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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逃避的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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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逃避的限度

房間沒有開燈,四周是漆黑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墻壁上時鐘的秒針走動,發出“滴答”聲響,提示她時間仍在流逝。

旁邊的落地窗映照出外面的燈火斑斕,遠處的吊橋上車燈不斷閃過,底下運河蜿蜒流淌,路燈光線撒在水面,填充了金色的細閃,河岸兩旁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不均勻地鑲嵌著細小光斑。

何夏苓蜷縮在沙發角落,指尖緊扣著手機邊緣,心底那股沈眠的酸澀忽然無法壓制,上湧卡在喉嚨,一絲酸澀在鼻腔蔓延,讓她感到缺氧窒息,呼吸困難。

一道溫熱的水流越過下頜線滑入脖頸,她擡手擦拭,水滴順著指縫下滑,卷走肌膚的溫度,留下一條寒涼的淚痕。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何夏苓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肩膀猛烈地抖動,她緊咬下唇,想要停下喉間的嗚咽,卻總是事與願違。

後面哭累了,她抽噎著起身走到窗戶旁往下探,那輛白色的汽車已經沒見蹤影,她轉身低頭嗤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

在床上躺了一天,更加生無可戀,何夏苓開始醫院和醫館兩頭跑,把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就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根本沒有休息的餘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周,按照二十一天效應,她還要堅持兩周,才能形成習慣。

但是逃避都有時間限度。

周三上午她照常在醫館跟診,何禮仁正式行醫近六十年,是全國名中醫,每到他坐診的時候,醫館總是擠滿了人。

何夏苓抱著米袋和器械在兩間診室來回穿梭,行針、拔罐、刮痧、取針在五六個病患身上不停地進行,有人離開,同時也有人進來,診室的床位沒有一張是空的。

等床位上的人全部替換後,何夏苓提著兩個米袋走去隔壁診室,見爺爺還在看診,她沒有打擾,把米袋放進微波爐定時加熱。

拿起推車上的托盤,走到床邊用紙片把毫針上的煙灰扣下來,又逐一地行針。

忙完之後註意到身後的床位又躺下一個人,她拿出加熱的米袋走到旁邊,目光瞥過,呼吸滯了一瞬,怔怔地站了幾秒。

何夏苓很慶幸自己戴了口罩,恰好遮掩她僵硬的表情和閃躲的眼神。

“哪裏不舒服?”她問連軺。

公事公辦的語氣,像是在告訴他,他和這裏的陌生患者沒有不同。

從職業角度看,這很合理。

他沒有詫異神色,“腱鞘炎,”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唇線拉直說:“手腕痛。”

何夏苓皺了皺眉,把米袋橫放在他手腕處,“這個熱度可以嗎?會不會太燙?”

“不會。”

“如果燙記得說。”

診室的艾煙很濃,她轉身想要去門口坐一會,沒走兩步又被何禮仁叫住:“夏苓,隔壁有多少人?”

“都滿了,”她倚在門邊說,“還沒紮針。”

何禮仁推開椅子起身看了一眼,“那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去隔壁。”

何夏苓一楞,不經意地看向連軺,兩人視線剛好對上,漆黑深邃的眉眼帶了審視的意味,她指尖微微蜷縮,先一步移開視線,“你走之前把那個腱鞘炎的紮了唄!”

何禮仁揚眉笑了,不上道地說:“你前兩天不是剛治好三個嗎?”他拍了拍何夏苓的肩膀,“趁熱打鐵,總結經驗。”

轉到門外看著何禮仁的背影漸行漸遠,何夏苓無奈地摘下口罩。她側面貼著墻壁站,走廊的盡頭是一座涼亭,早晨來得早可以再那打一套八段錦。

涼亭前面是荷花池,含苞的荷花逐漸綻放,微風吹過,嫩綠的細枝搖晃,一片淡粉色的花瓣飄搖著墜落。

何夏苓算了算時間,把其他人身上的針取下扔進托盤,個別患者拔完罐,她趁著留罐時間走到連軺床邊把米袋拿開,小麥色的皮膚被蒸上一圈紅痕。

彎腰將他的手放平,何夏苓推開旁邊的罩燈,聲音柔和許多:“怎麽突然腱鞘炎了?”

連軺見她摘了口罩,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幾秒,沒化妝的時候,她唇色透著淡淡的白,氣質更加清冷,也更加惹人憐惜。

“一直繪圖忙線稿,很早就有了,”他頓了頓,繼續說,“只是這兩天突然覆發。”

何夏苓轉身從口袋裏拿出一排針,抽出兩根棉簽沾染酒精,一根給自己的手消毒,另一根擦拭紮針穴位。

棉簽輕掃帶來一絲涼意,緊接著針尖刺入又是持續的酸脹,針下的肌肉小幅度抽了一下。

“有感覺了麽?”

