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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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采訪
不是——
許知醒忽然想起,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沒有回覆閔司行的消息。
其實大三即將結束，許知醒就已經能夠隱約感覺到，他們的感情或許走不長久了。
那段時間學校大部分同學開始考研的考研, 實習的實習，每天拿著一沓簡歷在市中心各個高樓大廈的寫字樓裏游蕩。
許知醒也同樣去了一家傳媒公司實習。
她其實學習能力挺強，高一下學期轉學過來一直都沒跟上，心理跟生理都處於一種極差的狀態, 緊趕慢趕追上學習進度，最後也就考上了平宜一個普通的一本。
好在她想去的學校跟閔司行想去的學校不遠，兩人才能夠折中租了那間出租屋。
許知醒每天扛著笨拙的攝像機跟著師父去采訪，偶爾周末還會去商場給某款手機或電腦做推廣主持人賺外塊。
那時，也是閔司行開始嶄露頭角，即將拍攝他第一部大爆電影的時候。
許知醒當時一兩天沒跟他聯系, 他要去試很多戲，各種各樣的小劇本，他都想要得到一個機會。
只是後來某天打開微博, 她用微博建的閔司行後援會的群裏發了一張截圖。
是閔司行跟別人的微信聊天記錄。
截圖上是一個小群, 群名是一串字母，應該是一句話的首字母簡寫，群裏一共有五個人, 截圖那張出現了其中三個, 看頭像有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閔老板今天請吃飯咯，快點轉賬！不許耍賴。】
阿泉：【什麽游戲啊居然能讓他輸一回。】
【試戲通過了！我就說能過吧，而且是男二號！！！行哥發達了別忘了我們難兄難弟的。】
閔司行：【手機給你自己點。】
【你們人在哪呢？小黃哥人呢怎麽不吭聲！我在這凍死了，手機記得給我點杯奶茶喝, 知道我的口味。】
後面還有一張截圖，許知醒其實沒看懂他們在聊什麽, 在百度上搜著陌生簡短的字母，回想著女生刺眼的哈哈大笑表情包，才知道那是他們其中一個電影的花絮梗。
並沒有被廣為流傳出來，卻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又靈活運用的靈巧接話。
圖片應該是那個女生發出來的，她發的微博粉見，編輯掉了第一張截圖，後面一張截圖是閔司行在群裏的轉賬，二百五，說一人五十。
配字：某人請客咯，誰二百五？？
明明是平平無奇的一張聊天界面，可許知醒看著她沒看懂的群名稱，看著群裏熟稔日常的聊天，以及一些她沒看懂的他們之間的交流，還有那張粉見的像是朋友圈一樣的日常截圖，忽然一瞬間喘不過氣一樣。
那天晚上閔司行給她發了消息，她沒回。
難得的休息日，去看了一場電影，出來時爆米花也只吃了兩顆，坐在人山人海的商圈路邊的椅子上，眼神怔忪地盯著遠處電子大屏看。
那一刻，她內心浮上些迷失感。
一個男生穿著時尚又冷拽，身形有點像閔司行，他笑著走過來問許知醒：“哎我朋友想加你個微信，可以嗎？”
或許是碰到了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清白眼神，男人指了指自己：“那個朋友就是我，能加你嗎？”
許知醒幾乎是沒猶豫，搖了搖頭。
又說：“對不起。”
男生受寵若驚忙的擺手：“沒事沒事。”
說完走了，又壓低聲音跟朋友喊：“臥槽她真可愛，肯定有對象了。”
許知醒卻仍舊呆呆地坐在原地，她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人，所以才會對那個寵愛她的人如此依戀。
比如此時，看著他打來的電話，以及微信裏閔司行發來的“你去哪了？回我個消息行嗎”“老婆說話”“知知，接電話行嗎，求你了”。
她也只是看著。
一直到舒緩了口氣坐地鐵回去。
