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這樣一個噩耗壓在了江琴月的心頭，可她不能不接受，她必須接受。

江琴月忘了她是怎麽把阿婆送去火葬場的，也忘了她是怎麽回到闊別四年的家的，她只記得自己在收拾東西時找到了一張遺書。

遺書的裏面還夾著一張癌癥確診單和一封信，那封信上面的內容是這樣的：

【月月：

你好！

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現在你應該已經哭過了，所以看見這封信的時候請不要在哭了，阿婆會心疼的。

你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一起生活了，那時你才五歲而已。我們一起相依為命，我也不奢望你記得一切，只希望你別把我忘了。你要記住：死亡不是消失，被遺忘才是。我這幾天想了又想還是希望自己死後可以海葬，請月月同意一下我這老人的願忘吧。

讀完上面的話後月月應該可以冷靜下來了吧。不知道月月是否記得小時候阿婆給你講的一段話：[我們摯愛的人雖然已經離去了，但他（她）們的靈魂永不消散。如果我們執意用悲傷困住自己，將死亡的原因歸結在自己身上。他（她）所遺留下的靈魂也並不會因此變成人，這一切只會導致我們離他（她）們越來越遠罷了。]現在我走了你也長大了，想來也應該能讀懂上面的話了——不要沈淪在我的死亡之中而放棄自己，調整心態好好活下去，相信沒了阿婆這個累贅你可以過的更好。

一回想過去我的腦海裏就自然浮現出你的身影，我很想在死之前見你一面可我不能——我不能讓你為我操勞，我一個將死之人不該打擾你的。今天晚上你給我打了電話我很開心，聽見你哭我又很難過，希望我明天還可以和你再見一面。見完面再過幾天也許你就會收到我去世的消息了，不過能在死前再見你一面也挺好的，希望我可以撐過去。（這一段不知為何被阿婆劃掉了，江琴月勉強可以看清。）

寫到這了我才下定決心告訴你我患癌的事。在你大四畢業給我打電話說不回來的那天，我剛好拿到這張確診單回家。其實就算你當時不說我也不想讓你回來，我不知道該怎麽給你說這件事。說了吧已經晚期了也治不了了只會讓你難過；不說的話又怕你在知道這事的時候自責。所以現在我要說清楚阿婆去世不關你的事，阿婆患癌也與你無關，不要內耗自己，阿婆比誰都希望你可以快點放下，回歸正常的生活中去。

把話說清楚了阿婆也放心了。今天晚上你和玉林有了矛盾，所以給阿婆打電話尋求安慰。對此阿婆只想說你們已經在一起將近四年了，因為一點小矛盾就鬧的不可開交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孩子聽阿婆的好好跟玉林談談，愛人之間沒有什麽隔夜仇的。

哎！不知不覺間就寫了這麽多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只希望月月往後可以放下悲傷，好好的與玉林一起過日子。

祝

月月前途光明，天天開心！

阿婆

2022年9月27日】

江琴月將信讀完後又把確診單拿出事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

是江琴月自己四年不回來因而錯過了與阿婆的最後一面；是她在畢業後給阿婆打電話卻沒註意阿婆的異常；是他在與王玉林發生矛盾後才肯給阿婆打電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確確實實做的，她後悔了後悔死了。

……

阿婆的屍體火化後，江琴月就拿著阿婆的身份證，戶口簿，《骨灰寄存證》去人民紀念堂登記聯系。做完一切後江琴月只能等待通知了。

昨天看完那封信後江琴月想了很多，她從心底覺得是自己的錯，但在反覆讀了幾遍那一段話後她又想通了——就算是把阿婆去世的原因歸結在自己身上，阿婆也不會回來了只會讓江琴月離阿婆越來越遠，這一點好處也沒有。

阿婆希望自己前途光明，天天開心，與玉林一起好好的過日子。這都是阿婆的願望江琴月會像她所想的那樣活下去。

一切辦妥後江琴月給王玉林打了電話把一切都說開了，在最後也訴了對方自己阿婆去世了。江琴月說出來並不是為了獲得同情，她想看看王玉林的態度。如果王玉林的態度不好就真的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江琴月現在只在乎自己的阿婆。

說完電話那頭安慰了幾句就掛了，江琴月沒有什麽感覺很平靜的任王玉林掛了電話。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下一秒原本遠在鄭州的人來到了她的身邊。

“月月！”王玉林從遠處跑過來，大聲喊了一聲把思考中的江琴月喊醒了。

“玉、玉林？”江琴月呆住了，半響她才聽見自己說了一句。

“是我。”

江琴月又忍不住淚崩了。

*

過了幾天有人來通知江琴月可以海葬了。隨後江琴月和王玉林一起坐了專車去了碼頭。

船上江琴月將阿婆的骨灰裝在降解罐裏，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將降解罐順著繩子沈入大海。

王玉林全程一直站在一旁陪著她。

江琴月不知為何將阿婆的骨灰沈入大海後，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落了水，隨著阿婆一起走了。

【阿婆會陪你一輩子的。】

恍惚間阿婆說出的話又在耳旁響起。

阿婆你陪不了我一輩子沒關系，我會記你一輩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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