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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道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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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道高僧

“你正在和蟲子玩拔河嗎?”

一如既往很有五條悟風格的胡亂猜測從身後響起。

我只不過是在彎腰撿東西而已——夢子打算這麽為自己辯解。可回頭看到一身和服的五條悟時,話語卻忽然卡住了。

盯著別人上下打量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夢子對此心知肚明,可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從他頭頂被風吹得翹起的發絲挪動到了整齊交疊的白色和服衣領,而後又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長長的羽織下擺繡著的松紋。

就這麽從上到下瞄了幾個來回,每當她重新擡起眼眸的時候,五條悟都會不著痕跡地擡起下巴。他貌似很是得意,揣在寬大衣袖裏的雙手都在輕松地敲打著。

“怎麽樣?”

估計是被看了半天都沒得到評價,他索性主動出擊了。

被他這麽一問,夢子又忍不住將他打量了一遍。

“嗯……挺不錯的。”她分外坦誠地說,“但您今天為什麽要穿和服?”

印象裏,五條悟好像從沒在她眼前穿過和服——不過以她糟糕的記憶力,這句“從來沒有”的準確度實在不高就是了。

總之,她沒見過這身淺白的和服,繡有松紋的深色羽織也不熟悉,幸好這一切都不會讓五條悟顯得陌生。忽然想起昨天他好像說……誒,等等,他昨天說了什麽來著,怎麽還不到二十四小事她就已經忘記了?

趕緊翻開小海龜筆記本找找線索,毫不意外地期待落空。夢子皺起眉頭,企圖用這種物理方式實現“絞盡腦汁”的效果。

還算運氣不錯,在眉心添上貴價護膚品都恢覆不了的皺紋之前,她終於想起來了,昨天五條悟說的是要為了今天的會面好好做準備。

好好做準備和換了一身和服之間又有什麽關系呢……啊!想明白了!

夢子輕輕捶打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您是打算使用美人計向政府人員發出魅惑之術從而迷惑對方進而讓今日的溝通變得無比順暢嗎?”

五條悟揚起的得意腦袋倏地就耷拉下去了,表情分外微妙,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愛麗絲你到底在說什麽東西。”

“……對不起。”

現在輪到夢子耷拉腦袋了。

當然,是出於胡言亂語之後的羞恥感在作祟。

可我的猜想也挺靠譜的呀。她不服氣地心想著。

和服的五條悟確實很帥氣,看上去端正又威嚴,想要施展魅惑術那不是手到擒來嘛——這麽說並沒有自己也被魅惑到了的意思。

再說了,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外,也實在想不到別的什麽理由了吧?

大概是她的困惑已經顯而易見地浮到面上了,五條悟的表情從欲言又止的微妙變成了快壓不下去的竊笑。他擡起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他好像總喜歡這麽做。

“咒術高專不是對外宣稱是宗教學校嘛。”他解釋起來,“所以我肯定要打扮得像個搞宗教的僧侶才行嘛!”

“僧侶……”夢子的視線又進入到打量模式了,“但你沒穿袈裟或是僧侶的袍子呢。”

他攤了攤手:“因為我沒有這種東西嘛。不過我已經在配色上盡量往僧侶的方向靠攏了。”

該怎麽評價呢……聽他這麽一說,這身深淺色的搭配確實和僧侶的白色衣衫配色很像,但如果非要說這就是形似僧侶的穿搭,那多少有點牽強了。夢子覺得五條悟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昆布拌豆腐。

而五條悟本人對此顯然是渾然不覺,自顧自說著:“要是戴上鬥笠,或者拿個厚點的鐵碗的話,肯定就更像了。”

再說下去可就更怪了,看來已經到了必須說點實話的時候了。

“鬥笠搭配和服,看起來會很怪的。而且您又不是要去化緣,帶鐵碗做什麽?”夢子勇敢直言,“非要說的話,還是先把您的墨鏡取下來吧。我不覺得一個搞宗教的人會戴一副小圓墨鏡。”

“啊,不會嗎?”

“我想不會。”

五條悟似乎將信將疑,不過還是把墨鏡摘下來了,隨手丟給夢子,叫她幫忙保管一下。

“不過,我果然還是更習慣眼前有東西擋著的感覺。”

他說著,瞇了瞇眼,仿佛此刻躲入雲層背後的日光真有那麽明媚。

夢子不知道是該把墨鏡還給他還是好好收起來了,猶豫了小半秒,問道:“是覺得太亮了嗎?”

“太亮?倒還好啦。其實遮住雙眼也是一種束縛喲。”

束縛……是什麽東西來著?

她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這個概念的,可大腦卻空空如也,想不到太多與“束縛”相關的內容。她索性不去苦惱了。

所以現在他的訴求是想把眼睛遮起來,沒錯吧?