鑰匙插在門上，還沒扭動，門就被從裏面打開了。
許知醒一擡頭，意外看到了手裏只拿著手機，身上穿著一件單薄休閑服的閔司行。
他拉著她抱進了懷裏，眼眶紅著，聲音都發抖：“你怎麽不回消息啊，一下午你去哪了？”
他身上好冷，冷到許知醒打顫，兩人的呼吸紊亂地沖撞在一塊兒，濃烈又炙熱，糾纏致死一樣。
應該是急著回來沒來得及拿衣服，手都凍紅了。
莫名想哭，眼睛又很幹，於是許知醒就被他抱著，安安靜靜的，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我去看電影了，手機靜音沒聽到。”
她又問：“你怎麽回來了。”
“我以為你出事了。”閔司行聲音低悶，第一反應只是看她全身，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許知醒說：“我沒事，對不起。”
“沒事兒就行啊，道什麽歉這麽見外，親我一下得了，下次別不接電話了。”他緩了緩，又恢覆了平常模樣。
他用的“別”，如果是往常，或許直接說“不許不接”。
也是後來幾天許知醒才知道，他那個難得的男二號的機會被他放棄了，他鴿掉了試戲回來找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機會，也不知道有沒有得罪導演。
反正，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那件事好像冥冥之中印證著什麽。
就好像在他璀璨的人生裏，許知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拖累。
-
第二天一早許知醒跟主編一起去采訪一個企業家。
聽聞他五月份時低調地給某個孤兒院捐款了五千萬，還是被別人發現才爆出來的。
許知醒在前一天晚上了解了資料，秦正陽，四十九歲，原來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後來生意失敗就跟著妻子周韻共同開拓發展果實影視。
運氣好簽了不少很有潛力的新人演員，這幾年全都大爆，公司手上的影視資源豐富，主要圍繞在玄幻奇幻仙俠大女主以及一些小網劇甜劇。
果實影視。
許知醒有些眼熟，後來細細一想，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周漁家的公司嗎。
又下了雨，天氣預報顯示這一周都有強降雨。
天氣越來越冷了，即將入冬。
許知醒跟著王欣然坐在車上，又跟她聊了一些到時的采訪稿之類的。
許知醒閑著沒事，在電腦上搜著相關資料。
即便采訪圍繞著默默捐款的事情，各大公司都在搞人設搞ip，如此有善心的公司會提升公司在社會的印象跟影響力。
可距離目的地還有半個小時車程時，許知醒還是搜索了一些關於秦正陽之前的房地產生意。
畢竟這年頭，一個男人願意放棄自己的生意，離開家鄉來到東川投奔自己的妻子，且連女兒的姓氏都是跟母姓的人不多了。
即便現在的社會，大家還是殘留著封建的固有思想，這樣的人實在少見，或者也是一個宣傳角度。
搜完，許知醒看著界面，一瞬間全身都僵硬住了，全身血液都好像在這一刻冰凍起來，她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有節奏的心跳聲，聲音振聾發聵。
許知醒猛地側過頭問：
“他改過名字嗎？為什麽百度上的照片跟名字都不一樣。”
王欣然看了一眼，把他手機拿過來：“這張照片都是八九年前的了肯定不一樣了，你不知道現在中年男人一年一個樣嗎？好像是改過名字的。”
“我也是剛看到的資料，聽說他之前做房地產開發樓盤，結果購買物材的人偷工減料，樓還沒建好就塌了。”
王欣然頓了頓，看著許知醒完全怔住的表情，繼續小聲說：“當時好像十幾個建築工人都死了，都是些陳年老新聞了。”
見許知醒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王欣然把手機塞進她手裏，謹慎又警告地說：“所以一會兒我們直接避開這個話題，他應該不是很想提。”
