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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婚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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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婚後

◎“兩夫妻不睡一塊像什麽話。”◎

蘇雲卿指尖貼在身後凸起的門柱上,感覺頭頂有股溫柔似刀的壓迫感籠罩著她,“你、你不也叫我蘇小姐麽?”

惡人先告狀。

程書聘看見她後腳跟壓在房間門檻上,後面是光亮,身前卻是陰暗的、狹窄的走廊,他垂下眼睫,聲音很輕,似怕嚇到她,“那我從幹妹妹開始,能接受嗎?”

蘇雲卿低著頭,廊燈在頭頂墜落昏暗的光,這樣老的房子裏,光線總是將一切都蒙上薄薄的霧,譬如現在,她就看不清程書聘的眼神,只讀懂他順著姐姐蘇雲嘉的意思,當他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幹哥哥。

因為蘇家,需要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做一件。”

蘇雲卿聲音很軟,音色又是通透的幹凈,落在狹窄安靜的走道裏,像上世紀走來的古典美人。

蘇溪鎮河道多,烏篷船穿城而過,搖得那樣慢,仿佛時間也很緩慢,外面日新月異,這兒依然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我說了不愛做勉強人的事。”

程書聘的語氣裏聽不出介意,畢竟他們的婚姻也不過是出於一場交易,哪兒來的感情,“但你今天在車裏跟我說織的夕嵐錦比我買的那一副要好,我倒是想要。”

蘇雲卿眼睫微楞地擡眸,此刻看他竟有幾分儒雅公子的氣質,以致於蘇雲卿緊繃的弦稍稍卸下,點頭說:“好。”

他沒有揪著自己給段敘清做過衣服的事,她也不扭捏於這一塊錦,兩人客氣地商量著,接著就該各回各房,然而外間的主臥房門忽然被掀開,一道砰撞聲響起,蘇雲卿被嚇了跳,轉眸望去,就聽見沈叔培罵了聲:“兩夫妻不睡一塊像什麽話,有你這麽趕自己老公出來的嗎!”

蘇雲卿呼吸一滯,邁進房門的步子也頓住了,這時沈叔培也看見兩人站在樓道裏,似找到了救兵,朝程書聘和蘇雲卿叉腰道:“弟弟妹妹,你們說是吧,快來勸勸你姐姐!”

蘇雲卿本來對沈叔培縮頭烏龜的行徑就憤怒,怎會幫他,於是就站在那兒瞪他:“不勸。”

再多的狠話說不出來,畢竟是長輩,反駁已經讓她緊張發抖了。

沈叔培皺起眉頭,他知道程書聘在蘇家地位高,於是朝他扯唇道:“書聘弟弟,你說說,你姐肯定聽。”

聽見沈叔培在拉幫,蘇雲卿忽然擡眸朝程書聘看去,眼裏有生氣和暗示,好像在說:不準!

程書聘單手插兜朝沈叔培走去,就在沈叔培以為說動了他時,手臂卻被人鉗住——

“姐夫,我聽說你挺愛打牌,我正好手癢,不如一塊玩幾輪。”

沈叔培眼睛亮了下,程書聘有錢,他又擅打牌,這賭局不組簡直是虧了。

蘇雲卿看見沈叔培那張市儈的臉,心裏惡心,站到蘇雲嘉房門前,說:“我今晚跟姐姐睡。”

說罷沒等沈叔培反應,她已經進去把房門反鎖了。

沈叔培再回頭,就見程書聘眼眸含笑道:“請吧,沈先生。”

這場賭局蘇雲卿不知戰況,這一晚都在被窩裏陪蘇雲嘉,兩姐妹自從爸爸去世,媽媽改嫁後,感情就像有一道線將她們越拉越緊,拴在了一起,她靠在蘇雲嘉的肩膀上,聞著她身上熟悉而安心的佛手柑麝香,闔上眼睛輕聲說:“阿姐,你睡了嗎?”

蘇雲嘉擡手順了順她的軟發,“我會跟你姐夫離婚的,但不是現在。”

說到這,她輕嘆了聲,“當初結婚說是入贅,其實男女平等,只不過孩子跟我姓而已,婚前也做了財產公證,但是婚後的資產債務糾纏,很麻煩。”

蘇雲卿聽見“婚前”“婚後”兩個字眼,心頭驀地一懸,睜眼擡頭道:“離婚這麽麻煩嗎?”

