,“齊聿白個廢物,連個小姑娘都治不住。”

“皇兄說得對,齊聿白就是個廢物。”

女子的聲音自濃稠如墨的夜色裏突然響起。

小公主暼了眼收到消息匆匆趕到宮中的齊聿白,以袖掩唇發出愉悅的笑聲,眼裏寫滿真誠:“擔心你沒聽清皇兄的話,本宮好心幫忙重覆一遍,不用謝。”

剛一來到迎面被便己方陣營的人羞辱了一遭,齊聿白薄唇緊抿,面色瞬間沈了下去。

真是活祖宗,一露面便能挑起腥風血雨。

齊妃眼角抽搐了幾下,臉漲得通紅,磕磕絆絆辯解道:

“聿白,你表兄他不是那個意思……”

人群沈默不敢作聲,琉璃燈溫暖的光暈下,殿前氣氛卻似乎降到冰點。

殷靈棲旁若無人一般,由宮人攙著直接略過他們,朝正殿裏走。

“昭懿,不可目無尊長。”殷承恪開了口,冷冰冰地訓誡她:“母妃乃一宮之主,你應當給她行禮。”

殷靈棲卻似沒聽見,腳步甚至都未耽誤半步,直接擡腳進殿,一撩裙擺坐上上座。

“昭懿,”殷承恪皺眉,轉身攥住她的:“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坐的位置,起來!”

“恪兒說這麽重的話做什麽,你皇妹年紀還小,嚇著她了怎麽辦?”齊妃心疼地上來勸阻,望向小公主的目光中盡是疼惜與憐愛。

“松手。”殷靈棲一想到自己前世被逼死的結局裏殷承恪也出了一份力,便覺得惡心。

真不愧同為流著齊氏血的表兄弟,和齊聿白一樣虛偽。

她瞥了一眼皇兄那只遒勁有力的手,面上平靜,心底在盤算是否要剁下來同齊聿白的左手湊成一雙欣賞。

“皇兄聽不懂我的話嗎?”

她擡起眼眸,眼底是殷承恪從未見過的冰冷。

“我讓你松手。”

“你年紀小不懂事,父皇寵著你,母妃願意縱容你,為兄卻不會慣著你。”

殷承恪不但不退,攥住殷靈棲的手反而更加用力,捏得她腕骨生疼。

“本宮嫡親的哥哥——大晟的太子都不敢管束本宮,你,憑什麽?”

一旁假意傷心垂淚,實則看戲的齊妃心裏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緊張地盯住小公主一舉一動,心境逐漸走向恐慌

經驗頗為豐富的齊聿白更清楚二皇子在自尋死路,但他記著方才那筆仇,此時袖手旁觀,並不打算制止。

殷靈棲平靜地望著殷承恪,眼底籠罩的暗色愈來愈濃:“最後一遍,松手。”

殷承恪勾唇冷笑,不以為然。

昭懿自小被養在齊妃宮裏,受他訓誡。小公主那雙手,小時候不知挨過多少回殷承恪的戒尺,被打得很是可憐。小小的人兒,不知在寒冬臘月裏被他罰站過多少回。

殷承恪深知自己在皇妹心中形象凜然不可侵犯,十年的時間,三千多個日夜的訓誡是一座高大的不可逾越的高山。

皇妹不可能跨越心理上那座高山。

“你不該和皇兄這麽說話,應該受罰……”殷承恪雙目沈沈註視她,下一瞬,突然噤聲——

他那素來乖順柔弱的皇妹擡手拔下一根簪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紮穿了殷承恪的手!

疼痛一瞬間狠狠貫穿他的全部知覺,殷承恪只覺全身經脈在這一刻叫囂著炸開。

長長的金簪刺破出的傷口冒出汩汩鮮血,滴滴答答沿著手腕往下流淌。

殷承恪目眥欲裂,疼出一頭冷汗,含恨望著這個頂著張人畜無害小臉的皇妹。

齊妃陡然瞪大雙眼,撲上來抱住兒子的手,失聲尖叫。

宮殿中霎時亂坐一團,有急著叫禦醫的,有被這場面嚇得驚叫昏厥過去的,有哭天搶地求饒的……

“不好意思,手滑了。”

混亂的人群中,小公主面無表情敷衍了皇兄一句,重新坐回筵席上,平靜地挑選自己喜歡的糕點,旁若無人用起禦膳。

齊聿白立於一旁冷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自己的境遇也同二皇子一般。都是在昭懿公主手上栽了跟頭的人,誰又比誰高貴呢,頓時笑不出了。

“昭懿……”殷承恪疼得臉色煞白,咬緊牙關盯著她。

“欸,皇妹在呢。”殷靈棲笑得雲淡風輕,朝他招了招手:“簪子記得還我,齊妃娘娘送的,很珍貴呢。”