“好像那件事之後他就直接把名字都改了，有的人祖上是信風水什麽的。”
許知醒低眸，緊緊抓著手機，又看向王欣然：“他以前叫秦洪嗎？”
王欣然點了點頭：“那百科不是有嗎，還有照片呢，不過他幾年前跟現在變化也太大了吧哈哈哈哈以前這麽瘦，現在就是個啤酒肚大胖子，果然男人過了四十五就——嘖嘖。”
“你一會采訪的時候看我眼色，這種企業家最不好惹了。”
許知醒“嗯”了一聲。
“這是我在公司第一次出采訪，會做好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了，你來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采訪，你之前在平宜做過一些路訪，哎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帶著透明雨衣那次，頭發都濕漉漉的，旁邊還有路人男學生給你打傘那次，還上了熱搜呢，雖然是尾巴。”
許知醒楞：“是嗎。”
“不是微博熱搜，那個新聞時事的熱搜。”王欣然看著許知醒，看她的眼神真的不知道的樣子。
許知醒算不上一眼吸睛明艷的漂亮，卻讓人看著很舒服，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她的眉眼格外勾人。
王欣然最欣賞她的一點就是，即便是她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處理的格外不好，也不太愛說話，但對於她職業上的東西，她各種采訪都能條理清晰在鏡頭前表達。
這是一種，思想的構建。
她或者只是懶得一些不必要的交集罷了。
她不適合娛樂，卻很適合在很正規的場合裏發揮自己的專業性。
“你之前沒想過考電視臺啊？”
許知醒搖了搖頭：“不太想。”
“也是，不管哪裏都是勾心鬥角的，我感覺吧我們公司還不錯。”
到達目的地，許知醒打著雨傘下了車，看著面前的大樓以及高樓側目一個字母的標識上，拿著攝像機脖頸掛著證件進了大樓。
上了電梯，周正陽還在開會，許知醒跟王欣然一起坐在辦公室靜靜等。
辦公室窗明幾凈，呼呼開著適中空調，皮質沙發與方格檀木書架給人一種穩重又書香的氣息。落地窗前視野開闊，俯瞰整座城市。
坐在這裏，或許真的看不清樓下密密麻麻的平凡人。
許知醒放好攝像機，把臉上的黑色眼眶摘下，合上放進了眼鏡盒裏。
王欣然看著她的舉動，湊過去小聲：“怎麽又摘了？我都說你不要戴了，影響顏值，還說這樣顯得專業，你不就二百度嗎。”
許知醒說：“壓鼻子，以後就不戴了。”
她低著頭，透過面前的玻璃看到自己的臉，盯著看了許久，一直到外面出現一個穿著西裝鼓囊著肚子的男人，許知醒才把視線放到他身上。
西裝男人手裏還拿著文件夾，銳利的小眼戴著透明金絲邊眼鏡，正低著頭給自己整理領帶，知道今天有采訪，特意打理了一下，黑色皮鞋都是鋥亮。
一步步走過來，渾身帶著一種在職場呆久了的精銳深沈。
許知醒跟王欣然站起身，許知醒看著面前的光鮮亮麗的男人，眼神又冷又清，放在身側的手指都握緊到顫抖。
害死了人的人，為什麽還可以這麽光鮮亮麗呢。
王欣然微笑著走過去：“周總好。”
“等了很久吧？”
秦正陽語氣沈穩，視線只往這邊瞟了一下，就被門外跟進來的周漁引走了。
“你怎麽忽然回來了？不是去平宜玩了嗎？也不提前說一聲爸爸去接你。”
秦正陽看到周漁，渾身冷肅的情緒散去很多。
周漁垂頭喪氣的坐在辦公室沙發上，擡起頭剛要說話，就跟自己咫尺的許知醒對上視線。
她瞬間楞住，目光看著她手上的攝像機，一時之間忘了回應。
秦正陽見人沒吭聲才看過去：“過來看一下領帶正不正，一會要做個采訪，你自己出去玩別搗亂。”
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哄未成年的小孩兒，可見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如此寵愛長大的。
周漁也沒吭聲，走過去幫他整理著。