蘇雲嘉笑了聲,捏她的臉頰:“小傻瓜,就算男女生分手也不是說斷就斷的啊,不過你跟段敘清已經訂婚了,等你畢業結婚,生活安安穩穩地,自然不用考慮這些。”

提到段敘清,蘇雲卿頭埋進了蘇雲嘉的懷裏,阿姐剛回來,她不想告訴她段家已經把當初兩家訂的婚書退回來了,那副字還是她繡的。

其實要斷也很簡單的,但她沒這樣跟姐姐說。

蘇雲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也在賴床,蘇雲嘉沒叫醒她,一出門,就見廳堂裏沈叔培的臉色不大好看,多年夫妻,他心情不好時連帶著身邊人也別想好過,社會和時間是磨礪人的,有的少年變成了啤酒肚油膩男,而她的丈夫容貌沒有多少改變,但心都浸在了物欲裏,總覺得郁郁不得志,蘇家也欠他的。

“大小姐,早餐備好了,二小姐呢?”

珍嬸說話時,蘇雲嘉看見程書聘也來了,朝他打了聲招呼,這才跟珍嬸說:“這兩天她累壞了,讓她再睡一會吧。”

珍嬸笑道:“二小姐從小就愛賴床,小的時候老太太大清早地押著她上織機,那可真是連著被窩抱起來的。”

提到蘇雲卿的糗事,蘇雲嘉臉上也有了笑,朝程書聘道:“書聘,過來吃飯。”

程書聘落拓長身斜倚坐在梨花木椅上,姿態閑適道:“前幾天繡坊被人逼債,現在債務也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重新開門?”

他話音一落,蘇雲嘉拿筷子的動作頓了頓,這還是自從繡坊出事後,第一個提重新開業這件事的人。

蘇雲嘉:“今天我就會辦。”

程書聘又問她:“你們打一塊樣大概要多長時間?”

“我們繡坊有熟練的師傅,如果是普通的錦樣,三天左右,當然了,機織是最快的。”

程書聘正凝神思忖,廳堂側邊的走道就出來道高挑纖細的身影,蘇雲卿身上穿了件月白綢緞的家居長睡裙,因為天冷,身上還披了長袍,烏發披在身後,就這樣坐到餐桌前,扭身朝珍嬸道:“哇,今天做的都是我愛吃的!”

珍嬸笑說:“哪個時候你回來不是做你愛吃的,在學校可不比家裏,二小姐先喝口酒釀蛋暖暖胃。”

蘇雲卿低頭喝湯,這時感覺側邊坐來一道長影,檀香木的氣息,寧神又醇厚,她不禁吸了吸鼻子,酒釀蛋的水蒸汽就繞了上來,醺醺的,讓她清早不甚清醒的腦袋又有些犯醉。

“對了書聘,你打算在蘇溪待幾天啊?這麽久沒回來,要不我們帶你到處轉轉看看。”

開口的是蘇雲嘉,冷淡的飯桌氣氛讓她調動了下,程書聘道:“就待三天,之後回申城。”

蘇雲卿聽了一耳朵,不動聲色地舀湯,這時蘇雲嘉直起腰身:“雲卿也在申城念書,你幾時回的申城?之前聽說港城回歸前你們出國了,還以為再也不回來了。”

蘇家對程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九年前,甚至有一些神秘,據說程家祖籍是申城人,但早年做生意去了香江港城,是以當初認蘇雲卿當女兒也不受政策制約。

“回來沒多久,辦點事。”

蘇雲卿感覺程書聘的視線似乎落在她身上,心頭頓時一攪,說了句:“我、我周一得上課,就在家裏待兩天,明天回申城。”

蘇雲嘉有些遺憾地“噢”了聲,“不然你們還能一塊回去。”

蘇雲卿心裏僥幸,還好程書聘說了要在這裏待三天,心中不免誇自己機智。

吃過早飯後,蘇雲卿有意避開程書聘,就要回房間,然而身後卻有腳步跟來,她緊張地轉過身,“我有功課要做……”

程書聘桃花眼垂笑:“現在有比功課更重要的事做。”

蘇雲卿蛾眉微顰,感覺男人朝她走前,思緒忽然想到昨夜沈叔培被姐妹趕出房間時喊的那一句“夫妻就該睡一塊”,肩膀抵在門上,“程先生……”

“叫我什麽?”

