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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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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冬雪消融,春風肆虐在還未徹底融化的土地上。

阿鳶側身避著狂風走進醫館,曉燕見她裹著布巾的樣子感慨:“這風是越來越大了,還帶著砂礫,剛才出去給街口的蔡大娘送了一趟藥,臉都要被刮下來似的……”

阿鳶解開頭上包裹嚴實的布巾:“蔡大娘身體好些了嗎?”

“唉……還那樣,這幾日咳嗦的厲害,屋子裏四面透風,找薛峰修補過後還是陰冷,一個人也真是不容易。”曉燕回想起去送藥時的所見:“蔡大娘雙眼視物都已經模糊,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前幾日燒火還燙到了手,手背上一個大水泡。”

阿鳶內底也跟著一揪:“……她兒子還沒有信嗎?”

“實際上,已經打聽到了,她兒子幾年前就已經戰死,如今每年送來的銀子都是同年士兵們湊的。”

“至今還瞞著蔡大娘,就是怕她想不開,如此不知情,也能有個活下去的盼頭。”

她們除了給蔡大娘這樣的孤寡老人送些藥,偶爾送頓吃食,也做不了什麽,城中這樣情況的人太多,幫得了一個,幫不了所有。

無力感縈繞在心頭,阿鳶在天黑前回到將軍府,小院子裏燃著幾盞石燈,被風吹的忽明忽暗。

依舊是一個人吃飯,阿鳶看著桌上的菜實在沒胃口,她來的時間太久,久到快要忘記這是書中的世界。

後腦一陣發麻,她居然會為了蔡大娘和百姓們水深火熱的生活感到憂心,甚至在得知容州受傷後焦急擔憂。

會不會再過幾年,她就忘記這其實是書中的世界,被同化掉。

院中的石燈被冷風吹滅,只剩幽幽月光清冷懸掛。

“姑娘,你怎麽了?”小滿見她坐著一動不動,只盯著院裏看,上前問道。

“沒事,有些乏了。”阿鳶站起來,透著疲憊。

小滿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上午出去還好好的,回來就如此了,容將軍交代要好好照顧姑娘。

“……我先去休息了,你也無需候著,早早歇下吧。”

目送阿鳶姑娘離開,小滿收拾幹凈桌面,侯在前廳直到深夜,恍然醒過來,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在桌上睡了過去,聽見打開院門大跨步卻腳下放輕的容將軍,立馬上前伺候。

容州擺手:“無需。”

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

小滿將阿鳶姑娘晚間思慮的樣子如實說來,見容將軍眼下也透著疲憊,有一瞬的後悔。

“我知道了,日後若是姑娘有何事照舊回稟。”

容州繼續往寢屋走去,把脫下的外衫隨手扔到衣架上,穿著長靴疲累的倒在榻上閉上眼,清淺的呼嚕聲緊接著響起,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眉心微皺。

將軍府飲食清淡,早飯多半是米粥和小菜,阿鳶小口喝著,粥碗也是溫熱的,雙手捧著手心都熱乎起來。

見她吃的太出神,小滿小聲提醒道:“姑娘,容將軍來了。”

阿鳶放下碗看過去,碗中的粥不小心灑出來一些,手指一陣灼熱‘斯’。

“小心。”容州目光沈沈,望著她被燙到的手指:“小滿,去我的房間拿止痛膏,在抽匣裏。”

阿鳶忍過一陣灼熱,此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沒事的。”勉強笑道。

容州目光裏的擔憂並未減少:“這幾日是心情不暢快嗎?”

他定然是聽小滿說的。

阿鳶淺淺搖頭:“不過是庸人自擾,一些小事而已。”

不過幾日未見,感覺她多了許多憂慮。

容州緊閉薄唇,若是她不想說,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

小滿將藥膏拿來,容州順手接過。

冰涼的藥膏在他帶著薄繭的指腹上融化,塗抹在阿鳶燙傷的手指上時,是溫和的,動作輕柔小心。

“這個藥膏你拿著,感覺疼了就抹上。”

上回是小白瓷瓶,這回是青色瓷瓶。

曉燕得知阿鳶的手指燙傷,暫時不方便來醫館幫忙,訕訕的勾一下唇:“醫館裏什麽藥沒有,區區燙傷而已……”

薛峰撓撓頭,把嘀咕埋怨悉數接下,悶不吭聲的聽著。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曉燕嘀咕完心裏舒暢了,看著杵在門口的高大男子十分礙眼。

“容將軍派我來問,昨日阿鳶姑娘可發生過何事?”

曉燕不解道:“沒有啊。”

“為何如此問?”