秦正陽瞧見周漁悶悶不樂的表情，微顰眉問：“怎麽了？是不是那個閔司行？你不是去參加他去的那個周年慶了嗎？”
“你如果想——”
“他的名氣才看不上你這小公司。”周漁低著頭，臉都不敢往許知醒那轉，“你別說了……”
整理好，秦正陽看著周漁快速離開的背影，人徹底離開，才騰出視線放回到來采訪的人身上。
這樣完完全全的忽視，明眼都能看出來對采訪的兩個人毫無重視，仿佛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身份的尊貴跟氣勢。
可露出了那張溫和又虛偽的臉，又讓人不覺得那麽怠慢。
“過來這邊吧。”
秦正陽的視線在許知醒臉上停了一秒，等坐好，王欣然走過去把提前備好的稿子給他看，避免一會兒一直卡機。
“我們就只有這幾個問題，你看著說就好，然後還有——”
“怎麽感覺你有些眼熟。”秦正陽的視線又移落回許知醒臉上，一種來自上位者的審視眼神，詢問也很直接。
許知醒坐在旁邊，面不改色看著他說：“我跟我媽媽長得很像，聽說秦總之前也在平宜那邊做房地產生意，可能見過我媽媽？”
許知醒又輕笑：“我爸爸以前是建築工程師。”
秦正陽挑了挑眉：“是嗎？現在在哪個公司，說不準我還認識。”
許知醒低著頭，繼續調試著相機，聲音不輕不重：“死了。”
氣氛一瞬間有些凝滯住。
王欣然都察覺到了許知醒情緒不太對，不留痕跡接過話。
“對了秦總，我們這個采訪是一鏡到底，之後成片出來會給您的助理看一遍，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再約時間，反正我們就是盡量做到您滿意，您這次的捐款真的讓很多人都感覺到了溫暖，知道這個消息……”
最後的采訪階段還是許知醒做完的，她臉上的從容跟淡定，以及對稿件一字不差的嫻熟，讓王欣然都有些懷疑剛才那一句話而帶來的凝固氣氛是不是錯覺，她剛才忽如其來的情緒是不是她想多了。
許知醒是個最沒有脾氣的人，她有的時候，特別像個機器跟木頭，只有在真正需要運轉的時候才會啟動。
或許秦正陽都以為剛才只是不小心提到了父母，所以她產生了些傷感情緒。
畢竟，人與人的表達方式並不一樣。
“我們的采訪到此結束——”
結束拍攝之後，許知醒得體地站起身，跟王欣然一起收拾著桌面放著的新聞稿跟收音器。
周漁這時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許知醒還沒離開，腳步踟躕幾秒，還是走了進來。
秦正陽皺著眉看她：“你幹什麽呢來來回回的。”
周漁悶聲：“我錢花完了。”
秦正陽嘆了口氣，表情無奈，哄著說：“祖宗哎你是我爹，一會把我副卡給你，你閑著沒事就跟你那些朋友去逛街，去韓國去日本去香港去哪都行，別在公司轉悠，轉的我頭暈。”
周漁小脾氣上來：“我就轉。”
秦正陽眼神裏帶著笑：“你怎麽不去找那個什麽，閔司行了？”
周漁停了幾秒，還是低著頭說：“他最近兩天在拍綜藝呢，見不到，估計要下周才回來。”
許知醒站起身時手機不小心從手心裏脫落，砰的一聲，把遠處的周漁給嚇得一哆嗦。
許知醒撿起來看向她，眉眼情緒很淡：“不好意思。”
王欣然笑著對秦正陽說：“秦總，那我們就先走了。”
秦正陽說：“好。”
許知醒的手機響了起來，剛才采訪期間也亮了兩下，她都沒接。
此時看著手機裏的號碼，許知醒邊往外走，邊接通。
“餵。”
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卻也寡淡：“怎麽不接電話。”
仿佛是處理完了自己的事情，太過無聊，想起她了，閑暇之餘有空逗逗貓。
“在忙工作。”
許知醒閉了閉眼：“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的。”
說完，她停下了腳步，看著緊緊捏著稿件已經泛白的指骨。