他聲音輕落,如果不是這樣的壓迫感,她甚至覺得他是溫柔的,“哥哥,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暫時沒有空跟您聊。”

“周一再回去。”

程書聘說,“跟我一起。”

蘇雲卿眼睫擡起,對他的吩咐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溫聲道:“你答應給我繡的夕嵐錦,還沒兌現。”

她感覺心臟被人握緊又松開,“哦,對對對,夕嵐錦的話,做工精細,可能需要多一點時間……而且是給您的,恐怕得一周才行……”

撒謊。

程書聘垂眸,右手指腹輕滑過左手腕上的鷹首鏈,蘇雲卿在他的動作裏看到了威脅。

“就三天。”

蘇雲卿眼睫驀地一擡,透過鏡片看向程書聘的瞳仁,平靜而又深不可測,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趕,難道是因為知道她給段敘清做了衣裳而刁難她?

畢竟資本家的心情是隨心所欲的,但轉念想,一件睡衣不值得他上心吧。

最後蘇雲卿還是覺得程書聘的控制欲在作祟,他自己三天後回申城,就要她三天內做出夕嵐。

“可以,”

蘇雲卿雙手背在身後,因為緊張而微微張開,十指交扣,與虎謀皮一般看他:“你的要求我答應,那妻子可以有人權嗎。”

蘇雲卿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試探地看他臉色,“我們是否能有一個婚後協議?”

程書聘長睫微勾,眼瞼蓄笑地看她,似覺得有趣,雙手環胸道:“你昨晚跟你姐姐過了一夜,又要跟我說別人結婚都是這樣?”

上一回拿勞動法的實習期謀取權益,這一回又要跟他立婚後規矩。

“我還沒問你呢,我姐姐最討厭我姐夫賭錢,你還跟他一塊賭。”

程書聘的話讓蘇雲卿抓到了道德制高點,於是開始了譴責。

“我從十點一直贏到三點,這哪兒能叫賭,分明是教。”

程書聘的話裏帶了幾分戲謔的玩笑,蘇雲卿忽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贏了你姐夫,你還高興?”

蘇雲卿仰了仰脖子:“當然高興,就該好好教訓他!那你贏了他多少錢?”

程書聘想了想,說:“怎麽,這麽快就要管我財務了?”

話題繞到了這兒,他沒明確表態,但蘇雲卿知道他在試探她,她應該說“不管”,這樣他就能松一口氣。

真奇怪,這麽藏掖著,幹嘛急著娶一個妻子回家呢?

於是轉身打開房門,說道:“我剛才講的婚後協議,您也可以在上面做個說明。”

她邊說邊從抽屜裏拿出紙筆,這時樓道裏傳來珍嬸的聲音,蘇雲卿心頭一晃,忙把程書聘拉進房裏,房門闔上時,聽見男人說了句:“當然,你有需要,可以提。”

說罷,他視線落在蘇雲卿握著他胳膊的手上,她驀地縮回,擺了擺手:“請坐。”

蘇雲卿指尖握著筆,正色道:“你是老板,你先說。”

這樣她可以視情況提自己的要求。

程書聘長腿交疊,十指相握落在腿上,自然地說了句:“晚上那頓飯,得在家裏跟我吃。”

蘇雲卿筆尖剛落下,聽見這句話時怔楞地擡眸。

晚飯,家裏……

她嘴唇抿著,字也寫不下去,程書聘的意思顯然是這半年的婚期裏,她要跟他住在一起。

指尖抓著筆頭,程書聘眉梢微挑,“到你了。”

蘇雲卿貝齒咬住下唇,嬌嫩凹下,艱難嗡出聲音:“關於婚後的,夫妻……性生活……”

聽到這話,程書聘眉眼通情達理地莞爾道:“我說了,你有需要可以提,還是妹妹對這方面有什麽特殊要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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