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夢幻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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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夢幻的想象
何夏苓剛想說話，喉嚨又翻起一陣癢，她只能把頭埋進被子裏，手機推在一邊。
過了五六分鐘，咳嗽終於消停，抽張紙巾擦去眼周的水痕，瞥見電話還沒掛斷，她晃了會神，啞著嗓音說：“沒事，就突然發燒了。”
“發燒了還沒事，都咳成什麽樣了！”
免提不僅外放聲音，也放大了他的情緒。
何夏苓心裏湧上一股委屈感，指尖捏緊手機邊緣，揉皺的紙團在眼瞼處打圈按壓，“連軺，你不要這麽兇好不好？”她吸了下鼻涕，喉間哽咽，“我現在很難受。”
低低的啜泣聲穿透聽筒，連軺語氣稍微放緩：
“對不起，”他說，“我在去你家的路上，再忍一會，我送你去醫院。”
哭完之後，何夏苓眼皮有些沈，繚繞的困倦在潛意識裏散開，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直到連軺把她叫醒。
何夏苓緩緩睜眼，察覺到他身上飄散的冷氣，身體不自覺地靠近，閉眼纏著他的手不停地哼氣，卻又混沌得說不出一句話。
連軺用手背貼上她額頭，兩眉瞬間擰起，“怎麽這麽燙！”
她耳側的頭發分出幾縷貼在臉上，遮住了面頰的潮紅。
連軺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脖頸，溫熱的汗珠順著指腹下滑，身上穿的衣服也濡濕了一大片，衣料原本的顏色被染深，緊貼著下面的皮膚，傳遞出熾人的溫度，而四肢卻截然相反。
連軺從衣櫃裏找出一條長褲幫她換上，又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抱著人下樓送去急診。
看診過程中，何夏苓的意識非常混亂，隱約聽到有人不停地咳嗽，沒過多久又傳來孩童的哭鬧聲，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她緊閉著雙眼，繁雜的記憶碎片飛速閃過，同時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墜，腦海裏忽然浮現了很多往事。
何同光跟夏星珩去被調去幫扶縣，那時她才四歲。
他們走的時候往她手裏塞了一片當歸，蹲下身告訴她：“等你把醫館裏的藥材全認齊了，功用主治都掌握透徹，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何夏苓握緊了手裏的藥片，眼淚嘩嘩地往下流，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車門後，車子又在路口轉角不見蹤影，她想上去追，可四肢被人禁錮，無論怎樣嘶吼掙紮都沒用，只能在原處不停地踏步。
後來，她每天放學蹲在醫館，一個個抽屜地摸出實物，對照著書籍學習記憶，用了近一年半的時間背完櫃子裏所有藥材，甚至還多學了裏面沒有的五百多味藥。
興致沖沖地打電話詢問他們回程時間，已經幻想過無數個重逢畫面，可能會給她帶小禮物作為獎勵，也可能把她舉過頭頂轉圈說你真厲害，還可能……
然而，幻想，不過是夢幻的想象。
他們沒有回來，卻在不停地給她希望。
等你背完《金匱要略》裏所有的方、等你學完刺法灸法、等你學會所有的推拿手法……我們就回來了……
後來逐漸長大，失落的次數多了，便不再指望他們真能回來。只是會更加地羨慕同齡人，開家長會領著父母入座、周末和父母一起去游樂園……這些都是她不曾有過的經歷。
她的童年都撲在了這些所謂的承諾，幾乎沒有娛樂時間，本以為能在這個領域能夠有所作為，然而面對外婆的離世，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時間像沙漏一樣往下流逝，顆粒細滑，無論怎樣都沒法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離去。
實習期間看多了生離死別，早就學會了該如何隱藏情緒，所以當那條直線突然降臨，她沒流下一滴眼淚，只在無人知曉的黑夜，徹夜難眠、抱頭痛哭。
外婆臨終前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叫她的名字：“希望你能放下心裏的執念，放下過去，往前走。”
她含淚點頭答應，但始終無法和解，最後一盞燈熄滅了，前路只剩下茫茫的灰暗，像是被濃墨籠罩，四處搜尋，卻怎麽也找不到方向……