緩了幾秒，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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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醒忽然想起,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沒有回覆閔司行的消息。
其實大三即將結束，許知醒就已經能夠隱約感覺到，他們的感情或許走不長久了。
那段時間學校大部分同學開始考研的考研, 實習的實習，每天拿著一沓簡歷在市中心各個高樓大廈的寫字樓裏游蕩。
許知醒也同樣去了一家傳媒公司實習。
她其實學習能力挺強，高一下學期轉學過來一直都沒跟上，心理跟生理都處於一種極差的狀態, 緊趕慢趕追上學習進度，最後也就考上了平宜一個普通的一本。
好在她想去的學校跟閔司行想去的學校不遠，兩人才能夠折中租了那間出租屋。
許知醒每天扛著笨拙的攝像機跟著師父去采訪，偶爾周末還會去商場給某款手機或電腦做推廣主持人賺外塊。
那時，也是閔司行開始嶄露頭角，即將拍攝他第一部大爆電影的時候。
許知醒當時一兩天沒跟他聯系, 他要去試很多戲，各種各樣的小劇本，他都想要得到一個機會。
只是後來某天打開微博, 她用微博建的閔司行後援會的群裏發了一張截圖。
是閔司行跟別人的微信聊天記錄。
截圖上是一個小群, 群名是一串字母，應該是一句話的首字母簡寫，群裏一共有五個人, 截圖那張出現了其中三個, 看頭像有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閔老板今天請吃飯咯，快點轉賬！不許耍賴。】
阿泉：【什麽游戲啊居然能讓他輸一回。】
【試戲通過了！我就說能過吧，而且是男二號！！！行哥發達了別忘了我們難兄難弟的。】
閔司行：【手機給你自己點。】
【你們人在哪呢？小黃哥人呢怎麽不吭聲！我在這凍死了，手機記得給我點杯奶茶喝, 知道我的口味。】
後面還有一張截圖，許知醒其實沒看懂他們在聊什麽, 在百度上搜著陌生簡短的字母，回想著女生刺眼的哈哈大笑表情包，才知道那是他們其中一個電影的花絮梗。
並沒有被廣為流傳出來，卻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又靈活運用的靈巧接話。
圖片應該是那個女生發出來的，她發的微博粉見，編輯掉了第一張截圖，後面一張截圖是閔司行在群裏的轉賬，二百五，說一人五十。
配字：某人請客咯，誰二百五？？
明明是平平無奇的一張聊天界面，可許知醒看著她沒看懂的群名稱，看著群裏熟稔日常的聊天，以及一些她沒看懂的他們之間的交流，還有那張粉見的像是朋友圈一樣的日常截圖，忽然一瞬間喘不過氣一樣。
那天晚上閔司行給她發了消息，她沒回。
難得的休息日，去看了一場電影，出來時爆米花也只吃了兩顆，坐在人山人海的商圈路邊的椅子上，眼神怔忪地盯著遠處電子大屏看。
那一刻，她內心浮上些迷失感。
一個男生穿著時尚又冷拽，身形有點像閔司行，他笑著走過來問許知醒：“哎我朋友想加你個微信，可以嗎？”
或許是碰到了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清白眼神，男人指了指自己：“那個朋友就是我，能加你嗎？”
許知醒幾乎是沒猶豫，搖了搖頭。
又說：“對不起。”
男生受寵若驚忙的擺手：“沒事沒事。”
說完走了，又壓低聲音跟朋友喊：“臥槽她真可愛，肯定有對象了。”
許知醒卻仍舊呆呆地坐在原地，她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人，所以才會對那個寵愛她的人如此依戀。
比如此時，看著他打來的電話，以及微信裏閔司行發來的“你去哪了？回我個消息行嗎”“老婆說話”“知知，接電話行嗎，求你了”。
她也只是看著。
一直到舒緩了口氣坐地鐵回去。
鑰匙插在門上，還沒扭動，門就被從裏面打開了。
許知醒一擡頭，意外看到了手裏只拿著手機，身上穿著一件單薄休閑服的閔司行。
他拉著她抱進了懷裏，眼眶紅著，聲音都發抖：“你怎麽不回消息啊，一下午你去哪了？”
