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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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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流雲緩動,餘暉漸漸退卻,繁星綴上夜幕,夜風微寒,氣氛出奇的安靜。

阿鳶搖晃著躺椅,手上翻看一本西域流通畫冊,上面講述了西域風土人文,看得累了,將畫冊放在小腹上,擡眼看看星空,月光真明亮,銀白的光輝像是一層薄紗。

趙立節在參加完婚宴的後一日便先離開了,確認她的回覆後有些欲言又止,阿鳶明白他在擔心什麽,若是先前讓她離開容州去西域,她心裏也是糾結躊躇的,但如今他們已然成婚,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和保障,沒什麽比這個更讓他們安心。

容州身份特殊,沒有君主旨意是不可能去西域的,只能她辛苦些兩邊跑。

小瑩鋪好被褥,看著飄起的紅綢和懸掛的紅燈籠,唉聲嘆氣,已經成婚三日了,容將軍還未回來,大婚當日匆匆離開就再無音訊,姑娘看上去沒事,可這兩日的話變得少了,沈默寡言定然是心情不暢快。

提起精神走過去:“姑娘,天色晚了,看書對眼睛不好,進屋去歇著吧。”

阿鳶搖搖晃晃的快要睡著,貪戀夜風清涼。

“這幾日陸陸續續收到好多請帖,有詩會賞花的、荷塘采蓮、裙幄宴郊外野餐,不妨出去走動走動?”小瑩擔心她再這樣郁郁寡歡下去,會悶出病來。

阿鳶向來不願參與這些事,無非就是攀比炫耀穿戴之類的,詩詞歌賦她哪一樣都不會,去了也是呆坐一邊,不如規劃一下路線,臨行前多做些功課。

“都婉拒了吧。”阿鳶打個哈氣,拿著畫冊從躺椅上坐起身:“不如你也多看看這畫冊。”與趙先生商量的事還未與她說,若是要走,總要征詢她的意見。

小瑩一頭霧水接著畫冊,翻看兩頁,是西域美食穿戴,她看這些做什麽。

宮內燈火通明,殿外輪查值守亮如白晝,戒備森嚴。

安國主喝完藥冒出一身汗,漱口後乏力躺下。

如今他醒來之事僅禦醫和近臣知曉,皆以近身伴君為由留在宮內,與內侍接應之人也已抓獲,就等宮外有所行動,將反賊一網打盡。

淩霄收到宮外傳來的密信,看過後轉述:“容將軍已經抵達宮外,目前正在暗查,暫時未驚動百姓。”

安國主淺淺點頭:“好。”氣息不穩。

淩霄擔憂,禦醫只是暫時壓制住毒性,想要徹底解毒還需研制一段時日,怕的是,不止宮外人想要謀反,若此消息散播出去,朝堂上難免有人奪權,已經有幾位朝臣蠢蠢欲動,思及此,眸光一冷。

安國主面色蒼白,擡手喚他靠前:“淩霄,我知你擔憂什麽。”

從枕下拿出一塊令牌:“這能調動宮內所有兵力,包括禁軍在內,你和容將軍裏應外合,也能震懾住那些躁動的人。”

淩霄不敢接,這可是多少人爭奪的兵權,為之頭破血流死不足以。

安國主沒多少力氣,蹙眉不耐:“快接著。”擡起的手即將撐不住落下去。

淩霄接過令牌,如燙手山芋:“既如此,微臣萬不得已才會動用,待這樁事平下來,立即歸還。”

安國主帶笑輕咳:“你啊……”有的人想盡辦法要獲得權利,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容州混跡在百姓中,穿藏青色麻布衣,頭戴草帽,臉上沾了幾點泥土,坐在茶棚裏喝茶,大鵬大口吃肉,翹著腿,草鞋露出幾根腳趾。

長青嫌棄道:“註意點,把腳放下來。”

大鵬環視一圈:“耕農就是這樣的啊,若是不如此,反倒古怪。”

長青看一眼四周,確實都與他一個姿勢,還有蹲在地上捧著碗的,隨地而坐的。

容州壓低帽檐,低言道:“跟上身後一行人。”

大鵬豪放抹一把嘴,手在褲腿上擦擦,站起身扭一扭腰上纏的麻繩,擡步晃著離開。

長青沒眼看他的姿態,若是不認識,當真與耕農一般無二。

不,更甚。

日頭漸盛,茶棚裏的耕農們困頓打盹,趴在桌上或是倚靠在樹下小憩。

容州和長青端坐著反而不合群,幹脆坐到樹蔭處,一群人疾步經過,容州側目盯著,待人群離遠,與長青跟上去。

正午時,街道空空蕩蕩,有土狗躺在房檐下睡覺,老伯坐在躺椅上搖著蒲扇,一片祥和。

宮門外聚集了數百人,服裝樣式並不統一,大鵬帶人在不遠處盯梢,見到容州與長青做了一個手勢,幾波人悄悄警惕著。

宮門上加強防範,士兵也註意到聚集在一起的幾百人,將士喊話道:“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幾人摘掉頭上帽遮,往前站一步:“懇請面見君主,我們少主是承乾國世子,太後子侄,正統皇室血脈,煩請通報。”

後又上前一人:“這封信還請將軍細看,之後再決定放不放我們進去。”

宮門被打開又關上,城墻上的將軍看了信後,拿不定主意,將信火速送往宮內。

“承乾國世子?”長青未探查出這些人的身份,也是才知曉,難掩驚訝。

容州從未見過此人,但他們能大張旗鼓過來,定然是真的。

宮門再次敞開,將軍帶著人在門口守衛:“只可世子一人入宮。”