用她獻殷勤的簪子紮穿她親生兒子的手。

殺人誅心。

齊妃嗓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嚎,眼白一翻,險些喘不過氣暈厥過去。

殷承恪疼得冷汗直冒,死死盯住殷靈棲,那目光恨不能將她挫骨揚灰。

往常他同齊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恩威並施將小公主拿捏於鼓掌之中,容易得很。

今日卻是破天荒頭一回,不知為何方法不靈驗了,反而被她反殺一招,磋磨了高傲心氣。

“二皇子亦是天潢貴胄,公主這是壞了規矩了。”齊聿白含笑望著她。

皇帝必會責罰公主的,齊聿白心裏這樣想。

殷靈棲咬了一口桃花酥,皺著眉吐了出來。

怎麽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犯賤主動往刀口上撞的呢?

“熱鬧好看嗎?”殷靈棲也望著他笑,拍了拍手,“輪到你了。”

齊聿白唇角的笑登時冷下去了。

“齊朔,過來跟你前主子敘個舊。”

話音落,無人應聲。

小公主又喚了幾聲,轉身望了一眼,不悅蹙眉,嬌聲斥道:

“來福,你的手藝廢了嗎?十餘日的時間,這麽久竟連個侍衛也調教不好!”

名喚來福的太監小跑著過來請罪,恭恭敬敬哄著小公主:“公主息怒,奴才這便讓他學乖。”

他臉色一變,很是兇狠,指揮手下將人強行縛住雙手押過來,摁著他跪在殷靈棲面前。

小公主鑲嵌玉石繡有金線的華貴裙擺飄入齊朔眼底。

有人掐住他的下頜,強迫他擡起頭。

“好倔的脾氣啊。”殷靈棲眨著清透靈動的眼睛,儼然一個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

若非齊朔方才親眼看見小公主拔簪傷人的動作,他絕對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極端的人物,頂著張至純至善的小白花面孔,行得卻是心狠手辣之事。

齊朔暗恨自己不該意氣用事,惹惱了昭懿公主。

“你待齊少卿忠直不屈,可是齊少卿卻轉手將你贈於本宮了呢。”

殷靈棲微微彎下腰,笑意盈盈:“既然落到了本宮的手裏,本宮便是你唯一的主子,齊少卿同你再無任何關系,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嗎!”

齊朔被人按著跪坐於地,掙紮著想要掙脫束縛,卻根本掙不開,只能默默忍受屈辱。

齊聿白臉色沈了下來。

殷靈棲當著他的面,調教他的心腹,顯然是在殺雞儆猴,借機羞辱他。

齊聿白憤懣閉上眼,胸腔一團烈火熊熊燃燒,幾欲將他的理智焚為灰燼。

他明知今日是場鴻門宴,明知未婚妻有意讓他難堪,可是為了阿嫵又不得不來。

“看本公主這記性,一時竟把長公子的事給忘了。”

少女捂住臉頰,懊悔地咬住下唇,情態嬌憨可愛。

“讓長公子久等了,趁著齊妃娘娘也在,快,快把人帶上來。”

阿嫵被人架住手臂,拖上正殿。

她眼眶紅紅,一見著齊聿白,聲淚俱下:“公子啊……”

齊聿白額上青筋突突直跳。

齊妃忙著照看二皇子的傷勢,正一頭亂緒,忽然見到一女子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撲到齊聿白身上。

小公主就在一旁捧著臉頰看戲。

“這又是鬧哪一出!”齊妃再氣惱殷靈棲,可為了皇族與齊氏聯姻的那樁婚約,她也要護住齊氏的臉面。

“這話,娘娘應當問長公子。人是他藏起來的,花樓藏嬌,連本宮也是今日才見到面呢。”

齊聿白推開阿嫵,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說服殷靈棲:

“今日公主執意當眾買一青樓女子,此事鬧得轟轟烈烈,若是傳揚開來,有損公主聲譽。若是事態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不知情之人傳謠公主有……有隱秘的癖好,只怕會連累皇室……”

“此言差矣。”殷靈棲突然打斷他:“怎麽能算謠傳呢,本宮的確有異於常人的癖好。”

她命人按住阿嫵,擡指勾起女子尖尖下頜,指甲憐愛地劃過女子臉頰,饒有興致欣賞。

她竟然真的敢……

齊聿白目光都碎了,震撼得無以言表。

“公主!”