再次醒來，何夏苓發現自己躺在病床，身上蓋著一件黑色外套，周圍的環境還是有些嘈雜，她偏頭看了一眼，左手還掛著點滴，手背針孔處貼了兩條膠帶，手腕還繞了一條。
透明的液體沿著塑料小管流動，經過紫色的塑料圈滑入針管，冰涼的水滴與血液混合，並沒有什麽知覺。
“終於醒了？”連軺摸了下她的額頭，似是松了一口氣，“燒退下去了。”
何夏苓轉頭察覺枕套有些濕涼，指尖擦過眼角，染上濕漉的水痕，“我這是哭了麽？”
“嗯，”連軺坐回床旁邊的凳子，握住她的手低聲回應，右手扶額揉了揉太陽穴，“還一直說夢話。”
她大概都能猜到話的內容，可還是問他：“說什麽了？”
連軺兩手肘抵著床沿，緊靠著她的手臂，何夏苓擡起手貼上他的臉頰，一絲寒涼從手心傳入，稍微捂熱一點，她又移開手去揉後面那只耳朵，從耳垂往上，沒兩下就被搓熱，耳輪逐漸充血泛紅。
“爸爸媽媽和外婆，不要走之類的。”
他的臉色有些沈，不似平日那樣溫和，眼眶下緣輕微凹陷，使得面部輪廓更加地立體，凸顯骨感，嘴唇微微下抿，冷漠疏離的模樣，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何夏苓食指劃過他的眉毛，想起他淩晨還在加班，心裏泛起一股愧疚，“對不起，我是不是害你一晚沒睡？”
“沒有，我中途休息了半個小時。”連軺抽出衛生紙擦去她眼尾的淚，捕捉到她眼裏的無措與閃躲，意識到自己沒有表情管理，斂起眉宇間的情緒安撫道：“這是最後一瓶了，掛完送你回家。”
支撐架上玻璃瓶的液體已經見底，水液逐滴地從瓶口滑落，何夏苓看了一眼，又看向他的神情，想說的話全咽了回去，只是點頭說好。
輸完液，護士撕開手腕的膠帶拔出針管，只保留了手背針孔上的那條，何夏苓穿好外套跟著連軺走出急診室。
上車拉好安全帶，連軺旋轉鑰匙，轉動方向盤離開醫院。
直線行駛了一段距離，他在路邊停下，“我去買兩份早餐。”
何夏苓剛反應過來，他已經關門下車，兩側的車輛交錯來往，看著他的背影穿越馬路到達對面的圍欄。
人流湧動，距離有些遠，一輛面包車兀地擋住視線，她最終還是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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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五六分鐘，咳嗽終於消停，抽張紙巾擦去眼周的水痕，瞥見電話還沒掛斷，她晃了會神，啞著嗓音說：“沒事，就突然發燒了。”
“發燒了還沒事，都咳成什麽樣了！”
免提不僅外放聲音，也放大了他的情緒。
何夏苓心裏湧上一股委屈感，指尖捏緊手機邊緣，揉皺的紙團在眼瞼處打圈按壓，“連軺，你不要這麽兇好不好？”她吸了下鼻涕，喉間哽咽，“我現在很難受。”
低低的啜泣聲穿透聽筒，連軺語氣稍微放緩：
“對不起，”他說，“我在去你家的路上，再忍一會，我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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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夏苓緩緩睜眼，察覺到他身上飄散的冷氣，身體不自覺地靠近，閉眼纏著他的手不停地哼氣，卻又混沌得說不出一句話。
連軺用手背貼上她額頭，兩眉瞬間擰起，“怎麽這麽燙！”
她耳側的頭發分出幾縷貼在臉上，遮住了面頰的潮紅。
連軺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脖頸，溫熱的汗珠順著指腹下滑，身上穿的衣服也濡濕了一大片，衣料原本的顏色被染深，緊貼著下面的皮膚，傳遞出熾人的溫度，而四肢卻截然相反。
連軺從衣櫃裏找出一條長褲幫她換上，又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抱著人下樓送去急診。
看診過程中，何夏苓的意識非常混亂，隱約聽到有人不停地咳嗽，沒過多久又傳來孩童的哭鬧聲，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她緊閉著雙眼，繁雜的記憶碎片飛速閃過，同時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墜，腦海裏忽然浮現了很多往事。
何同光跟夏星珩去被調去幫扶縣，那時她才四歲。
