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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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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圖

“小姐”不但幫他們解決了猛虎,還教他們在山洞裏鑿了這個關老虎的地坑。

並指導他們以獵人的身手去襲擊路過的權貴豪紳,然後把屍體扔下去讓老虎解決,僅留下一星半點殘肢,來制造老虎吃人的假象。

以此來報覆姚枝縣令,報覆權貴們對他們的冷眼旁觀。

一開始很多人是不幹的,但是成壯堅持,這是他們答應過“小姐”的,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此後,他們便送走了家裏的親人,幹起了這種打家劫舍的買賣。

結果吃到了甜頭之後,這村民們開始變得越來越瘋狂。有人蠢蠢欲動,想要勒索贖金。

“小姐”明確警告過他們只能取那些隨身的財物,不能貪心不足留肉票索賄,更跟別說過夜了。

可是現場這個肉票實在是過於能說會道,張口就是萬兒八千兩的銀子。在這等赤裸裸的勾引下,終於有人紅了眼睛,鋌而走險地將人給留了下來。

被成壯發現,才發生了昨晚的爭執。

馳道將粽子君提溜過來,“別裝了。”

這心臟跳得跟打雷似的,還好意思裝暈?

“哎呦,多謝兩位英雄救命之恩。”

粽子君是個識時務的,被發現後也不尷尬。還一睜眼就給夏厘兩人跪下了,感恩戴德地道,“小人舒業,姚枝縣人,兩位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小人萬死不辭!”

這位還真是個話嘮,一開口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給交代了。

夏厘點點頭,“不用你死,說說你是怎麽進來的?”

原來舒業自小在姚枝縣長大,大概十歲左右隨父母去了海平城。他在姚枝縣有幾個發小,關系很好,一有機會他便跑回來找發小玩兒。

前些日子,他同往常一樣,拎著給小侄子精心準備的禮物回到姚枝縣。尚未踏進大門就聽到震天的哭聲,進門就見他的發小躺在地上,僅剩一個腦袋和半條胳膊。

那明晃晃的撕裂傷,一瞅就是野獸撕咬造成的。

可能因為職業習慣,他楞是在這血呼刺啦的傷口中看到了些許違和——某些肌肉切口似乎太過平整了些,隱約還有捆綁的痕跡。

他父親在海平是個捕頭,他也跟著見過不少屍首,一般的仵作驗屍他也看得明白。

但這些異樣太過細微,他無法說服別人,便自己來到出事地調查,然後就落進了這些村民的手裏。

事情也算搞明白了,不算覆雜。待得馳道喊來當地的裏正,夏厘二人就下了山,看熱鬧也就罷了,摻和進去可就沒意思了。

舒業在當地果然混得熟,那個裏正居然認識他,還殷勤地給張羅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去姚枝縣。

姚枝縣城不大,自是沒有雁渡繁華,卻別有一番清新小鎮的風味,確實是個休養的好地方。

入得城來,舒業還要幫裏正給縣令帶信,夏厘二人便先行離開。

夏厘在姚枝縣城有個小院子,他每年都會在這裏住上三個月,有個安穩的落腳地也比較方便。

馳道打量著這個院子,覺得頗有些意思,“你這兒難不成還住了個田螺姑娘?”

算來,距離夏厘上一次住在這裏,應該已經小一年了。神奇的是這個快一年都沒人住的小院子卻只落了薄薄的一層灰,明顯是有人打理的。

夏厘看了他一眼,答道,“沒錯,就是這個田螺姑娘是吃銀子的。”

他自六歲起便來姚枝縣了,誰也不能指望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夠生活自理,所以夏扶風便找了個有點交情的人照顧他,這便是那個“田螺姑娘”。

細細打量下來,馳道不禁感嘆,“這院子真是不錯,等我老了,也要整個這樣的院子,閑看雲卷雲舒,好不愜意。”

“愜意之前,先把屋子給打掃了。”

夏厘擡手扔給馳道一個掃帚,然後自己拿著盆準備去打水。

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可不會有這樣的感嘆。就算有“田螺姑娘”,這屋子還是要打掃一下才能住人的。

馳道擡了擡胳膊,強調,“我可是個傷號。”

“傷號?”

夏厘停下往井那邊走去的腳步,朝他舉了舉手中的水桶,問,“要不你去打水?”

若不是看他胳膊受傷的份上,能就安排他掃掃灰?

“那算了。”

馳道認命地拿著掃帚,將掛在自己眼前囂張地爬來爬去的蜘蛛給一把招了下來,問,“你說那個‘小姐’到底是什麽來頭,她叫村民那麽做,自己又不拿錢,圖什麽呢?”

夏厘道,“或許她要的就是猛虎吃人。”

馳道搖了搖頭,“她若不出手,猛虎照樣會吃人,何苦來把自己陷進去,難道她只是跟那些過路權貴有仇?”