“你在發抖,慌什麽,你怕本宮會吃了你?”小公主根本不理會他,只將全部註意凝聚於阿嫵身上。

“本宮的喜好不為人知,你想聽嗎?說與你聽呀。”

她的指尖輕輕觸碰著阿嫵白凈的皮膚:“聽聞前朝有種玩法,這等細嫩的皮,薄而清透,剝下來做美人燈極好,夜晚一閃一閃的,定然很美。”

阿嫵嚇得一激靈,全身瞬間僵住了,她停止哭泣,牙關不停打著顫。

殷靈棲的手指撫過她的眉眼,動作溫柔:“眼睛生得也不錯,齊少卿這麽喜歡你,便取下來贈予齊少卿吧。”

齊聿白驚懼之下一口氣扼住喉嚨,不敢置信地盯著小公主。

她明明在笑,齊聿白卻被她柔和的口吻刺得如墜冰窟。

殷靈棲仍在繼續,她輕輕牽起了女子的手,嘆道:“好美的一雙手,纖細秀美,柔若無骨,不如這樣吧,一根一根折斷,做成樂器演奏,啊,那應當是極美妙的樂聲……”

少女閉上眼,唇角微微揚起笑意,似是沈醉在悅耳動聽的樂聲中。

阿嫵拼命搖著頭,終於精神崩潰,嚇得兩眼一翻,朝齊聿白懷裏昏厥過去。

她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精心計劃好的呢。

“咦?姐姐怎麽暈倒啦?”殷靈棲蹙了蹙眉。

齊聿白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一把抱住女子綿軟的身體:“阿嫵!阿嫵你醒醒!”

好生拙劣的演技。

殷靈棲打了個響指,宮女心下了然,端起一盆冷水朝阿嫵潑頭澆下。

齊聿白抱著她,也受到了牽累,半身被冷水浸透,擡頭怒斥殷靈棲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殷靈棲無心理睬他,只是漫不經心吩咐宮人道:“再不醒,就再潑,直到她肯醒過來為止。”

冬月裏寒風凜冽,冰冷潮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經冷風一吹,阿嫵被凍得渾身劇烈顫抖,她再也裝不下去,迫不得己只能放棄演戲,狼狽地爬起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齊聿白怔楞在原地,感覺自己快被折磨瘋了。

“饒命?這事兒本宮聽齊妃娘娘的。”

殷靈棲突然話鋒一轉,將這事兒拋到齊妃手裏。

坦白講,她根本沒興趣為了男人和別的女子爭風吃醋。

之所以揪住阿嫵的把柄不放,是因為直覺告訴她,這名女子可不簡單。

想想前世,齊氏上下如此看中這樁婚約,而能讓齊妃這種唯利是圖的人在婚約履行之前點頭,幫著齊聿白與阿嫵打掩護,背後必有其他其他緣由。

果然,齊妃剛一接手這件事,齊聿白便臉色劇變。

“姑母,阿嫵無辜!侄兒請姑母開恩!”

“無辜?”殷靈棲牽起阿嫵的手,“滿庭芳的鴇母說你是燒火丫頭,可這雙手細皮嫩肉的,哪裏看得出半分做粗活的痕跡,齊聿白沒少在你身上花心思吧?”

齊聿白氣息驀地一窒,驚懼一寸一寸爬上他的脊背。

殷靈棲挑起女子的臉蛋,忽然笑了:“有意思,若是仔仔細細地打量,看久了這張臉上倒有本宮的兩分影子。”

“昭懿公主究竟想怎樣!”齊聿白瀕臨崩潰,手心冰冷。

“看齊妃娘娘的意思咯,我聽娘娘的。”殷靈棲笑吟吟望著齊妃。

齊妃被今日這場鬧劇折騰得精疲力盡,她疲憊地合上眼簾,冷聲道:“聿白,此人不能留。”

“不!姑母!”齊聿白擋在女子身前,以身護住她。

“姑母……”他膝行著上前攥住齊妃的手,眼底壓抑著難言之隱,幾欲落淚。

齊妃眼前盡是殷承恪被小公主紮穿手掌的那一幕,她捂住狂跳的心臟,冷漠地甩開了齊聿白的手。

她如今是真的不敢再得罪昭懿了。

殷靈棲用飯用得開心,渾然不在意殿內其他角落的紛紛擾擾。

直至飯畢,齊聿白還是沒能狠下心做個了斷。

“長公子也不必糾結。”

“父皇那邊已然知曉了,不日退婚的旨意便會下達承恩侯府。”

現場一片狼藉,殷靈棲仍然精致得很,拿玫瑰汁子調的水凈了手,這才慢悠悠起身預備出宮回府。

“不,”齊聿白難得堅持,眼底一片猩紅,“我絕不同意退婚。”

他覺得自己已經被殷靈棲折磨瘋了。明明最初看不上公主的人是他,明明被公主翻來覆去羞辱,明明只要同意退婚便可就此解脫,可真的走到了退婚這一步,齊聿白卻從心底生出一陣難捱的不舍之情。

他同殷靈棲之間,僅存那一紙婚約的聯系了。

婚約若廢了,他同她之間便真的斷了。

這是一種愛恨交織的覆雜情感,猶如置身刀山火海,疼痛難忍,卻又食髓知味。

齊聿白無力地跪在地上,家法伺候時被鞭笞得傷痕累累也不曾彎過一下的脊梁,這時終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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