他身上好冷，冷到許知醒打顫，兩人的呼吸紊亂地沖撞在一塊兒，濃烈又炙熱，糾纏致死一樣。
應該是急著回來沒來得及拿衣服，手都凍紅了。
莫名想哭，眼睛又很幹，於是許知醒就被他抱著，安安靜靜的，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我去看電影了，手機靜音沒聽到。”
她又問：“你怎麽回來了。”
“我以為你出事了。”閔司行聲音低悶，第一反應只是看她全身，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許知醒說：“我沒事，對不起。”
“沒事兒就行啊，道什麽歉這麽見外，親我一下得了，下次別不接電話了。”他緩了緩，又恢覆了平常模樣。
他用的“別”，如果是往常，或許直接說“不許不接”。
也是後來幾天許知醒才知道，他那個難得的男二號的機會被他放棄了，他鴿掉了試戲回來找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機會，也不知道有沒有得罪導演。
反正，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那件事好像冥冥之中印證著什麽。
就好像在他璀璨的人生裏，許知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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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許知醒跟主編一起去采訪一個企業家。
聽聞他五月份時低調地給某個孤兒院捐款了五千萬，還是被別人發現才爆出來的。
許知醒在前一天晚上了解了資料，秦正陽，四十九歲，原來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後來生意失敗就跟著妻子周韻共同開拓發展果實影視。
運氣好簽了不少很有潛力的新人演員，這幾年全都大爆，公司手上的影視資源豐富，主要圍繞在玄幻奇幻仙俠大女主以及一些小網劇甜劇。
果實影視。
許知醒有些眼熟，後來細細一想，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周漁家的公司嗎。
又下了雨，天氣預報顯示這一周都有強降雨。
天氣越來越冷了，即將入冬。
許知醒跟著王欣然坐在車上，又跟她聊了一些到時的采訪稿之類的。
許知醒閑著沒事，在電腦上搜著相關資料。
即便采訪圍繞著默默捐款的事情，各大公司都在搞人設搞ip，如此有善心的公司會提升公司在社會的印象跟影響力。
可距離目的地還有半個小時車程時，許知醒還是搜索了一些關於秦正陽之前的房地產生意。
畢竟這年頭，一個男人願意放棄自己的生意，離開家鄉來到東川投奔自己的妻子，且連女兒的姓氏都是跟母姓的人不多了。
即便現在的社會，大家還是殘留著封建的固有思想，這樣的人實在少見，或者也是一個宣傳角度。
搜完，許知醒看著界面，一瞬間全身都僵硬住了，全身血液都好像在這一刻冰凍起來，她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有節奏的心跳聲，聲音振聾發聵。
許知醒猛地側過頭問：
“他改過名字嗎？為什麽百度上的照片跟名字都不一樣。”
王欣然看了一眼，把他手機拿過來：“這張照片都是八九年前的了肯定不一樣了，你不知道現在中年男人一年一個樣嗎？好像是改過名字的。”
“我也是剛看到的資料，聽說他之前做房地產開發樓盤，結果購買物材的人偷工減料，樓還沒建好就塌了。”
王欣然頓了頓，看著許知醒完全怔住的表情，繼續小聲說：“當時好像十幾個建築工人都死了，都是些陳年老新聞了。”
見許知醒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王欣然把手機塞進她手裏，謹慎又警告地說：“所以一會兒我們直接避開這個話題，他應該不是很想提。”