“這不行,我得陪著同去。”梁平料定他信上的內容有用,往世子身旁靠攏。

將軍見他執意要跟著,勉強應下:“行吧,在宮門處搜身,不準帶兵器進入。”朝身旁士兵吩咐道。

“他們進宮了。”長青越來越迷惑,將軍為何遲遲不行動,這麽多人聚集在宮門口,謀反是板上定釘的事,在此將他們一網打盡,不是更好。

大鵬也急不可耐,註視著容州這邊的動靜,隨時準備出擊。

“先等等。”容州在等宮內的消息。

宮內,安國主被扶坐起來,侍衛來報:“君主,他們進來了。”

淩霄與安國主對視一眼:“叫他們進來。”

見到聲稱為承乾國世子的少年,淩霄沒有一點印象。

梁平滿目精光,見到安國主纏綿病榻的樣子,一閃而過得意之色,恭敬行禮:“君主,鄙人梁平——”

話還未說完,便被安國主打斷。

“你們來此的目的是什麽?”安國主沒耐心與他周旋。

梁平一楞,直起腰身:“想必那封信君主已經看過了吧,解藥在鄙人手上,若是君主想要解毒,只需答應鄙人一個條件。”

“是什麽讓你覺得,能在重重包圍的宮中提條件,就算沒有解藥,宮中禦醫也能研制出來。”淩霄不知是該罵他們愚蠢還是膽大妄為,有能力集結數百人,還在宮中完成下毒,卻冒險入宮來講條件。

梁平面色一僵,雖猶豫,還是側目看一眼身旁的世子,堅定內心的選擇:“宮外的五百人裏面有半數是承乾子民,皆擁護世子匡扶承乾,世子無心稱帝,也無與君主瓜分天下的野心,只願承襲承乾領土,願世代附屬安國,依附君主。”

安國主眸色漸沈,拿子民相要挾,他向來賢德良善,確實不能如何。

談話冷場,淩霄出聲:“這麽大的事,容君主考慮考慮,二位可先住下。”招手,殿外來人。

梁平含笑點頭:“行。”他耐心充足,可以等。

容州等來宮內傳信,宮門前的眾人席地而坐,艷陽炙熱,頭頂的草帽似乎都能穿透,他們毫無所見,即使被曬也堅持不走。

怪不得宮內二人敢孤身入宮,這不是承乾世子與安國主的博弈,而是承乾百姓與安國主的對峙。

不見一兵一卒,就能讓安國主束手無策。

或許暴戾帝王可殺一儆百,宮門前血流成河,但安國主一個人都動不得,只要這片土地見了血,他先前兩國一統付出的艱辛全都付諸東流。

“將軍,怎麽辦?”長青額上的汗順著面頰淌下,擡眼看看高懸頭頂的太陽,這麽等下去,那些百姓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派人給他們送些水,最好再勸一勸。”雖然沒什麽用。

長青將此事交給大鵬去辦,不一會兒,他帶著那些在茶棚乘涼小憩的耕農回來,手上提著水桶和瓢。

“老伯,你們都聚在此處做什麽?”大鵬蹲在地上,將水桶放在身旁,貌似隨口一問,擦擦額上的汗。

老伯一路奔波來已經撐不住,坐在滾燙的沙土地上睜不開眼,看見木桶裏的水,嗓子幹渴。

聲音啞著:“小兄弟,你這桶裏的水能給我喝一口嗎?”

大鵬故作為難:“……行吧。”

不等他動作,老伯探身拿起木瓢舀上來,咕咚咕咚喝著,來不及咽下去的順著前襟打濕衣衫。

慢慢一瓢水喝完,痛快極了。

擡氣衣袖擦下嘴,說道:“可算是解渴了。”

周圍人一見他喝了水,也紛紛討水喝。

大鵬爽快道:“喝吧,不夠我再去河邊打,都是河水,有的是。”

又問道:“你們怎麽不去陰涼的地方,在這裏做什麽?”

老伯喝了他的水,不好意思再裝作聽不見,小聲說道:“我和你說,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大鵬探身過去,鄭重點頭:“放心吧,我們就是路過此地,以為有熱鬧可看才過來的。”轉身指了指耕農們。

老伯謹慎看看四周,才緩緩說道:“我們其實都是從承乾一路走來的,過來是辦大事的。”

大鵬追問:“什麽大事?發財嗎?帶上小兄弟一個。”

“和那個差不多,若是這事辦成了,我們都能獲得良田,無論多少,都是白得的。”老伯語氣得意。

“還有這樣的好事……小兄弟家有病重老母,下有妻兒,不妨和我說說,這事我也想參合,算我一個可好?”大鵬急切道。

老伯思索起來。

大鵬緊追道:“老伯,你看我如此熱心腸,剛去河中挑的水都給你們喝了……”

“好吧。”老伯考慮半晌,才在他的誠懇追問下說道:“你就與我們一同坐在這裏,無論三日五日還是十日八日,只要挺過去就行,堅持下去的就能得到良田。”

大鵬指了指被坐滿的場地,懷疑道:“老伯,你別誆騙我,就在這裏坐著,就能得到良田?你們是被騙了吧。”

老伯橫他一眼:“不信拉倒。”

“那你告訴我,誰給我分發良田?”大鵬還是不信。

老伯一拍大腿:“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說出去。”

又是這句話,大鵬似信非信的靠近。

“承乾國馬上就覆國了,屆時我們的世子殿下會分發良田。”老伯邊說邊樂,似乎已經站在良田上,腳踩黑土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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