她的尾音拖長,聲音很輕,像是飄在空中的棉絮,根本抓不住。

連軺說了句“嗯”,偏頭上下打量她。

診室有熱源,溫度會偏高一些,她的額角和脖頸已經浮上一層薄汗,鬢角的碎發沾染汗水緊貼著下頜線,眉頭微微皺起,長而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下面是一雙澄澈認真的雙眼。

何夏苓治療腱鞘炎主要依據穴位的近治作用,比如合谷、陽溪、列缺,都是在手腕附近的穴位,同時她也會搭配幾個保健穴,例如足三裏和中脘。

紮完針,她拿了三個艾柱在足三裏與合谷做溫針灸,先在底下插入一張紙片,接著把艾柱插入針頭,最後用打火機點燃艾柱。

何夏苓走前放了兩張卡片在床沿,又把燈罩拉回來,調整高度對準他的手腕,“如果燙跟我說。”

連軺點頭說好,看著她又去旁邊給人取罐,沒有一刻空閑。

當他做完一套治療,何夏苓正在隔壁診室取針。

“快下班了麽?”他問。

何夏苓搖頭,神情有些疲憊,擡頭看他一眼:“準備走了?”

他說是。

診室沒有其他雜音,兩人也沒再說話,只剩毫針落在鐵盤的聲音,清脆又刺耳。

“回去註意適當的手部放松,”她把針倒進垃圾桶,淡聲說:“省得下次又覆發。”

何夏苓拿著托盤準備離開,連軺側身拉住了她的小臂,“你說我和你不熟,那為了更熟悉一點,加個聯系方式吧。”

實際上,盡管加了聯系方式,兩人也沒見得更熟悉。

周六晚上,何夏苓照常坐診,依舊沒幾個患者。她拿著手機點開連軺的聊天界面,只有一條他打招呼的內容。

他的頭像是一幅油畫的截圖,因為圖片限制,只能看出畫裏是個人,藍色的頭發和眉毛,鼻梁高挺,雙眼細長,瞳孔也是藍色。

她點了一下那個頭像,朋友圈一片空白,連軺設置了展示最近三天的內容。

忽然有人敲門,何夏苓退出頁面將手機倒扣在桌上,擡頭往門口看,蹙著眉頭沒說話,臉色倏地沈了下去。

門口的男人叫趙李強,前些天跟診的時候接觸過,取針時不停地向她擠眉弄眼,三十多歲的樣子,身形矮小,下巴尖瘦,油亮的頭發在白熾燈下閃著碎光。

“小何醫生,怎麽這麽晚還沒下班呀?”他在診室門口四處張望,確認沒人後眼睛直盯著她往裏走,猥瑣的笑容怎麽也藏不住。

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西裝,衣服表面全是褶皺,白襯衫下擺露出一角,紅色條紋領帶打了活結分叉兩邊,色彩格外地突兀。

何夏苓沒搭理他,低頭解開白大褂的扣子。

趙李強轉動眼珠,看著她白凈柔嫩的手指,心癢極了,更別提那張臉,皮膚白膩,唇珠豐潤,他都難以想象吻下去是什麽感覺,雖然人是冷了點,跟不染世俗似的,但他就喜歡這種勁,太順服了那多沒意思。

“我這身可是為你特意打扮的,”他舔了舔唇,雙眼露出色欲,“別害羞呀,小何醫生。”

趙李強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何夏苓先一步從椅子上離開,脫下白大褂掛在門後,他撲了個空。

“我下班了,不看診。”她迅速拿起斜挎包,關燈離開。

趙李強趕忙追了上去,手裏還拿著一支玫瑰花,“我不是來看病的,只是單純看看你。”順勢把花遞到她旁邊。

“不需要。”

何夏苓沒看他,直接把大廳的燈也關了,在她掩門的那一刻,趙李強擠出去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窈窕身形,舌尖在兩唇間輕舔。

花被扔在地上,上半身向她靠近,兩只手緩緩地貼近她的手臂,眼神滿是醜陋的愉悅。

何夏苓察覺到危險信號,快速拔出鑰匙的同時手肘往後撞擊,可男女力量懸殊,趙李強只是往後退了一小步,絲毫沒有痛感,眼底的色欲更濃,作勢要拽她手腕,“小何醫生……”

話還沒說完,他被人拽著後領摔在地上,伴隨著沈悶的撞擊聲,痛得在地上打滾。

連軺上前一步將何夏苓圈在懷裏,她應激性地抗拒掙紮,腳後跟用力踩他鞋面。

“夏苓,是我,連軺。”感知到她身體在不停地顫抖,連軺低頭發現她面色慘白如紙,呼吸沈了沈,將人攬得更緊。

何夏苓這才停止掙紮,轉身環住他的腰,失力地圈在他身上,臉頰緊貼那根鎖骨,手指不自覺攥緊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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