“好像那件事之後他就直接把名字都改了，有的人祖上是信風水什麽的。”
許知醒低眸，緊緊抓著手機，又看向王欣然：“他以前叫秦洪嗎？”
王欣然點了點頭：“那百科不是有嗎，還有照片呢，不過他幾年前跟現在變化也太大了吧哈哈哈哈以前這麽瘦，現在就是個啤酒肚大胖子，果然男人過了四十五就——嘖嘖。”
“你一會采訪的時候看我眼色，這種企業家最不好惹了。”
許知醒“嗯”了一聲。
“這是我在公司第一次出采訪，會做好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了，你來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采訪，你之前在平宜做過一些路訪，哎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帶著透明雨衣那次，頭發都濕漉漉的，旁邊還有路人男學生給你打傘那次，還上了熱搜呢，雖然是尾巴。”
許知醒楞：“是嗎。”
“不是微博熱搜，那個新聞時事的熱搜。”王欣然看著許知醒，看她的眼神真的不知道的樣子。
許知醒算不上一眼吸睛明艷的漂亮，卻讓人看著很舒服，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她的眉眼格外勾人。
王欣然最欣賞她的一點就是，即便是她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處理的格外不好，也不太愛說話，但對於她職業上的東西，她各種采訪都能條理清晰在鏡頭前表達。
這是一種，思想的構建。
她或者只是懶得一些不必要的交集罷了。
她不適合娛樂，卻很適合在很正規的場合裏發揮自己的專業性。
“你之前沒想過考電視臺啊？”
許知醒搖了搖頭：“不太想。”
“也是，不管哪裏都是勾心鬥角的，我感覺吧我們公司還不錯。”
到達目的地，許知醒打著雨傘下了車，看著面前的大樓以及高樓側目一個字母的標識上，拿著攝像機脖頸掛著證件進了大樓。
上了電梯，周正陽還在開會，許知醒跟王欣然一起坐在辦公室靜靜等。
辦公室窗明幾凈，呼呼開著適中空調，皮質沙發與方格檀木書架給人一種穩重又書香的氣息。落地窗前視野開闊，俯瞰整座城市。
坐在這裏，或許真的看不清樓下密密麻麻的平凡人。
許知醒放好攝像機，把臉上的黑色眼眶摘下，合上放進了眼鏡盒裏。
王欣然看著她的舉動，湊過去小聲：“怎麽又摘了？我都說你不要戴了，影響顏值，還說這樣顯得專業，你不就二百度嗎。”
許知醒說：“壓鼻子，以後就不戴了。”
她低著頭，透過面前的玻璃看到自己的臉，盯著看了許久，一直到外面出現一個穿著西裝鼓囊著肚子的男人，許知醒才把視線放到他身上。
西裝男人手裏還拿著文件夾，銳利的小眼戴著透明金絲邊眼鏡，正低著頭給自己整理領帶，知道今天有采訪，特意打理了一下，黑色皮鞋都是鋥亮。
一步步走過來，渾身帶著一種在職場呆久了的精銳深沈。
許知醒跟王欣然站起身，許知醒看著面前的光鮮亮麗的男人，眼神又冷又清，放在身側的手指都握緊到顫抖。
害死了人的人，為什麽還可以這麽光鮮亮麗呢。
王欣然微笑著走過去：“周總好。”
“等了很久吧？”
秦正陽語氣沈穩，視線只往這邊瞟了一下，就被門外跟進來的周漁引走了。
“你怎麽忽然回來了？不是去平宜玩了嗎？也不提前說一聲爸爸去接你。”
秦正陽看到周漁，渾身冷肅的情緒散去很多。
周漁垂頭喪氣的坐在辦公室沙發上，擡起頭剛要說話，就跟自己咫尺的許知醒對上視線。
她瞬間楞住，目光看著她手上的攝像機，一時之間忘了回應。
秦正陽見人沒吭聲才看過去：“過來看一下領帶正不正，一會要做個采訪，你自己出去玩別搗亂。”
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哄未成年的小孩兒，可見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如此寵愛長大的。
周漁也沒吭聲，走過去幫他整理著。