他們走的時候往她手裏塞了一片當歸，蹲下身告訴她：“等你把醫館裏的藥材全認齊了，功用主治都掌握透徹，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何夏苓握緊了手裏的藥片，眼淚嘩嘩地往下流，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車門後，車子又在路口轉角不見蹤影，她想上去追，可四肢被人禁錮，無論怎樣嘶吼掙紮都沒用，只能在原處不停地踏步。
後來，她每天放學蹲在醫館，一個個抽屜地摸出實物，對照著書籍學習記憶，用了近一年半的時間背完櫃子裏所有藥材，甚至還多學了裏面沒有的五百多味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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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幻想，不過是夢幻的想象。
他們沒有回來，卻在不停地給她希望。
等你背完《金匱要略》裏所有的方、等你學完刺法灸法、等你學會所有的推拿手法……我們就回來了……
後來逐漸長大，失落的次數多了，便不再指望他們真能回來。只是會更加地羨慕同齡人，開家長會領著父母入座、周末和父母一起去游樂園……這些都是她不曾有過的經歷。
她的童年都撲在了這些所謂的承諾，幾乎沒有娛樂時間，本以為能在這個領域能夠有所作為，然而面對外婆的離世，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時間像沙漏一樣往下流逝，顆粒細滑，無論怎樣都沒法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離去。
實習期間看多了生離死別，早就學會了該如何隱藏情緒，所以當那條直線突然降臨，她沒流下一滴眼淚，只在無人知曉的黑夜，徹夜難眠、抱頭痛哭。
外婆臨終前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叫她的名字：“希望你能放下心裏的執念，放下過去，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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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何夏苓發現自己躺在病床，身上蓋著一件黑色外套，周圍的環境還是有些嘈雜，她偏頭看了一眼，左手還掛著點滴，手背針孔處貼了兩條膠帶，手腕還繞了一條。
透明的液體沿著塑料小管流動，經過紫色的塑料圈滑入針管，冰涼的水滴與血液混合，並沒有什麽知覺。
“終於醒了？”連軺摸了下她的額頭，似是松了一口氣，“燒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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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都能猜到話的內容，可還是問他：“說什麽了？”
連軺兩手肘抵著床沿，緊靠著她的手臂，何夏苓擡起手貼上他的臉頰，一絲寒涼從手心傳入，稍微捂熱一點，她又移開手去揉後面那只耳朵，從耳垂往上，沒兩下就被搓熱，耳輪逐漸充血泛紅。
“爸爸媽媽和外婆，不要走之類的。”
他的臉色有些沈，不似平日那樣溫和，眼眶下緣輕微凹陷，使得面部輪廓更加地立體，凸顯骨感，嘴唇微微下抿，冷漠疏離的模樣，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何夏苓食指劃過他的眉毛，想起他淩晨還在加班，心裏泛起一股愧疚，“對不起，我是不是害你一晚沒睡？”
“沒有，我中途休息了半個小時。”連軺抽出衛生紙擦去她眼尾的淚，捕捉到她眼裏的無措與閃躲，意識到自己沒有表情管理，斂起眉宇間的情緒安撫道：“這是最後一瓶了，掛完送你回家。”
支撐架上玻璃瓶的液體已經見底，水液逐滴地從瓶口滑落，何夏苓看了一眼，又看向他的神情，想說的話全咽了回去，只是點頭說好。
輸完液，護士撕開手腕的膠帶拔出針管，只保留了手背針孔上的那條，何夏苓穿好外套跟著連軺走出急診室。
上車拉好安全帶，連軺旋轉鑰匙，轉動方向盤離開醫院。
直線行駛了一段距離，他在路邊停下，“我去買兩份早餐。”
何夏苓剛反應過來，他已經關門下車，兩側的車輛交錯來往，看著他的背影穿越馬路到達對面的圍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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