薛峰漆黑的濃眉大眼也帶著不解:“容將軍只叫問這一句,沒說其他。”

曉燕回想半晌,恍然道:“莫不是因為蔡大娘的事……”

“說來聽聽。”

“蔡大娘上了年歲,周邊沒有一兒半女照顧,兒子早些年便戰死在外,都瞞著她呢,昨日我去送了些補身子的藥……除了這個,也沒旁的事了……”曉燕掐著腰,挺著脊背,後腰的酸痛才緩一些。

“怎麽?阿鳶姑娘回去之後與容將軍說了此事?”曉燕不讚同道:“容將軍保家衛國夠辛苦了,百姓能吃飽穿暖便知足,其餘的實在不該叫將軍操心。”

話裏表達出對阿鳶的不滿。

薛峰見她又要嘮叨,匆忙離開:“我先回去回稟。”

薛峰離開後並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街口的蔡大娘家裏探望,小坐片刻離開後,將所見所聽如實回稟。

對於城內百姓的情況,容州早已心中有數,盡量做到不殃及,讓百姓們吃飽穿暖,即使如此,還是有做不到的地方。

“此事……無能為力,只能拜托街坊照顧著,像蔡大娘這樣的老人家還有不少,撫恤銀皆按照最高規格發放。”

“那阿鳶姑娘那邊……”

容州輕嘆一聲,有許多事他也辦不到。

“……她會想通的。”

阿鳶不會沈迷在長久低落的情緒中,鉆牛角尖不是她的性格,既來之則安之,這是穿書後第一天就想明白的事情,不然也不會在趙家村等了那麽久,費盡心思救下容州,她是想要安穩活命的。

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她放松警惕到差點忘記初心。

還好,沒有被書中的世界同化,想來一陣心悸與後怕。

收拾好情緒,面對欲言又止的容州,將幹糧咽下,喝一口湯:“這幾日沒去醫館,還不知曉燕姑娘會如何編排我,手上的燙傷無礙了,明日我便繼續去醫館幫忙吧。”

容州擡頭看向她,似乎在確定著什麽:“醫館那邊若是不想去,我可以去說。”

阿鳶悶聲笑道:“沒有不想去,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距離安國下一次攻城越來越近,此番便會攻破城門。

“容將軍,若是安國再次來襲,還要迎戰嗎?”

容州沈聲道:“為何不戰,只有一戰,才能對得起身後的一城百姓。”

“來支援的那位將軍,似乎只在城主府上走動……”屆時會出城迎戰嗎?

若她擔心的沒錯,就是那位將軍先棄城的。

“他是聖上派來支援的,城門失守,他也脫不了責任。”容州與淩霄幾日徹夜詳談,一切會發生的可能都做好準備,即使城門失守,也有另一番安排。

阿鳶手指上還有淡淡的一點痕跡,容州給的小藥膏不舍得用,每日只用一點點。

曉燕撇撇嘴,就這麽點的燙傷還興師動眾。

她的心思都浮在面上,阿鳶沒什麽好解釋的,只低著頭把草藥攆磨成碎末。

“……那日薛峰來問,可有發生何事,我便把去過蔡大娘家裏的事說了……”曉燕看向阿鳶:“你那日回去到底怎麽了?”

阿鳶自嘲一笑:“沒什麽,大概就是鉆牛角尖了吧。”

這話她更聽不懂了,曉燕皺著眉目光不善道:“不管你是因為什麽,總之,容將軍與戰士們守城不易,你莫要添亂!”

說完倒是自己的臉先紅了。

阿鳶認真聽完,乖巧的點頭:“知道了。”

“……”曉燕還有許多苛責沒說,她如此痛快便認下,再也說不出來餘下的話。

“……那就好。”

安國攻城是在某一日深夜,雞鳴狗吠城外火光沖天,火把的亮度映紅半邊夜空。

淩霄站在城門上,容州帶領眾將士在城門後隨時準備交戰。

一小兵急速跑上城門,在淩霄旁邊耳語幾句。

即使再竭力掩飾,面頰的青筋還是暴露出他極度憤怒的情緒。

“淩將軍,就算加上援軍,你們仍然處於弱勢。”騎在馬上戴著銀質面具的蘇雯緩緩說道。

“……”狗娘養的。

淩霄忍不住心裏罵道,揉了揉面頰,雙眸淩厲:“蘇將軍似乎對我城中之事了如指掌。”

“實不相瞞,上回來支援的軍中,有人想對淩將軍不利。”蘇雯擡手,從後方壓上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此人穿著靛藍色寢衣,看上去是從被窩中剛拽出來的。

“此人我便交還給淩將軍了。”

“既然是出賣軍情通風報信的叛徒,留他何用!”淩霄對此人身份半信半疑,試探道。

蘇雯不以為意的笑笑:“如此,在下便替淩將軍清理門戶。”

抽出手上長劍,被按壓著的人瞬間人頭落地,屍身倒在地上,馬兒低頭嗅了嗅滾落在馬蹄前的人頭,擡起前蹄踢出去。

淩霄亦是見慣了廝殺的,未被震懾到。

但之前的半信半疑,此時便全信了,對城內閉門不出的鎮南大將軍只恨不得生痰其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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