“需要我幫您把繃帶拿過來嗎?”她猜五條悟沒把平時常用的繃帶帶在身上。

“再不出發的話會遲到吧?我可不想遲到喲。”他說著,視線落在了她的領口處,“幹脆就地取材吧。”

這麽說著的五條悟,顯然是看上了她的紅色領帶。雖然夢子真的很想回答說“我跑步很快來回一趟不花時間”,可他的暗示都已經明顯到這種程度了,她當然不打算掃興。

配合地松開領帶,遞到他的手中。夢子小聲嘀咕了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就用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既然他毫無芥蒂地用了,看來是一點也不介意。

她的這條深紅色領帶其實已經用了很多年,看起來倒還算嶄新,泛著絲織品特有的瑩潤光澤,表面還繡上了淺淺的豎線條紋,只有在強烈的日光下才能看得真切。窄窄的布條不會像繃帶那樣,把頭發壓得高高豎起,五條悟的白發就這麽耷拉著,看起來分外蓬松輕盈,夢子又想起毛絨小熊的腦袋了。

不過,才三四指寬的領帶,真的能夠完美地擋住視線嗎?她有點擔心。

她的領帶沒那麽輕薄,出於質感的考慮,是由兩層布料縫起來的,此刻厚重地貼在他的眼眶上,被鼻梁骨撐出了很明顯的一層空隙。夢子歪過上半身,而後又歪下去了一點,打量著這處難以忽視的空隙,心想著是不是該用雙面膠把領帶貼在他的臉上才好。

“在看什麽呢?”

很忽然的,五條悟也歪過腦袋,像是在學她。

透過領帶的間隙,能看到他垂下的藍色眼眸——他在看著自己。

夢子直起身子:“感覺您現在看起來很像個盲僧。”

“是嗎?”這個評價倒是讓他很高興,“盲僧更加專業喲!”

“還有這種說法嗎?”

“有的有的。”

他一本正經地點著腦袋,卻壓根沒有和夢子解釋盲僧的專業之處究竟是什麽,幸好她對於這個問題也沒那麽感興趣。既然眼下最棘手的問題也已經搞定,那就該出發了。

再不踩下油門的話,可真就要遲到了。

住宅局位於市中心的最邊緣地帶的辦公樓裏,姑且是個安靜又毗鄰熱鬧地帶的好位置。昨天夢子好好地拜讀了一下國土交通省住宅局的官網,果然這個部門主要負責建築和不動產的管理,也難怪能給自己謀到這樣好地段。

借著導航,找到住宅局的辦公室倒不是難事,可惜在尋找停車位的途中兜兜轉轉了好久。進入辦公樓之後,還要循例填寫訪客登記信息。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住宅局對於辦公用品的采購根本不上心,擺在前臺的圓珠筆根本寫不出來字,而後連續換了三支嶄新的筆都是如此,把夢子最後的那點冷靜自持都磨沒了。

走在通往電梯的路上,她已經開始想象起政府的工作人員會如何刁難他們了。而這種事向來是越想越絕望的,她只能努力忍住快要崩壞的表情,努力安慰自己,至少今天不止有她一個人面對。就算是再怎麽可怕再怎麽腥風血雨,兩個人一同面對的話,痛苦程度肯定能夠順勢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吧。

至於她的好夥伴五條悟先生嘛,他已經完全沈浸到了盲僧的角色之中,刻意放慢的腳步遲緩卻穩重,始終走在她的身後。

不知是想要偽造出大事特有的沈穩感,還是出於別的什麽原因,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夢子都已經步入電梯,甚至按著開門鍵的食指都有點發酸了,他這才徐徐來到他的身邊。

“五條先生。”忍到電梯門闔上,且確認轎廂內的確只有她們二人,夢子才小聲說,“就算是盲人,也不會走這麽慢的。”

她刻意控制著嘴唇的幅度,生怕電梯內的監控會拍到她的唇語——而這明顯是她的多慮。

相比之下,五條悟就沒什麽避諱的,坦然說道:“盲人走得太快也不安全吧。那要不我把手搭在你的肩上一起前進,這樣會不會顯得更加合理一點?”

“……這樣只會顯得我像是一只導盲犬吧?”

說實在的,他們誰也沒盲過,所以誰都不知道怎麽表現才算合理。但目前已知的是,盲人絕對不會像五條悟那樣拖沓腳步慢悠悠地走,也肯定不會把同行的朋友當成自己的導盲犬。

不多久,電梯便停在了專供會客的八層。這回五條悟總算是用上正常的步調了,不急不徐地走在夢子身後,與她一同步入右側走廊盡頭的小會議室。

雖然來時算得上相當曲折,途中也浪費了不少時間,但他們還是幸運地準點抵達了。反倒是和她約好這個時間見面的住宅局職員姍姍來遲,空等的十分鐘事件害她又平添了一堆多餘的緊張,而這絕對就是她沒能在他進行自我介紹時記住名字的原因吧。不巧掛在他胸前的黑色工牌也翻到了背面,只露出“國土交通省”的字樣和圖標,毫無參考價值。

既然如此,就暫且先稱呼他為黑工牌先生吧。

“想必您就是有棲夢子老師了吧?”黑工牌先生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後才看向她身旁的方向,“這位是?”

“他是……”

忽然傳來“啪嗒——”一聲。五條悟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串佛珠,像模像樣地纏繞在了手腕上,合起掌,圓滾滾的佛珠也隨之碰撞出清脆聲響。他微微躬身,刻意壓低放緩的話語帶著鼻腔的共鳴聲。

“貧僧駐守於乃咒術高專的高僧,五條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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