秦正陽瞧見周漁悶悶不樂的表情，微顰眉問：“怎麽了？是不是那個閔司行？你不是去參加他去的那個周年慶了嗎？”
“你如果想——”
“他的名氣才看不上你這小公司。”周漁低著頭，臉都不敢往許知醒那轉，“你別說了……”
整理好，秦正陽看著周漁快速離開的背影，人徹底離開，才騰出視線放回到來采訪的人身上。
這樣完完全全的忽視，明眼都能看出來對采訪的兩個人毫無重視，仿佛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身份的尊貴跟氣勢。
可露出了那張溫和又虛偽的臉，又讓人不覺得那麽怠慢。
“過來這邊吧。”
秦正陽的視線在許知醒臉上停了一秒，等坐好，王欣然走過去把提前備好的稿子給他看，避免一會兒一直卡機。
“我們就只有這幾個問題，你看著說就好，然後還有——”
“怎麽感覺你有些眼熟。”秦正陽的視線又移落回許知醒臉上，一種來自上位者的審視眼神，詢問也很直接。
許知醒坐在旁邊，面不改色看著他說：“我跟我媽媽長得很像，聽說秦總之前也在平宜那邊做房地產生意，可能見過我媽媽？”
許知醒又輕笑：“我爸爸以前是建築工程師。”
秦正陽挑了挑眉：“是嗎？現在在哪個公司，說不準我還認識。”
許知醒低著頭，繼續調試著相機，聲音不輕不重：“死了。”
氣氛一瞬間有些凝滯住。
王欣然都察覺到了許知醒情緒不太對，不留痕跡接過話。
“對了秦總，我們這個采訪是一鏡到底，之後成片出來會給您的助理看一遍，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再約時間，反正我們就是盡量做到您滿意，您這次的捐款真的讓很多人都感覺到了溫暖，知道這個消息……”
最後的采訪階段還是許知醒做完的，她臉上的從容跟淡定，以及對稿件一字不差的嫻熟，讓王欣然都有些懷疑剛才那一句話而帶來的凝固氣氛是不是錯覺，她剛才忽如其來的情緒是不是她想多了。
許知醒是個最沒有脾氣的人，她有的時候，特別像個機器跟木頭，只有在真正需要運轉的時候才會啟動。
或許秦正陽都以為剛才只是不小心提到了父母，所以她產生了些傷感情緒。
畢竟，人與人的表達方式並不一樣。
“我們的采訪到此結束——”
結束拍攝之後，許知醒得體地站起身，跟王欣然一起收拾著桌面放著的新聞稿跟收音器。
周漁這時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許知醒還沒離開，腳步踟躕幾秒，還是走了進來。
秦正陽皺著眉看她：“你幹什麽呢來來回回的。”
周漁悶聲：“我錢花完了。”
秦正陽嘆了口氣，表情無奈，哄著說：“祖宗哎你是我爹，一會把我副卡給你，你閑著沒事就跟你那些朋友去逛街，去韓國去日本去香港去哪都行，別在公司轉悠，轉的我頭暈。”
周漁小脾氣上來：“我就轉。”
秦正陽眼神裏帶著笑：“你怎麽不去找那個什麽，閔司行了？”
周漁停了幾秒，還是低著頭說：“他最近兩天在拍綜藝呢，見不到，估計要下周才回來。”
許知醒站起身時手機不小心從手心裏脫落，砰的一聲，把遠處的周漁給嚇得一哆嗦。
許知醒撿起來看向她，眉眼情緒很淡：“不好意思。”
王欣然笑著對秦正陽說：“秦總，那我們就先走了。”
秦正陽說：“好。”
許知醒的手機響了起來，剛才采訪期間也亮了兩下，她都沒接。
此時看著手機裏的號碼，許知醒邊往外走，邊接通。
“餵。”
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卻也寡淡：“怎麽不接電話。”
仿佛是處理完了自己的事情，太過無聊，想起她了，閑暇之餘有空逗逗貓。
“在忙工作。”
許知醒閉了閉眼：“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的。”
說完，她停下了腳步，看著緊緊捏著稿件已經泛白的指骨。
緩了幾秒，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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