“仇富?”

夏厘想了想還是搖頭,“那條路上根本沒有什麽人路過,更別說權貴了,最有錢的怕是只有迷路的我們了。”

還有山神廟裏那撚金繡服的主人。

可那畢竟是少數,所以老虎才會被餓得那般瘦骨嶙峋。

感覺這位“小姐”像是不想傷人的,可若真是不想傷人,又怎會給村民提出那樣的建議?

路上的行人再少,猛虎傷人的傳言再兇,終還是有人會走的。這一年來也還是有人葬身虎口,若然真的入不敷出,村民是不會白養著那頭老虎的……

實在是想不出來原委,夏厘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一個人如果貪圖的不是錢財,那他所圖的一定是金錢買不到的。

夏厘的院子裏有口井,打水倒是不必出門。大半年不用的井,井水定然不好,不過刷洗總是可以的。

這井上的軲轆架是十年前打造的,不過仍然結實,還沒有壞,只是繩索需要每年更換。一年不見,怕是這繩索又要朽斷了……

走到近前,夏厘瞧那架子上所纏的繩索頗新,看來“田螺姑娘”已經給換過了。

只是那繩子怎麽放開了些,垂在井裏。

今年這“田螺姑娘”可有點不盡心了。

夏厘一邊在心裏想著,一邊搖著軲轆架將水桶起上來。

下了這麽久的雨,井裏水位挺高,倒也不算費力,就是這桶出水時有點重,也不知給綁了個多大個的桶?

夏厘朝井裏探了探頭,正好對上了一朵“出水芙蓉”——眼凸舌伸的死人臉仰面朝天,脖子上死死纏著他搖動的井繩!

這猝不及防的,夏厘手上就是一抖,屍體骨碌碌地又落了回去。

失了掌控飛速旋轉的搖輪被馳道一把抓住,奇道,“怎麽了這是?”

低頭一瞅,“謔,你這手氣真不錯——”

這水是不用打了,但今晚恐怕又沒法睡個好覺。

夏厘抱起前天挖來的那株青花鈴蘭,吩咐馳道,“你在周圍打聽一下,問問可有聽到什麽異常,我去縣衙報案。”

馳道不認可,“你這左鄰右舍的都不認識我,會跟我說實話?我看還是我去報案比較合適。”

夏厘抱著鈴蘭,回頭看他,“你認識縣衙?”

馳道,“我可以問。”

“我認識。”

夏厘不再理他,兀自抱著花出了門。

“你報案帶著花幹什麽?”

馳道追出去問,夏厘已經走遠,也不知他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夏厘確實來了縣衙,只是沒有走正門,而是敲開了側門。

開門的小廝一臉驚訝,連忙往屋裏讓,“夏少爺!還以為您今年不來了呢。”

夏厘問,“姚叔在嗎?”

“在前廳和盧老爺敘話。”

小廝將他引到偏堂,倒上茶後道,“您在這裏梢候,小的這就去通報。”

不多久,夏厘還沒等到姚老爺,卻先迎來了他的另一個熟人——縣令家的大小姐姚蕊知。

“禮哥哥。”

二八年華的少女面若桃李、聲如嬌鶯,雙眸之中波光流轉,是個難得一見的溫柔美人。只可惜不良於行,只能借步木輪椅。

“蕊知。”

夏厘看到她的時候,一直掛在臉上的禮節性微笑頓時消失了,換成了只有在面對夏蘿時才會流露出來的親厚。

這個殘疾的女孩兒是他在姚枝縣的最大牽絆,也是他每年啟程來姚枝的動力。

在這裏,他不叫夏厘,而喚作夏禮,是一個有錢人家不受寵愛的孩子。這個孩子身體有恙不說,性格還孤僻,沒有人願意接近。

夏厘自己卻也樂得清靜。

姚蕊知那個時候腿剛斷不久,或許是自卑,又或許是失落,也是不願意與人說話,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木輪椅上。

那時候的她還用不好這木輪椅,沒有人推時自己本根挪不走,她便只是安靜地坐著。

夏厘剛來姚枝縣時便是住在姚家,在這裏不像雁渡,他不想討好誰,也不怕別人怎麽看,反而過得真實些。

日常裏便是看書、習武,沒有人來找他,他更是不會出去找別人。除了角落裏的姚蕊知默默偶爾看他一眼,他像是個隱形的。

或許是習慣了,又或許是勾起了他那少得可憐的憐憫之心,兩個人便在這無聲無息中漸漸地有了交集。

說來,他能住到姚枝縣,跟這姑娘還多少有那麽幾分關系。

當年姚釋初來姚枝縣上任,路遇劫匪,為夏扶風所救。正是感念於當年的救命之恩,姚釋才會接下了代為照顧夏厘的請求。

姚蕊知的腿就是那時被劫匪打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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